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月嬷嬷一頓, 自然應諾退下了。
屋裏氣氛忽然有些尴尬,其他宮人笑意還未散下來, 卻是不敢說話了,皇太後就笑了笑。
蘇皎月給她捶了捶腿,岔開了話題:“我聽嬷嬷說,皇祖母愛吃這些點心, 可甜食吃多了膩人,對祖母身子也不好……這次的蜜酥特地用的花蜜來做,皇祖母若是喜歡, 我定天天給您做了送來。”
皇太後這下真是眉開眼笑起來,撫了撫她的手:“你怎的這般有心……”
說話間, 玄色衣袍繞過窗前, 宮人掀了簾子, 宋景年緩緩進了屋子。
皇太後側過身子就問:“是不是景年回來了……”
蘇皎月也站起了身,看見宋景年從外頭進來行禮:“孫兒參見皇祖母。”
外頭太陽有些大,他額間散着細汗。蘇皎月打了招呼後垂頭站在一旁。
皇太後指了指身旁說:“快起來, 坐祖母這兒來。”
宋景年應聲站起, 看了蘇皎月一眼,便坐在了杌子上,說:“适才去了父皇那處, 不知道祖母來了,回來的有些晚。”
皇太後就笑:“祖母是來看看月兒的傷……聽說昨日你去林子裏救的她,你可有受傷?”
宋景年搖搖頭,轉頭看她還呆站着, 便說:“你腳上有傷,過來坐着。”
突然被點到名,蘇皎月擡眸看他,他瞳孔裏皆是暖意,她不由想起方才皇太後談笑的話,躊躇着還是坐過去了。
月嬷嬷這個時候才進來:“……奴婢找了許久,才記起娘娘是放在櫃子裏的。”她手裏端着食盒,放在小桌上。
蘇皎月親自打開,取出一塊遞給皇太後,方方正正的糕點,皇太後笑着接過,神情很是滿意。
這蜜酥的做法她也是問了小廚房裏的師傅,琢磨很久做成的,見她喜歡,自是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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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太後,她得保的住她歡心才是。
皇太後一向對點心感興趣,吃着這蜜酥覺着不錯,便同她問起做法來。宋景年于是起身:“皇祖母,孫兒還有些事處理,便先退下了。”
皇太後點點頭,蘇皎月繼續同她說着,餘光裏瞥見宋景年似乎回過頭看了她一眼,這才出了屋子。
她收回視線,沒放在心上。
***
書房
兩三個侍衛站在屋子裏,陳明站一旁,看到排頭的人神色焦急:“殿下,江西那邊派去的人似乎是被發現了,我們的人聯系不上,想是兇多吉少……”
宋景年未說話,桌上攤開一封信,是宋如瀾留在沉香閣的,那是東宮的人同探子交頭的地方。
信上只言片語:
勿急,不日再會。
是宋如瀾的手筆,幾個字如筆走龍蛇,蒼勁有力。
宋景年便問:“你們拿這信時,四周可有他的人?”
排頭的侍衛低頭道:“屬下按照約好的暗示,探子進屋開窗,我們才進去……”說着說着,有些猶豫,“可那日屬下到的晚了些,去時窗子已開着了,屬下便未多想就上去,屋子裏空無一人,獨獨桌上留了信,這才知道不對勁……”
“糊塗!”陳明忍不住沉聲呵斥。
擺明了的陷阱,還專門往裏跳。
那侍衛頭埋地更低,拱手道:“屬下粗心大意,求殿下責罰!”
