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牡丹花圃上架着采棚,宮裏的珍奇花卉在冬日存于窖內,二月開窖放風,三月搬到室外,裝點園圃、亭榭之中。
園裏景色是極美的,宮中衆多女眷都在,蘇皎月四下看了看,覺着選秀也是門技術活,要選得各有各的姿色,各有各的獨特,看着不膩,也是得費一番功夫的。
想到這兒,她轉頭去看了眼威風凜凜的帝王,他也上年紀了,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身上明黃色八團龍袍格外醒目,雖不及他兒子模樣俊俏,卻是真有股凜冽的氣質擺在那兒。
這觀花殿大多妃嫔,精心地描蛾點唇,就為了帝王餘光裏的丁點注意。
可皇室中人,在血雨腥風的朝堂混了這麽些年,情愛之事最是淡薄的。蘇皎月輕扯了扯唇角,回頭就與宋景年視線撞上。
兩目相交,她心內有一剎那的停頓,然後開始不受控制地跳如鼓擂。
倒不是因為喜歡宋景年,她只是不習慣和他對視,她總覺得他眼神裏別有深意,看久了自己就像是個透明人,什麽想法都能被他看穿。
宋景年倒沒什麽其他想法,笑了笑很快就移開了視線。
皇後站在兩人中間,自然覺出氣氛不對,自那日處置了似錦院的一個選侍後,她特地注意了景年的态度,他照常每日過來請安,比起從前反倒更勤了些,并無半分不滿。
皇後想起宋景年那日回她的話:“母後處置兒臣的妾侍,是兒臣失禮,疏于管制,還勞煩母後親自下了令。”
她當時聽了就一怔,以為他拐着彎怪她,可擡頭一看,他神情坦然,似乎一派肺腑。她不是不知道以前景年有多寵那個女人,甚至為了她很是讓太子妃受了些委屈。
可此番他勝仗回來,性子卻變了很多,她懷胎十月生下的兒子,自以為最是了解的,也知他偶有執拗,她時常都管不住他。
但現在……他倒讓她覺得有些不可捉摸。
儲君位高權重,是将來的一國之主,皇後就算疑惑重重,心裏還是較為滿意的。畢竟他現在這性子是很好,明白孰輕孰重,拿得起放得下,這才是帝王該有的氣質。
至于皎月那邊,她再努力努力,也不是什麽大問題了。
賞景有了半日,皇上一走,衆人紛紛就想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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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皎月站在皇後身旁,見她有些倦意,便輕聲說:“母後可是乏了,兒臣扶您回去吧。”
皇後點點頭,宋景年自然也跟在一旁,還未走至殿外,就有淺色衣襟兩抹入了眼前。
麗嫔福了福身:“臣妾參見皇後娘娘。”
她身後的陳貴人方才受了驚吓,這會才回過神來,也忙行了禮。
皇後點點頭,剛才的事早有宮人跟她說了,她便明知故問起來:“妹妹前來所為何事?”
麗嫔臉上有些不自在,還是說:“方才聽了人胡言亂語,誤會了太子妃,特來賠個不是。”
上門道歉,蘇皎月當然會給她臺階下,便說:“是我未說清楚,才惹了娘娘誤會,還望麗嫔娘娘不要見怪才是。”
陳貴人忙低頭跪下了,聲音帶些哭腔:“都怪臣妾有眼無珠,說錯了話,這才壞了麗嫔娘娘與太子妃的和氣,求皇後娘娘責罰。”
身旁熙熙攘攘走過了些妃嫔,停下與她們打了招呼,知道情勢不對,也沒多停留便告退了。
皇後倒笑了:“你們既都覺着有錯,本宮竟不知該如何罰了。”
蘇皎月聽出她語氣裏的輕緩,也便跟着笑了笑,陳貴人心裏倒并不輕松,皇後管理後宮,手段也是狠辣的,她今日沖撞了太子妃,不可能就無事了。
果然,皇後側了身子道:“月兒同景年回去,陳貴人扶本宮回宮便是,本宮順便同她說會子話。”
陳貴人身子一抖,自然不敢怠慢,心中有數,肯罰她倒還是好的。就立馬站起身,上前扶着皇後走了
蘇皎月看着面前的麗嫔,正想告退,就聽到她說:“我想請太子妃和殿下去宮中小坐,以示誠心,也不知太子妃願意可否?”
