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複鎮定,問道:“不知城中現在情況如何?”之前,他幫慕塵取笛子的時候,城守府是亂成了一鍋粥,并有各方人趁火打劫争權奪利,想要占取城守的寶座。
“如今是城守的表叔當權,局勢雖穩定下來,但人心惶惶。”慕塵的師傅應付地答完,又扭過頭對慕塵說:“醫廬的事,師傅已經托人擺定,不會有人來監視巡邏,我來這裏,是看你在不在,師傅先行回去,你也盡快出來。”說完,他斜眼看了方寰一眼便轉身離開。
“好。”慕塵答應,目送師傅。
待老者走後,方寰才說話:“他似乎不喜歡我。”
慕塵也感覺得出來師傅的不滿,卻對方寰解釋道:“師傅應該是生我的氣,是我未經同意就帶你來這裏的。”
方寰淡淡一笑,伸臂摟住慕塵的肩膀,讓兩人依偎在一起:“沒關系。”盡管慕塵沒有拒絕這個稍微親密的舉止,方寰心裏仍是隐隐擔心,他的師傅又成了一個攔在他們二人之間的障礙,他最不願如此。
離開伏島,兩人并沒有什麽行裝,幾乎是兩手空空。
不過,這次小舟上除了兩個人外,還多了一只鹿。
方寰疑惑地問:“你要帶它去醫廬?”
慕塵搖了搖頭,有些惆悵地說道:“我送它回去。”
那梅花鹿似乎聽懂了他的話,雖是安靜地卧在船中央,一雙骨碌碌的鹿眼格外楚楚可憐地盯着慕塵。慕塵不舍地輕摸着它的腦袋,還拿紅果子喂它,梅花鹿卻是心事重重那般,吃了幾個就不肯再吃了。
“哪?”
“到了我告訴你。”
穿過濃霧後,來到一片晴朗翠綠的水域,慕塵擡手往一個方向一指,說道:“到那裏。”
小舟靠岸,方寰先行上岸,把繩子系在樹幹上。慕塵讓梅花鹿起來,梅花鹿反倒側卧了身子,兩腿朝天的耍賴。慕塵無奈之餘,只好抱着一大袋紅果子,獨自下船。梅花鹿見狀,以為他要将它落在船上,蹭地起身,直接蹦到土地上。
“這裏才是你的家,答應我,在這裏好好生活,不要被其他野獸吃掉,等你來年生一大堆小鹿,我再來看你,好不好?”慕塵将梅花鹿愛吃的果子留下,揮手趕它走開,随後狠下心上船,也讓方寰快點離開。
Advertisement
聽着梅花鹿“呦呦”的呼喚,慕塵背對着梅花鹿不敢去看,眼睛紅紅的快要哭出來,方寰見此,當真哭笑不得,說道:“舍不得就把它帶在身邊好了。”
慕塵卻猛地擡起頭來,朝他嚷嚷:“你懂什麽?它又不是我的寵物,我也不是它的主人,這片山林才是它的家,如果我自私帶着它,讓它失去自由,那和當初的你有什麽區別?”
方寰啞口無言,可委屈的人說話要帶着尖刺,他也只能忍着。
在醫廬門口附近的樹林,方寰與慕塵分道揚镳,在此之前,兩人磨磨蹭蹭了許久。
“就不送我個臨別之吻?”
