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遇君(上)
◎朕在問你,你意如何,想嫁麽?◎
這廂謝夫人應付陳家夫人的功夫,另一頭,崔挽迎已經領着霁明柔到了菩提樹旁的亭閣中。
亭中只有她們二人,謝嫣雪剛剛跟着三房夫人去和安盛伯府的嫡長子相看去了。
“郡主瞧,那便是陳家獨子——陳晖。”
陳晖面容氣度皆普通,是扔在人群裏都找不見的那種。
崔挽迎看着下面的人,“這陳晖看樣子應該是碰巧遇到了相熟之人,站在他旁邊的那位郎君看着倒是眼熟...”
霁明柔靠坐在長椅上,倚着護欄向下看去,動作間,一縷青絲順着春風在風中舞動,她面容微微淺笑的樣子,眼中卻無甚興致。
長嫂手指的方向,兩位男子相對而立,正客套寒暄着。
陳晖模樣普通,無出彩之處,她目光更多的是落在了陳晖旁邊的男子身上。
清風拂過他墨色的長發,細碎的白色花瓣彌漫風中,更襯得君子溫潤,如玉無雙。
崔挽迎思慮片刻,眼神一亮,手中扇面拍了下護欄。
“想起來了,這不就是去年金科榜上的那位狀元郎柳尚清麽,聽說是位出身寒門的才子,天賦卓絕,很早就拜入程閣老門下,是程老的關門弟子,年紀輕輕就已官至四品,得徐首輔重用,前途不可限量啊!”
“郎獨絕色,如此樣貌,不當探花可惜了。”霁明柔打趣着。
聽說每次殿試的探花郎都是前三甲裏
面長相最為出色的,這人長成這樣就算了,文采還是最好的,當真是氣煞人也。
崔挽迎搖搖手中的扇子,挑眉笑着,“誰說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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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你一句我一句,注意力都在那“貌美”的狀元郎身上,完全忘記了了此行的目的是與陳家獨子相看來着。
大燕風氣是開放,對男女之事也很是寬容,未婚相看的男女一同出游交談都是使得的。
但霁明柔明顯沒有下去和陳晖說上幾句話的意思,兩人聊了會美男子,端坐片刻就回去尋謝夫人了。
崔挽迎和謝夫人的意思是走個過場,今日就當游玩了。
真讓大房和此等人家結親,謝夫人自認丢不起這個臉,她身為長房主母,也是霁明柔名義上的嫡母,豈能自己下自己的顏面。
也就是謝老夫人出身微末見識短淺,才能辦出此等事,謝老夫人身為謝夫人正經的婆母,孝道壓在頭上,而且她又早早答應了陳家相看一事,無奈之下,謝夫人才勉強出來一遭,全了婆母的臉面。
崔挽迎是應承過崔家堂哥那邊,要幫三堂哥和郡主牽線的,今日陪郡主相看,她就又想起這事來,準備安排上個日程。
哪知這心裏想什麽就來什麽,她與郡主路過無人經過的假山時,竟意外遇見了崔遠舟。
此時的崔遠舟正端端正正的站在假山的石子路邊,腰上別着長刀,身上是不顯眼的便服。
“三堂兄,你怎麽在此?”崔挽迎拉着霁明柔上前,驚喜的問。
霁明柔本覺得此時不是什麽搭話的時機,但長嫂很是熱情,也只能無奈跟了上來。
那面容冷峻的武将身姿挺拔地立在那裏,不言不語,想到長嫂曾說過崔家堂兄種種,此時也有些好奇。
崔遠舟沒想到在這裏見着堂妹,驚訝了一瞬,随即又看見堂妹身後的那女子。
幾年不見,當初嬌蠻活潑的公主不似從前,她已非二八年華,不再青澀。
年過二十的她收斂起鋒芒的模樣透露出恣意的雍容嬌豔,身姿袅袅,更加讓人移不開眼。
崔遠舟抱拳點頭行禮,“見過郡主。”
不是對同族堂妹,而是她身後的霁明柔。
崔挽迎的腳步頓住,暗自朝着崔遠舟瞪了瞪眼,好家夥,居然直接把自己給無視了。
霁明柔同樣客氣,屈身還禮。
擡眸看向崔遠舟那掩飾不住熾烈的黑眸,她眉眼含笑,“崔将軍有禮了。”
崔挽迎:“三堂兄怎在此?是伴家中女眷而來?”她記得三堂兄的母親經常來這裏上香祈福。
崔遠舟言語略微僵硬,想到假山上亭子裏的兩位,靜默一瞬,道:“不是。”
崔挽迎想到來這邊的很多都是世家之間适齡的公子小姐來相看,狐疑的看着崔遠舟,“堂兄莫不是來相看姑娘的。”
“不、不是,挽迎莫要胡說。”
當着霁明柔的面,崔遠舟古銅色的皮膚下可疑的有些紅潤,但在他膚色的遮擋下并不明顯。
“那是為何而來?”崔挽迎追問着。
崔遠舟遲疑了一會,為了讓崔挽迎盡快帶着霁明柔離開,只能如實道:“是為公務。”
......
