第85章 偷閑 提肖明軍就晦氣
以肖明軍的尿性, 犟個幾天應該差不多了。
連一向了解他的季岑都失了算,他沒想到肖大白話竟堅持了快兩周。一點兒沒那個認識到自己錯誤的意思。
反倒是喬艾清等着急了,不只一次說想自己回去。
戚衡卻不支持她主動回四季水果。這種事不能讓步, 一旦讓了步, 肖明軍就得到縱容, 肯定下次還敢犯。
他以前訓将軍時就深知這個道理。
喬艾清聽了兒子的話決定再耐心等等。雖同意了繼續等,但有家不能回的她每天過得都很焦慮。
朝夕相處的宋玉芬看在眼裏,安慰她道:“怕啥的,要是他真不來接你了,你就在我這長久住下去,我這永遠是你的娘家。”
完全不在掌握內的局面讓季岑更加下功夫觀察肖明軍了。
肖明軍一切正常的生活。每天按時開關店門, 飯都是吃速食解決的。偶爾會去附近小店裏拎點豬頭肉回來下酒。
他從沒有離開家太長時間。
看着肖明軍一大早就去買豬頭肉,季岑站在門口假裝掃臺階。
一輛大貨車費勁巴拉地拐進來, 司機看到肖明軍後笑着打招呼。肖明軍拎着手裏的酒迎上去,那意思是讓那人一會兒卸完貨跟他喝點兒。
“大早上就喝酒?”那人笑着跳下車, “我一尋思就胃疼。”
肖明軍:“燙一下, 酒是熱乎的,喝完賊得勁兒。”
季岑把小笤帚放去一邊後向着正浩走, 路過肖明軍時不輕不重地說:“是真他媽沒長心啊。”
大貨車是肖明軍之前聯系的入冬以後送貨來源。
天太冷,要是開着他那小貨車去進貨, 果都得凍壞了。
更何況,他也不願意死冷寒天地來回折騰。只要前一天晚上打個電話說店裏都缺啥,人家次日早上就會給送上門, 特別便利。
肖明軍把酒放進屋裏後出來跟着貨車司機一趟趟搬果箱。
帽子手套都沒戴, 沒兩趟耳朵和手就都凍紅了。
季岑站在正浩門口看着, 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剛開始有點心軟卻被他立馬叫了停, 他收回視線。
鐘正浩探頭出來看了一眼後小聲問:“岑子, 你們真打算一直晾着肖叔?”
“不然呢,”季岑掀開棉門簾,“你瞅他這個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德行,看着就來氣。”
一說死豬,鐘正浩想起了他叫季岑過來的正事。他繼續道:“那你們後天去源封吃豬肉也不帶他了麽。”
季岑鑽進暖呼呼的屋裏,斬釘截鐵地說:“他不服軟,就不帶。”
鐘正浩跟着進了門:“那一角豬肉的錢,我給你拿上。”
季岑:“回來再給我也行。”
“你先拿着吧,”鐘正浩利落地拉開收銀臺抽屜拿着錢說,“我再給你多拿點,你加一箱油。”
“可以,”季岑笑着說,“我不跟你客氣。”
一角豬肉是一頭豬的差不多四分之一,大概得五十多斤。
農村殺的豬,幹淨又新鮮。除去留下自己家吃的,基本剩下的都會賣掉。不提前預留的話是很難分到的。
鐘正浩是去年季岑給他帶回豬肉的時候就說了今年也要的。通過季岑跟豆姑買的豬肉他是準備留着過年帶回家吃的。
季岑揣好錢又蹭了小桃一頓早飯,聽鐘正浩說明天要去探視鐘正言,他就說:“反正報喜別報憂,讓言哥在裏面好好改造,家裏的事又不用他操心。”
“那對,”鐘正浩點頭後說,“我還尋思喬姨要是回來了就問問她關于監獄探監的事。”
“問她?”
“她不是有經驗麽。我這第一次去,光是監獄官方給的那些所謂溫馨提示也不夠啊,就想着看看喬姨有沒有啥可以多告訴告訴我的。”
論探監喬艾清有經驗不假,畢竟戚衡在裏面裏關了幾年。季岑想了想:“那你問戚衡不是也一樣。”
“對,”鐘正浩掰了塊兒饅頭塞進嘴裏,“等他晚自習回來,一起出去吃個夜宵聊聊,我請。”
“出去吃幹啥,”季岑說,“他回來還得學習呢。每天都按時按點的,耽誤不得。”
“不差那一會兒吧?”