慕塵偏過臉,抿着嘴笑,卻不答應。
“那讓我親你一口,好不好?”方寰拉着他的手耍賴。
慕塵扭過臉輕瞪他一眼,卻點頭答應。
方寰心裏樂開了花,表面卻掩飾着自己的激動,手挑起慕塵的下巴,微俯下臉,與慕塵雙唇相碰,柔膩的觸感讓他忍不住環抱了慕塵的腰身,貼壓得更緊。慕塵臉泛飛紅,遲鈍地回應他,然而這已經足夠讓方寰欣喜若狂。兩人直到呼吸不過來才分開。
“你……小心行事。”慕塵眸光如星,敦厚地囑咐。回來的路上,方寰已經決定要去聯系驚鴻等手下,将沅州城的政權奪回來。
“我知道,等我安定下來,我就來找你。”像方寰這樣的人,知道男人更要有的是擔當,不能膩歪在這兒女情長上,可他就是不舍得,抱着慕塵遲遲不肯松手,卻是慕塵最後推開他,方寰只好毅然轉身。
慕塵目送方寰離開後才回醫廬,卻發現師傅居然在門口等着他。
“師傅,我回來了。”慕塵聲音極弱,臉色透紅,低着頭都不敢看師傅的臉。想必師傅已經把剛才樹林裏他和方寰一起的那一幕都看見了吧?真是羞死人了。
然而師傅聲音平淡地說:“師傅也有年輕的時候。”
慕塵終于有勇氣擡起頭來。
“我只問你兩個問題。”
慕塵心下一凜,應道:“師傅請問。”
“他是你以前口中的那人?”師傅收留慕塵之前,務必讓慕塵将所有的底細都交代清楚,因此他對慕塵也算了若指掌。
慕塵心裏有些慌了,不自然地答道:“是。”
“你不恨他了?”
這個問題給了慕塵當頭一棒,一旦想起過去的不堪,他也分不清自己的感情處于何一種地步了,他沉默了許久,終是回答:“不恨。”
“那就好。”
聽得出師傅話裏的失望,慕塵輕輕說道:“對不起。”
師傅語氣驟然變得嚴厲起來:“你不必對不起我,為師是不希望你與他來往,但你的事你自己考慮清楚,自己把握!”
“是。”
作者有話要說:
☆、兒大不由娘
時光翩跹,轉眼一月已過,慕塵天天蝸居在醫廬裏,足不出戶,不聞天下事。但,一有點上門尋醫問診的病患帶來的方寰的消息,哪怕是捕風捉影的蛛絲馬跡,也足以讓他魂不守舍倍加思念,因這,他的師傅在教導他醫術時比以往罵了他不知多了多少回。
一日,又有客人登門拜訪,卻不是病人,而是一個極其熟悉的人。
“驚鴻大哥。”慕塵見是他,卻不是那人,心裏雖有喜意也不免失望。
驚鴻向他點頭打了個招呼,随後徑直走到他師傅的面前,拱手拜禮,恭敬道:“岳前輩,多年不見,身體安好?”
師傅見到驚鴻,被氣皺的眉毛立馬舒展開來,“原來是你小子,看來,你也老大不小了。”
素來冰冷的驚鴻淡淡而笑,在慕塵師傅面前,親近而有禮節。
這兩人寒暄了幾句,慕塵無意聽得一些。
“半年前,我剛去見過你師傅,我們秉燭夜談三天三夜,實乃人生一大樂事。”
“家師在信中也常常提起您,只是,沒想到您收了徒弟,還是……慕塵。”說到這,驚鴻看了慕塵一眼。
慕塵當即認真起來,他知道驚鴻前來的意圖,因此帶着祈求的目光看師傅。
他想見方寰,真的想了。
若說以前,他對方寰總是冷冷淡淡,那是因為他不喜歡,或者是沒想過自己喜歡,可現在,他已經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如同被卷進漩渦一樣,他無法自拔了。
礙于驚鴻的臉面,師傅答應了,看着慕塵離開,卻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但最後,他只能化為一聲嘆息:“兒大不由娘。”
三旬未見,慕塵發現方寰蓄了短髭,盡管修身的錦衣華服令他盡顯英武成熟之氣,他着實憔悴了不少。
方寰一見慕塵,嘴角高揚,握住慕塵的手,問道:“我沒有親自去找你,你有沒有怪我?”
