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駱老師回國了?他回國了, 為什麽沒有提前跟他說,為什麽一直沒找他?
缪存對着滿屏的群消息發怔。他跟駱遠鶴的關系當然和所有人學生都不一樣,是獨特一份的, 所有人提起缪存,都是「駱老師的那個天才徒弟」,或者「駱遠鶴的那個小天才」,缪存會失去自己的名字, 但沒關系, 因為「駱遠鶴」三個字就是他的冠名。這就夠了。
但是, 缪存沒想過有這麽一天, 連駱老師回國的消息,他竟然都要從油畫系的大群裏才知道。
“你在看什麽東西?”駱明翰遲遲沒得到答複, 皺眉瞥了一眼,“群?”
缪存條件反射地鎖了屏。
“沒什麽, 群裏有個人爆料別人私生活。”缪存緊緊攥着手機,回過神道:“你剛才說什麽?”
“我說, 我路上順便接了個人,所以才來得這麽慢。”
缪存打了個噴嚏, 懂事地說:“沒關系。”
“讓你等了這麽久,你不生氣嗎?”
“沒有, 剛好在準備課題, 就是在大廳裏站了十五分鐘, 有點冷。”
“你也不想問問是誰?”
缪存便順口問:“誰啊?”
不知道群裏又在聊什麽, 還在聊駱老師嗎?聊到哪兒了?缪存好想打開手機看一眼。他從不關注群消息,但這一刻前所未有的心癢難耐。
·
大雨如注, 雨刷幾乎忙不過來, 雙閃的滴答聲始終響着, 襯得車廂內的沉默更為緊張。
洛洛擦完了臉,把濕乎乎的紙巾攥在掌心,都捂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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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說話,駱明翰也沒有說話的意思,過了兩個紅綠燈路口,洛洛終于鼓起勇氣:“……您怎麽會在這兒?”
一聲“您”把駱明翰逗笑了,他鼻息哼笑,但并未回眸看他,“為什麽要用‘您’?我有這麽可怕嗎?”
洛洛咬了下舌尖:“沒有這個意思……你來大學城有事嗎?”
“見個人。”
洛洛把他的一切都記得很牢,“是上次關總說的那個大學生嗎?”
“嗯。”
洛洛的心口直直墜下去,臉上強顏歡笑:“你追到了?”
“差不多。”
“恭喜你。”
又是很長時間的沒話。大學城的路筆直暢通,沒有那麽彎彎繞繞,只是紅燈多。有時候眼看着綠燈将盡,駱明翰也不急着沖線,而是慢悠悠滑停下來。洛洛便盯着即将蹦出的紅燈秒數,看到有60秒,心裏覺得像中了彩票。
“不介意我抽煙吧。”
洛洛回過神,看到駱明翰夾着煙示意。
洛洛立刻搖頭。駱明翰點起煙,深抿一口,長長地籲出,打火機被他扔進中控。
“我聽關映濤說,你後來還去找過我?”
洛洛一瞬間有些尴尬,“不是……只是那天剛好經過,想看看你在不在。關總說你不在。”
駱明翰聞言,側過臉的同時勾了勾唇,漫不經心的笑意:“原來不是特意來找我的。”
洛洛啞口無言,駱明翰的目光仍停在他臉上,他覺得渾身的每個細胞都開始升溫失控,“……是特意來找你的。”他無力地承認,“想見你,但你不在。”
駱明翰笑了笑,紅燈倒數,他夾着煙的手重新扶上方向盤,“不是讓你別再跟關映濤聯系了嗎?你想靠他吃飯?”
“當然不是!”這次的否認直接而強烈,“你上次跟我說的話,我都聽進去了,我不會再做這種事……上次也是因為走投無路……你給我的六萬,是我媽動手術的錢,她現在已經出院了。”洛洛認真地看着他,“我想謝謝你。”
駱明翰不置可否:“怎麽謝?”
科大的南門矗立在雨幕中,只要過了這個路口便到了。
洛洛開始玩手上那團紙。紙是好紙,濕透了卻不碎,在他掌心皺成一團,此刻又被展開。他就這樣一遍遍玩着紙巾,一邊問:“我可以留你電話嗎?”
