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分別
下班後，左思烔如約給季梵打電話。兩個人約在了社區門口見面。
季梵拉着箱子，和他回來那天的打扮一樣。
“你來開車行不行？我想歇會兒。”一見到他，左思烔就略帶歉意地說了這樣一句話。
季梵上車後系好安全帶，問她：“今天很累？”
她将下午發生的事情同他講了一遍。
“真厲害。”
“硬着頭皮上，不上也得上。”她苦笑，随手将音響打開。現在，她只想将眼睛閉上，靜靜地聽着音樂在車廂內緩慢流淌。
放了大約七八首歌的樣子，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左思烔瞬間睜開眼睛，匆忙地去包裏翻手機。下班後的這個時間聽到鈴聲響起，會下意識地以為是學生家長打來的。結果，竟然是王老師。
“喂？”左思烔調整了一下坐姿。
“左老師啊，跟你講個好消息哦！”電話那頭王老師的聲音顯得有些興奮。
季梵騰出一只手将音響關上。
“怎麽了？”左思烔笑，“誰的好消息啊？”
“當然是你的好消息了，”王老師清了清嗓子，“王大隊長啊，他剛剛聯系到我，讓我問你一下，有沒有興趣跟他的小舅子交個朋友？”
季梵眉頭挑了挑，他聽得一清二楚。
左思烔聽出對方的意思，通俗來說就是介紹相親。她尬笑兩聲，問道：“王隊長的小舅子？這關系挺繞的。”
“不繞的，他小舅子啊就是耿副隊，我弟弟的哥們。這次參觀的事情，就是他給促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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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副隊？就，還是個領導咯？”
“他今天出任務去了，剛好沒在營裏，你們倆給錯過了。聽我弟說，長得那叫一個帥，跟明星似的，人高馬大。他前段時間剛分手，現在啊正好在空窗期，你不也是單身嗎？”
王老師一下子說了那麽多，左思烔一時間難以消化。消防員、長得帥、個子高、剛分手。前三個條件聽起來還不錯，但是，這剛分手……
“他什麽時候分手的呀？”
聽左思烔這麽認真地問這句話，季梵的喉結忍不住動了動。
“好像是，上個月吧，這個是我弟說的，具體情況我不清楚。”
“我也只是随口問問。”
“就是交個朋友而已，王大隊長既然開口了，咱們這次又是因為他們的配合才能這麽順利，也不好回絕，是吧？”
這話說的，像是讓她必須同意。
左思烔說：“其實，我近期沒有交朋友的意願。”
“阿喲，”王老師立馬擺出過來人的姿态勸服她，“哪有什麽意願不意願的，緣分來了呀，是擋都擋不住的，等你有意願的時候，要是身邊沒緣分怎麽辦？你傻了吧，這朋友先處着，能不能成無所謂。你單身，他單身，幹嘛拒絕呀？”
她似乎沒有拒絕的合理借口，只好問：“那個耿副隊是什麽意思？”
“他要是不同意，王大隊長能來聯系我嗎？”王老師開心地笑了起來，“那我就當你同意了啊？我把你的手機號給出去了？你的手機號是微信號吧？讓他加你微信。”
她猶豫片刻，終于支支吾吾地說了句：“那好吧。”
挂了電話，左思烔看了一眼身旁的季梵，将手機收回到包裏。
隔了半分鐘，季梵突然開口：“要相親了？”
她以為他什麽都沒有聽到，竟然什麽都聽到了。
“……不算相親吧，就是交個朋友。”
聽她這話說得如此沒有底氣，季梵的情緒稍微好了一些。
“消防官兵？”
“嗯。”
“……挺好。”說着言不由衷的話，因為不知除此之外還能說些什麽。
左思烔輕輕瞥了他一眼，沒有應話。
二人都沉默着，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季梵，我問個問題，”左思烔打破安靜，“你沒有女朋友吧？”
一般來說，都是問“你有女朋友嗎？”，而不是“你沒有女朋友吧？”。季梵不解，覺得這話問得有些奇怪。他回答：“沒有過。”
沒、有、過。左思烔震驚，他長得這麽帥，又混跡在美女如雲的娛樂圈裏，竟然沒有交過女朋友？未免有些離譜……
她盯着對方完美的側顏，帶着懷疑的口吻問：“你竟然也是母胎單身？”
也。季梵心下了然。
“丢臉嗎？”他笑了。
“一點兒也不丢臉。”因為她是同一陣營的戰友啊，只不過……她老實地說，“有些詫異。”
“哪裏詫異？”
居然還問哪裏詫異？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你長得好看，身邊又不乏美女，居然母胎單身，當然會詫異。”
“你長得也好看。”說完這句話，季梵不敢看她。
“是吧？”左思烔面對這樣的恭維倒是接受得很自然，“我主要是因為身邊異性太少。”
“不過，你馬上就不是單身了。”
“你怎麽知道呢？”
“消防官兵。”
她微微擺了擺手，說：“八字沒一撇。”
但他知道，八字早晚會有那一撇。
“‘你沒有女朋友吧？’，”季梵問她，“你剛剛為什麽這麽問？”