慕塵搖頭,他又不是女子,自然不會起閨怨,他知道方寰事務繁忙,他只是有點想他了。
“都怪我,我一定會找時間好好陪你。”方寰輕攬慕塵入懷,愧疚地說道。
“不必,”慕塵仰起臉,很認真地說道:“我來,是見你一眼。”要是久待,師傅會着急,離開時,師傅那臉都黑了,想到這裏,慕塵竟不自覺地輕笑了出來。
“笑什麽?”方寰有些心虛,他承認自己留了胡須顯得老氣了些,想必慕塵要嫌棄他。
“沒什麽。”
慕塵笑的時候,眉眼微彎,很是好看,方寰看得心動不已,按耐不住低頭去親,還沒碰到,慕塵就躲開,特老實地說:“好紮人。”
“慢慢地就習慣了。”方寰無奈,男子到了他這個年紀,若還是白面無須的模樣,會失了端莊之相,他好歹一國之君,自然不可讓人看了笑話。慕塵倒不必,一來他歲數未到,二來慕塵相貌清妍,要是穿上女裝,做出女兒姿态,恐怕能以假亂真。
兩人匆匆一晤就分別了。
回到醫廬,慕塵的師傅很是驚訝他那麽快回來,然而老人的欣慰很快變成了失望。
才沒過幾天,慕塵不敢先斬後奏,而是婉轉地請示一番,跟着溜之大吉,找那情郎去了,氣得他師傅吹胡子瞪眼,直罵:“你就不能有出息點,盡想着往人家那裏跑!”
作者有話要說:
☆、乞丐
此時,方寰在城守辦公的地方,一個官員正向他征詢,是否要将餘孽一網打盡。
“三日之內,若實在搜查不出來,那就此作罷,何須在此浪費人力。”
“是。”
那官員剛退下,又有人來,方寰有點不耐煩地皺了眉頭。
“皇上,公子來了。”
“慕塵?”方寰噌的起身,踏出門外,只見驚鴻一人,遂問:“他人呢?”
“公子在大門外等候。”
“怎麽不讓他進來?”方寰随口一問後,幹脆直接穿廳過堂走出去。
大街旁,慕塵正坐在石獅子的基座上,方寰一見,心裏又是喜悅又是難過,“等得久嗎?為何不直接找我?”
慕塵跳到地上站好,反問:“你不是要見很多官員?”
“沒你重要。”好不容易慕塵會主動來見他,方寰什麽也不想管了,直道:“有此大好時間,我帶你去玩。”
“行嗎?”
“我已經吩咐下去了,若無要事急事,他們不許來找我。”方寰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慕塵還真是瞠目結舌,以前方寰一直是政事至關重要。
看出慕塵的憂慮,方寰寬慰他:“事事由我親自動手,朝廷養着他們做什麽?不然,夫君我何來時間陪你?”
慕塵一聽,一惱:“什麽夫君!”
沅州城對方寰來說是個意義重大的地方,就是在這裏的多年以前,他确定了一件事——他愛上了一個叫慕塵的少年,此後的時間裏,他的心一直為這個少年沉浮不定,重回舊地,竟在這裏找回了自己愛的人,方寰自然感慨萬千。
慕塵倒沒想那麽多,他坐在馬上一路悠閑地看着風景,興頭一起,策馬奔行,惹得方寰擔心不已,直呼:“慢點。”
慕塵一點也不理會,反而跑得更遠,“駕!”
方寰只能追上去,與慕塵并行。
“不聽話的犟驢。”
“明明是大馬你太慢了。”
兩人鬥了會嘴,誰也沒贏誰,最後哈哈地大笑出來。
從郊外回來,經過人多的市集,兩人只能牽着馬走。
慕塵眼睛直盯着那些攤子上那些吃的,又怕方寰拿他笑話,在那裏忍着憋着的模樣,在方寰看來實在有趣,他将缰繩往慕塵的手裏一塞,徑直走向小販那裏,買了不少新奇的吃的東西回來。
“給你。”
“誰要這些哄小孩子的玩意兒?”
