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知錯【修】
◎燕珩從沒有打過敗仗,卻獨獨輸給她◎
燕珏還沒等說上話就被燕珩下了逐客令, 他有心想要去問問阿姊的想法,但礙于燕珩在場,也只能把話咽了下去。
“臣弟告退。”
霁明柔目送燕珏出去, 她本是也要尋個理由告退的,但是一觸及燕珩漠然的眸子, 她就想起了霁家商隊的事,心裏惦記着媛苼這事的結果,于是就沒能挪動腳步。
燕珩收回目光,視線落在手中的書卷上, 淡淡開口, “怎麽,有話要說?”
燕珩連着好幾天都冷着一張臉, 這幾天也沒有和她說過一句話,跟看不見她這個人似的。
霁明柔心裏說不上來是什麽滋味,她猜到燕珩是因為霁家的事在和她置氣, 也清楚燕珩可能是在等她去解釋。
但是...她其實是有些無奈的, 畢竟霁家包庇敵族餘孽的事情是真的,她辯無可辯啊,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也不理解母親為何會這樣包庇一個身為敵族餘孽的奴婢。
母親已逝多年,霁明柔就算是将這件事完完整整的告訴燕珩,他也未必會信,連累母親身後的名聲不說,也無法推脫罪名。
燕珩雖然說不至于為這件事對她真正做什麽, 但只是失望冷漠的眼神, 也足夠霁明柔心堵。
霁明柔腦中轉了幾個輪回, 最終還是沒把想問的事說出來, 只是東拉西扯了一些,然後就說了請退。
她本想對燕珩解釋什麽,但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在心中措辭幾遍,但又都覺得不好,便只能作罷。
燕珩聽了霁明柔的幾句空話,随後不耐煩的将手中書卷扔在桌上,冷嘲道:“你管了霁家這麽多年,朕看你也就是個空架子而已,只長年紀,不長腦子?”
霁明柔默然的站在原地,說不出話。
“南骁派人去了渝州一趟,不過兩日就已查清了那個婢子的來歷,朕竟不知,霁家一介商戶,竟還有窩藏朝廷要犯的膽子!”
霁明柔沒什麽猶豫的跪下了。
Advertisement
“臣女知罪,也認罪,但此事從頭至尾皆是我一個所為,與霁家其餘人等,沒有絲毫關系。”
“認罪,怎麽認?知道上個因為此等罪名獲罪的人,是什麽下場麽?主謀者絞殺,其餘家眷,盡數流放。”
“臣女,知錯了。”
霁明柔當然知道,但霁家只有她一個主子,下人們不算是霁家人,至于親屬...除了親王公主,就是鎮遠侯府。
她擡頭看了燕珩一眼,心裏漫無邊際的想,不知道燕珩他自己算不算呢?
“呵,認罪認得這麽痛快是什麽意思,怎麽,打定主意覺着朕不會處置了你?”
明知道燕珩不可能真正對她做些什麽,她還這麽說,無非是有恃無恐而已,仗着幾位身份貴重的兄弟姐妹,也仗着帝王鐘情,幹脆耍無賴,任君處置了。
“臣女不敢。”霁明柔吶吶說道,躬身磕了個頭,再道:“無論陛下做何懲罰,臣女躬謝聖恩。”
“朕再問你一次,你包庇這個前朝餘孽,究竟是為了什麽?”
“臣女心軟,見不得相熟之人死在眼前,沒別的原因了...”霁明柔知道燕珩不會信這個理由,但她就算是惹怒他而因此受罰,也不能供出自己的親生母親。
屋裏靜下來,燕珩看了霁明柔許久,久到霁明柔跪腰酸了,他才起身。
他大步往內室走去,徑直坐在了床榻邊上,順手扯斷了捆住內室簾子的帶子。
“過來。”
霁明柔聽令的走進去,掀開簾缦,停在燕珩的面前。
“想不清楚,就在這跪着。”
霁明柔愣怔了一會,如他所言,跪在地上。
她低着頭,不想去看燕珩冰冷的眉眼,就這樣乖乖跪着,不置一詞。
燕珩在床榻上翻身過去,不去看霁明柔這幅看似順從,實則執拗的模樣。
跪着吧,都是她自找的,膽敢包庇敵族餘孽,他還沒重罰,就已經是仁慈了。
燕珩閉眸等了一會,始終沒聽到身後有任何聲音,他心中煩躁,還是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
“你哭了。”燕珩凝着她發紅的眼圈,微微抿唇,手指微動,道:“哭什麽,心中不服?”
