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翌日, 蘇皎月起了個大早,吩咐瑞香伺候她梳洗了, 就去了皇後娘娘那處。
幾個妃嫔正過來請安,她福了福身,叫了聲:“母後。”才又跟其他幾位打了招呼。
太子妃昨日領賞的事宮裏頭基本都知曉了,只是不清楚裏頭的內幕, 就當是她做了挺不得了的事,哄得了皇上的歡心。再有邵選侍被太子厭棄一事在前,不禁就對她有幾分刮目相看。
蘇皎月則端正坐着, 受賞欣喜是欣喜,不過也就是昨日一會的時間, 該低調還得低調。她今日穿了件淺色的暗折枝花卉紋長裙, 底部繡彩色花鳥紋裙襕, 走起路來微微晃動,紋飾也像在裙邊栩栩如生。
陳貴人就着喝茶的空隙,垂下眼細細打量着她, 第一次見時就覺着她極美, 屬于特別出挑的美,她打扮的雖清麗,發髻上又沒有別的裝飾, 只一根蝴蝶金簪,卻還是顯得她嬌媚。當時沒能認出她來,鬧了笑話,最後還被皇後罰抄女訓。
後來她私下找宮人打聽了一番, 當時屋子裏分明無人,宮人卻還壓低了聲音跟她說,太子妃不受寵,只因為是皇太後的親侄女,被皇太後施壓,太子殿下才娶她為妻。
名義上是太子妃不錯,但太子殿下寵妾室的事誰不知道,她也只是個獨守空閨的可憐人。
想到這兒,她不禁又看了她一眼,她正同皇後說着話,臉上帶笑,花顏月貌,叫她看了都覺自慚形穢,太子也是一般男子,怎麽會不喜歡呢?
皇後正提起皇上賞賜的事,便順道誇了她幾句,又說:“你這裏倒是領賞了,景瑜頑皮卻叫皇上狠狠罰了他……”
四皇子被罰,貴妃便推說今日身上不大好,沒能來請安。
皇後心中自然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也曉得皎月的賞賜是景年找皇太後去要的,她心裏頭高興,今日同妃嫔們說起話來也是和顏悅色。
不過也沒說多久的話,皇後就看起來有些乏了,妃嫔們眼尖,便紛紛告退,她倒又留了皎月下來。
等宮人都退出去了,她才說:“你身子如何了?頭可還痛着?”
嬷嬷給她倒了茶,有些燙,蘇皎月小口啜着,仍是被燙到了舌尖,她縮了縮舌,沒注意到皇後說了什麽。
她擡起頭問,皇後就極耐心地又重複了一遍。
可……頭痛?她頭不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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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皎月便答道:“多謝母後關心,兒臣最近身子還好。”
皇後就嘆着氣道:“母後都聽說了,這也算是湊巧,只是難為你記起了那日圍場的事,心裏定是不好受的。”
她說着,一手将她手放在掌心,輕拍了拍,以示寬慰。
蘇皎月看着她眼底的疼惜,有些怔愣,莫非宋景年跟她說了原委,皇後知道是宋景瑜在背後搞的鬼了?
……那皇上罰宋景瑜,難不成也跟這件事有關?
她清了清嗓,試探道:“四皇子年紀尚輕,愚頑乖張,才做出這等糊塗事,卻也要怪兒臣不夠謹慎……父皇也該罰兒臣的,罰四皇子似乎有些重了。”
“哪裏重了?”皇後陡然松開了手,沉下臉,“景瑜起了害人之心,險些害得你喪命,如果不是你前夜頭痛記起了,他還要永遠瞞着皇上此事,更何況他明面上雖是害你,實際卻不知在打着誰的主意……依本宮看,倒還覺得罰得輕了!”
她看她一眼,“……至于你,你受了委屈又立了功,皇上怎麽會罰你。”
蘇皎月沒說話了,皇後這态度,很明顯是知道了圍場的事,皇上竟然也知道了。
還有她立功,是因為傳信給肖平,可她明明是吩咐瑞香偷偷送去的,怎麽衆人倒皆知了。
她沒想明白,但也不能再問皇後了,便又跟她閑聊了幾句,才退出坤寧宮來。
蘇皎月這廂還未走到東宮,路上就碰見宋景年身邊侍從,跟她拱着手行禮,她點了點頭就問:“太子殿下回東宮了嗎?”
