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去看征征
然而馬車剛剛駛動,周暄就又改了主意:“邢伯,算了吧。咱們掉頭回去吧。”
——皇上給他們賜了婚,他們再見面,傳出去終歸是不大好。
邢伯勒緊了缰繩,驚訝:“不去了?剛才不是還說要去嗎?”
他心裏隐約明白,姑娘除了想見舅公,可能還想見路家少爺。外面傳言怎麽樣,他也聽過。不過這婚事是皇帝老爺賜的,那肯定是很好的。而且他很熟悉的路少爺也肯定比那個誰好。——不管怎樣,路少爺都是自己人。自己人總比外人親。
雖然說定了親不好再見面,可是,這倆人算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姑娘年紀又小。見上一面,也沒什麽。況且即便是傳了出去,又能怎麽樣呢?現下京中的謠言四起,若給人看見了姑娘去路府,算不算是澄清姑娘和那宋什麽的流言?
片刻之間邢伯已經轉過了很多念頭,他想一點點分析給周暄聽,又囿于自己的身份,無從說起。
而周暄聞言,微微皺眉,輕聲道:“罷了,那咱們繼續去路家好了。”
——她本是很堅決的人,主意拿的也正。只是碰上這種事情,不免猶豫。罷了罷了,去就去呗,想那麽多做什麽。
路家跟周家離得不算遠,馬車很快就到了路府外。看見周家的馬車,和平驚得下巴都快掉了。待知道馬車裏的人是周家小姐,他更是喜得眉開眼笑,興沖沖跑着就去禀告路征。
少爺一直不娶妻,他還擔心過呢。這回好了,未婚妻都上門了,快告訴少爺去。
周暄看着和平的背影,頗覺好笑。她下意識環顧四周,見路家布局與自家并不相同,也看不見幾個下人,不似自家那般熱鬧,反倒有些冷清。
她心裏對路征又多了點憐惜。是了,他孤單的很。
說起來,這還是她第一回到路家來,雖然跟路家是親戚,可是,這十多年來,她從未踏足過路家。——當然,這與路家無人有很大關系。
而路征倒是常常到周家去。
站在路家院子裏,聽說下人去禀報路征,周暄的心提的緊緊的,她也不知道在緊張什麽。她只輕聲道:“我想見見舅公。”
她心說,可能祖父對她的親事猶有疑慮,或許可以讓舅公出面,勸勸祖父。——她其實很希望舅公和祖父可以捐棄前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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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最先出來迎接她的,并非舟山先生而是路征。
路征本來正在書房,聽說周暄來了時,筆都掉了,驚喜激動,來不及将東西收起,直接奔了出來。
途中他還想着和平是不是在騙他,待親眼見到周暄後,他臉上的笑意就沒再褪去。
“暄——”路征咳了一聲,周圍仆從皆站遠了些。路征低聲道:“你怎麽來了?”
他聲音微微有些發顫。在他看來,這無疑是周暄很主動的一個舉動了。
周暄螓首低垂,臉頰通紅,聲音細細軟軟:“我從祖父那裏來,我想見見舅公——”
“也想見見你。”這後半句,她沒說出來,只在心裏想上一想,就夠羞人了。
“哦。先生不在,出去會友了。”路征看着姑娘害羞的樣子,覺得萌化了,強忍着想将她擁入懷中的沖.動,一本正經。
周暄“哦”了一聲,似乎有些遺憾:“那,那我先回去了……”
“這麽急做什麽?天色還早。”路征笑笑,“這還是你第一回到我家,也不坐會兒嗎?”
周暄不說話了。沒賜婚時,她跟他相處還自如些。名分定了以後,她在他面前,反倒拘束了很多。
路征也看出來了,輕聲道:“你不用不自在,跟以前一樣就成。”
雖然說害羞的小白兔也很有趣,可他并不舍得她一直緊張不安。
周暄籲了口氣,她搖搖頭,自言自語:“我沒有不自在,我也不緊張。”
路征看着她,笑了。
将周暄迎進廳中,路征變戲法一般,從袖中掏出一個“扳不倒兒”:“呶,給你玩兒。”
周暄接在手裏,目瞪口呆:“又是……”
她臉頰鼓鼓的,眼睛也瞪得圓圓的,不想要,又不能拒絕的樣子,看得路征直想笑。她每次收到“扳不倒兒”時,都這麽可愛嗎?
