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綠釉壇子?
另一人想了一會:“是一直放櫃子裏頭哪個?”
他點點頭。
那人便說:“好小子, 那是掌廚放起來的,平日裏都不用, 前日被送去檢查我都納悶,要個根本沒用過的壇子能檢查出什麽來?上面定已積了一層厚厚的灰……沒想到你小子竟還惦記着!”
“哪裏積了灰?”他反駁着,又壓低了聲音,“前些日子我偷偷取出來看過, 哪有你說的這些髒東西,壇身可幹淨了,摸着又光滑, 像女子肌膚一般……”
另一人聽他說着話越來越粗俗,輕輕皺了眉, 不想理他了, 抱起地上籃子欲走, 又被他拉住:“急什麽,我話還未說完呢!”
“你且住嘴吧,我不想與你一道, 到時候掌廚知道了, 定會讓你我吃不了兜着走!”
他癟癟嘴:“說你熊你還不信,宮裏頭壇子有多少?我倆将這個帶出宮,賣給那些個剛進城的富戶, 他們把宮裏頭芝麻都當個寶!能賣不少銀子!”
另一人聞言微微頓住腳步,擡了擡眸,隐隐有些動心:“能賣多少?”
在他看來,那不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壇子, 他自個家裏也有多少壇子,只是不及這個模樣好看罷了。
可模樣好看有什麽,還不是沒派上用場。
那人卻未說話,只比了個手勢。
他卻迅速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一個破壇子能賣這麽多銀子?”
“別人不行,我卻可以。”他臉上堆起笑,“不妨這樣,等太醫院派人将東西送回來了,我倆找個夜裏就去将它偷出來,再放個模樣相似的進去……掌廚極少開那櫃子,這事是神不知鬼不覺。”
另一人還猶豫着,又恐時辰晚了,便擺擺手:“到時再說,先回膳房裏去!”
掌廚果然有些生氣,看見兩人進來就罵:“混賬東西!娘娘早膳還未送去,就等你二人送果子回來,你們倒好,慢悠悠回來,像外頭那些個七老八十的婆子!學的這番沒用的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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膳房裏人多,掌廚站在門上唬,一些雜役眼睛偷偷往這邊瞟,都想看二人笑話,他們自然也臊了臉。
氣氛格外安靜,大都還沉浸在掌廚的怒吼中,忽然就有一道清冷的聲音飄進來:
“掌廚好大的火氣!本宮倒不敢進來了。”
話音一落,站門裏的掌廚心中突突一跳,趕忙從屋子裏走出來,院裏被太陽烘的陣陣暖意,正中央宮人們簇擁着個女子,一身淺色月華裙,傾城的相貌,不是太子妃是誰?
他幾步上前跪下行禮:“不知娘娘前來,奴才們有失遠迎。”
膳房裏一幹人等自然都得出來行禮,蘇皎月沒讓他起來,繼續道:“我說今日這點心怎的做的這般敷衍,原來是你光顧着教訓宮人了。”
掌廚聽了這話就一驚,點心敷衍?今早這點心由他親手做,按着娘娘的口味,盡了心思的,怎麽會是敷衍?
可他卻不敢不認錯,低了低頭:“都是奴才不是,還讓娘娘親自來一趟,求娘娘責罰!”
後頭回來那兩個宮人,是不曾見過太子妃的,只是素來有傳言她花顏月貌,今日聽得她冷言冷語,又看見片刻前還怒目橫張的掌廚此時服帖跪着,心裏不免既覺着好笑,又起了畏懼。
人家可是未來的皇後,捏死個下人簡直輕而易舉。
他們便一直垂着頭,眼眸都不敢擡。
瑞香在她耳旁輕聲道:“娘娘要不先進屋子,這日頭毒,別的傷着了娘娘。”
蘇皎月本也不急着走,于是點點頭挪了步子向膳房裏走去。掌廚自然得起身跟上,院子裏是有些熱,才這麽一會,他臉上都堆滿了汗。
膳房裏也是熱火朝天的,瑞香想伺候她坐在外頭玫瑰椅上,她卻徑直走到裏面去,掌廚跟在後頭看着更緊張了。
莫不是今日那點心他果真味道做的差了,娘娘便要來親自動手?
可這要傳出去……他這掌廚的位置如何保得住?
