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實踐
王老師十分靠譜，通過她弟弟的關系，不過是三兩句話的功夫，就已經聯系好了消防大隊。
校領導對于左思烔寫的企劃方案也相當滿意。
時間安排在周二下午，各科老師們都調了課，4班和7班的孩子整裝待發。
在出發前，左思烔特別向自己班的學生強調，讓他們認真觀察，做好筆記，返校後要寫600字的作文。
車子載着他們向山泉區消防二分隊的訓練營駛去。
到了地方，大家依次下車，排好隊，無需班主任和體委吆喝，他們表現得比在學校裏乖上許多倍。因為，任誰見到這渾身上下散發着“硬氣”二字的消防員大隊長，都會立馬變得老老實實。
“您就是王隊長吧？”王老師先上前打招呼。
“老師，您好，叫我王特就行。”
王隊長看上去約莫三十六七歲，王老師自然不好意思直呼其名：“王隊長，耿副隊長來了嗎？”耿副隊長是王老師弟弟的好哥們，之前的參觀事宜都是與他交流。
“他出任務去了，事情已向我交代過，我會讓張班長帶你們參觀。”說罷，王特招呼了一聲，“小張，過來！”
張班長的年紀看起來就小了很多，最多不超過三十歲。
“兩位老師好！”張班長一笑，露出兩排大白牙。
王老師和左思烔也立馬向對方問好。
一下午的觀察活動，被張班長安排得井井有條。先是參觀消防員的宿舍，而後觀看消防救援的視頻，并學習必要的消防知識，最後帶領學生一起進行部分實操演練，體驗消防官兵的訓練日常。
王老師對這樣的安排十分滿意，沒想到這小夥子看起來有些愣，腦子其實非常靠譜。
學生們全程保持嚴肅認真，勤發問，勤筆記，體現了學校的良好形象，引得其他消防官兵贊嘆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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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班主任的王老師和左思烔都感到很驕傲，連王特都說班級紀律堪比部隊要求。盡管她們知道這是客套的場面話，但心裏仍舊高興。
只是，時間一長，孩子們與王班長的互動逐漸增多，慢慢變得放肆起來。
在實操演練開始前，7班的一個男生突然提出建議，想要和消防官兵們打一場籃球比賽。
這個男生叫李攀，是班級裏的老油條了，平時不學無術，就愛節外生枝。他能夠在過去一個小時裏安分守己，已經遠遠超出左思烔的預想。
一呼百應，其他男孩子都嗷嗷叫了起來。
左思烔立馬朝他丢過去一個嚴厲的眼神。
李攀知道班主任的脾氣性格，狠話和狠手段很少放到臺面上，只在背地裏一對一訓話時才“兇神惡煞”。
可現在偏偏是在臺面上啊！此刻他需要怕什麽？他什麽也不怕！
李攀朝調皮地朝班主任扮了個笑嘻嘻的鬼臉。
張班長果斷同意，很快叫來了幾個消防官兵。
“你們班學生可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王老師也顯得興奮異常。
“沒想到張班長會同意。”左思烔無奈聳肩說。
4班的個別男生也有些心癢，就找王老師問話，希望也能夠得到一次機會。
王老師點頭同意，他們也高興地嗷嗷叫了一陣。
“我們班孩子要是有你們班孩子一半乖就好了。”左思烔羨慕地說，“從來都是先斬後奏。”
“但你班上的學生活躍啊，上7班的課，就怕壓不住；上我4班的課，就怕他們全睡着了。”
“咱們兩個班應該混合後二次分班。”左思烔哈哈笑了起來。
籃球賽進行得十分火熱，孩子們的熱情也上升到了高潮。
但雙方實力上的懸殊實在太大，沒過多久，消防官兵就把得分遠遠拉開了。
血氣方剛的學生們倒是不服輸，他們越挫越勇，很快就把分數給扳平了。
左思烔也看得熱血沸騰，扯着嗓子給孩子們加油助威。
張班長在一旁小聲地說：“我們的人給學生放水了。”
“放水？”說實話，左思烔不懂籃球。若不是張班長的這句話，她壓根看不出來賽場上的貓膩。
“對啊，這根本不是他們平時打球的水平。”張班長憨厚地笑了笑，“我料到他們會放水，學生的自尊心都很強。”
左思烔皺眉，片刻後，她堅定地說：“不行，希望你們能拿出真實水平，把學生給打趴下。”
張班長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說真的？”
她點頭：“我這趟帶學生來的目的，就是為了見識消防官兵的陽剛之氣，你們必須贏。”
“贏是會贏，但分數不會拉得太大，下半場我跟他們交代一下。”
“好。”
中場休息，男生們聚攏在一起，商量着打球的戰術問題。
左思烔站在一旁聽着。正當她覺得這幫孩子還真有兩把刷子的時候，卻聽有個男生傲嬌地說：“我以為消防員多了不起，其實也就just so so，水平一般。”
其他男生立馬應和說“是啊是啊”，繼而發出一陣狂笑。