“你不要,那我就扔了。”
慕塵快手拿過,瞪了方寰一眼,“浪費。”
慕塵過得很開心,雖說他在沅州城裏住了好幾年,可每一次上街都是匆匆買了必要的東西,就匆匆回去,加上沒有心情,生活得極是枯乏,這城裏的東西好多還是他不知道的。
“你記得這裏嗎?”方寰記得清清楚楚,那一年,海風将少年的衣袂揚起,少年霍然一笑,如詩如畫。
“不就是沿海大堤?”慕塵卻見怪不怪,搖搖頭,直說:“這裏的風太大,我時常不走這條道。”
方寰剛想來個浪漫的回憶,卻發現自己對牛彈了琴,真是無言。
沿着大堤走,慕塵嫌無聊,非要到沙灘去玩。方寰奈何不了他,見海波不大,遂答應了陪他。
沙子十分潔白,慕塵脫掉礙事的外袍,卷起褲腿,往水邊走,時而掬起一條彩魚,時而捧住一只大貝殼,興高采烈的讓方寰來看。
兩人玩得正開心,從堤上傳來一喝:“你們在那裏幹什麽?”
方寰左右環視,才發現這裏是不允許下水的區域,正打算與那人說明一番,讓他去調派人員隔開地方讓慕塵玩個盡興,卻不想他的手突然被慕塵拽住:“快跑!”
慕塵一手拉着方寰,飛快地奔跑。
堤上的官兵下來追:“你們給我站住!”
慕塵回頭做了個鬼臉,方寰不解,跟着他狼狽而逃,邊問:“為何不與他說清楚?”
“這樣才好玩。”慕塵帶他穿過涵洞,一路直往一個不知名的地方。
巷子陳舊而偏僻,後面還聽得到那官兵的喊聲,慕塵更是覺得刺激,直往那狹窄的巷子裏鑽。
終于,兩人皆氣喘籲籲的在一個隐蔽的拐角處停下來,方寰定睛一看,慕塵身上只有一層薄薄的裏衣,還淩亂松散,露出胸前大片皮膚,他登時火冒三丈,将不明所以的慕塵翻過身,直接按在斑駁的石牆上,“啪啪啪”,直往那最多肉的地方連打幾掌。
“你幾歲了?盡會胡鬧!”
“啊……疼!”本來心裏不知有多開心的慕塵捂着屁股,當即和他翻臉,負氣要走,卻被方寰拽住。
“站好。”
慕塵甩手,根本不聽。
方寰把住他的手臂,威脅:“再動,我就點你穴,脫了你褲子打。”
“我讨厭你!”慕塵帶着委屈地說。
方寰沒放到心上,自顧自地給慕塵理順衣服系好衣帶,嘴裏還說:“你看你像什麽樣?”又蹲下來,用絲帕将慕塵雙腳上沾着的小沙粒擦掉,順便幫他把褲腿放下。
“來,穿上去。”方寰脫下自己的外衫給慕塵。
“我不稀罕。”慕塵憋着一股氣,用手打開,擡腳就走,走得很快。
方寰在後面緊追慢趕,慕塵卻是賭氣一般走得更快。
這片地區明顯是那些下層百姓住的地方,簡陋不說,還十分髒亂,屋子與屋子之間的道路很窄,兩人幾乎是側身鑽着過去,慕塵遠遠地在前面,終于走到盡頭,正要往左邊的轉角去,卻被絆了一下,一個踉跄又退了回來。方寰趕緊上前,只聽慕塵說:“對不起,我沒看到你,我不知道你在這裏睡覺。”
對方是一個乞丐,衣衫褴褛,髒得看不出原來的布料,臉也是又髒又黑,用眼睛盯着慕塵。
慕塵心下有愧,急忙回頭,也不賭氣了,徑直問方寰:“有錢嗎?”
