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阿媽, 你這是準備上哪去?”
德昭原本捕了一筐魚準備讓白瑪燒魚吃,一進門便看見白瑪在收拾東西,小黑唯一留下的孩子正搖着尾巴沖着白瑪叫。
“格烏, 快過來。”德昭蹲下身雙手張開将小黃狗擁入懷中。
“你二姆家孩子滿月,我去幫忙。”白瑪正說着, 從鍋裏拿了了幾塊白馍裝進厚實的紅袍領中。
“今早石西去砍柴前,我便讓他好好管住你小子,我不在家這段時間不準亂跑,明白了嗎?”
“好, 我知道了。”德昭抱着格烏, 然後單手推搡着白瑪,“你快去, 不然趕不上鎮口的馬車了。”
白瑪被急切地推出門,她卻在臨走前将德昭抱緊懷裏,在他眉間落下一個吻, 随後溫暖的掌心撫上他的臉頰, “好好聽石西的話,我走了。”
白瑪說完便背上行囊向鎮口走去。
與此同時另一邊,古吉緊緊抱着鐵盒,鐵盒裏是丁思月每年離開留下的東西,她要将這些東西埋在大山深處,向山神祈願丁思月平安康健。随即她将自家大門合上,背上行囊牽着馬,轉身往北山群以北的山峰走去。
古吉騎着馬穿過松川翠綠的草地, 瞧着眼前的山越來越近, 她勒緊缰繩加快了速度, 不一會兒她便到達了蒼井山山腳下。
井蒼山并不算北山群最巍峨的山, 只因它的外型酷似一尊佛像,所以在羅庫流傳着山神之說。在還沒認丁思月為女兒之前,她每年都會來這,為她那只在身邊待了三年的兒子紮布祈福。她總覺得是山神聽到了她內心的聲音,所以帶來了這麽個可愛的女兒,她也十分珍惜這份緣分。
她沿着熟悉的道路往山上走去,這時她注意到天空中飛過成群結隊的鳥,半山腰上的猴群不安分地驚叫着,然後快速地逃離這裏,它們逃的方向都是往北方深處。
古吉從未見過這麽奇怪的現象,但是她聽人說是有大災難要來了,可耳邊又響起了孫銘說“這一切都是有科學依據的”,于是沒往心裏去便繼續往山上走。
終于走到半山腰的位置,她從身前的樹開始數,一直數到111棵,于是她蹲下身刨開了地上的土,然後将手中的鐵盒子放了進去。
她将鐵盒埋好後,便聽到遠處一聲似驚雷般的巨響,還伴随着“轟隆轟隆”的聲音,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腳下的土地猛烈地抖動了起來。
她無措地支撐着樹幹,目光無意間看向了緒龍山方向,只見緒龍山在一瞬間從中裂開,一分為二,其中一座山直接從山腰折斷,往下坍塌,巨大迅猛地落石在剎那間将松川被夷為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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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她目光驚恐,用力嘶喊着,但這一切并沒有有所改變。
大地還在抖動,她眼見着松川的草地上裂開一條長長的裂痕,松川仍在下陷,曾經那一方紅磚青瓦的小鎮,此刻只能見揚起的石灰和那灰白的巨石堆。
而這時,山頂有落石滾落,她急忙往一旁躲避,但還是被其中一塊石頭砸到了大腿。一陣裂骨的劇痛傳來,她痛苦地看着血一點點浸濕厚實的衣袍。好在石塊不算太大,她強忍着痛猛地推開石頭。
此時,抖動也結束了,大地恢複了往日平靜,猶如一切都未發生,卻不知埋葬在地底的亡魂在奮力地嘶喊着。
劫後餘生的古吉,坐在地上,她只感覺兩行熱淚流下。
現如今只剩她一人還活着,她望向天空,不知是該慶幸還是悲哀。
“今日13:10位于羅庫國家公園的緒龍山一帶,發生了7.9級地震,震源深度.......呲呲呲......”電視機新聞臺播報了一半便變成了花屏。
受地震影響,多地震感明顯,信號中斷,電話無法撥打,被地震波及的城市根本無法與外界取得聯系。人們恐慌的蹲在馬路邊,有哭喊聲,有求救聲,一時間如同世界末日到來般。
一天後,信號陸續恢複正常,丁思月這才在學校通過新聞臺,得知地震的事情,她發了瘋似的跑出了出去。因為都在讨論地震的事情,校門口的保安跟沒有顧及上已經逃出去的丁思月。
她攔下一輛出租車,說了一個地址,然後司機便朝那開去。過了一會兒,車停穩了,她付了錢開門走下去,她跑進了地質研究院的大門,但是卻在辦公大樓前被幾個工作人員攔住。
“你們放我進去!我要見肖叔叔!”
