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
他卻是真心提議。
倘若日後沈唯真得想離開汴梁,他必然會不惜一切代價來幫她。
沈唯耳聽着這話雖然未曾應允卻也未曾拒絕,她想倘若真得有機會,她的确是想去看一看梁令岳所說的那個依山傍水、四季如春的山莊…自然還有其他地方。
她輕輕笑了笑,而後也收起了手上的傘,沒了那風雨,眼前人的面貌也少了那幾分氤氲之氣,她就這樣笑看着他,口中是柔聲說道一句:“多謝梁公子了,倘若真有這樣的機會,我必定是要和梁公子大醉一場的。”
梁令岳耳聽着這話,臉上的笑意越深。
停在樹枝上的鳥兒仍舊叫個不停,而梁令岳一道同沈唯往外走去,臨來似是想到什麽便又同人說道了一句:“夫人當日說得那位故人可是夫人心愛之人?”他這話說完察覺到沈唯停下步子便也跟着停下步子朝人看去一眼。
待瞧見沈唯面上的微怔,梁令岳便又緊跟着一句:“我不過随口一問,夫人不必介懷于心。”
沈唯聞言,臉上原先的微怔倒是漸漸散開。她側頭朝梁令岳看去,而後是同人笑了笑:“沒有什麽好介懷的,我先前也不過是在想事罷了…”沈唯這話說完便又重新邁開了步子,她走得并不算快,一面朝外走去一面是同人說道:“他以前的确是我的心上人。”
她說這話的時候,目光一直落在前頭,眼中卻是萦繞着一片溫和的笑意。
這麽多年,她鮮少會想起他,或許是克制着自己去想他,所以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只有午夜夢回的時候才會不自覺得想着如今的他是在做什麽…因為怕見到他,她避開了所有能見到他的機會,甚至連大學同學的聚會也一次未去參加過。
當年她和他兩個人使得所有人都以為他們可以一直走下去…
沒想到大學剛剛畢業他們兩人便分開了。
其實分開的緣故也算不得什麽大事,只是當年他們兩個人都太過驕傲,驕傲到說了分開便再也沒想過回頭。
沈唯想到這,臉上卻是又泛開了幾分笑意,她稍稍仰起頭朝天際看去,雨後的天空較起先前越發顯得清新了…她合了眼睛,而後是深深吸了一口氣,等到心下一直萦繞的那口濁氣吐出之後,她才重新睜開眼睛看着梁令岳笑着開了口:“我要多謝梁公子。”
倘若不是梁令岳的這番告白,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其實她早已放下他了。
那個人于她而言仍舊會是她這人生歷程上一段不可或缺,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極其珍貴的回憶,她依舊會一直記得他,記得當年兩人的這段情感卻不會再耿耿于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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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多年,她一直活在過去,把自己囚在回憶的牢籠裏不肯走出來。
而如今也是該放下了。
兩人已快走出梅林,沈唯甚至能看見站在廊下的那道碧藍色的身影,她重新停下了步子,眼看着梁令岳面上的怔忡也未曾解釋,只是笑看着他繼續說道:“梁公子日後必定會遇到一個更合适你的人,我也希望梁公子可以收獲一段誠摯的感情。”
同樣——
她也希望那個人可以和她一樣放下過去。
梁令岳雖然不知沈唯先前那句“感謝”是為何意卻也并未多言,只是耳聽着後話卻輕輕笑了笑…若想尋一個合心合意的人又豈是如此簡單?可他到底也未多說什麽,只是笑着同人點了點頭:“這也是我對夫人的希望。”
雖然不知什麽樣的男子才能俘獲她的心意,可他的确希望她能夠尋到一個真正合适她的那個人。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一直挂着笑意,眼看着朝他們走來的那道碧藍色身影,梁令岳是又笑着說道一句:“夫人回去。”
沈唯自是也瞧見了水碧的身影,聞言她也未曾說話,只是笑着朝梁令岳點了點頭後便朝水碧走去…水碧眼瞧着沈唯朝她走來,步子卻是又加緊了些許,待走到沈唯跟前,她是細細瞧了人一回,而後是又狠狠瞪了梁令岳一回。
等做完這番事她便接過沈唯手上握着的傘,口中是緊跟着一句:“夫人,我們回去。”
這一回,沈唯卻笑着應允了。
她朝人點了點頭,任由水碧接過傘扶着她往外頭走去。
大抵是雨已經停了的緣故——
原先靜谧的小道此時也多了許多僧人,他們大多拿着灑掃的工具掃着地上的積水和先前被風刮落的樹葉,眼瞧着沈唯過來便齊齊放下手上的器具垂下眼簾朝人合十一禮。
沈唯亦朝他們打了禮。
而後她便繼續由水碧扶着往外頭走去。
李大在寺外已侯了許久了,如今眼瞧着兩人出來,這才松了一口氣。他忙把腳凳置于一側,而後便侯在一處…等到夫人由水碧扶着坐上了馬車,他才在外頭問了一聲:“夫人,我們現下是回去還是?”
