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回了東宮,沒過幾日,皇後就下了令,選侍邵惠然,居心叵測,欺瞞太子,終生不得出似錦院一步。
蘇皎月彼時正在屋子裏看《女誡》,剛看到“行己有恥,動靜有法,是謂婦德”,聞言就輕嘆了一聲,又低下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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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春深,牡丹紅白鬥色。
宮眷皆至觀花殿賞景,瑞香伺候她換了一身杏紅色水紋紗裙 ,戴了梅形耳墜,丹唇美眸,氣質分明溫婉如玉,偏偏生的嬌美。
不愧為宮裏第一美人。
蘇皎月自己倒沒這些意識,許是鏡子前看久了,新鮮感也夠了,就沒覺得有多好看了。
殊不知在衆人眼裏卻是傾國傾城之姿。
待她到了觀花殿,已有些妃嫔由宮人扶着在梨花椅上坐下了,一個個在打扮上狠下了些功夫,大都是聽聞皇上近來都宿在坤寧宮,她們自然是不服氣的。
蘇皎月緩緩走上石階,有幾個妃嫔掃了她一眼,眼裏竟帶了些敵意,蘇皎月自然也看見了,心內一陣無語,她不怎麽愛在宮裏閑逛,一些妃嫔自是未見過她的。
眼下許是把她當作宮裏新進的貴人才人看待,只當她是來争寵的,定然沒什麽好臉色的。
蘇皎月倒不在乎這個,沒人注意她,她也少了諸多繁文缛節。
可總有一兩個存心挑事的,見不慣她人在容貌上勝了一籌。
陳貴人今日特地穿了淺色縷金蝶紋裙,她較為得皇上的寵愛,心思也多,想着衆人都會為了打扮地俏麗點費盡心思,可再多的争紅鬥豔,哪比得過牡丹滿園之美,不如淡抹,脫了俗套更能令人覺得賞心悅目。
但她未料到的是,諸多美人昭儀,甚至是麗嫔,似乎都如是想,今日梳妝地秀麗清新,相較之下,倒是貴妃娘娘和前面從未見過不知名分的女子嬌美了些。
她咬了咬唇,蘇皎月正從她跟前走過,清香怡人,陳貴人候在麗嫔身邊,見她并未行禮,便說:“你是哪個宮裏的貴人,見着麗嫔娘娘如何不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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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皎月腳步一頓。
麗嫔正在喝茶,聞言也放下了杯子,輕輕擡眸看她,見她生的極美,眼神就深了些,纖手在桌上扣着,身旁的宮人會意,就說:“麗嫔娘娘在這裏,你竟裝作沒看見,區區貴人怎的這般不懂規矩?還不快向娘娘行禮?”
這宮人聲音有些大,引得周圍紛紛側目,貴妃自然也看見了,就派了貼身宮女過來看看。
蘇皎月記得,她的身份是不需同妃嫔行跪禮的,甚至應該互相行禮問候。但大好日子,難得壞了氣氛,她便福了福身子,說:“方才眼拙,對不住麗嫔娘娘了。”
“大膽!”陳貴人逮準個機會,怎麽會放過,“分明是讓你行跪禮,你為何不跪?”
周圍的人開始聚攏,貴妃身旁的宮女看了這場景,忙走回自家娘娘耳邊說了,貴妃是見過太子妃的,當下笑了一笑,并未說什麽,起了身朝人群中心走去。
蘇皎月面上微燥,沒想到這人竟不依不撓,便看了她一眼,模樣溫婉,清秀的打扮,面前麗嫔也是如此,只是比她年長了些,不及她多了份稚嫩。
蘇皎月這也才看見,周遭女子裝束都格外的簡單淡雅,她倒一襲杏色紅衣,格格不入,怪不得都對她有些排擠。
瑞香站在她身後,便想開口,麗嫔身旁宮女看見了,先呵斥道:“主子說話,哪有你個下人插嘴的份?”