這笑聲在他們看來是自信、是潇灑，但在左思烔看來，則是不知天高地厚——一幫兔崽子，等會兒必然有你們好受的！
她深吸一口氣，轉身徑直往張班長的方向走去。
“張班長，請你們下半場從上場開始就拿出真正的實力，分數拉得越大越好。”
“怎麽了？怎麽變了？”張班長有些不解。
“那幫學生實在欠收拾。”
張班長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
下半場的比賽，消防員們果然毫不客氣地用真實力說話，壓根不給學生們碰球的機會。
氣氛變得焦灼起來。
場下的學生聲嘶力竭。場上的學生精疲力盡。
不知什麽時候，女生們放棄了為小男生加油助威，反因消防員的投籃而激動地尖叫。
“太帥啦！”
“哇！！！”
“好厲害啊！”
“王者碾壓青銅！”
最終，消防員們高分勝出。
從場上下來的男孩子們顯然有些喪氣。
左思烔将礦泉水分發給他們，說：“你們輸了比賽，可不要掉眼淚，我嫌丢人。”
沉悶的氣氛被她的這句話打破，幾個人突兀地笑了起來。
“他們前半場把你們當小孩，後半場把你們當男子漢。”說罷，左思烔微微一笑。
經由班主任這麽一說，大家仔細琢磨一番，原本低落陰郁的表情逐漸變得晴朗起來。
王老師在一旁聽到，暗嘆左思烔手段實在高，着實育人有方。
最後一個環節是實操與演練。
消防隊員們先是向孩子們展示了不同情況下穿着的不同款消防服裝，并邀請幾個孩子進行試穿感受；男生們始終表現出比女生更大的積極性，他們有着對制服的天然崇拜和向往。
張班長讓其中一個小戰士向孩子們詳細介紹了工作時所用的各種工具和車型，包括高層供水消防車、雲梯消防車、多功能消防車、240噸供水消防車等。他一邊操作一邊講解不同裝備的作用，孩子們聚精會神地聽着，還依次進車參觀了裏面的結構。
最精彩的莫過于消防員的日常作訓示範演練，尤其是高樓下降，引得女生們連連驚叫。
張班長問：“有沒有誰想要試一下這個？”
女生們自然是默不作聲，男生們的目光在彼此間流轉不停，終于，幾個男孩子舉起手來。
左思烔一看，舉手的七個男生中，竟有五個都是自己班上的。她立馬湊到張班長耳邊問：“學校專門交代過，過于危險的動作不能讓學生嘗試，萬一出了什麽問題，怕承擔不了。”
張班長知道她作為班主任的顧慮，解釋說：“這個不危險的，我們都有防護措施。”
“其實我挺想讓學生嘗試，看他們熱情也挺高的，”左思烔苦笑，“但校領導的意思，我不敢違抗。”
“現在學校就是怕這怕那，搞得學生跟溫室花朵一樣。”
“這話我們當老師可不敢講。”但左思烔卻跟着點了點頭。
張班長無奈聳肩，便開玩笑說：“那不讓學生試了，要不左老師試一試？”
一旁的學生突然聽到這句話，立馬起哄：“左老師要試！左老師要試！”
猶如口號一般，這句話瞬間蔓延開來。
學生們一致叫道：“左老師要試！左老師要試！”
王老師一臉震驚，很怕再有學生看熱鬧不嫌事大，把她也給撺掇上去。但低頭一看，她慶幸今天自己穿了個毛呢長裙。
再一看左思烔，她穿的是休閑長褲。
“我不行，我恐高的！”左思烔想憑借一己之力來抗衡整個人群的躁動。
“克服！克服！”
“克服！克服！”
“克服！克服！”
口號一變再變。
“左老師，來一個！左老師，來一個！”
“左老師，威武！左老師，威武！”
張班長笑得一臉樸素無害，而左思烔此刻卻欲哭無淚。
消防員們帶頭鼓掌，孩子們回應的掌聲更是熱烈。
她深深地嘆上一口氣。上吧，不然咋地？若是執意脫逃，以後管理班級她還有什麽威懾力可言？
王老師同情地看着她被消防員帶離的背影，再度慶幸自己今天穿的是裙子。
七層頂樓。
距離地面約十多米的高度。
左思烔被綁上了安全繩，消防員手把手教她如何下落。
學東西倒是不難，難的是運用啊！
她腦袋向高牆外探出朝下方看了一眼，吓得立馬又縮了回來。
“左老師，加油！”
“加油！左老師！”
吶喊聲此起彼伏。
真是到了進退兩難的地步。
左思烔深呼吸。
她努力平複自己持續加速的心跳。
雙手合十拜了拜天，口中喃喃：“老天爺保佑！”
再度深呼吸。
深呼吸了很多次。
終于，樓下的孩子們再度看到了左老師身影。
“加油！！！！！”
“左老師！！！！”
“永遠滴神！”
她跨出了第一步。
“啊！！！！”
“左老師！！！”
“牛逼！！！”
“加油！！！”
“慢點！！！”
“帥啊！！！”
“不着急！！！”
她開始緩慢下降。
“加油！加油！左老師，加油！”
“加油！加油！左老師，加油！”
學生的叫聲引來許多消防官兵，連王大隊長都來了，他們紛紛駐足觀看。
終于下到地面上，左思烔的雙腿已經徹底軟了。一方面是累，是一方面是她真的恐高。由于心裏壓力太大，導致體能消耗嚴重。
學生和消防官兵為她鼓掌。
盡管手腳無力，但她仍舊對面前的學生們開玩笑說：“你們啊，作文裏面一定要寫這一段，都得誇我厲害！”
做班主任，真的好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