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話音落下, 候在皇太後身邊的嬷嬷心中都一咯噔,她不安地看了眼皇太後, 她手腕上的沉香念珠順勢滑落在她手上,顆顆連在一起,她輕輕撥動着,如平時念佛般。
嬷嬷知道, 太後娘娘大抵心裏頭有些慌亂了。
皇太後定了定神,垂眸道:“你是說,皎月在圍場險些喪命, 是景瑜所為?”
宋景年低着頭,情緒不明, 聲音壓得很低, 但字字清晰:“孫兒也未曾想到, 景瑜竟會存了這樣的心思。”
他這話無疑是确定了。
外面雨勢漸停,雲層緩緩散開,晴日的光暈灑進窗棂, 在地上鋪開一層金色的光毯。
皇太後仍不敢相信, 她問:“可有其他人知道此事?”
若只是皎月一人之言,當時她又受了驚吓,未免不會記錯。
她實在難信, 在她面前那麽純粹的景瑜,會做出這樣的事。
“回禀祖母。”宋景年拱了拱手,“圍場的事事發突然,若真有他人瞧見了, 自會禀報于我,孫兒又怎會帶人在林子裏尋了一下午。”
他頓了頓,“事到如今,皎月既已記起了此事,孫兒便不敢相瞞了。”他突然擡頭道:“在林子裏找到月兒時,她正被猛虎圍困着,若不是孫兒趕到地及時,只怕……皇祖母看着月兒長大,她一直有長輩們疼愛,也算是個嬌慣的人,遇到這樣的事該有多害怕——”
皇太後幾乎是立刻就站起了身:“猛虎?為什麽沒人禀報哀家此事!”
她是聽說了太子狩獵狩了猛虎,皇上格外高興,早該想到的,月兒在林子裏毫發無傷,就因為迷了路,怎會受驚吓至此!
沒想到卻是因為遇見了猛虎!
皇太後倏地看向他,幸得景年愛習武,身手矯健,才救了兩人性命。
宋景年道:“皇祖母,皎月都不願想起此事,孫兒又怎會故意提起,讓她再難受一回?”
Advertisement
皇太後往後退了一兩步,跌跌坐下,胸中一口氣騰騰上湧,嬷嬷忙扶住她,聽她怒道:“馬上去把景瑜給我叫過來!”
門上的宮人應諾急急就去通傳了,她沉下氣看向太子,也難為他了,為了皎月的身子一直瞞着這事,她便嘆了口氣說:“起來吧。”
宋景年垂眸跪的筆直,未動分毫。
皇太後看了他一眼,明白他意思,又知他性子也倔強,便說:“待景瑜來了,哀家問清楚後,自會給你和皎月一個交代。”
他這才頓了頓,緩緩起身。
見他終于坐下了,皇太後才又問了句:“皎月現在怎麽樣了,可好些了?”
宋景年微微搖了搖頭:“不大好,還一直悶在屋子裏看書。”
皇太後心裏嘆了嘆,可見真是吓着了,她還想着若是皎月沒事了,也可喚了她來,既然如此,倒罷了吧。
******************
宋景瑜很快趕了過來,在路上就疑惑,他請安時跟祖母說了太子妃偷偷報信的事,這才多長時間,莫非就已查出來了?
他進了慈寧宮,皇太後坐在玫瑰椅上,見他來了,胸口不斷起伏着,厲聲道:“跪下!”
宋景瑜頓住,沒反應過來,因為他看見宋景年正氣定神閑喝着茶,可——
不該是他跪着嗎?
見他半天沒反應,皇太後更是氣極:“還不跪下!連哀家的話也敢不聽了嗎!”
宋景瑜見她動怒,心裏雖不明為何,還是立馬先跪下了。
皇太後就說:“哀家問你,圍場狩獵那日,你都做了些什麽事?”
宋景瑜心中一緊,怎麽突然問起狩獵的事,他擡眸看了眼宋景年,那人卻是看也不看這邊,仿佛置身事外,又像是一切盡在掌心之中。
難道真如皇叔所言,蘇皎月什麽都記得,今日他便在皇祖母面前告他一狀?
但宋景瑜拱了拱手,上次自皇叔跟他提了醒,他便早做好打算了,此刻回答起來也不算是慌裏慌張,他道:“回皇祖母,孫兒那日狩獵以後,同父皇用了膳,覺得乏,就回自個兒營帳裏歇息了。”
皇太後聞言冷哼:“一直待在營帳裏?”
“是的。”宋景瑜面露疑惑之色,就問,“不知皇祖母為何忽然問起此事?但孫兒身邊的宮人都可作證,孫兒是一直待在營帳裏的。”
宋景年這時放下茶杯,突然問了句:“晚上用膳時也沒見着你,你竟一直未出來過?”
他冷不丁地插話,宋景瑜沒明白他意思,聽這話卻像是在順着他說,便道:“正是如此。”
宋景年旋即冷笑了聲:“太子妃下落不明,整個圍場的人都在找,你倒是在營帳裏待的自在,四弟是不知道這事嗎?”
宋景瑜眉心微跳,皇太後也疑惑着看他,他垂下頭答:“午膳時父皇高興,孫兒陪着多飲了幾杯,回去後就一直醉着,宮人愚鈍,太子妃出了這樣的事,竟也忘了叫醒孫兒,孫兒醒來已經是第二日了。幸得她無事,孫兒也已教訓了那些宮人,心中自然也是懊悔不已!”
他說着漸漸有些激動,像是情緒積壓在心底已久,他繼續道:“怪道自那日回宮後,太子殿下一直未對我有好臉色,想來正是因此,确實是景瑜讓殿下失望了。”
宋景年卻微微一笑,“我并未有此意,倒是四弟多想了。”他笑挂在臉上,未達眼底,一瞬間轉成愠怒:“在皇祖母面前,你還不說實話,竟當祖母也是好欺瞞的嗎!”