“怎麽不差,天這麽冷,多折騰。”
“行,那晚上在家吃。”
自從上次高三十一有幾個同學往大榜前面去了後,這次的月考,就也給他們打亂了一起考試的。
考了一上午下來,戚衡餓得很。
他在食堂大吃了一頓回到班級的時候,班裏正在收資料費。
以前高三十一的資料是自願參與訂購,可訂可不訂。現在各科老師看到了這群孩子還有救的信號,就都要求必須訂。
戚衡掏出錢交了,但負責收錢那同學還等在他桌旁不走。
蘭曉偉說有那錢不如買漫畫,訂了她也不做,等于浪費。
兩個女孩子在争辯,戚衡也無法趴在桌子上睡。等着的時候他就低頭看貼在桌面上的日歷。
昨天開班主任會議回來的六甲已經透漏給他們說元旦放兩天假了。
明天考完試就放假,放假回來都沒有一個完整的月份就要期末考了。
二月初過年,年前幾天會放寒假。
放假是讓他開心的。
元旦的假他們要回源封吃豬肉。而寒假,他就可以有更多的時間陪季岑了。
想起家裏的事他又會隐隐的焦躁,肖明軍到現在還沒去接喬艾清回家。
實在是太過分了。
要是還能胖揍他一頓盡快解決問題就好了。
可同樣的招數不能用兩次,這是季岑跟他說的。
那麽幹等下去,又要等到什麽時候呢?戚衡扭頭去看窗外,陰了吧唧的,感覺又要下雪。
這點雪憋到了天黑才下下來。等到晚自習放學的時候已經又鋪了一地的白。
戚衡頂着細雪回到永利,永利燈火通明讓他十分意外。
平時這個時間季岑不是在正浩玩,就是已關燈去了樓上。
進了門看到一樓空地上支着小圓桌,季岑跟鐘正浩正在擺放椅子。掃了眼桌上的東西他就明白了,他說:“等我呢?”
鐘正浩:“可不是麽,等你呢,趕緊來吃,鍋已經開了。”
戚衡摘下羽絨服帽子,拿下口罩,又扯下手套。将書包往一旁架子上卸着:“小桃不來吃?”
“她減肥,”鐘正浩笑着說,“不過來吃了。本來要到我那吃的,被她趕這來了。”
季岑往火鍋裏下着小青菜,招呼戚衡:“快過來吃呀。”
戚衡挂好外套撸起袖子:“我洗個手。”
“鐘老板請客,”季岑邊說邊笑,“他有事要問你。”
“問我啥事?”戚衡疑惑。
鐘正浩接過了話:“我想跟你打聽打聽探監的事。”
戚衡擦幹了手走出來:“想問啥問吧,監獄裏的事問我,就沒有不知道的。”
季岑笑罵:“你還他媽挺驕傲。”
火鍋吃一半,鐘正浩想知道的就知道的差不多了。
戚衡問季岑:“肖明軍在家?”
“在,”季岑回道,“沒出去,我擱監控盯着呢。”
“要我說,你們都別犟了,”鐘正浩喝了口椰奶,“該一起回源封就一起回去。”
戚衡堅持道:“不行,這事他總要有個說法,不能靠裝可憐蒙混過去。”
季岑瞅了瞅戚衡,什麽也沒說。
第二天戚衡還有一天的試要考,他就想着先戳肖明軍一下。
早上起來他就到四季水果去了。
肖明軍大概沒想到季岑會來,愣愣看了季岑一眼,然後又繼續彎腰整理着果品。
季岑清了清嗓子說:“你還真打算一個人過了?”
肖明軍跟沒聽見似的,不理人。
“你去賭你有理了?都多少天了,還不知道去接人呢?”季岑又說道。
肖明軍依然不吭聲。
“行,先不說你去不去接人的事,”季岑走到肖明軍旁邊拽了一下肖明軍的袖子,“來,我問你,你那天賭錢看沒看見馬長封也在?”