假山亭上。
燕珩與元泓相對而坐,石桌上擺着兩人未決出勝負的棋局。
元泓坐在護欄邊,眸光看向假山下面,心思顯然不再棋局上,他從這個角度看下去,能輕易将下面的情景收入眼中。
“崔副統領此時表情看着實在有趣,與往常很是不同。”
石桌邊,燕珩手執一碗清茶,垂眸打量着未完的棋局。
聲色淡淡,“你看他作甚,還能面上生花不成?”
元泓輕笑一聲,搖搖頭:“非也非也,不是面上生了花,是心裏。”
說着他擡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處,繼續而說道:“陛下不碰情愛,自是不懂這些。”
“呵。”燕珩笑出了聲,将手中的棋子扔在了棋盤上,站起身,行至元泓身邊,一同往下看去。
元泓好以閑暇的看着燕珩,本以為陛下看過後應是不屑漠然的。
畢竟陛下前些年忙着征戰,五年南征,蕩平邊域蠻夷,今年回京才安定才下來,所以這後宮冷冷清清的,連個妃子的都沒有。
他性子又冷,不屑情愛,哪會懂得男女之間的彎彎繞繞。
但他想錯了。
一向淡漠威嚴的燕珩卻在此時變了臉色,說是瞬間黑臉也不為過。
燕珩眯了眯眼,冷笑一聲,轉身出了亭臺,向假山下面走去。
步履匆匆。
元泓:“???”
這麽急,崔副統領的臉真的長花了?
假山下,崔挽迎還在與崔遠舟說着話。
霁明柔卻在聽見崔遠舟說執行公務後微微皺眉,暗暗思量着。
她沒記錯的話,長嫂上次說崔遠舟是禁軍副統領來着,本朝禁軍專屬帝王所有,随側陛下身旁。
那崔遠舟口中的公務是...
霁明柔突然生出了不好的預感,扯了下崔挽迎的衣袖,示意她時候不早了,不宜久留。
崔挽迎自然領會了霁明柔的意思,點點頭,欲向着堂兄開口告辭。
不曾想就在這時,假山的石子路上有一道威嚴清冷的聲音落下來。
“何人在此。”
崔挽迎好奇的往上瞧,看那淺紫的衣角漸漸浮現走出。
霁明柔卻在聽見這個聲音的時候狠狠閉了眼,咬牙暗道倒黴。
果然,謝老夫人選出來的黃道吉日就是她的災日。
崔遠舟率先跪下。
崔挽迎也在見到天子面容時連忙拉着霁明柔跪下行禮。
怪她話多,忘了堂兄身為禁軍副統領,職務就是護衛帝王安危的。
“都起身。”
“臣婦不知陛下在此,驚擾了聖駕,望陛下恕罪。”崔挽迎慌慌然請罪。
燕珩擡了擡手,示意她無妨,“原是謝候夫人在此,無礙,都起身吧。”
“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