方寰點點頭。
慕塵拿着錢袋,蹲下身,放到那個乞丐面前。
那乞丐仍目不轉睛地盯着慕塵看,慕塵有些心慌,驀然覺得這個乞丐很眼熟,好像什麽時候見過一樣。
就在慕塵小心翼翼地繞過去要離開的時候,地上的乞丐竟然抓起一把尖刀起身,直朝慕塵:“我要殺了你!”
慕塵大驚失色,卻因太過于突然而忘了反應。等他回過神來,卻發現身上并不痛,低頭一看,發現一只手在自己腹前硬生生握住了那把刀的刀刃。
鮮紅的血珠從指縫間滲出,滴落到泥地上。
“方寰。”
方寰沒應他,擡腳往那乞丐的心口狠力一踹,乞丐痛呼倒地,方寰松開了手,整只左掌血流不止。
慕塵看他傷口又長又深,幾乎貫穿了整個掌心,吓得臉色都白了,慌問道:“疼嗎?”
方寰抿唇微微一笑,低低說了一句,“這算什麽。”可他的額頭都流了不少疼出來的冷汗。
就在這時,那名巡守海堤一路追過來的官兵終于追了上來,還帶了好幾個人:“原來你們在這裏。”
慕塵已經顧不上去想這些人怎麽追他們追得這麽執着,直接求救:“帶我們回城守府,他受傷了。”
作者有話要說:
☆、放你一馬
方寰的傷口敷好藥後,慕塵親手給他松松纏上幹淨的紗布,并囑咐:“沒好之前,不要碰到水。”
方寰點頭,又問:“那我沐浴時怎麽辦?”
“你不是有一大堆伺候的人嗎?”
“我不要他們。”方寰打鐵趁熱,趁着慕塵心軟趕緊下手,“我的傷因你而起,你起碼要伺候我到好為止。”
“你想都不要想,”慕塵登時瞪了他一眼,反駁道:“我又沒叫你用手握住刀。”
方寰氣得牙癢癢,“你這個小白眼狼。”他轉瞬又軟了語氣:“那今晚,今晚你總得幫我解決吧?”
慕塵有些心不甘情不願,還是點了點頭。
房裏備好了水,在慕塵的幫助下,方寰脫了身上所有衣物,浸到木桶去,他擡臉,笑問:“慕塵要不要一起,來個鴛鴦浴?”
慕塵臉紅了,回道:“你做夢。”
方寰毫不客氣的将濕布塞到慕塵手裏:“那幫我擦背總行了吧?”
将頭發盤到腦袋上,顯露出來的方寰的背很寬闊也很厚實,慕塵撩起水,沿着肩部往下輕擦,可他的手很快就停住了,因為他看到一道醜陋的疤痕在方寰的後心處猙獰的依附着。
他怔怔看了一會,又顫着手趕忙開始手上的活。
終于洗好,慕塵替方寰套上一層層的衣物。方寰擡高兩只手臂,任由慕塵擺弄,卻不防慕塵從背後突然抱住他,心裏剎那間開滿了驚喜的花。
“怎麽了?”慕塵幫他擦背的時候,方寰就已經注意到慕塵的不對勁了。
“對不起。”慕塵的臉貼着方寰的琵琶骨,聲音極低,帶着愧疚。可方寰聽得清清楚楚,方寰只覺得自己的心随着慕塵低落,碎裂。他向他說對不起?不該如此的!