周暄心裏嘆了口氣,心說,路征可能是愛慘了“扳不倒兒。”
她理了理情緒,說道:“征,路哥哥,我想,外面有些不好聽的話,你肯定也聽過了。我得說一句,那些都是假的。我跟宋探花沒有任何關系。”
她想,或許路征很信任她,可是她自己也得向他解釋一下,這是基本的尊重。
路征收斂了笑意,眼中冷芒閃過:“是的,我知道。別擔心,那些流言,很快就會不見。”
“嗯。”周暄輕輕點頭。她就知道,他是相信她的。
“你近來在家都做些什麽?可有什麽想吃的?想玩兒的?”路征問道。
——這個問題,他問過周暄無數次了。
周暄這回沒有回答,而是反問:“路哥哥最近做什麽?有什麽想吃的,想玩兒的?”
路征失笑:“還真沒有。我除了公事,也就是待在書房,做點事。吃的玩的,我一向不大上心的。”
——以前他關注吃的玩兒的,也不過是因為周暄的緣故。
“待在書房?那我能去你書房看看嗎?”待了一會兒後,周暄自如了很多,眉眼含笑,聲音輕快。
“當然。”路征挑了挑眉,還以為她對他并不好奇呢。好奇就好,好奇也是關心的一種。
他帶着周暄進了自己的書房。他書房的布局與當下的書房不同。書桌上還有一盆綠葉。
周暄看着新奇,笑道:“你自己布置的?”
——她有這樣的直覺。
路征點頭:“是。”迎着周暄欣賞的目光,他心裏滿當當的,又有點飄。
周暄瞧了瞧,又看看書架上的書。她粗略掃了一眼,放在顯眼易拿位置的,都是律法或是游記,以及地方志。
她也不覺得奇怪,看得出來,路征所學頗雜,卻不擅長詩文。大約跟平時常看的書也有關系。
想到這裏,她瞧了路征一眼。
可能她自己沒注意到,這一眼,目光流轉,看得路征心裏癢癢的。他對自己說:要克制,要克制。
他咳了一聲,悄悄移開了目光。
周暄又掃了書桌一眼,指着書桌上的那盆綠葉,問道:“這是什麽?”
“哦,随便種的。你要是不喜歡,回頭我讓人撤掉。”
“你……”周暄道,“我就問問,沒別的意思,就算我不喜歡,你也不必撤掉啊。”
路征只笑了一笑,心說,你若不喜歡,我少不得要撤掉,換上你喜歡的。這點小事,還能做不到?
周暄在打量着他的書房,而他的目光卻随着周暄在走。這姑娘似乎又長高些,氣色很好,小臉白裏透紅,既美且萌。
偶爾,他的眼神也會往一旁的小塌上瞟。——這是他最初想着,看書累了,可以躺下來歇會兒。而此刻,書房裏多了一個人,他竟然有些局促不安,想的還有些多。
額頭上冒出了點汗,他莫名感到燥熱。
打住,打住。
“咦?這是什麽?”周暄手裏揚着一本冊子,看向路征。
——方才她近距離看那盆葉子時,不小心碰掉了它,俯身撿起時,發現它是攤開的。
她本來也無意看。——路征在朝中做官,她不知道這是否涉及朝廷機密。然而她無意間看見了“令儀”兩字,猜測跟自己有關。
說來也巧,那一頁上的字,密密麻麻。可她一眼就瞧見了自己的字。路征寫字一向很大,他寫出來的她的字,跟別的都不大一樣。
周暄雙眼亮晶晶的,臉頰泛紅,猜測着這可能是什麽。跟她有關?路征寫的跟她有關的什麽?
路征一看,吃了一驚。這不是那次在宋家看到“詩經”後,他回來默寫的那本麽?他記得他随手放進了書架裏,怎麽會在書桌上?
“這沒什麽,你放下吧!”路征脫口而出。“詩經”裏的東西,他并不想讓周暄知道。
那些東西,真也好,假也罷,都與周暄無關。
周暄沒必要知道的。
他愈不讓,周暄就愈好奇。何況這還與她有關。
難道是路征記得手劄?因為害羞不願讓她看見?咦,征征也會害羞麽?征征會寫她什麽呢?
“哦。”她口中答應着,卻飛速瞟了一眼。
周暄自小讀書,看書很快,一目數行。
只一眼,看得她心驚膽戰,又驚詫莫名。
“征征,這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