駱明翰報了一串數字。
洛洛猝不及防,掏出手機按下數字,“1345869……”剩下的不太确定了。
駱明翰逗得輕慢而淡漠:“只說一遍。”
洛洛緊張地迅速複述了一次,“對嗎?”
駱明翰若有似無地笑,勻出右手把煙撚滅了,“對。”
車子在宿舍樓下緩緩停靠,天氣見鬼,因而路上一個人都沒有,入目所見都是黑沉沉的一片,路燈的昏芒徹底被雨幕籠罩。
駱明翰解開安全帶,轉身到後座拿傘:“只有一把,我送你到樓下。”
“不用。”洛洛按住他,手暧昧地停在駱明翰的腿上。
駱明翰一頓,姿勢回落,與洛洛對視,深邃的眉目間并沒有情緒,但令人覺得壓迫。
洛洛吞咽了下,始終垂着眼眸,“我說了,讓我感謝你。”
安全帶扣被按開,發出一聲輕“咔”,他的手順着攀援而上,最終一手停在他襯衫下的胸肌上,另一手則撫摸着駱明翰的臉頰,帶着迷戀。駱明翰沒有第一時間推開他,他大着膽子靠近,嘴唇親吻上他的下巴,流連至頸側。
他不敢吻駱明翰,只能這樣笨拙地試探。如果駱明翰領他的情,便會任由他挑逗下去,或者主動吻過來。
但駱明翰扣住他細細的手腕:“夠了。”
眼神從迷戀到清醒,再到羞惱,大約只過了一秒。駱明翰神情淡漠已極:“關映濤培訓時沒有教你,我不喜歡出軌?”
“只是被人口的話,也算不上出軌吧,”洛洛認真冷靜地說,“你覺得呢?”
駱明翰反倒笑了一聲,似乎是覺得這句話有意思。
洛洛沒拿傘,抱起書再度鑽入雨幕中,聲音在隆隆的水聲中模糊:“我随時準備好謝你。”
·
缪存問完誰啊,沒得到回答,反而又打了個噴嚏。
駱明翰牽他的手,“怎麽這麽涼?”
“一教大廳穿堂風。”缪存可憐兮兮地捂着鼻子,講話都帶鼻音了,“所以剛才順路接了誰?”
不是駱遠鶴吧!他腦洞大開,心想也許是接到了駱遠鶴,他就坐在後座,然後看到缪存上了車……什麽亂七八糟的!缪存渾身一個激靈,不要,這太可怕了!
他已經問了三次,駱明翰卻不打算說了,而是捧住缪存的臉,又纏綿地吻他。
“不是什麽重要的人。”他最終這樣回答。
只是,他察覺到這一次缪存接吻的心不在焉。明明剛上車的那一吻還乖順認真,只是幾段對話的功夫,便忽然浸透了敷衍,甚至……有些抗拒。
缪存推着他的胸,氣喘籲籲的,眼眸中的情緒卻冷靜:“對不起,我現在不想接吻。”
他想看手機,想看未讀消息,想看是不是駱老師找他。
而不是在這裏和駱明翰接吻。
駱明翰是個敏銳而善于厘清因果的人,缪存的轉變只在上車前後,顯然,——他是吃醋了。
預想中因為被在乎的狂喜并沒有出現,駱明翰莫名覺得心裏一慌,眸色因為緊張而晦暗下來:“你生氣了?”
缪存根本無心聽他說什麽,只乖巧但有些急切地催他:“回家好嗎?駱哥哥,很晚了,我有點累。”
駱明翰動了動唇,還想解釋什麽,但缪存已經閉上了眼,手心把手機屏幕都捂出了濕熱。
車子啓動,終于駛離美院。到別墅時已近十一點,大雨滂沱,按往常,缪存會讓他留宿。兩人同床共枕不止一次,雖然沒做到最後,但對彼此身體已經很熟悉。從這裏回駱明翰家很遠,尋常暢通時都要開四十分鐘,何況是這樣的惡劣天氣下,事故擁堵頻發,車速也提不上去,還很危險。
“我今晚——”話沒講完,缪存已準備關門,“晚安,路上小心。”
駱明翰站在玄關,神色是猝不及防的一怔,繼而把所有話都咽進肚子裏,靜了靜,尾音卻艱澀:“……你不留我?”