蘇皎月步子未停,這裏她不是沒來過,自然輕車熟路地很。
她心裏一直盤算着,那血跡幹涸,太醫院能說是蛇血,裏頭的血液定是早就有了。至于是什麽血,暫時還說不清。
她現在過來,也只能是試探一番。
內膳房的宮人沒有命令,還跪在外頭,只有掌廚進來了,他忐忑着說:“娘娘有什麽事,吩咐一聲便是,今日那點心,奴才這就去重做——”
“不必了。”蘇皎月打斷他,“本宮已經不想吃了。”
掌廚面上一熱,又瞧着她正四處看着,心頭也疑惑,難不成是膳房裏頭藏了什麽,娘娘這才借着個由頭專門過來?
蘇皎月收了視線,問:“上次月嬷嬷拿的食盒,放在哪裏的?”
掌廚記起來,忙給她開了櫃子,裏頭赫然就是兩三個食盒。有個是紅木百子圖食盒,上次月嬷嬷拿的就是這個。他正準備取出來,突然聽到她疑惑着問:“我記得這裏有個綠釉壇子很是好看,怎的不見了?”
掌廚拱了拱手:“娘娘可是不記得了,昨日王公公帶走送去太醫院了。”
蘇皎月“哦”了一聲,又道:“那壇子可是不好用?”
掌廚被這話問的有些不解,擡頭剎那反應過來了,便說:“壇子自然是好用,只是奴才瞧着那模樣好看,便一直放着不用的。”
她點了點頭。半晌,聲音突然冷冽,眼神不帶一絲色彩看他:“你這掌廚當的倒挺好,竟把膳房裏的當自己的東西了?”
掌廚咽了咽唾沫,跌跌跪下:“奴才萬萬不敢有這想法!是奴才嘴拙,奴才自己掌嘴!”
說完就打起來。
聲音有些大,跪在門上的宮人能隐約聽到些動靜,不免心裏一驚。
屋子裏頭片刻只有巴掌聲,蘇皎月淡淡看了他一眼,看他嘴角溢出血,輕嘆了聲,還是說:“罷了,起來吧。”
他這才停下動作,蘇皎月便緩了緩語氣:“掌廚鬧這麽大動靜做什麽,本宮不過是好奇問了問,你這般,倒顯得我嚴苛了。”
“娘娘教訓的是。”掌廚不敢多言,身子有些僵,娘娘方才那話,分明是在責備他。
她從瑞香手裏接過食盒:“這食盒,我親自給掌廚送過來,裏頭的點心已經扔掉了……”
“自然該扔,都怪奴才手藝不精,惹的娘娘沒了食欲。”掌廚忙應是。
蘇皎月笑了笑,右手指腹摩挲着食盒上的花紋,轉過身子将它放到櫃子裏。
這些事該宮人做,瑞香自然上了前,還未走近,忽然聽到一聲尖叫——
她霎時頓住腳步。
這麽一愣神,才反應過來這尖叫聲出自她家娘娘之口,動作便加快了些,幾步走到跟前。
食盒已經被放進去了,娘娘似乎是受了什麽驚吓,捂住嘴連連後退,停下後身子都有些站不穩。
瑞香立馬扶住她:“娘娘這是怎麽了?”
掌廚也被吓住了,也上前來問。蘇皎月閉了閉眼,聲音有些沙啞:“……櫃子裏怎麽會有血跡?”
血跡?
掌廚立刻走到櫃子跟前看,幾個食盒挨在一起整齊擺放着,她剛放進的食盒旁,黃花梨木櫃底上,有一片黑色的痕跡。
細看的确像是幹涸的血跡。
他轉過身來,先安撫道:“娘娘不必驚慌,定是宮人們沒處理好生禽,讓娘娘見笑了。”
“不必驚慌?”蘇皎月冷冷道,“那裏我記得是放綠釉壇子的,下面既然有血跡,是不是那壇子出了問題?”
“這……奴才得問問膳房裏的雜役們,看是不是他們不小心……”掌廚又拱了拱手,其實他倒覺得不是什麽重要的事,膳房裏見着血跡多正常。
可太子妃終歸是個女子,怕也是應該的。
她卻又道:“想必你也知道了,其他宮裏的東西太醫院都給送回去了,東宮的很早便收上去,到現在還沒送回來……要是東宮的內膳房出了差錯,你有幾個腦袋可以掉?”