宋景年站一旁沒說話,蘇皎月哪裏做的了他的主,就笑着推說:“麗嫔娘娘客氣了,我心裏自是願意的,只不過東宮裏頭還有事……”
這是她一貫拒絕人的風格,不說自己不樂意,只說還有事要做,識趣的人自然聽得懂其中深意。
“你願意便妥。”可麗嫔卻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根本不聽下文,似乎不邀了他們去心裏就不舒坦,“我早已吩咐宮人備下膳食,自要好生招待殿下與太子妃的。”
蘇皎月還有些猶豫,回頭看了眼宋景年,他沒什麽表情,許是知道她拗不過,便微微點了點頭。
麗嫔住在永和宮,早些年得寵,生了個小皇子,現年四歲,平日鬧騰的緊。今日未帶他去觀花殿,也是怕他胡鬧惹了事。
蘇皎月進了屋子,就瞧見嬷嬷守着他在書案前習字,宮人伺候他們坐下,上了茶,麗嫔才說:“今日委實抱歉了。”
本身也是小事一樁,蘇皎月未往心裏去,可這麗嫔倒守規矩的很,道個歉定要鄭重其事地說三四遍,她倒不好意思了,想到宋景年在這,方才還過來替她解圍,便說:“娘娘不必再提此事,也是怪我一直不說清楚,這才誤導了娘娘。”
麗嫔笑了笑,沒再提了。兩人說話間,宋景年起身去了小皇子那處,看着他習字。他年紀小,握筆還有些僵硬生疏,宋景年從他身後攏着,大手覆住他的,教他習字。
麗嫔自然看見了,便說:“太子殿下最重情義,待皇子們都是極好的。”
蘇皎月順着她目光看過去,案旁木窗開着,樹影婆娑,清清涼涼。宋景年鞠着腰,耐心給小皇子指導着,她從側顏看去,只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和微眯的眼。
不過一會,麗嫔傳了膳來,留得太子夫婦二人用膳。
小皇子牽着宋景年的手走過來,一步一晃,宋景年囑咐他小心點,又将他抱上了小幾。蘇皎月坐一旁看他目色溫柔,待小孩子倒是挺細致的。
也不知怎的竟同情起他來,邵惠然沒懷上孩子,他心裏定也是覺着可惜的。
宮人們很快端了膳食上來,蘇皎月面前放了一盤子清蒸魚,聞着就鮮香裏嫩,桌上還有燕窩,香酥雞肉。為着是招待太子二人,菜式格外豐富了些。
蘇皎月夾了一筷子魚肉,入口滑嫩,宮中膳食處理的極好,小刺幾乎沒有,魚也不腥。
小皇子許是看她吃的香了,也嚷着嬷嬷給他夾,麗嫔對着蘇皎月道:“這孩子被我慣的不守規矩,讓太子妃見笑了。”
蘇皎月搖搖頭表示無妨,小皇子天性使然而已。正欲夾個白菜卷,就被旁邊一陣突如其來急促的咳嗽聲打斷了。
轉頭看去,小皇子整張臉漲的通紅,兩只小手不斷撓着脖頸,也說不出話來,一味的咳嗽犯嘔。麗嫔吓得臉色大變,以為他是鲠着了,便立馬吩咐嬷嬷端了水來喂他。
一口下去,小皇子沒來得及咽下,又一股腦全咳了出來。蘇皎月看他還是眯着眼,小臉被憋的喘不住氣,又看到桌上吃的剩了大半的魚肉,便猜到他許是被魚刺給卡在喉嚨上了,心裏頓時也焦急起來。
宋景年見狀不對,早已起身派人去喚了太醫來,回過身時,就聽到蘇皎月格外急切的聲音,一字一頓,清晰無比:“娘娘給他喂一大口飯試試,還有桌上的青菜!再有讓宮女拿一小碟醋來!快去!醋能軟化魚刺,喝下去就會好轉的!”
……
宋景年腳步一頓。
作者有話要說:
早安~~
我記得醋喝了是沒用的,我沒被魚刺卡過,倒是被瓜子殼卡了(哭笑不得),記得去看的醫生也沒給我整出來,還是後來它自己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