方寰用完好的右手,抓住慕塵貼在自己腹部的右手,轉過身對着慕塵,他将慕塵的手腕拉到自己的眼前,極其仔細地觀察,白皙的腕子肌理細膩骨肉勻稱,并沒有什麽不正常的地方,可方寰知道除了這裏還有另外三個地方曾經有道割痕,它們讓慕塵在絕望中痛哭,一想到那些過往,方寰只覺雙眼濕潤,他低頭輕輕地吻住那個曾有過傷痕的地方,用最誠懇的語氣說最真心的話:“是我對不起你更多。”
人有時候不就需要一句可以心安的話?那樣可以讓自己安慰地接受明明是巨變的事實。
慕塵是有些感動的,以往種種真的不想再去重提,只想要此刻的溫馨。他和方寰輕輕抱在一起,相互依偎着對方。
“慕塵。”方寰低聲喚。
“嗯?”慕塵揚起臉。
方寰的臉離得越來越近,隔得恐怕只有紙那麽薄,方寰終于按耐不住吻上那兩片殷紅的唇瓣。
可還沒貼穩,令人惱火的叩門聲突然響起,把方寰的火氣點燃了,他惡狠狠地問:“何事?”
“皇上,那個乞丐的身份查明了。”
“是誰?”
“上任城守的兒子。”
慕塵在一旁聽着他們的對話,恍然般喃喃自語:“難怪,我當時見他那麽眼熟,原來是他。”
“皇上,要如何處置他?”
“剁碎了扔海裏喂魚!”方寰沒好氣地回答。
門外沒有立即應是,而慕塵在屋內加了一句:“太殘忍了吧?”之前,方寰為他報仇,竟然将已經入土為安的城守開棺鞭屍,還把屍首吊在城頭示衆三日,方寰這般心狠手辣,是為他解恨,慕塵倒無多意見,但城守的公子好歹也沒幹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他家破人亡心懷怨恨出手刺殺也是可以理解的。
方寰看了慕塵一眼,改口:“那将他放逐海波之中,終生不許上岸。”
“是。”
門外的人離開了,方寰對慕塵說:“你太心軟了。”那個乞丐要真的刺中慕塵,再狠的懲罰又有何意義?
聽得出方寰話裏有一點點責備的意味,慕塵“哼”了一聲,不屑道:“我要不心軟,我就不會站在你面前了。”
方寰瞬間被戳中軟肋,他伸臂攬過慕塵,哄道:“我家慕塵最是宅心仁厚,你今晚就繼續大發慈悲,留下來陪陪我這個可憐人。”
本以為慕塵會推開他拒絕,卻沒想到慕塵答應得很幹脆:“好。”
一起躺在同一張床上,并不是沒有過,卻從未有一次像這般的心甘情願,慕塵心想,他真的淪陷了。
方寰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扭過頭與慕塵對視。
“怎麽這麽安靜?”
“沒有。”慕塵回過神來,要抽回自己的手,方寰偏偏握着不放,慕塵計上心來,就勢要玩個游戲,他坐起身來,講了一下規則,說:“看誰比較厲害?”
“好啊,輸的人就親贏的人一口,怎麽樣?”
方寰手掌攤開,慕塵将手心附了上去,一人縮,一人抓,一局過後就把順序颠倒過來。
前面好幾局,兩人都沒輸沒贏,當然,這是方寰偷偷讓慕塵的,好讓慕塵吃到甜頭,越玩越有勁,一會主動上鈎。
果不其然,輪到慕塵縮手時,方寰這奸詐之人,見慕塵放松了警惕,一把抓住慕塵的手不放松,笑道:“哎呀,有人輸了。”
慕塵願賭不服輸,又來那一句:“分明是你使詐!”
“我怎麽使詐了?”方寰聳聳肩,撇得一幹二淨,“來,快點,不許耍賴。”
慕塵猶豫了一會,忸怩地趴到方寰身旁,對着方寰的臉,俯下腦袋。
眼看慕塵的臉漸漸湊前,滿是期待的方寰也有點緊張了,他咽了咽口水,慌忙閉上眼睛。可左等右等都沒等來那溫軟柔膩的唇,睜開眼皮,只見慕塵跪坐在他身邊,一手拍床板一手捂着肚子,大笑:“你剛才的樣子真的好傻!哈哈!”