缪存潦草地找借口:“我會畫畫到很晚,你開慢點,注意安全。”
駱明翰意識到他的冷淡,以為還在為他遲到的事情生氣,一貫游刃有餘的表情上有了一絲無措,“是不是還在為剛才的事生氣?我承認——”
缪存仰起臉,淡漠中染上了不耐煩:“不重要,你不用解釋,我沒有生氣。”
門被輕輕合上,繼而傳來反鎖的聲音。
“缪存!”駱明翰拍了下門,語氣染上了無能為力的焦躁:“你不要無理取鬧。”
缪存的腳步停滞一瞬,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這麽說,但他最終也沒出回。
·
大群裏的消息已經刷了幾百屏了,果然有好多人艾特他,排着隊地調侃:
「@缪存你男神回來了」
「@缪存你男神回來了」
「@缪存你男神回來了」
……
缪存看着這惡作劇的一排,唇角微微上翹起。
後面又聊別的,熱度一直不停,似乎駱遠鶴的突然回國是件了不起的大新聞。
「剛剛在悲鴻樓看到駱老師了,院長跟他一塊兒呢」
「幾個月沒見總覺得駱老師又帥了」
「今天也是想嫁給駱教授的一天」
「你好,你的輔導員正在本群看着你丢人」
缪存退出群,看着駱遠鶴的對話框半晌,拿冷冰冰的手貼了貼臉頰,深呼吸,繼而才點進了語音通話。
沒接。
麥特從樓上下來,看見他仰躺在沙發上發呆,外套不知道換熱水澡也不知道洗,“傻了?”
缪存噌地一下翻身坐起,“我去洗澡,你幫我看着點火。”
打開冰箱冷凍層,輕車熟路地拉開抽屜——包得渾圓可愛的餃子,都是駱明翰讓人給他送來的。
缪存怔了一下,這只是很快的一瞬間,快到他都難以分清自己的情緒。水煮沸,他取出餃子扔進水裏,抱着睡衣浴巾去洗澡。
麥特幫他看着火,隔一會兒聽到缪存問:“我手機響了嗎?”
“沒有!”
過了幾分鐘,又問:“有人找我嗎?”
“有微信!”
缪存迅速沖洗完,濕着頭發就走了出來,大毛巾往頭發上一蓋,他拿起手機——
是駱明翰。
他說:「晚安」
他現在應該在路上,不知道是出于什麽樣的情緒,才會在路邊将車停靠下來,給缪存發上這樣簡單的兩個字。
又不是非說不可。
缪存覺得這兩個字看到了就行了,扔下手機跑去吹頭發。
駱明翰一夜都沒等他他的回信,哪怕是簡單的三個字「你也是」。
走去吹頭發的短短三步路,缪存就打了三個噴嚏,腦袋都給打懵了。
是該生氣,要不是吹了這十五分鐘的風,他能感冒嗎?
“阿嚏——!”
吹頭發時心情倒平緩了下來。不急的,駱老師一定會抽時間見他。他回國來想必是因為公務,待不了幾天就還得回去。只要見上一面,随口聊上幾句,就能救缪存接下來半年的命。
吹風機響動大,麥特似乎嚷了句什麽,但缪存沒聽清。等吹完了,看到了手機上的未接來電,缪存“啊!”了一聲,憤怒地瞪向麥特:“你怎麽不叫我!”
麥特無辜地眨眼:“我叫了,你沒理我。”
缪存:“……”
是駱老師的電話!
“缪缪,你餃子煮爛了。”麥特繼續好心地幸災樂禍。
缪存手忙腳亂,一邊回撥過去把手機夾帶耳下,一邊把鍋裏的湯湯水水盛出來。
嘟聲漫長,但只是兩聲後,便被電話那頭的男人接起。
“缪缪。”
“駱老師,”缪存渾身緊繃,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有異樣,“我剛才在吹頭發。”
“不叫駱哥哥嗎?”駱遠鶴的聲音似笑非笑。
缪存咬了下唇,把鍋輕輕地放下了,轉身靠上流理臺,輕垂眼眸,叫他:“駱哥哥。”
“明天有空嗎?”
“上午有兩節課,下午四點有選修——我可以逃課!”
駱遠鶴笑出聲來:“你跟你的老師說這些好嗎?”