沈唯剛被水碧扶着坐好,耳聽着這話倒是掀開車簾往外頭看去一眼。
雨後空氣清新,她一手握着車簾一面是半仰着頭朝車窗外頭看去,而後她是看着外頭的光景輕輕笑道:“去孫記。”
孫記便是以往她常和霍飛光飲酒的地方,就如先前梁令岳想飲酒一般,今日的她也的确很想喝一回酒。
李大聞言倒是輕輕應了一聲,左右如今夫人行事看不懂,他們這些做下人的只需服從命令便好…何況現下夫人雖然行事讓人看不懂,可比起以前大方的卻不止一星半點。
他想到這便也不再多言只是揚起了手上的馬鞭趕起了車。
等到馬車緩緩往城中駛去…
水碧一面煮着茶,一面是不自覺得朝沈唯那處看去,眼瞧着夫人仍舊半仰着頭看着外頭的光景,她的紅唇一張一合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不知道先前梅林中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也不知道夫人和那位梁少莊主究竟說了什麽話。
梁令岳武功高強,倘若他們的人要靠近必定會惹人發現。
何況…
主子也不同意。
只是眼看着夫人面上的神色,水碧心下也不知是個什麽感覺,她看着夫人半仰着頭看着外間的日頭眯着眼輕輕笑着。
這樣的笑容,她以往從未在夫人的臉上看到過…沒了先前來時的猶豫和躊躇,像是放下了許多東西又像是想通了許多東西。
可這樣的神色究竟代表着什麽,是好是壞,她卻不清楚。
究竟他們先前說了什麽?
沈唯雖然未曾回身卻也能夠察覺到水碧放在她身上的目光,她知道水碧在想什麽卻并不想多說什麽,日頭穿過雲層落在她的身上,許是剛剛落了一場雨的緣故,這會的日頭卻不算烈,随着暖風打在身上很是舒服。
她便這樣靠在車窗上頭享受着外間的暖日和風。
約莫過了有一會功夫,她察覺到茶水沸騰的聲音才朝水碧看去一眼,眼瞧着她仍舊是擰眉微怔的模樣便輕輕笑道:“水開了。”
水碧耳聽着這話倒是回過神來,她忙斂了面上的神色輕輕應了一聲,待替人重新沏好一盞茶後,她眼看着沈唯還是忍不住出了聲:“夫人,您…”
“噓——”
沈唯出聲攔了人的話,她的面上仍舊挂着笑,待把手上的車簾又掀開了些許,而後是同人說道:“你看外頭。”
水碧不知她是何意,不過她也未曾說話只是順着人的意思往車窗外頭看去…雖然雨已經停了,可山間卻還是隐隐有幾許薄霧,而在這薄霧上的天空卻懸挂着一道彩虹,那彩虹延伸得很長,即便被薄霧遮擋也很是顯眼。
她除了幼時瞧見過之外便再未見過這樣的彩虹了,一時也忘記了再去想先前要問的話,只是吶吶出聲:“這是…彩虹?”
“是啊…”
沈唯一手握着車簾,一面是一道往外頭看去,眼瞧着天上那道彩虹,臉上的笑意卻是越發深了許多。
…
而此時的梅林。
梁令岳自從送走了沈唯卻還未曾走,他負手立在這處,眼瞧着天上的那道彩虹,臉上倒是也浮現了幾分笑意。他就這樣半仰着頭看着那彎彩虹,口中是低聲念道:“曾因酒醉鞭名馬,生怕情多累美人。”
他念這句詩的時候,臉上一直挂着一抹笑意,心中卻覺得有些難言的滋味。
這詩曾是一位好友所贈,當時那位好友還曾說過“梁兄這樣的人,只怕終其一生也難尋到一位合心意的人…”如今他倒是尋到了,偏偏人家卻不喜歡。
他想到這也不知是覺得無奈還是好笑便搖了搖頭。
天上的那彎彩虹已漸漸消散,梁令岳剛想邁步往外頭走去便察覺身後傳來的腳步聲,他臉上神色盡斂,握着玉笛的手也有些收緊,只是在轉身瞧見那人的時候,卻也不知是怔忡還是意料之中與人說道一句:“是你。”
作者有話要說: 老梁同志是真君子。
PS:“曾因酒醉鞭名馬,生怕情多累美人”——摘取郁達夫的《釣臺題壁》
這句話的解釋有很多,我還是喜歡“年輕時曾風流恣意,也曾害怕多情累了美人”這個解釋,不過喜歡這句詩卻是因為少包2裏展昭對公孫策提起,索性就用在此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