風吹進來,桌上的信紙微微顫動。
“無妨。”宋景年淡淡道,他剛知道原先太子一直在監視宋如瀾時,心裏便有數了,他如何去掉威脅坐到這個位置上,手裏握着幾個藩王的命,又叫朝廷畏懼,自然不是尋常之輩。
可偏偏皇上同他交情頗深,竟未曾懷疑過此人。
“陳明。”他突然道,“江西那邊,叫人都撤回來。”
陳明還在怒兵不争,聞言一頓,轉頭愣着:“殿下,寧王爺不得不防啊……”
宋景年嘴角勾着笑,信上意思多明顯,他不日便會回京,到時交鋒,江西那邊的人自然派不上用場。
他沒說話了,拿起桌上的信遞給他。
陳明接過看了看,才反應過來,卻又不解:“寧王爺封地在江西,怎麽會……”
話音未落,外頭就有宮人急急忙忙進來,跪倒後說話都哆哆嗦嗦地:“殿下……殿下,皇上暈過去了……”
陳明臉色突地大變。
***
乾清宮
幾個太醫在屋子裏忙成一團。
皇太後等人守在外面,皇上午膳後回了屋子就暈過去了,一幹宮人吓得魂飛魄散。
皇太後彼時剛回宮,就看到宮人過來傳話,她吩咐的是不許傳出去,只皇後和幾個皇子叫過來便是。
可現在屋外還候着妃嫔,幾個皇子跪着,還有留在宮裏的幾位大臣……
消息一旦傳出去,人心惶惶。
她轉過頭看了看,宋景年端正跪着,面色沉靜,其餘的……臉上表情顯得很有些着急。
可裏面是什麽情況還不清楚,就慌慌張張的,沒有分寸。
景年,果然該是儲君。
皇太後站起身,叫宮人扶着出了屋子:“皇後留在這兒,其餘妃嫔都回去,皇上許是天熱中暍,并無大礙,不必都候在這。”
話落又看向幾位大臣:“你們也回去吧,記得今日之事就留在宮裏,不必帶出宮去。”
幾位大臣面面相觑,明白這話,應諾紛紛告退了。
屋裏屋外頓時清淨下來。
太醫們從內室出來,一個個神情嚴肅,看見皇太後才拱手道:“啓禀太後娘娘,臣等………”他頓了頓,皺了皺眉,忽然齊齊跪下,“皇上脈象平緩,氣息也足,臣等起先以為是皇上勞累所致,可喝下藥後皇上脈象反倒更加紊亂,至此刻還未醒……”
皇太後頓時氣血上湧:“……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皇上到底何故會暈了過去?”
張太醫這時直起身子道:“微臣以為,皇上午膳許是有些不妥,與湯藥相沖,導致效果不佳。況且皇上今日才從圍場狩獵回來,也太過勞累了。”
皇上貼身宮人便說:“午膳是按規矩給皇上呈的,是老奴親自檢查過,還請太後娘娘明察。”
“公公莫急,微臣的意思是膳食與湯藥不合,并非是膳食的問題。”張太醫忙解釋,“不知皇上今日午膳傳的膳食是些什麽,勞煩公公樣樣告知臣等,臣等好做打算。”
王公公略一沉思,說出一長串名單來,太醫們分着記下,才又一起商量。
皇後手裏的帕子都被指甲劃上重重一道。
太醫們回了內室,仔細給皇上診了脈,眉頭還皺着,似乎是碰到疑難雜症,幾人對視一眼,都不敢開口說話。
皇太後跟着進來,看見了眼底就閃過一絲冷意:“是不是要哀家一個個砍了你們的腦袋!”
太醫方回過頭來跪下:“太後娘娘,這……這……”
皇太後目光掃到龍榻上閉目的帝王,臉色很青,像沒了力氣,唇色泛白,心裏一痛,轉過頭來就怒道:“哀家還在!有什麽是不敢說!”
暮色暗沉,屋子裏很靜。
“皇上他……他像是中了蠱毒……”王太醫閉眼說了這話,再不敢擡頭。
不僅是蠱,還是劇毒的蛇蠱。
皇太後聽了這話沒回過神,忽然趔趄了一下,身旁宮人忙扶住她。
她揮開手,聲音很冷:“蠱?宮裏頭怎麽會有這種邪物?”
從前先王在時,也明令禁止了宮中有巫蠱術法流傳,此刻到了君王這兒,卻說是中了蠱毒?
皇太後當即便吩咐派人傳了王公公進來。
王公公得令進來以後,聽了太醫複述,忙道:“太後娘娘,皇上的膳食起居都是老奴在負責,既是在乾清宮裏大小事,老奴都是不敢掉以輕心的!”
“哀家自然明白你的忠心。”皇太後道,“叫你進來是想問,皇帝身子不适,你竟從未發現過嗎?”
王太醫此時緩緩道:“太後娘娘,這蠱毒,埋在皇上體內已有一月之久了……”
公公愣神:“皇上身子一直強健,圍獵時候在馬上也是雄姿英發,今日回了宮才突然暈了過去……若說已有一月之久,老奴卻沒能發現皇上身子如此,老奴罪該萬死!”
“公公現在去,将皇上這一月來的膳食單子通通拿到哀家這來!禦膳房所有人都要徹查!一個不許漏!”
皇太後說完,沉了口氣又道:“此事不可張揚,你明白哀家的意思。另外,叫太子和皇後進來。”
公公應諾退下。
她這才吩咐太醫起身:“……皇上這毒,解的法子是什麽?”
皇太後心裏也沒底,宮裏頭沉浮幾十年,早有聽聞巫蠱的厲害。此巫術都被禁了,自然解藥也不可能會存在。
果然,太醫們個個垂下臉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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