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餘悸 說好的臺階呢?
顯然是韓心怡她爸出獄了, 而季岑并不知道。
戚衡之前在季岑跟林特加打起來那次知道了點季岑父母的事。那是季岑的傷疤,他不敢去揭,所以從沒有在季岑這多問。他也更沒有特意去說他聽到的。
他配合季岑在那條秋風掃落葉的街道落荒而逃。
緊接着的十一假期, 戚衡都是在永利住的。
說是節日放假, 不如說只是個雙休, 放假的兩天正好是周末。
豁牙子要撺掇去吃鐵鍋炖,見群裏林特加有要一起去,戚衡就沒讓季岑也參與。
他怕林特加帶着韓心怡,惹季岑不高興,尤其是韓心怡他爸已經出獄的消息。
他說他想吃別的,季岑就沒要跟着去湊熱鬧。
戚衡跟季岑不僅沒去吃鐵鍋炖, 也沒有去人擠人的正浩上網。兩天來他們都是在店裏閑着過的。
原來跟在意的人,不管幹什麽都不覺得沒勁。
季岑在一樓忙的時候, 戚衡就在二樓學習。
戚衡在這,肖明軍就總是送新鮮水果過來。季岑端着果盤進門看戚衡在一邊轉筆一邊審題就說:“筆轉的不錯。”
戚衡收住指尖靈活轉着的筆看季岑:“必須的。”
“我也會, ”季岑說着放下盤子去兜裏掏火機, “我會轉這個。”
金屬火機彈開蓋子後那竄出的火苗在季岑的幾個指頭間輪轉,越轉越快。
季岑炫技的表情比火苗耀眼。直到火機蓋子蓋住, 火機完好收入掌中,他才笑問戚衡:“我這不比你那還厲害?”
“厲害, 你厲害行了吧,”戚衡伸手去書包裏掏出個零食盒子,“有東西給你。”
季岑以為是巧克力, 剛要說他不喜歡太甜膩的東西。戚衡就把那盒蓋打開, 把裏面裝着的東西倒了出來。
攤在戚衡手心的是七八根煙。
“我們班主任給的, ”戚衡把煙擺齊整說, “他每次給我, 我都沒抽,攢着留給你。”
季岑拿起一根煙道:“你們班主任挺滋潤啊,竟然抽華子。”
就是因為戚衡知道這是好煙,所以都留着給季岑了。他本來想多攢一攢,但偷揣的心思總忍不住暴露,就現在拿了出來。
季岑把那一根根煙塞進了他那十塊錢一包的煙盒裏:“你們老師怎麽回事?還給學生發煙?”
戚衡伸了個懶腰,不知道怎麽形容:“他......是個怪人。”
喬艾清不知是從誰那聽來戚衡在學校談了女朋友的事。戚衡回去上學後,她專門花了一個早上囑咐戚衡。
說女朋友哪都能談,沒必要浪費讀書的時間,督促戚衡以學習為主。
以前上學的時候戚衡從不需喬艾清在這方面擔心,現在倒是找補回來了。
從季岑那離開的時候,季岑又給他拿了些演算紙。
這次不是純A4紙張,而是每張左下角都印了幾個小字:傻寶兒加油。
是戚衡在上課時抽出來使用才發現的。
當時他別提多幸福了,摸着那幾個小字傻笑了很久。
傻寶兒是季岑對他的新稱呼,在床上親熱的時候季岑突然就這麽叫他了。戚衡說太肉麻,季岑笑笑啥也沒說。
這不就他媽印紙上了。
以後他是傻寶兒沒跑了。
月考沒考好的戚衡想更加用心學習,奈何班裏太吵,無時無刻不在吵。
上課的時候還有任課老師壓一壓紀律,到了自習課這幫小崽子簡直是無法無天。
怪不得高三十一要單獨放在一樓的一處位置,附近別說是其他教室,就連老師辦公室都沒安排。
這是明晃晃地置之不理,赤/裸裸地被放棄。
要想在這樣的班級學進去習,真得需要非一般的耐力和定力。
這次月考的成績高三十一發揮穩定,全年組理科班參考共608人,高三十一班的42個人都在總榜最後一頁。
只要把最後一頁撕下來貼牆上,那就是他們班的成績榜,根本都不用另做一份。
六甲對衛生有要求,對穿校服有要求,偏對成績沒要求。這次的月考成績下來,他連問都不問。
他只是把理綜合卷上屬于他的物理部分講完,這考試在他那就算過去了。
這一切越發讓戚衡頭疼,他開始後悔,他為什麽要同意來這個狗屎一樣的班級。
他對現狀的态度,是忍無可忍。
自習的時候只要超過他承受範圍的雜音,他就會喊一句:“能不能別他媽說話了!”