方寰登時惱羞成怒,完好的手背着朝慕塵的臀處快速一擊:“淘氣!你欺負我欺負上瘾了是不?”
慕塵當即收斂了笑,摸摸屁股,不服氣地小聲嘀咕:“明明就是你欺負我。”
方寰最怕他趁機鬧個別扭什麽的,趕緊動用嘴皮子:“好了,是我錯了,總行了吧?”
慕塵稍微滿意,重新躺下。
這回方寰不抓着他的手了,只是側過身和慕塵聊天,聊着聊着,慕塵竟然去見周公,方寰只好默默地看着他的睡态,心癢難耐燥熱難平。左手手心還在疼得緊,若不是受了傷,他真想馬上就把眼前這個人給辦了。但,他還是倍覺愉快地笑了,心裏道:算了,放你一馬。
床不小,加上方寰睡在靠邊的位置,給慕塵的手腳伸展騰出了不少空間,而慕塵越發不安分,四仰八叉,半夜裏,方寰被他踹得兩腳碰了地,若不是他及時穩住上身,恐怕整個人都翻到地上。
方寰磨磨牙,瞪了一眼罪魁禍首,做了壞事的人卻呼呼大睡,還露出雪白的肚皮。
怕他着涼,方寰尋思着找被子,卻發現被子被慕塵踢到腳邊,他懶得起身拿,用足尖一鈎,拿過被子,嚴實地裹住慕塵的腰腹,這才放心睡去。
作者有話要說:
☆、師傅
看着慕塵再次上馬去城裏買緊缺的藥材,當師傅的回屋,對屋中的另一人說:“你眼光倒是不錯。”
那個青年人頗有些得意的笑了:“那是自然,誰讓他如此讨人喜歡。”
老人家雖然對慕塵和方寰交往有些不滿,但沒有阻止他們親密來往。
慕塵原以為師傅和方寰相處不來,其實卻不然,這兩人同處一室,并不至于搭不上一句話來。
中間人不在,老人家終于還是忍不住對方寰擺出長者的架勢耳提面命:“徒兒因你受了那麽多苦,你莫要辜負于他。”
“我知道。”
慕塵買了藥材回來,又開始為師傅打下手。方寰在一角靜看這一幕,以前,他從不敢奢想慕塵會像這樣為他忙前忙後,而今,幸福又堆砌在他面前,心中自是感慨萬千,十分慶幸上蒼的眷顧。
由于治療不能中斷,方寰也不跑那趟路了,将手中事務全都交給手下安排,直接在醫廬裏住下。
師傅沒有表示反對,慕塵自然樂見其成。
夜裏,方寰和慕塵擠在一張床上,兩個人睡,有些束手束腳的,方寰幹脆摟住慕塵。
隔間就是師傅睡的屋子,這兩人也不敢有什麽過分的舉動,只偷偷摸摸地親了親嘴,又在那裏偷偷摸摸地笑。
聽得師傅起身出屋拿東西,慕塵終于敢動彈了,蹭着方寰,肆無忌憚地把一條大腿橫□方寰的腿間,尋找着最舒服的入睡姿勢。
方寰呼吸驟然一緊,以為是慕塵主動勾引,但看慕塵那明淨的眼神,也沒有現出媚态,他就知道不是。他伸手輕拍慕塵的臀,難耐道:“不要這樣纏着我。”
“啊?”小時候,看見爹娘睡覺的時候這樣纏在一起,慕塵就問娘為什麽這樣,娘說這是表達愛意的方式。反正兩個人都穿着褲子,這難道有什麽不對嗎?慕塵遲疑着,大腿沒抽出來,反而不自知的在方寰最敏感的地方那裏磨了磨。
這引得方寰倒吸一口氣,呼吸又急又重,心裏爆粗:娘的!若不是确信定他的慕塵是個随便挑逗一下就會臉紅的純潔之人,方寰一定會五體投地:這絕對是最高明的誘惑手段,明明做出暧昧的動作,偏偏是一副正經的表情!
