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宮宴(下)
◎我為郡主,她是臣女,無禮又如何!◎
“無禮?我怎麽不知?亭佳郡主若是眼睛和耳朵都不大好的話,我建議你盡快去太醫院求醫的好。”霁明柔反問道,“不過話說回來,我為郡主,她是臣女,便是無禮,又如何呢?”
寧遇歡見霁明柔反駁,更加氣憤。
“沈姐姐為功臣之後,父親和哥哥均功勳卓著,你怎能這樣無視沈姐姐,皇家血脈裏的假冒山雞,也好意思拿郡主的身份壓人!霁明柔你莫不是藐視那些為國建功立業的将士們!”
沈洛瑜擔憂的拉着寧遇歡的衣袖,略微委屈的說:“亭佳,算了吧,想比柔安郡主也不是有意藐視将士們的,只是一時失言而已。”
“沈姐姐你真是太善良了,霁明柔這麽不知禮數,我定不會讓她這麽輕松的走。”
霁明柔鼓了鼓掌,一臉贊嘆的看着面前的兩人,對于兩人的無中生有的能力佩服至極。
想找麻煩直說呗,扯什麽歪理。
“沈小姐,我霁明柔平生最是佩服您這樣心思靈巧的姑娘了,敢問您出身何處,也讓我清楚一下不敬的是哪位先賢。”
“本王也很好奇,正巧遇上了,那便一起聽聽。”
一道清潤的男聲從身後傳來,聲音裏含着些微的冷意。
寧遇歡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拉着沈洛瑜屈身行禮,“見過晉王殿下。”
來人正是當今天子的弟弟,先帝的二皇子,如今的一品親王,晉王燕璃。
先帝諸子中,最是清潤謙和的一位皇子,也是新帝最信任的弟弟,禦駕親征時就是晉王在朝堂之上代為執政。
霁明柔也跟着行了一禮,并未說話,沉默的站了起來。
“臣女沈洛瑜,出身永安伯沈家,祖父為永安伯沈何,家兄是永安伯世子沈洛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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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璃思量一下,溫潤一笑,道:“原來是沈世子的妹妹,沈世子在軍中建功,确實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年紀輕輕就到了五品的副将之位。”
寧遇歡一聽見沈洛斌的名字就一陣臉熱,見晉王對之評價不低更是開心,母親為她相看的夫君人選中,最好的便是他了,這也是她為何與沈洛瑜交好的原因。
“晉王廖贊了。”
沈洛瑜聞言臉紅的看着燕璃,羞怯的低下頭,一片少女春心展露的明明白白。
燕璃看了一眼霁明柔那冷淡的神情,微微抿了下唇,看向沈洛瑜和寧遇歡的眼神裏寒意淡淡,接着道,“聽說洛世子在鎮遠侯旗下任副将,柔安郡主便是鎮遠侯的妹妹。
這就巧了,洛小姐有空可到鎮遠侯府拜訪一番,即漲了世面,還可維護洛世子和謝侯爺上下級之間的同袍之誼,一舉兩得。”
沈洛瑜驚訝的看着晉王,臉色盡退,這一番明嘲暗諷的話可謂是讓她面子裏子都丢光了,此刻站在這裏只覺得分外難堪。
她艱難的應了一聲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寧遇歡也是如此,她怎麽忘了,霁明柔雖然得罪了陛下,不如從前,但她卻始終是晉王殿下同母異父的親姐姐,是鎮遠侯的同胞妹妹。
有晉王這樣的弟弟,即使被奪了公主的封號,但她卻依然有橫行的資本。
“王兄怎麽還是如此仁慈,在宮裏放肆,胡言亂語,就該逐出宮去!”
魏王燕珏落後幾步趕到,直接快步走到霁明柔身邊,毫不客氣的指揮宮人将面前的這兩個冒犯阿姊的人趕出宮去。
燕珏是先帝四皇子,皇子中最年幼的,自小在太皇太後眼皮子底下長大的,太皇太後及其寵愛魏王,要星星不給月亮的那種。
他是宮裏的混世魔王,沒什麽事是他不敢幹的,沒什麽人是他不敢得罪的。
寧遇歡和沈洛瑜連連認錯,卻也無濟于事。
宮宴上被逐出宮去,這樣的事傳了出去以後就不用做人了。
燕璃不贊同的看着燕珏,道:“四弟不可,此舉懵撞了,皇祖母宮宴之上豈容你胡鬧。”
“晉王殿下此言差矣,宮廷之內胡言亂語,該罰!不過趕走了兩個不相幹的人而已,本王開心,皇祖母她老人家就開心!”燕珏嗤笑一聲,翻了個白眼。
然後轉頭朝霁明柔作怪的挑了挑眉。
“阿姊,我做的好吧!”
少年眉目飛揚,一只手毫無規矩的搭在了霁明柔的肩膀上。
霁明柔眉眼含笑,手上毫不留情的拍掉了燕珏的爪子。
“都十八了,怎麽還這麽沒大沒小。”
在渝州這些年,燕珏總是能找到各種各樣的理由從皇宮裏溜出來,偷偷的去渝州看望阿姊。
故而姐弟倆的感情極好。
燕珏悠悠閑閑的拍了拍衣袖上沒有的灰塵,笑道:“娶什麽妻,本王爺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風月盡歡才是正道。”
姐弟倆說說笑笑,你一言我一語誰都插不進來,包括站在旁邊的燕璃。
燕璃垂下眼眸,掩下其中的落寞,溫潤的眉目似乎染上了清冷的冰霜,轉身離去。
燕珏看了眼某人離去的背影,暗自冷笑一聲,心說活該!