這倒是真的管用,班裏現在除了伍照還敢跟他起刺,沒人敢直接惹他。而伍照還經常不在班。
只要他喊了話,周圍都會閉嘴。
但這種配合是有時效的,漸漸地就又會恢複原狀。戚衡只能間歇性地一次次喊。
就這樣幾天下來,大家對他有了重新的定位。
一哥不是白叫的,一哥比六甲管用。
有時候六甲自習課回來巡邏,覺得紀律不好批評兩句。底下的聲音都沒有說立馬消失,而只要戚衡出聲,全班鴉雀無聲。
六甲對此好像完全不生氣,反而很滿意。而戚衡也從六甲那種暗戳戳的喜悅裏看出了他不想承認的東西。
原來六甲還真是在指望他鎮住班裏的小崽子們。
可這原并不是戚衡的本意,不知為什麽就走到了這裏。
這天午休過後班裏異常興奮。
戚衡對這種情況熟悉,瞄一眼課程表,果然有體育課。就在第二節 。
這節體育課在同年組的其他班級,可能會被主科老師霸道占用。但在高三十一,連體育老師都恨不得沒有排這節課,其他老師根本不會來要走的。
最慘的莫過于體育課前上課的老師,班裏的紀律比平時翻倍的差,根本壓不住。
甚至在還剩幾分鐘下課的時候,男生們直接就拿着球奔赴籃球場搶位置去了。
戚衡把要下課的生物老師攔住問題的時候,生物老師面部都有些抽搐了,實在是沒想到高三十一還有學生能主動來問題。
花了兩分鐘,戚衡從生物老師那裏找到了那道題他出錯的原因。然後他将書本扔回桌上,也出了教室的門。
他不打算去球場,而是想翻牆出去找季岑。
這節體育課後面連着大課間,是出去逛一逛有利的時機。
隔幾天沒見季岑他就想得慌。雖然每天網上留言和煲電話粥不斷,可還是沒有見到面更消想念。
翻牆離開三十六中是戚衡從沒幹過的事。他是在蘭曉偉那問過,才知哪裏更容易翻出去的。
其實他到六甲那請個假弄張請假條從大門走也行,但他怕麻煩。
不是六甲不會給假的麻煩,而是六甲會拉着他抽煙的麻煩。
順利出了院牆之後,他就要到路邊攔出租車。
學校門口太難攔車,逼得他不得不邊走邊攔。
當他眯着眼盯着遠處過來的一抹橙黃,想确認是不是空車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個少年在一狗肉館門前吵嚷。
竟然是伍照。
後桌空着兩三天了,在校外看見伍照的戚衡挺意外的。
伍照正跟貌似是狗肉店的老板理論什麽,看得出來十分的憤怒。
這孩子給戚衡的印象就是個容易暴躁的,戚衡沒當回事,直到見門裏沖出來個提着菜刀的師傅,他才意識到可能要出事。
“這就是我的狗!”伍照指着身邊半截槽後鬥裏的鐵籠說,“趕緊給我放出來!”