瑞香一堵,蘇皎月倒想挑明說了,旋即一道濃濃笑意的聲音就攔住了她,擡眼看去,來人同她一般穿的紅衣,不過她看上去就很高貴,穿着的是棗紅色百褶鳳尾裙,手上耳邊戴着的金銀珠飾瞧着就價值不菲。貴妃笑道:“妹妹這好大的動靜,今兒個牡丹正好,香氣繞鼻,怎的動起氣來了?”
麗嫔見是貴妃來了,便起身行了禮:“姐姐說笑了,剛進宮的貴人不懂規矩,妹妹正教她呢。”
話音未落,貴妃笑容更甚:“貴人?你怎知她是個貴人?”
麗嫔看了陳貴人一眼,陳貴人這時就說:“是我同麗嫔娘娘說的。”
貴妃勾了唇,心道這人愚笨,卻也不想攔她,自己作的死,自然不該她有好下場。
她正想繼續站一旁看好戲,就有淡淡的聲音傳來,淡如輕煙:“月兒,你怎麽站在這裏?”
衆女子都頓住了,回頭看去,來人玄色長衫,冷眸薄唇,棱角分明,刀刻般容貌,眉目如畫。
太子近日常去坤寧宮,有幾位貴人請安時見上過幾面,此刻儲君站在面前,便忙行了禮。陳貴人聽見了,還來不及細想方才“月兒”,也行了禮。
宋景年點點頭,蘇皎月就走過來說:“回禀殿下,方才麗嫔娘娘同妾身說話,所以耽擱了。”
蘇皎月此刻倒想起了,宋景年是有說過讓她在殿外等他,她進了這處卻忘記了。
陳貴人聽了心裏就一驚,這口吻稱呼,親近态度,莫不成這女子是太子妃?
麗嫔自然也意識到了,當即就冷冷掃她一眼,陳貴人忙面紅耳燥低下了頭。
蘇皎月沒多說什麽,宋景年自然不會多問,皇上和皇後這時也來了,衆人見了忙起身行了禮,皇後就吩咐了蘇皎月和太子站她身旁。
皇上笑道:“今日牡丹花開,時景甚好,芳香甚濃,難得一見。”
話音未落,便有四面八方而來的附和聲。
皇上看了看,衆女眷淡雅溫婉,穿得都是淺色羅衣,除開貴妃,少有戴金銀飾物的,倒顯得貴妃明豔動人了些。
皇後一如既往的明黃色常服,見着皎月今日的打扮也歡喜,濃淡适中,既不豔麗,也不失秀氣,貴妃雖比她還要精致了些,卻過于濃烈,今日牡丹是魁,其餘皆是綠葉,但皎月卻有牡丹之色,牡丹之性。
宋景年方才在殿外,一眼就瞧見蘇皎月嬌俏的打扮,裏面一幹女子,許是她容貌極美,倒格外突出了些。
她站在那裏不說話,也不合群,不比她人費心思扮出的娴靜,她倒自有這股氣質,無笑無怒。
這麽些日子難免有兩人相處的時候,她一日下來能做到一句話不說,看書入了迷,旁外的事對她來說沒有半分興趣。
宋景年忽然感到荒唐,他竟覺着她這性子像極了蘇桃。
搖搖頭準備走開,就瞧見她被人叫住了,離得遠看不真切,似乎站着兩人正在訓斥她,她卻也沒反駁,還乖乖行了禮。
宋景年想起她在他面前密不透風的試探,如何在她人面前反倒變得軟弱起來,滿臉的順從,一時擔心她給東宮惹了麻煩,這才走了進去解圍。
現在蘇皎月乖順站在皇後身邊,也沒為方才一事道謝,宋景年便淡淡看向她,她臉上挂着笑,這笑不深,并非由心而發。
他又收回了視線,兩世算起來,他比她年長不知多少歲,竟同個小姑娘計較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