聽見掉腦袋,他心裏頭緊了一緊,還沒想過太醫院這事。畢竟內膳房他一直管理的很好,膳食點心也是花心思做的,不可能會出問題。
但這血跡在,現在還不能擔保那壇子上有沒有,若是有,被太醫院扣下了就是真糟糕了。
他心裏微微有些亂,蘇皎月皺着眉厲聲呵他:“還不快去問!誰這些日子開過這櫃子,動過裏面的壇子?把人全都帶進來!本宮要親自來問!”
掌廚應諾立馬出去通傳,瑞香扶着她走出來,玉簪一直跟在後頭,蘇皎月就突然頓了腳步,回頭說:“玉簪,珊瑚機靈,你去把她也叫過來。”
玉簪點點頭下去了。
瑞香将她扶到玫瑰椅上坐下,又給她倒了茶,然後才站在一旁。
內膳房的宮人們跪在屋外,但格子門大開着,她在裏頭說什麽,外頭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反之亦然。
她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聽到外頭掌廚恢複了方才教訓下人時的兇狠,正咬牙切齒地問着話。
其實櫃子放在禦膳房裏,裏頭的食盒也算是常用的,經手的人自然也多。她想着,就算查不到人,也不枉是警醒一番。
一杯茶漸漸見了底,宮人又滿上,掌廚才拎着兩個人進來跪下,一個叫王福,一個叫龍保。兩人膝蓋剛貼地,叫王福的便忙道:“娘娘,就是他!他今日還叫我将那壇子偷出宮去賣了換銀子!”
蘇皎月擡了擡眸,不僅這人說話聲音顫抖,他指着的那人面色雖鎮靜,一雙手按在地板上卻也有些發抖。她皺了皺眉,心想這也不是個出息的,她還沒開口,不過掌廚在外面威脅了幾句,竟這樣了。
龍保磕了個頭,道:“奴才冤枉!奴才今日只同他說了幾句玩笑話!卻是從未動過偷竊的念頭!求娘娘明察!”
王福不服氣了:“你今日分明說,你動過那壇子,還說摸起來和女子肌膚一般……”
“混賬!”掌廚一腳踹在他身上,“在娘娘面前,不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嗎!”
王福這才意識到,自己光顧着指責他,竟把渾話都照實說出來了。被踹中的背脊還痛着,他也顧不上了,忙跪端正磕頭:“娘娘恕罪!奴才口無遮攔!……但龍保他确實是碰過那壇子!”
龍保聽着他說話,心頭火一個勁往上竄,早知道他是畏首畏腳,今日就不該呈一時之快,跟他說這些話,被掌廚一句“有一點關系都掉腦袋”一逼,竟給他全數說出來!
但龍保還想接着否認,剛擡起頭就撞進一雙冰冷的眸子裏,當真是美玉般的臉,驚住他剎那。本該立刻低下頭,但這雙冷眸似乎有魔力,叫他掙脫不得。
蘇皎月也看見他了,被他眼底的驚豔注視地很有些反感,瑞香自然站出來擋住他視線,還沒等她教訓,掌廚又一腳踹他身上:“仔細着你的狗眼!”
面前的可是太子妃,是一般怡院女子能比較的?且不說她家世才學,單這容貌都是城裏最出挑的。他竟還敢眼都不眨地看着!
這龍保忒大的膽,就算這事跟他沒有關系,怕是這雙眼珠子也保不住了。
這倒好!省得他每日操心這些王八羔子!
龍保被踹中,趴在地上,剛才那清麗的臉還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掌廚又踹了他好幾腳,想讓他清醒。
緊接着一杯茶水就被扔過來,毫無征兆,連帶着茶杯,狠狠撞在他膝蓋上,滑落後四分五裂,啪啦一響,茶水在地上渲染開。
屋裏屋外瞬間寂然無聲。
龍保被燙的終于回過神來,明白是太子妃動氣了,頭皮發麻,只怕是小命難保,他才開始不停叩頭:“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此時也顧不得招不招了:“奴才确實碰過那壇子,但那已經是十幾日前的事了……”
“……近來奴才确實沒再碰過了!”他一頓,又急忙補充道。
蘇皎月手邊杯子摔了,很快就有宮人又給她拿了新的來,斟上茶水,置于桌上待它慢慢冷卻下來。
她淡淡看一會兒,才說:“十幾日前取出來過,所以那血跡……是你弄的?”