“小兔崽子,”狗肉館老板罵道,“趕緊他媽的給我滾奧!別等我削你!”
“我草你媽!”伍照直接給了那老板一腳,“信不信我把你這店砸了!快還我狗!”
胖廚師握着菜刀出來是想吓唬吓唬小屁孩兒,看伍照根本不打算走,他直接上前擡起了刀:“砸店?信不信我他媽砍你!”
伍照:“你他媽砍!”
“什麽事兒啊!直接報警不行嗎?”
對峙的三個人聽到這一聲,都看向了走過來的戚衡。
不知是不是“報警”兩個字太管用,胖廚師垂下了手,有些無助地看了看老板。
狗肉店老板皺眉對戚衡說:“別他媽多管閑事。”
戚衡指了指伍照:“這我同學。”
說完這話他看了看車鬥鐵籠子裏的一衆品種不同的狗,一眼就知道伍照要的是哪只。
那只小白狗趴在籠子上對伍照搖尾巴。那眼神跟将軍見到他的時候一樣。
這就是伍照的狗。
伍照對戚衡的出現也很沒想到。但現在他跟戚衡的私人恩怨根本比不上他想把自己的寵物狗救出來重要。
他繼續對狗肉館老板說:“我昨天早上出來遛狗沒牽繩子,看手機的功夫狗就讓個騎電瓶車的給套走了!現在狗就在這,不是你們是誰偷的?”
狗肉店老板沒被這種言論吓到,他撇了撇嘴:“你肯定是搞錯了,這狗是在鄉下收的,只是跟你的狗長得像。趕緊走吧,別耽誤我做生意,一會兒這車狗都得殺掉。”
“你!”伍照氣得已經不知道說什麽了,他打算直接上車去放狗,卻被狗肉店老板扯了下來。
戚衡在身後擡手攔了下,伍照才沒摔倒。他難得用友好的語氣跟戚衡說話,他說:“咋辦?”
最好的辦法當然是直接報警,讓派出所的過來看看這狗到底是不是伍照的就行了。
可實際情況是小白狗可能等不到警察叔叔出警,那胖廚師已經要将車開進後院去宰殺狗了。
大概只有養過狗的人才能在這種事面前有超乎尋常的憤怒,他想都不想就對伍照說:“找趁手的家夥事兒,先去救狗。”
肖明軍最近懂事兒的很,自從邵敬承來店後,他就完全不讓喬艾清上手幹任何活了。
喬艾清現在每天就是換着樣做好吃的。她手上的美甲也是換着樣做,小桃只要沒顧客的時候就拿她練手試色,從來不收錢的。
喬艾清真真的變成了個悠閑老板娘。
其實店裏有能幹的邵敬承在,不僅喬艾清悠閑了,連肖明軍也适度解了放。
肖明軍偶爾會出去溜達,也有時間跟老哥們們打牌了,小日子過得惬意極了。
看着這兩口子一天樂滋滋的,季岑也跟着高興。他也沒忘了跟戚衡分享這份喜悅。
他們每一通電話裏,都會有關于肖明軍和喬艾清的事情。
季岑知道不能時常過來的戚衡會擔心,所以他總是會如實回應。
昨天邱然跟季岑說學業忙有些顧不上永利的兼職後,季岑如放走盧霞一樣幹脆放人。
他跟崔曉東說要晚上叫上邱然一起吃個飯的時候,崔曉東把震動的手機放到了他面前。
見來電顯示是魏興,他就有不太好的預感。第一時間隔空喊邵敬承。
“咋了?”邵敬承出現在永利門口。
季岑:“肖明軍在店裏嗎?”
“肖叔下午打牌去了,還沒回來。”邵敬承說。
一聽這話,季岑就認為一定是肖明軍捅了什麽簍子。
“魏哥。”季岑接起了電話。
魏興的語氣輕松至極,讓季岑還以為是來聊閑天的,他說:“來一趟吧,把人領走。我沒用所裏電話打,就是給你更多時間先來處理。”
“我舅他......”