“你自己說不是老師的……”缪存嘟囔着抗議,但唇角已控制不住揚起,眼神也很亮,“那明天下午見?”
駱遠鶴:“恐怕不行。”
缪存:“……”
沒空那你問什麽問。
“不能從中午開始就見嗎?”駱遠鶴悠然地說。
缪存一口大氣喘不出,憋在心裏要死了,只能草草地“嗯”一聲,等駱遠鶴那邊挂斷電話後,他轉過身去兩手撐住臺沿,猛地深吸了一口氣。
麥特古怪地看着他,但什麽都沒說。
其實他很想告訴缪存,你現在前所未有地像是在談戀愛。
·
駱遠鶴上午有學術會議,就在美院的悲鴻樓召開。他以前都把自己當高校裏的閑散人員,只一心畫畫,教授大一新生基礎課,帶幾個合心意的學生,其他公務會務一概不聞不問。
這次他願意不遠萬裏從法國回來,就連校方都很意外。
缪存在課間也聽到女生八卦:“聽說駱老師就為回來開個會,感覺都不認識他了。”
缪存趴着補眠,聞言勾起唇。駱遠鶴逃會逃得離譜,院裏滿世界找人,他帶缪存去中大的天文山上吹風。
“可惡,我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嫁給駱老師!”
“加我一個加我一個,我是來加入你們的,不是來拆散你們的!”
“對不起,我和駱老師的床很擠,容不下第三個人了!”
幾個人嬉鬧成一團。女生聊起這些來固然活潑可愛,缪存臉上的笑意卻淡了些。
他們個個消息都這麽神通廣大,竟然都不知道駱遠鶴已經交了女朋友了。
下了課正好十一點半,缪存把書本課業随手一卷便匆匆忙忙地往教室外面跑。這是整個油畫系一起上的大課,人流密集,他冷不丁便撞進了誰的懷裏。
缪存吃痛捂額頭,還沒反應過來,旁邊同學已經尖叫起來了:“駱老師!”
駱遠鶴懶散地半擡起手,臉上笑意淺淡:“中午好。”
缪存愣愣地擡起頭,眨了下眼,駱遠鶴無奈地看着他:“怎麽撞得這麽準?”
他還是原來的模樣,因為入冬降溫,穿一件駝色的大衣,裏面是西裝馬甲,大約是為了會議場合才穿的,整個人看上去是英倫式的儒雅。
駱遠鶴是美院公認的偶像男神,年紀輕輕成就便高不可攀,考試給分也松,上課從不點名,因此人緣極好。學生們一疊聲喊着“駱老師好”、“駱老師再見”,駱遠鶴只是略略颔首,當着所有人對缪存說:“撞疼了?”
缪存搖頭再搖頭,女生們不知聊些什麽刺激話題,一邊互相推搡着回頭看他倆,一邊嘻嘻笑笑地跑遠。
就這樣一路被圍觀着走出教學樓。
“怎麽突然回來?”
駱遠鶴對他勾勾手指,“書給我。”
缪存遞給他,他自自然然地攏着幫他抱住,才回道:“臨時決定的。”
“回來了也不跟我說。”缪存抗議。
駱遠鶴斜他一眼:“生氣?”
“有一點。”
駱遠鶴笑了笑,“別生氣。”
不像哄人的樣子,但分明又是在哄的。他做事就是這樣,一切都簡化到最純粹的地步,有時反而令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駱明翰那天确實猜對了,駱遠鶴會帶他看各種頂級私展,卻懶得帶他好好吃一頓高級料理。兩個人在大學城的商業街上找了家飯店,是常去的東南亞料理,價格對于學生有點小貴,但其實還是很親民。
缪存的目光總是停在他臉上,直到駱遠鶴與他目光接觸,他才會倉促地轉開。
他怎麽會覺得駱明翰和他像呢?他們根本就是千差萬別。駱遠鶴沒有他兇,沒他那麽有壓迫感,沒他那麽盛氣淩人又游刃有餘,似乎随時随地都能控場。
駱遠鶴就是駱遠鶴,是沒有替代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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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明翰等了一晚上加一晚上,也沒有收到缪存任何的消息或電話。
他憑什麽生氣這麽久?
是,他是半路節外生枝接了下洛洛,但既然有過一面之緣,那麽糟糕的天氣,他能順路捎一段順手幫一把,為什麽不幫?