雲淡風輕的語氣,仿佛剛才摔茶杯那人不是她。
龍保聽了這話愣了一兩秒:“什麽……血跡?”
“還裝糊塗!”掌廚作勢又要上來踹他,這次龍保側了身子大叫:“可否讓奴才去看一眼!”
不看一眼他不知道,這血跡是不是他想的那樣。
蘇皎月點了點頭,掌廚于是拎起他就往裏拖拽,此時珊瑚也過來了,見此情形便和玉簪站在她身旁候着,她就叫門上宮人把格子門關上了。
屋裏光線一下子暗下來,龍保跟着掌廚從裏面出來,被他拉扯地跪在地上,方才在裏頭掌廚跟他說了其中利害,讓他萬般不可隐瞞,但他瞧見那灘血跡就愣神了。
那晚來看這壇子時,夜幕沉沉,他碰掉了東西,撿起來時是劃傷了手指,可他專門沒用那只手去碰,就算是不小心碰上了,也不可能有那麽多血跡留在上面。
何況平日裏他也開過那櫃子,恰巧血跡的位置一直被壇子遮擋住,便從未放在眼裏過。
而血跡幹涸,不過是一個晚上的事,他那晚來時,可以肯定櫃子上沒有東西,那麽血跡就是那晚過後才有的。
可無論怎麽說,都跟以他為時間軸,他脫不開幹系。
“還不快說!!”掌廚厲着聲音呵他。
龍保低着頭,哆嗦着一五一十交代了那晚的事,特別強調了手指上劃傷的小口,還伸出手給掌廚看了看,早就結疤好了,确實看得出只有極細小一處。
掌廚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屋裏很安靜,暖光透過窗棂散進來。蘇皎月輕輕笑了笑:“罷了,太醫院那邊還沒消息,興許無事,不過是動作慢了些,你們不必緊張。”
末了,她和緩了聲音,又說:“都起來吧。”
龍保和掌廚聽了這話,心裏多多少少松了口氣,只是仍不敢放松,娘娘方才生氣模樣也不像是在說笑,到時太醫院真因着血跡扣下了壇子,他們還得搭上腦袋。
蘇皎月起了身,吩咐玉簪去打開格子門,可她卻愣了愣,被宮人一扯衣袖,才回過神向屋外走去。
她見此倒沒什麽表情,捋了捋袖口,方才茶水漏出來些,浸濕了點。又吩咐了屋子裏的人不可聲張此事,這才出了屋子。
東宮裏月嬷嬷坐在杌子上做着細活,年紀大了眼睛不大好使,動作雖是熟練,成效倒不如原來那般精致了。
蘇皎月回了宮,月嬷嬷才放下東西起身:“娘娘去哪裏了,外頭大熱的天,可千萬仔細着身子。”
确實是熱,她從內膳房回來,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只覺得背上都出了些汗。
月嬷嬷早就叫人備下了香蘭涼茶,此時吩咐宮人端上來,伺候她喝下了,她這才覺得暑氣下去了。
瑞香把錦紋木窗開大了些,雖有陽光敞進來,但透了氣溫度也涼了。
月嬷嬷又問起她用過早膳沒有,一起來就忙着去了內膳房,哪裏來得及用膳,此番從膳房回來,倒也吃不下了。
但嬷嬷向來固執,她便點點頭道:“已用過了。”
瑞香開了窗回來,就笑道:“娘娘忙着處理膳房,哪有時間用膳……奴婢方才已派人去傳了。”
“處理膳房?”月嬷嬷頓了頓,顧着瑞香在,努努唇沒說出話來。
蘇皎月看見了,便吩咐瑞香去打些水,她覺着出了汗黏在背上總不舒服。
瑞香便應諾下去了。
月嬷嬷看了門上一眼,果然壓低聲音問:“娘娘今日怎的去膳房了?”