“沒有。”霁明柔并未落淚,她就是心中莫名酸澀,染紅了眼周。
“不許哭,忍着。”燕珩無情道。
“我沒哭。”霁明柔擡手摸了一下眼角,将眼尾溢出來的半滴眼淚拭去,堅決不承認她哭了。
燕珩從沒有打過敗仗,卻獨獨輸給她,敗在她的半滴眼淚之下,終于還是板不住冷臉,略微放緩了聲音。
“讓你跪着而已,又算不得什麽,你別哭。”
燕珩起身去拉她的胳膊,将她從地上拉起來。
“跪着心不誠,半晌說不出一句話,罷了,回去吧。”
霁明柔看着燕珩扶她起來的手,終是沒忍住,任由一滴淚珠從眼中掉落下來,直接砸在了燕珩手上。
“朕都說了讓你回去,這事便算了,你還哭,來勁了是不?憋回去,不許哭。”
燕珩板着臉教訓,但是這次沒奏效,霁明柔不僅沒聽令,反而更加控制不住淚水了,一滴滴往下落。
他的手背都被淚珠淋濕了......
霁明柔無聲落淚,肩膀都在微顫。
她本沒想哭,但燕珩扶她起來的那刻,她愣是沒忍住淚意,一發不可收拾。
霁明柔雙手試探着去拽燕珩腰間的布料,低着頭,一點點将他抱着,哭紅了的面龐貼在他胸口。
“朕的衣衫...你滿臉眼淚,還敢往朕身上湊...”燕珩嘴上嫌棄,但雙手去抱住了她,将她摟在懷裏,一只手上下撫着她的背。
燕珩抱了一會,然後擡手把霁明柔的小臉從懷裏挖出來,用薄唇去蹭她濕淋淋的臉蛋,“好了,朕不說你了,你莫要再哭。”
燕珩一手摟着她,一手捏着柔弱無骨的小手,看她落淚的模樣,一邊心疼,一邊又覺得好笑。
只因霁明柔這人奇怪,平常看着溫溫柔柔的,越是傷心的哭起來,臉色越是端正,非得板着臉哭,一副不服氣的樣子,讓人看了哭笑不得,頗為滑稽。
算她識相,還知道用示弱服軟這種方式來哄他,看在她還算乖的份上,這次他就姑且饒過她了。
......
這頭,燕珏還想着再問問阿姊的意思,要不要換個地方住,離皇兄遠些。
誰知第二天一覺醒來,诶!皇兄他又溫和起來了?與随行朝臣議事時,燕珏做錯了些事,皇兄居然都沒罵他!
燕珏頓時覺得他是聖心在握,又挺直腰板了。
然後立馬忘了要霁明柔換地方住這回事。
魏王殿下吃喝不愁的在船上過了幾天悠閑日子,直到官船再次靠岸修整這日,他接到了宮中傳出來的密信。
雖是宮中來信,但卻不是燕璃送來的,派人送信的人,是珍寧。
珍寧是阿姊的人,曾經的心腹婢女,故而燕珏在知曉信中內容時,便急匆匆的去找了霁明柔。
信上說,燕珵出事了。
禦史臺的人接到秘密上書,說是被廢的宴王無旨回京,藏匿與魏王府之中,禦史臺和大理寺接到上書,自然是不能不管,故而請了晉王調令,連夜帶人去了魏王府抓人,哪知一個晚上搜下來,魏王府上下空空,根本沒有燕珵的影子。
找尋多日無果,這才歇了旗鼓。
燕珵身為被流放的廢王,私自進京不是小事,按律當斬。
但好在沒抓到人,沒有确鑿的證據,就定不了罪。
但蘇家得了燕珵回京的消息,自是不肯放過他,大理寺收兵之後,蘇家依舊派人私下抓捕。
就在送信來的前日,珍寧得到消息,聽說蘇家找到了燕珵藏身之地,将人抓了起來。
燕珵私自回京在先,蘇家就算是找到人殺了,再矢口否認,朝廷也沒法治蘇家的罪。
不過,珍寧被燕璃看管起來,怎麽還會把信送出來?