“你不能進去,肖教授他們正在開緊急會議。”
“我求你,放我進去......”丁思月無助地抓着工作人員的手,最後她哭喊着道:“我爸媽還在緒龍山,他們全都在那裏了,”她哽咽落淚,“誰去救救他們啊!”
丁思月只覺得胃裏一陣翻滾,她因為哭的太傷心,吐了一地,吐完之後仍打着幹嘔。
工作人員心疼地輕拍她的後背。
這時,從樓梯上傳來急促的談話聲,其中邊夾雜着肖志明的聲音。他剛走下樓梯便看見坐在地上一臉憔悴的丁思月,他本想着暫時瞞着她,但是沒想到她居然跑到這裏來找他。
“肖叔叔,”丁思月顫巍巍地站起身,她哭腫的唇張了張,“是不是有我爸媽的消息了?”而後她逼着自己笑了起來,眼淚還是止不住流了下來,“我知道你從不會對我撒謊的。”
肖志明一時間難以開口,他只能走近她,蹲下身握住她的肩膀,“阿月,國家已經召集了全國軍人,消防隊和武警部隊去往緒龍山搜救了,一定可以找到他們的。”
“我想回松川。”她眼裏已經沒有光亮了,“我想親自去找他們。我好後悔,如果當時我沒有回去讀書,是不是又會不一樣......”她低着頭,聲音顫抖着。
“不管你做出怎樣的選擇,一切還是會照舊發生。至少你躲過了這場災難,活着就是希望。”
這會兒,肖志明的助理走了過來,“車已經準備好了,您看是現在出發嗎?”
丁思月眼睛一亮,“是去松川嗎?”她站起身,“我也要去。”
“不行,你只能留在這裏,裏面太危險了,我會讓你林阿姨照顧你。”他說完看向那幾名工作人員,“照顧好她,一會我夫人會來接她。”
“不要走!”
丁思月想要上前卻被身後人緊緊拽住,她只能望着肖志明的背影消失在路的盡頭。
一切都是那麽突然,就像和孫銘分別時還在昨天,不管肖志明如何給她希望,但她知道,她已經永遠失去了至親。
德昭做了好幾個夢,夢裏他在和丁思月趴在牆頭上偷看拉姆阿媽生的女娃娃,又夢見和丁思月還有曲朗在溪裏戲水,他看着丁思月燦爛的笑着,也不由自主的開懷大笑。
“德昭。”
他卻突然聽見背後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緩緩地轉身之際,周遭事物都變了樣,眼前站着白瑪和石西。
白瑪微笑着朝他張開雙手,“德昭快來阿媽這。”
他欣喜地跑過去,但是腳下的土地突然裂開了一條縫隙,随即房屋坍塌,落石從天而降。
“阿媽!哥!”
他伸手用力去抓他們卻被巨石砸中,真實地痛感使他猛地驚醒過來。他睜開眼,胸口正壓着一塊石頭,四肢無法動彈,四周一片漆黑,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此刻,就連輕微地呼吸,他也不得不咬牙忍受着全身帶來的疼痛。
他本回想着發生的一切,腦袋卻疼痛難忍。他的手指頭還能動,于是想在漆黑的四周摸索一下,卻摸到了一塊黏糊糊的東西,他還在黏糊糊的東西裏摸到了人的牙齒,他一驚,吓得收了手。
在他身邊躺着一個死人。
他眼眶紅了,兩行淚流了下來心想:阿媽,哥,你們在哪?我好害怕,我好像快死了。
四周靜的只能聽見他自己微弱的心跳。在這裏,時間就像靜止一般,讓人感覺不到希望,也看不見盡頭。
這時,在黑暗之中傳來微小的啜泣聲。
德昭想着身旁的死人,更加害怕了,但他還是忍着疼痛壯着膽子問道:“有人嗎?”
黑暗中停止了啜泣聲,德昭又問了一句:“我是德昭,有人嗎?”
“德昭哥哥?”
黑暗中傳來一個女孩聲音。
“你是誰?你受傷了嗎?”
“我是阿桑卓,我腿好疼,”她頓了頓,哭泣起來:“但是我阿媽...她幫我擋住了大石頭,她已經沒有氣了......”
聽後德昭安慰道:“別難過了,一定會有人救我們出去的。”
“真的會有人來嗎?我的腿真的好疼,我們會不會快死了?我好害怕。”
德昭努力擠出一個笑來:“阿桑卓,我給你唱首歌吧。”他說完便用依山語大聲地唱着民謠,“山依山吶,水依水喲哦,依山姑娘貌如花兒诶......”
阿桑卓聽着熟悉的民謠,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哼唱起來,就這樣阿桑卓逐漸忘記了恐懼感。
作者有話說:
為了揭開之前的許多疑惑,回憶裏面的視角會有點多,但是沒有多餘的廢話,只是為了還原十三年前發生了什麽事。喜歡看的可以細品,不喜歡的也可以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