肖明軍站直了身子,眼神卻在看別處:“看見了。”
“看見了你還在那玩?”季岑皺眉,“不知道離那種人遠點兒?”
“我又不跟他一起玩。”肖明軍低聲道。
季岑打量着肖明軍,總覺得這些日子肖明軍好像胖了那麽一丢丢。看來是一點兒不上火。他深吸口氣問:“我最後問你一遍,你去不去洋南接人?”
肖明軍跟受刺激了一樣,聲音都高了起來:“我不去,我就不去。”
季岑:“行,你牛逼,那你就在這挺着吧。沒人管你!”
“那就別管我!你們誰都他媽別管......”
肖明軍剩下的聲音被快步走出門的季岑關在了裏面。他擡腿把門口肖明軍碼的很好的凍果攤位給踹翻了。
凍梨滾了一地。
第二天早上出發回源封前,季岑和戚衡一起把門口的雪清掃好才鎖門。
沒等上車,就見豁牙子從正浩打着哈欠出來。
豁牙子看見他倆就指着他們笑:“你倆咋穿的跟坐月子似的,有那麽冷嗎?”
“滾犢子,”季岑罵道,“要回源封。”
“啊,那多穿點可以。”
季岑關車門時對豁牙子吹了聲口哨:“戰況如何?”
豁牙子也回了聲口哨:“漸入佳境。”
戚衡一臉懵逼:“說啥呢你倆。”
季岑啓動了車:“你說呢,豁牙子最近在忙啥。”
“那知道了,”戚衡點頭後說,“要不我來開?我感覺好久沒開車了似的。”
“得了吧,”季岑無情拒絕,“路太滑,讓你開太危險了。再說去源封的路你又不熟悉。”
“那我開到洋南吧,”戚衡商量道,“你總得讓我摸一把。”
“摸吧,我給你摸,想摸哪?”
戚衡哭笑不得:“我他媽說的是摸一把車。”
季岑動了動眉毛:“勉為其難吧。”
到洋南接到喬艾清後她還在确認肖明軍會不會一起。
得知肖明軍是真的不去她也沒什麽心情了。
就是為了她能有心情,季岑這才前兩天就邀請宋玉芬一起的。
他對喬艾清說:“舅媽,先別管他了,等從源封回來,我把他綁也要綁到你跟前讓他跟你認錯。”
“到底是想怎麽樣,他倒是有個态度啊,這麽吊着也太膈應人了吧,咋這麽能拔犟眼子呢。”宋玉芬不滿道。
提起這事,副駕駛的戚衡也說道:“他到底怎麽回事?他是不是到現在都還覺得他是有理的?”
這次回源封,除了吃豬肉,主要也是散散心。肖明軍讓喬艾清心情不好,而戚衡學習緊張。
季岑想着的是,到源封好吃好玩一頓,回來他們再好好收拾肖明軍。
提肖明軍就晦氣。
于是他便不想話題停在肖明軍身上,他說:“行了,這一趟都先把肖明軍忘了,我們出發了。”
今天是臘月初七。
豆姑早在一個月前就跟村裏的殺豬師傅定了日子。那師傅大清早就過來了,跟着兩個夥計一起把圈裏的豬給逮住。
捆綁好了的豬被放在及膝矮桌上後還得由人死死摁住才消停些。
白色的尖刀進紅色的尖刀出。那頭二百多斤的豬在嘶嚎裏直到大出血咽了氣。
端走那一大盆熱氣騰騰豬血時,還有血在流,染紅了一小塊兒雪地。
豬死了以後,各種流程便有條不紊地開始了。
屋裏不停地往外提着開水,進進出出十分熱鬧。
等到季岑他們到豆姑家的時候,那頭豬早已經被大卸八塊,連內髒都清理幹淨了。
殺豬師傅在小工的輔助下灌血腸,鄰裏來幫忙的農婦在廚房切酸菜。
最先出來迎客的是元旦放假在家的張青辰。
他挨個打招呼,唯獨到宋玉芬那不知道叫啥了。
季岑拍了他後腦勺一下:“長點腦子,也叫姨。”
張青辰對宋玉芬笑道:“姨!”