科大是遠,來回十公裏,但他在導航前并不知道,難道知道遠了,就要把洛洛趕下車嗎?
所有人都意識到,今天的會議氣氛尤其嚴峻。
駱明翰十指交握成拳,抵在唇邊。
他始終面無表情,眼底的晦暗結成濃雲一片,腕表的藍寶石表盤反射出雪山般的冷光。
項目經理做完了複盤彙報,等待着這位高級合夥人發話。她很忐忑,因為駱明翰今天一絲笑意都沒給,甚至對她的彙報隐約感到不耐,仿佛是一場難以忍受的煎熬。
他不說話,所有人面面相觑,莉莉輕咳一聲提醒,駱明翰推開椅子起身,英俊的面容寒冰般:“先散會,下午單獨述職。”
他确實忍無可忍了。
缪存憑什麽這麽生氣?他甚至拒絕了洛洛的示好求歡,不是應該……不是應該獎勵他、認可他、誇他嗎?
等待電話接通的時間也漫長得令他難以忍受,以至于不得不點起一支煙。
全辦公室人都在看熱鬧,看他們年輕的老板站在高空玻璃幕前,面容沉沉而無可奈何。
缪存挂了。
在察覺到手機震動、看到屏幕上的「LMH」後,條件反射地便挂了。
駱明翰的人生從未、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茫然。
一種荒誕的無力感從心頭竄起,迅速席卷了每一條神經,讓駱明翰覺得懷抱和手心都很空。
他現在應該抱着缪存,掌心摩挲着他的黑發,親吻他唇角。
而不是這樣找不到人。
他甚至想象不到缪存正在哪裏,在做什麽,正和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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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散步,昨天的暴雨黑雲已盡數消散,是個難得清爽的碧雲天。駱遠鶴看出缪存的慌亂:“有約?”
“沒有。”
駱遠鶴便不再問。走至學校西邊,眼前是那道莫奈的日本橋了,缪存忽然說:“老師你知道嗎,這座橋原來不叫莫奈的橋,叫告白橋。”
“我知道。”
“啊。”缪存怔了一下,“好吧。”
也是,駱明翰都知道的事情,駱遠鶴怎麽會不知道呢?
大概是不忍心讓他失落的,駱遠鶴勾了勾唇:“其實是剛剛才知道。”
缪存知道他在配合自己,但唇角還是跟着心情飛揚起來。
“那你知道為什麽叫告白橋嗎?”
這一次駱遠鶴不掃興了,“為什麽?”
“因為有很多暧昧的人就是在通過這座橋時表白的。”
駱遠鶴停了下來,看着缪存,“那你有在這裏跟誰表白過嗎?”
這是安靜的三秒。
安靜到沒有風,沒有鳥鳴,亦沒有人聲。隔着一道河與圍牆,一輛空乘的出租車寂寞地轉過街角,輪胎與地面發出了遙遠的摩擦聲。
缪存注視着駱遠鶴,目光看進他的眼底。
表白過了。
就是剛剛,就在心裏,就在這裏。
繼而笑了一笑,還是很乖巧的模樣:“沒有。”
相比起來,駱遠鶴的安靜要顯得短暫得多。只是略一凝滞,他便又重新向前走,漫不經心地說:“前幾天跟五室的丁教授通電話,他說,你的缪缪談戀愛了。”
駱明翰的電話一直打。
他好像非要在這一刻找到缪存,非要聽到缪存的呼吸,非要确認他的聲音仍會為他乖順而天真地響起。
缪存一直沒看手機,不知道駱明翰給他發了許多微信:
「別生氣了好嗎」
「昨天接的是洛洛,我不應該瞞你」
「接電話」
「你在哪裏?我來找你」
「我跟他沒什麽,你接電話好不好?」
「別無理取鬧了」
「我做錯了什麽可以告訴我,不要直接不理我。」
……
「寶貝。」
手機一直震,缪存也覺得很困擾,他不知道駱明翰今天發了什麽瘋,為什麽就是要這麽執着地找他,為什麽就是要這麽不合時宜。
“有人一直找你。”駱遠鶴溫柔地提醒,“你不回電話嗎?我等你。”
缪存長按關機鍵,“不用,是騷擾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