霁明柔心有疑慮,可她認得珍寧的字跡,熟悉珍寧遣詞用句的風格,所以她能斷定,這信,必是珍寧親筆所寫。
正是因為如此,霁明柔才心急如焚的沖進了燕珩的屋內。
珍寧都已送信過來,那燕珩怎麽可能不知道這件事,他沒對她說過,就說明這件事是真的,所以燕珩才瞞着!
霁明柔将密信拍在燕珩書案上,兩人對視良久,燕珩這才松口。
“這事,沒有你想的那般嚴重,大理寺确實搜尋了魏王府,但是沒人尋到阿珵蹤跡,魏王府中暗衛不少,有他們護着,你不必為阿珵的安危擔憂。”燕珩如實道。
“可是珍寧在信中說,阿珵已經被蘇家尋到...”
霁明柔将信遞給燕珩看,擔憂不已。
燕珩蹙眉看完信,道:“我這邊沒有阿珵被抓起的消息,皇家暗衛送消息的速度極快,從未出錯,既然沒說,就是沒有這事,你且寬心,阿珵必不會有事。”
“我無法寬心,這信确實是珍寧親手所寫,我能分辨得出,你說阿珵沒事,可這信上說阿珵危在旦夕!”霁明柔抓住燕珩的袖口,乞求道:“我知道皇家暗衛可信,但我實在不敢拿阿珵的性命去賭,哪怕是萬分之一的可能...”
“燕珩,我求你,你去救救阿珵吧...”霁明柔一邊拽着燕珩的袖口,一邊往下跪。
已然是顧不得什麽了。
燕珩扶住霁明柔,面色凝重,“明柔,阿珵也是我弟弟,我不會拿他的安危冒險,你要相信我。”
“我信你,我就是,就是害怕...”
“罷了。”燕珩妥協,輕聲說:“我這就讓燕珏領一隊禁軍回去,日夜兼程,必保阿珵無恙。”
官船的下一站就是江南,路程已經不遠了。
南骁知陛下旨意,派一半禁軍護送魏王回京,他當即開口相勸,不贊同這個舉動,他不覺得皇家暗衛的消息會遜色與于一個內廷女官,定是那女官消息有誤,或是故意傳了假消息,混淆視聽。
官船上此時抽走一半人手,那接下來的路程上,陛下的安危将會受到極大威脅,畢竟北狄餘孽還沒有盡數鏟除,一直潛伏在大燕境中。
南骁說了利害,但燕珩聽後卻依舊沒有采納他的意見,最終還是讓魏王殿下帶着一半人手回京去了。
“安心,阿珵不會有事的。”燕珩握住霁明柔的手,安慰道。
霁明柔恨不得跟燕珏一起回去,但她不能,她必須要跟着燕珩去江南,找到當年存活下來的那個女子,找到能證明阿珵清白的證據,只有這樣,才能讓阿珵光明正大的走在京都街上,不再躲躲藏藏。
阿珵出事的消息對于霁明柔來說,比她自己出事還要重要,夜裏右下起了暴雨,船艙飄搖難行,只能暫時停靠在岸邊,待雨過天晴,再繼續向前。
又是一陣驚雷船艙晃動不已,桌上的茶杯滾落在地,碎裂聲在屋中響起。
霁明柔本就滿腹心事,這下子就更是睡不着了,睜眼看着床榻邊的簾缦飄動,驚懼難眠。
“吱呀”一聲,是屋門被推開的聲音。
挺拔的身影披着月光進來,徑直走到床邊。
霁明柔知道來的是誰,沒有起身,定身愣神,眼中沒有神采。
來人退下身上披着的外衫,與她的衣裙搭在一處,然後從她手中扣下了被子的一角,就這樣鑽了進來,把她擠到了裏面。
屋裏靜悄悄的,所以布料之間的摩擦在夜裏就格外明顯。
屋中昏暗無光,霁明柔看不清燕珩的神情,但能感覺到他搭在她腰上的手,掌下溫熱,他的身子也是熱的,一靠近就有些驅散了霁明柔身上的寒冷。
作者有話說:
等我寫完正文再來改改,總覺得這章不是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