......
直到謝夫人和崔挽迎出來尋霁明柔,說要一同去晚宴上,燕珏都沒有離去,始終站在她身邊。
明目張膽的撐腰。
一行人往舉辦宮宴的大殿走去。
崔挽迎拉着霁明柔坐在了鎮遠侯府的席位上。
燕珏剛剛已經被太皇太後身邊的女官叫走了。
魏王殿下走的時候極不情願,但不知那女官和他說了什麽,竟成功的把這位祖宗給帶走了。
謝夫人坐在崔挽迎和霁明柔的上首,正和旁邊永寧候府的夫人聊着家長裏短。
臺上的皇位旁,有幾個專門給皇家準備的席位,兩側分別是太皇太後和晉王的席位,然後就是魏王和景華大長公主的位置。
霁明柔望着臺上出了神。
阿娘入宮後與先帝誕下三子二女。
先帝在時,兄弟姐妹們都在膝下,歡聲笑語,而如今想要齊聚一堂,難如登天。
崔挽迎順着霁明柔的視線看向了高臺之上,因還未開宴,故而那裏空無一人。
“五月的百花宴會在景華大長公主府中舉行,世家小姐們大多都收到了帖子,晉王與魏王都還未成婚,誰都知道這次的百花宴名為賞花,實則是為兩位王爺挑選正側妃。
京中的貴女們個個都牟足了心思出彩,兩位王爺均是天人之姿,誰不想要這樣的郎君呢!”
霁明柔看向崔挽迎,淺淺笑着。
“晉王自然是弱冠之齡,阿珏也十八了,是到了成婚的年紀了。”
崔挽迎聽着霁明柔的稱呼就知她待兩位王爺親疏不同,同為同母異父的親弟弟,為何她與晉王之間的關系卻如此疏離?
霁明柔今日見到阿珏,心裏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阿珵,他們是雙生子,但同為皇子卻一個天一個地,不知道阿珵現在如何了。
阿珵先天不足,自小身體便不好,如今在那苦寒的地方,也不知何時才能回來...
兮雲的信件每月兩封送過來,信裏總是說她和阿珵很好,但霁明柔知道那都是報喜不報憂。
在霁明柔神游的片刻,外面的宣唱聲傳來,打斷了她的思緒。
“陛下、太皇太後到!”
所有的人紛紛跪下,行殿見大禮。
在衆人的餘光下,陛下扶着太皇太後,一同走到了高臺之上,緩緩落座。
高臺之上的九五之尊在龍椅上坐下,擡了擡手,“都平身。”
霁明柔的席位被安排在第二排,這個位置不靠前也不靠後,應是正好,但她還是想着坐後面去。
總覺得若隐若現的目光隔空落在自己身上,熾烈又克制,讓她惶惶不安。
即使這個角度往高臺之上看也看不清什麽,但霁明柔還是謹慎的專注于食物,眼睛一下沒往那看過,頭都不偏一下。
沒一會宮宴中就想起了絲竹管弦的聲音,各類歌舞戲曲輪番唱響。
勳貴們紛紛拿起酒杯敬酒,杯盞碰撞的清脆響動不絕于耳。
菜品上齊,還有很少能見到的南方鮮果。
年輕嬌嫩的貴女們漸漸放松下來,也都展露笑顏與鄰座交談。
這樣的場合總是少不了讓各家待嫁的姑娘們展示一下才藝,在宮宴上露露臉,就算不進皇家也會在婚事上有益處的。
鎮遠侯府的大房除了霁明柔已經沒有待嫁的姑娘了,二房的庶女們不會帶來宮宴上,那就只剩三房的嫡女了。
霁明柔後面就坐着三房的嫡女謝嫣雪。
她聽到後面的聲音回頭看了一眼,就見小姑娘收拾東西往後退去,想必是要準備上臺獻藝了。
果然沒一會謝嫣雪就上了臺。
美人在絲樂的聲音中走上圓臺,夜風拂過衣袂,助她翩翩起舞。
身姿靈巧蹁跹,舞姿絕美,想必是苦練了許久。
一舞畢,果然贏得了滿堂喝彩。
就連臺上的太皇太後和景華大長公主都誇贊了幾句,賞賜了些珍貴的首飾物件。
謝嫣雪年僅十五,此刻倒是寵辱不驚,她臉上的神情是欣喜的,但也井井有條的謝恩,落落大方,看得出來三房夫人教養的不錯。
鎮遠侯府的五小姐獻舞出了彩,一時間許多人都往鎮遠侯府的席面上看去。
盡管霁明柔已經坐在了第二排的位置上,但依舊有很多人将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
鄰座席位上的夫人們都和和氣氣的誇贊着謝夫人和三房夫人教養有方。
謝嫣雪領了賞緩緩退下。
就在此時,上首的帝王揮了揮手,身側的大太監立馬端着聖旨走到了桌案前。
大太監當衆宣讀起來。
那竟是封賞謝夫人和崔挽迎為一品诰命夫人的聖旨。
衆人嘩然。
謝霖嶼跟随陛下在邊疆打了勝仗,有功之臣确實可為家族女眷請封诰命夫人,但卻還沒有一道聖旨把婆媳二人一同賜封一品诰命夫人的先例。
在這樣的場合宣讀聖旨,可謂是給了謝家極大的榮光。
霁明柔這時才擡頭往高臺上看去,怪她眼神好,這一眼就清晰的看見了帝王那深深的眼眸。
他也正往這裏看來。
即使身邊坐着多人,燕珩也不一定是在看誰,但霁明柔依然有種被盯上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