“沒什麽。”
她笑得很坦然，随手打開了音響，再度閉上了眼睛。
是一首日本歌，《戀如雨止》。
季梵沒聽過，覺得很好聽，瞄了一眼名字。
開往郊區機場的路上，車輛不多。昏黃色的路燈一根接着一根地閃過。天空是濃重的青黑色，遠方有一顆明亮的星。
達到了機場，道路上只能停車三分鐘。
季梵下了車，左思烔換到了駕駛位上。她搖下車窗，向他揮手再見。
“注意安全。”他示意她先開車走。
她點頭，搖上了車窗，啓動，一騎絕塵，毫無拖泥帶水。
季梵立在站臺上，看着車子越開越遠，直到它拐入自己看不到的路口，他才轉身走向機場大廳。
他是九點二十分的飛機，左思烔瞄了一眼車載屏幕上的時間，現在也才八點十分。
這時，她的手機微信響了一聲。
-季梵：竟然晚點了，要十點多才能登機-
正值一首歌的結束，新起了另一首歌。
《打上花火》。是她喜歡的歌，她甚至能跟着哼上幾句。
音樂即将達到第一個高潮前，有個短暫的空白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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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前方，右側出現一個大開口。
01:00
高潮響起。
左思烔突然将方向盤向右打死，車子掉頭。
頭腦中的煙花随着音樂一起炸開。她要開回到機場去。
将車子停放在機場的露天停車場，她給季梵撥了個電話。
很快，對方接通：“喂？”
“你過安檢了嗎？”
“還沒，怎麽了？”
“我有點餓了。”
“嗯？”語氣裏有些笑意。
“我要在機場吃個飯再回去。”
他真的笑了：“你在哪兒？”
“機場大廳，B號門。”
“你站着別動，我去找你。”
“好。”
左思烔乖乖地站在原地，等着他來找自己。
一分鐘後，季梵朝她飛奔過來。
盡管他還是戴着口罩，但左思烔看得到他那雙含笑的眼睛。
季梵喘着粗氣，想都沒想地就擡起手來地摸了摸她的頭，問道：“這麽餓嗎？”
左思烔竟然也沒有躲開他的觸碰，反倒說：“特別餓。”
兩秒鐘後，他們才意識到剛才的舉動有些過分親昵了。
不由地，二人同時呆滞了片刻。
“……想吃什麽？”季梵先開口。
左思烔吞吞吐吐地說：“……什麽都行。”
“走吧，找找看有沒有你想吃的。”說着，季梵四周看了看，先走在了前面。
她跟在他身後，問：“你吃嗎？”
“吃啊。”
那麽，對她來說，吃什麽就變得不重要了。
“找個隐蔽點兒的地方。”左思烔提醒他。
季梵笑着說：“沒人認得我。”
“以防萬一。”
最終，兩個人找了家角落裏的西餐廳。或許是因為價格偏貴，餐廳裏沒什麽客人。他們挑了個最偏僻的桌子坐下，很快點了餐。
等待上餐的時候，她低着腦袋，像是自言自語，說：“現在是三月。”
他托着腮看着她：“三月，怎麽了？”
“沒什麽，三月還有些冷。”
“你冷嗎？”
“不冷。”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直到西餐上桌。
這是他們第一次同桌吃飯，像是約會似的。
“好吃嗎？”季梵問她。
“牛排還不錯，意面一般。”
她吃東西的時候看着東西。
他吃東西的時候看着她。
她不敢擡頭看他，因為知道他在看自己。
他因為她沒有擡頭和自己對視，反而更坦然地盯着她看。
“試戲成功的話，你會發微博嗎？”她終于擡頭，對上他的目光。
季梵搖搖頭：“我不常發微博。這種消息，很多劇組都不讓演員提前透露出去。”
“朋友圈呢？”
“不發，”他蹭了蹭鼻尖，“但，我會發消息給你。”
左思烔抿着唇笑了：“好，等你好消息。”
“萬一沒聯系你，就是沒有好消息。”
“那我要時刻等着你來聯系我了。”
“平時，我可以聯系你嗎？”季梵低着頭問出這句話。
左思烔假裝切牛排，并不看他，回答說：“嗯，是朋友啊。”
距離登機的時間還早，因此，這頓飯，他們吃得很慢很慢。
期間，聊得更多的還是工作。
季梵向她細數了自己演過的所有角色，包括那個穿了女裝的角色。
左思烔立馬上網搜索，看了幾個片段後，她并沒有說角色不好，反倒是誇他“好看的五官是可以兼容兩性的”。
有時，上一節課，會覺得四十五分鐘太過漫長。
此刻，吃一段飯，卻覺得一個小時太過短暫。
終究是到了分別的時刻。
“祝前程似錦。”她真誠地望着他的眼睛。
“謝謝，朋友的祝福，對我很重要。”
“朋友”二字，他原本是想要用“你”。
“再見。”她揮了揮手。
“再見的時候，麻煩朋友開車來接我。”
她笑着點頭：“好啊。”
“開車注意安全。”
“嗯，我走了。”說完，她盯住他片刻，便轉身離開了。像剛才開車那樣，幹脆利落，毫無拖泥帶水。
季梵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直到她徹底消失在遠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