搞不清楚的事,她問他就是了。
“殿下不在東宮,去馬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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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景瑜被禁足在宮裏不是沒想過辦法。
他書信一封,寫明了在慈寧宮發生的所有的事,吩咐宮人送去了寧王爺那處。遇到緊急的事,他習慣于求助宋如瀾。
宋如瀾收到信打開看了,卻什麽都沒說,半晌才慢慢說了句:罰他禁足一段時間也好。
這話宮人如何敢回去說,四皇子是求着王爺幫忙的,王爺倒好,竟說皇上罰的妥當。
宋如瀾見他還賴着不走,笑了笑提筆寫了幾句拿給他:“将這個交給景瑜就是了。”
宮人這才放心地退下。
待他走後,宋如瀾臉色就變了變。
他手裏還攥着那封信,景瑜寫的每個字他都看了。
自那晚從皇兄書房回來,他覺得身子不大好,道長便讓他待在屋子裏靜養個幾日,外頭消息一概不知。
他想着不過幾日光陰,翻不了天。
卻沒想到兩日未到,竟發生了這麽多事。
他信上說,
蘇皎月果然是騙他。
說宋景年跟皇太後坦白了。
說宋景年随意找了人逼他認罪。
還說宋景年找皇太後幫皎月要賞。
……
可他記得他不愛皎月。
他也算是看他長大,那孩子性情倔強,是皇太後一直帶在身邊撫養,後來回到皇後那兒去,叫皇後處處管束着,又見慣她對付妃嫔的手段,表面上是聽話,心裏頭卻越發的煩悶。
有一回中秋佳節,他同他在一處飲酒,就聽到他抱怨,不喜歡母後那溫柔娴靜的性子。
他覺得愈是看着安靜的人,待人的手段愈狠。
因為他們把什麽都藏在心底。
月兒就很安靜。
正因如此,在尚書府商量将她嫁進皇宮時,他沒有半分的阻攔。
叫她看看皇宮裏的膽戰心驚,她才知道待在誰身邊最是周全。
但現在宋景年做的事,卻似乎樣樣都為了月兒,而月兒也……
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
宋如瀾一手将信紙攥緊,他現在還要去別的地方,沒時間思考這些,便折到書房将信放好,才換了身衣袍出去了。
馬場
蘇皎月跟在侍從後面,第一次見着一望無垠無邊遼闊的馬場。
她站在入口處,左邊不遠處是圍欄,裏頭有好些匹馬,由宮人看着,模樣挺俊,但她沒怎麽騎過馬,也不會辨認其優良。
馬場裏頭沒什麽人,多是宮人和宋景年身邊侍衛,分散站着,見着她就行了禮,然後又雙眼平視,一絲不茍看着正前方。
她等了好一會,才看見宋景年。
今天日頭不大,時不時拂面幾股涼風,馬場映的天色澄碧,沒有雜質,一路就藍到盡頭。
宋景年騎在馬上,遠遠看見她身影,就往回騎。宮人以為他要歇息,急忙跑過來牽馬,就看見他微皺了眉:“太子妃來了為什麽不通傳。”
宮人面上一滞,正要解釋,宋景年擺了擺手,沒讓他牽馬,自己緩緩騎到蘇皎月跟前。
“怎麽不在屋子裏歇息,倒過來了。”他騎在馬上,人很高大,擋住了寬闊藍天。
蘇皎月擡起頭看他,周圍還站着宮人,有些話不便說,她就道:“閑來無事,便四處走走。”
宋景年勾起笑,朝她伸了手,整個人籠在光暈裏,她看不大清。
但鬼使神差地,她将手遞了過去。宋景年輕笑着,微微使力,俯身扶住她腰迅速将她抱起收在懷裏。
然後調轉了方向。
背後溫度有些燙,帶上她,宋景年就騎的慢了。
兩手自她腰上環過,輕輕拉動着缰繩,他貼她貼的很緊,仿佛将頭低在她肩上。
蘇皎月不舒服地動了動肩,側着頭問:“能不能好好騎。”
她也是鬼迷心竅了,怎麽就騎到馬上來了。
宋景年頭還低着,輕聲在她耳邊嘟囔:“騎快了多危險……”
熱氣燙紅她半邊臉。
蘇皎月輕輕往前挪了挪,但馬背上地方小,她不管往哪挪都在他懷中,被他周身氣息層層包圍着。
宋景年當然察覺到她的小動作,不再逗她,腿上使力加快了速度。
但他也不敢騎太快,四處而來的風撞在臉上,他擔心她不适應。
上次宋景瑜帶着她騎馬,那真是只顧着速度,她耳邊都是陣陣風聲,根本看不清路。
只是騎着騎着,宋景年便有些不适應了。
懷裏溫香,他雖然兩手圈在她腰上,但他也知道,她纖瘦的不盈一握的腰身,一手足以收緊。
宋景年眼神忽然就暗了暗。
思緒流轉,他想起他們在一起多少個晚上,她在他身.下的千嬌百媚,百轉千回。
偏生又是一張清麗的臉,懵懂的神态,眼神裏的點滴的淚光,逼地他發狂。只第一次顧忌她身子之後,他便再未對她克制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