皇太後頃刻便想起景瑜平日裏,不時說起兄長對他有隙,今日還提起皎月送信的事,她在皇宮待了多少年,他做什麽打算她如何不清楚,不過是想借着她尋出景年的錯處罷了!
她顧着他乖巧孝順,碰巧又是皇上的事,便由着他利用,也算是順水推舟。
可他竟瞞着她好些事情!
宋景瑜見皇太後臉色都變了,忙磕了個頭,說:“景瑜絕未欺瞞過祖母,不知太子殿下所為何事,卻說出這樣的話來!”
宋景年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聲音愈發地冷,也不拐彎抹角了,直言道:“你将月兒帶到林子裏去,險些害她喪命!卻又矢口否認,不是欺瞞是什麽!”
他身上氣息也冷,站在宋景瑜面前,就給他一種凜冽的壓迫感。
但宋景瑜怎麽可能承認,他還固執着道:“孫兒絕未做過此等大逆不道之事!皇祖母大可盤問孫兒宮裏的人,孫兒所言句句是實,此等大事,太子殿下莫要信了小人的讒言,反倒壞了你我兄弟二人間的情義!”
冥頑不靈,宋景年根本懶得看他,有宮人從外頭進來,在他跟前耳語幾句,聲音很小,宋景瑜一直捏緊着拳,當時的人已經被他處理掉了,現在只要他打死不認,他不信宋景年還能拿出什麽證據來。
宮人傳完話了,宋景年勾起唇角,轉過身朝皇太後行了禮:“皇祖母,孫兒來時正吩咐下人處理此事,現在有了回話,說是已找到替月兒指路的人了。”
皇太後便說:“快帶他進來!”
身後有人被押進來,渾身在瑟瑟發抖,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擡,但他并未受刑,想來只是被這陣仗吓着了。
皇太後便問:“是景瑜指使你,将皎月帶到他營帳前的?”
那人低着頭,說話有些顫抖:“回、回禀太後娘娘,正、正是四皇子吩咐奴才——”
“一派胡言!”宋景瑜直起身子,斜乜他一眼,說,“皇祖母,孫兒根本未見過此人,何來吩咐他一說!”
宋景年想随便找個人逼他認罪,簡直異想天開!
皇太後就又道:“你可要實話實說,哀家若發現你在扯謊,定叫你掉了腦袋!”
她也覺得此人面生,穿着的衣裳也不像是宮裏頭的人。
宋景年拱了拱手,解釋道:“皇祖母,這人是圍場裏的人,月兒這件事後,孫兒就派人一直留在圍場裏注意着,此人見着孫兒的人,行為舉止就變得十分怪異,倒像做賊心虛,這才将他抓了來。”
“他不過是圍場普通下人一個,沒做過什麽壞事,今日不打便自招了。想來景瑜做事一向細致,自然不會吩咐他貼身的人做這些事。”
他說完,又轉頭看着地上那人,說:“你就将今日說的話,老老實實再跟皇太後說一遍。”
那人就哆哆嗦嗦接着道:“回太後娘娘,那日是四殿下身邊的宮人來跟奴才傳的話。”他說着,擡起頭指了指宋景瑜身後跪着的宮人,說:“就是他!”
宋景瑜身後宮人一頓,擡起頭見着皇太後正冷着張臉看他,便忙道:“娘娘,奴才沒做過這事,奴才沒見過這人!”
那人見他不認,有些急了:“分明是你,你說讓我只需跟太子妃指條路便可,就給我四兩銀子!”
“你胡說!”宋景瑜身後宮人咬牙,“我何時說要給過你四兩銀子?我根本不認識你!”
“好了!”皇太後拍上桌子,将茶杯震出刺耳聲響,“你說是景瑜指使的,有沒有證據?”
說到證據,那人被吓住,一哆嗦,忽然不說話了。
宋景瑜見他終于心虛,心裏一松,他做事根本留下過破綻,便笑起來:“皇祖母,他本就是随便找來的人,哪裏會有證據!”
皇太後也有些發怒了,呵道:“你若再不說實話,哀家現在就讓人砍了你腦袋!”
那人頃刻匍匐在地上,咧開聲道:“太後娘娘!奴才實話實說,奴才确實沒受過四皇子的吩咐……因為四皇子找的那人,已被四皇子用弓箭射死了!”
“奴才方才所言,正是他臨終前告于奴才的!此人是奴才嫡親的兄長,卻死于非命,奴才怕娘娘不信,才會冒充,但句句屬實,求太後娘娘饒命!”
“胡說!”宋景瑜身後宮人擡頭,這人名喚進喜,是他身邊負責飲食起居的,未做過什麽大事,只此一件,想着此後能得四皇子重用,更是盡心而為,找的人都是摸清底細的,他便道:“那人是個獨子,家裏只有個重病的老母親!哪裏會有你這麽個兄弟!”
正因老母親重病,急需用錢,他抓住這一點,這才找上了他。
宋景瑜聽了這話,氣的青筋凸起,轉過身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想章章都甜,可總有些地方要交代,畢竟有人欺負了皎月,太子怎麽能不欺負回來!!我知道許多仙女可能不喜歡這些鬥來鬥去的情節,但我們本意是甜的,也會越來越甜的!
祝某仙女考試順利,你們特別可愛,定會福星高照,做什麽都順順利利的!
對了,謝謝仙女的地雷,總覺得寫的不好卻還讓你們這麽破費,良心很痛。不用給我投雷的,去買些好吃的好喝的,你們快快樂樂看文就好,喜歡我多多評論就可以了!愛你們,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