太醫院的事暫且還被壓着,娘娘若是提前漏了消息,豈不讓東宮處境越發危險。
蘇皎月喝了口涼茶,才道:“嬷嬷放心,我今日沒做什麽。”
玉簪和珊瑚,兩個人她都在試探,今日不僅是為了給內膳房敲個警鐘,也是想給她身邊的人敲個警鐘。
至于那個龍保,三兩句就吓得哆嗦,若是他真的認下這事,她反倒才不信。
月嬷嬷嘆了嘆氣:“娘娘做事一向有分寸,奴婢自然是相信娘娘。”
膳食傳了進來打斷二人,她看見宮人手裏還端着早起她想吃的糕點,定是掌廚方才又重新做好的。
模樣擺放地端端正正,瞧着比先前那個還要松軟。一看就知道費了些心思。
說起這個,她倒是有些對不住他了。
畢竟除了以這個為借口,她尋不出突然去內膳房的理由。
只是今日這一去,還算是不虛此行。
龍保的話她并非不信,她想過很多種可能,他手上有傷,稍有不慎抹在了壇子上也是極有可能,至于壇子下面的血跡,不一定就是他弄出來的。
還可以問些話,可當時人多,她目的也不只是這個,便壓在心底沒說出來。
宮人将膳食在桌上放好,月嬷嬷揮揮手吩咐他們下去了,又才親自試嘗起菜來。
蘇皎月便說:“嬷嬷不必如此,叫外頭宮人來做這些便好。”
月嬷嬷動作沒停,輕聲說:“這些宮人奴婢哪裏放心,做事粗心浮氣的……”
她便沒說話了。瑞香這時候端水進來,見着膳食傳上來了,便問:“娘娘是先沐浴還是先用膳。”
“先沐浴吧。”蘇皎月說,神清氣爽坐着吃東西心情也好些。
瑞香點點頭進內室了,玉簪和珊瑚便進屋子伺候她換衣物。
玉簪動作快手又輕巧,蘇皎月一直知道,她慣會伺候人的,再加上容貌出挑,月嬷嬷有一回甚至還跟她耳語,叫她注意着些,可別讓她在太子殿下跟前晃悠。
可宋景年要納妾,她如何管得住?
以前反正是不行,但現在她是不方便管,畢竟宋景年人還是不錯,算是聊的來的夥伴,他們沒什麽關系,她總不好幹涉他的感情。
她低下頭,看着玉簪清秀的臉蛋,她當然是希望,她和珊瑚都是忠心耿耿之人。
皇宮裏頭本就陰暗,古往歷史裏被殺頭被流放的,大多是遭受身邊人的暗算。
找你親近之人來下手,又是感情牌,防不勝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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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景年下了朝,先去了乾清宮,皇上已經醒過來了,又恢複了不茍言笑的模樣,問了他好些朝堂上的事,他沒有隐瞞,盡數說清楚了,他才讓他退下了。
王善站在一旁,服侍皇上喝了口茶,便說:“皇上放心,老奴瞧着太子殿下這幾日做的很好,沒自亂陣腳,每日雖忙着,也定會先來看望您。”
“朕不擔心他。”皇上眯了眯眼眸,“只不過怕朝堂上的事,他剛接手,處理不過來罷了。”
王善便笑了笑:“皇上盡管放寬心,今日尚書大人過來,不也稱贊了殿下像皇上當年一樣,處理事情果斷利落……太子殿下這幾日代理朝政,大人們都是一致好評的。”
聽了這話,皇上臉色和緩了許多,外頭宮人撩起簾子進來通傳:“皇上,寧王爺過來了,說是求見皇上……”
“快請進來。”帝王将茶杯遞給王善,掀開被褥就要下龍榻,王善忙攔住了:“皇上身子骨還未好,太醫們和道長都說了需靜養,三五日才可行走……”
“如瀾比我傷的重,他都急忙過來了,朕連下榻都不行嗎?”帝王冷眼打斷了他,王善垂了垂頭,不敢再說,只得候在一旁。
宋如瀾這時進來了,看着他雙腳快貼在地上,忙道:“皇兄快歇着,您剛無礙,得注意着龍體安康。”
皇上擡頭看他,笑了笑:“你倒是保重身子,竟不好生歇息,先趕忙來看望朕了。”
王善擱下茶杯,拿了杌子放在床榻旁,宋如瀾走過來坐下,這才道:“皇兄乃一國之君,心系天下蒼生,臣弟哪能同皇兄相提并論。”
“你這話朕倒是不愛聽。”皇上卻還是收起雙腿,坐回榻上,重新倚在床頭。
宋如瀾替他往上攏了攏被褥,又說:“皇兄今日可覺得好些了?”