這兩人開始小聲地對話。
師傅還沒進自己房門,就聽得兩個年輕人的竊竊私語,搖搖頭,頓生慨嘆:曾幾何時,他也曾這樣,但已經過了好多年了,久得他都快忘了。
走進去,腳步的聲音驚到了那小兩口,隔屋裏頓時沒有了動靜,師傅暗覺好笑,去吹了燭火。
解開纏裹在方寰左手的紗布,露出一道傷痕,顏色粉紅,顯然是長了新肉,慕塵一見,很高興地說:“再過些日子,就會恢複原樣了。”
方寰不失時機地拍馬屁:“這全賴塵塵的妙手仁心。”
慕塵心裏雖喜滋滋的,嘴上卻“切”了一聲,埋怨道:“你這樣油腔滑調沒個正經,難怪師傅把你趕回來了。”
“我巴不得呢。”在醫廬,連摸摸慕塵的手都得像提防賊一樣警惕着他師傅那虎視眈眈的目光,對方寰而言,實在是痛苦的一件事情。
慕塵苦惱道:“可我就得來回跑了。”
方寰得寸進尺:“那你就在我這兒住下吧。”
“才不。”慕塵去端來早已煎好的藥給方寰,揚眉道:“你快點喝掉,我就可以回去了。”
“遵命。”方寰一口飲盡,毫不含糊,又用清水漱口,才拉着慕塵的手,期待道:“塵塵,你是不是該有點表示了呀?”
話音一落,慕塵就有點臉紅了,但他還是勇敢地上前,快速地親了方寰的臉頰一口,趕緊地轉身,說道:“我回去了。”
方寰摸了摸臉,愣愣地看着慕塵離去,而後,一臉幸福的笑意。
回了醫廬,慕塵又發現師傅在燈前寫着什麽,這一次,他終于好奇地走過去問。
而師傅正好頓墨停筆,擡起頭看他一眼,将墨跡未幹的紙疊放到旁邊那一摞上,一齊交給慕塵,說道:“這上面的內容,你找時間看看,為師要你好好記住。”
慕塵以為是什麽必須牢記的藥理,下意識地低頭看一眼上面的內容,這一瞧,他的臉騰地一下徹底紅到了耳根,他結結巴巴道:“師、師傅,這、這是?”他還是沒那個能耐坦然地繼續說出來。
“男女乃天合,而你是男兒身,與他一起,自然不易。”
“可我……”慕塵羞到聲音都顫了。
“你就能保證和他不走到那一步?”師傅走到慕塵面前,拍了拍害羞臉紅的徒弟的肩,一臉嚴肅地說:“在此其間,你得學會自己愛護自己。”
聽師傅這麽一說,慕塵終于有些敢擡起臉來了,嘟囔道:“師傅就這麽确定我是被壓在下面的那個?”
師傅卻笑他:“你怎麽看都不像是在上面的那個。”
“哪有!”慕塵氣呼呼一說,羞憤難當,躲到自己的房裏去。
本想把師傅給他的東西扔到一邊,慕塵卻坐在床沿,鬼使神差地翻看起來,越看越是臉紅心跳,口幹舌燥。內容并不多,言簡意赅,一會就看完了,大抵是關于事前的清潔與事後的保養,更重要的是事中時達到歡愉應采取的姿勢等等,慕塵将目光久久盯在那段字上面,一張臉燙得跟用火熏了一樣。
不知怎麽的,他就有點想方寰了,身體裏莫名産生的燥熱讓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好幾回,才漸漸平靜下來。
這時,他才細想,覺得有些奇怪,雖說師傅見多識廣,一把年紀,過的橋比他走的路還多,但,師傅怎麽對這些東西知道得那麽詳細?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