“什麽你舅啊,”魏興繼續道,“是你那個兄弟,戚衡。其實也沒什麽事,可以直接放走的。”
“我還是去一趟吧。他是犯啥事了?”
“嗯......涉及打架。”
季岑一個頭兩個大,心說戚衡不是答應他不會在學校打架的麽。
他也不多問了,放下手裏活就出了門。
洋南派出所戚衡可太熟了,被帶進來關到審訊室隔間後他就找地方淡定坐好。
而第一次到這地方來的伍照顯然是有些慌,始終在靠牆站着。
關在他們對面的狗肉店老板和那個胖廚師正在被審訊。
戚衡跟伍照拿着木棍去搶狗的時候,店裏吃飯的客人報了警,他們就都被逮到這來了。
這個結果沒什麽不好,起碼小白狗先保住了。
伍照擡頭看戚衡,有些欲言又止。戚衡忙道:“別謝,我上手也不是看你,我是看在狗的面子上。”
伍照:“我他媽壓根兒沒想謝你。”
“那你要說啥?”
“我是想說,”伍照踱着步子走過來,“我還以為你這個年紀回來讀書得是多大個手子,沒想到也就那點兒分。”
這可是戳到戚衡痛處了,戚衡冷哼:“那也比你強。”
伍照想回嘴的時候,輔警帶進來個人。戚衡見了這人起身就要往外走。
門一開,外面那個年輕男人二話都沒說就擡腿又把戚衡踹了回來。
這幾秒鐘的畫面把站在那的伍照看傻了。戚衡被二十多個人圍着都沒說有一點兒的怯。可挨了這一腳後,還是笑臉相迎地往起爬,心甘情願被打似的。
“岑哥,”戚衡再次往門口去,“你怎麽過來了,不是說不叫家裏人的麽。”
準備帶人走的季岑回頭瞅了瞅還愣在那的伍照:“你不走?”
伍照:“我也能走?”
“走吧,”魏興接過了話,指了指身後的審訊室,“他們承認是偷了狗。沒你們什麽事兒了。”
“那我狗呢?”伍照道。
魏興:“晚些可以領回去,下次看好了啊。還有,再遇到這種事,先報警,不能自己動手。這次做個口頭教訓就行了,下不為例。”
聽了這話的伍照沒急着離開,他說他要等到他的狗一起走。
“咋也不容解釋,直接上腳踹,”取了随身物品走出大廳的戚衡對等着他的季岑說,“我有同學在,也不給我點面子。”
季岑擰過身子說:“路見不平啊大英雄,見義勇為開心嗎?”
戚衡忍着笑說:“不是,岑哥,真沒那麽嚴重,我就是想幫我同學把狗要回來,沒打起來。”
“那要是打起來呢?”季岑深吸了一口氣盯着戚衡說,“我聽魏哥說,那廚師拿着菜刀,萬一砍到了你呢,萬一呢!是傻嗎?看見刀都不跑?”
當年季岑的父母就是街邊命喪刀下,他很怕戚衡也是這樣。
戚衡這才知道季岑并不是在生他亂打架的氣,而是對打架後果的過于擔心。他沒再狡辯和犟嘴,他用手指輕輕勾了勾季岑的手:“我錯了岑哥。”
季岑大步的往車邊走,坐進車裏沒等戚衡上來就把車門鎖了。
戚衡拽不開門,敲着車窗撒着嬌說:“岑哥,我真錯了。大鯉魚,大鯉魚了。”
“大你奶的鯉魚,”季岑将車窗下降了條小縫,“趕緊他媽給我滾回學校去。別讓我看見你。”
留在原地的戚衡看着已駛出去的車,實在搞不懂,他們不是說好在快要鬧別扭時說“大鯉魚”就可以無條件的有臺階下嗎?
他媽的,說好的臺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