“自然好多了。”說起這事,皇上心裏不免歉疚,“母後心急,竟叫你從江西連夜趕了回來……”
“皇兄哪裏的話。”宋如瀾笑了笑,“皇兄重病,臣弟怎可不候在您身旁,這便是不仁不義了。”
帝王就笑:“你小時候也慣愛跟在朕的身邊,那時朕還是太子,經常帶着你讀書習字………你可還記得這些事?”
“承蒙皇兄多年來照顧,臣弟當然記在心裏,感激不盡。”宋如瀾說,“臣弟記得,臣弟的字,便還是皇兄當年取的。”
“伯言?”皇上笑起來,喘地咳嗽了幾聲,王善忙上前輕拍了拍他背順氣,皇上擺了擺手,“無礙。”
又說:“取這字,你可明白朕的寓意?”
宋如瀾擡眸,溫然道:“您希望臣弟對您直言不諱。”
皇上點了點頭,讓王善退下,才說:“朕覺着你最好學又心善,朕周圍巧言令色的人多,只知道事事順從地讨好朕,哄朕開心,你卻是難得的一個。”
宋如瀾拱了拱手:“皇上固然親和,可帝王之威,身份尊貴,衆人自然都被震懾住,哪還敢說什麽忤逆之言。”
他擺了擺手:“不過是愚人罷了……算了,不提這些。”
宋如瀾點點頭,很快同他說起其他來:“這道長,在江西很有些名氣,臣弟素來同他交好,知道他懂些奇門異術,這才帶了他回京……”
“……那日他正好同友人有了約,剛上船,就叫臣弟攔了下來。”
皇上笑了笑:“等朕身子好了,便要親自去拜訪道長。”
“那倒也不必。”他道,“道長乃随性之人,能救了皇兄,又有母後親自吩咐宮人好生伺候着,還賞了許多的金銀,心裏已是榮幸之至了。”
“不可如此草率作罷。”皇上收了笑意,突然嚴肅起來,“道長風塵仆仆而來,又是救了朕的性命,無論如何都該好生招待……”
“……你也是。母後今日跟朕說了,此番你便多在京城待些時日,不必急着回去。正好,朕好些年未曾見你,也同你敘敘舊。”
宋如瀾忙道:“皇兄好意臣弟心領,留在京城卻是萬萬不可,朝中大臣定會議論紛紛,給皇兄添了麻煩,倒要叫臣弟過意不去了。”
“你這是哪裏的話!”他板起臉,帝王之态顯露,“你我二人是兄弟,朕叫你留下便留下,再不濟也不能急着回去,多待些時日也是好的……此事朕意已決,不必再提,你也無需管他人之口舌!”
宋如瀾笑了笑,便不再說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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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景年回了東宮,只見月嬷嬷一人站在屋子裏,桌上堆了一桌子的菜,五顏六色。他便問:“太子妃呢?”
“娘娘在裏頭沐浴。”嬷嬷答道。
沐浴?
看到他不解,月嬷嬷便說:“今日天氣炎熱,娘娘從外頭回來,出了些汗,便想着沐浴了再用膳。”
宋景年點了點頭,她愛幹淨,這點他知道。
月嬷嬷便又說:“殿下暫且等等,娘娘進去有些時候了,估摸着該出來了。”
宋景年“嗯”了一聲,在香幾上坐下來,擡眸問:“娘娘今日去哪裏了?”
“娘娘去了內膳房。”月嬷嬷福了福身。
內膳房?
宋景年倏地想起昨夜他同她說過的話,不禁有些好笑,她約莫是心裏也有些緊張了。
蘇皎月已沐浴完了,正換上碧紋長裙,聽到外面傳來動靜,就問:“是不是殿下回來了?”
珊瑚聞言隔着簾子看了一眼,答道:“正是殿下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寫着寫着,突然反省了下自己。
明明是甜寵文,我為什麽弄這麽些費腦子的,感覺在寫十萬個為什麽……
抱歉仙女們,有些東西交代清楚了,今後一定寵寵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