得知肖明軍有事不能過來豆姑就說:“水果店裏确實離不開人,沒事兒,等你們回去啊,給他帶些燴菜,豬肉也都拿上些。明軍喜歡吃豬頭肉的......”
季岑摟住豆姑笑:“我們這剛來,你就要我們走了?”
“哎喲,這孩子,你看,我哪是這個意思。”豆姑笑道。
戚衡跟着一起笑的時候打量了這個有些跛腳的女人,可能是參與農作的原因,渾身上下透着一股能幹的勁兒。
“這是你兒子吧。”豆姑看着戚衡問喬艾清。
喬艾清笑着點頭:“對。”
季岑示意戚衡:“叫豆姑。”
“豆姑。”戚衡禮貌開口。
豆姑很意外,只有季岑這樣叫她。之前季岑的朋友來,季岑都是讓他們叫她姨的。她笑着點頭看戚衡:“哎,這孩子長得可真板正。”
季岑抓了抓戚衡的肩膀,小聲道:“誇你呢,板正。”
戚衡斜着眼看他:“用你強調。”
季岑:“你是不活擰了。”
他們倆在打趣的時候,豆姑已挽着喬艾清和宋玉芬的胳膊往屋裏去了,邊走邊喜氣洋溢地說:“你們婚宴時我這腿腳實在不方便過去,我讓我家那人去的,哎喲我聽他回來說呀,明軍讨了個好老婆,今兒算見到了......”
蹲在牆頭上的季岑跟站在牆頭邊往周圍看的戚衡說:“旁邊那打米廠看到了麽。”
“看到了。”
“那本來是我們家房子在的地方,”季岑指着那方位說,“後來我們搬走了,房子被買下弄了打米廠,我就那塊兒土地出生的。”
戚衡盯着打米場的院牆說:“哦,知道了,龍龍。”
“在這別亂叫。”季岑訓斥道。
戚衡轉身湊到季岑耳邊,調情的痕跡很明顯:“別人又聽不到。”
“你是不是找草了你,”季岑也壓低了聲音,“在這老實點。”
戚衡不怕事大地說:“不出去轉轉?”
“龍哥,你倆嘀咕啥呢,走進屋啊。”張青辰過來道。
季岑笑着對張青辰道:“你習學的怎麽樣啊現在?我跟你說,明年六月份的時候你戚衡哥可跟你一起考大學,一定要考過他,聽見沒。”
張青辰看向戚衡:“啥情況?你怎麽跟我一起高考?”
季岑留下戚衡跟張青辰聊天後自己進了屋裏。
喬艾清和宋玉芬已經被豆姑給安排到火炕上喝茶水嗑瓜子。三個女人好像是認識好久一樣,聊得特別開心。
聽着那聲音,季岑也跟着笑了兩聲。他在滿屋濃香熱氣裏他走進廚房,竈臺邊燒火的張勤給他煙,他沒要。
“嫌叔這便宜?”張勤笑着問。
季岑:“哪有,我戒煙了。”
“那好哇,我這說戒,戒了二十來年了都沒戒掉。”
季岑笑道:“只要沒放棄,就是好樣地。”
到處看了看後季岑又跑到了院裏:“飯好還得一陣子,走,出去轉轉。”
張青辰以為出去轉轉他也有份,自然的跟上,卻被季岑推了回來。
“你們去哪啊?”張青辰跺腳道。
季岑:“你管那麽多呢,開飯前給我打電話。”
早上出門前季岑跟戚衡分享了他畢業後就沒戴過的顏色豐富的滑冰帽,都是大學時他攢的。作為體育生來講,滑冰帽是冬天必不可少的頭部裝備。
他非讓戚衡挑一個戴。
看着那些豔麗的顏色,戚衡質問就沒有普通點的顏色麽。季岑卻說,就是特意買鮮豔的。
為啥,為了在冬天訓練的時候,亮眼。
戚衡不太懂季岑說的亮眼是啥意思,又不得不遵從季岑的吩咐。他只好在裏面選了個相比之下看起來不那麽張揚的暗紅色。而季岑自己戴了個亮綠色的。
都穿着長身羽絨服的他們拐出大門走進胡同裏後,從張青辰的角度看只有兩個帽子在高牆之上移動。
看起來特別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