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施展實在太過浪費,就求了師傅離開伏島,在鹜山腳下建了醫廬。
有師傅在背後支撐,一年的時間過去,他的名聲漸漸傳開,慕名而來尋醫問藥的人也越來越多了,而他遇到的都是比較容易醫治的小病小痛,疑難雜症卻是很少,因此倒無多大壓力,大多時候是他跟着師傅研究藥理。而藥材的來源,自然是他自己到周圍的山上采,幸好這個沅州城以盛産藥材出名,慕塵根本不必發愁找不到能用的藥草。
慕塵走出很遠的地方,起碼走了半個時辰以上,方寰則隔着一段不易被察覺的距離,不緊不慢地跟着他。一路上,他看見慕塵走得累了,放下竹簍靠在石頭上喝水,也看見過慕塵發現藥草欣喜地蹲下身去挖,最重要的是,他看見慕塵歇腳時在吹笛子。
他心裏很是驚奇,那清越的笛聲裏彌漫的思念和悲傷,方寰不會聽不懂。
是為誰而思念,為誰而悲傷?
不用想,方寰已經知道是誰了,不過,他不知道的是,那笛子是婉兒的遺物,慕塵日日帶在身邊,甚至還獨自學會了奏笛。
無法言喻的情緒在心底劃過,有不甘,也有無奈,慕塵的心裏仍舊裝着那個已經死去的女人,而他在慕塵心目中現在是一個什麽樣的地位呢?方寰突然有了一種不戰先敗的感覺,恐怕慕塵恨他還來不及吧,難怪見了他完全當做不認識他。
已過晌午,方寰見慕塵收拾行裝,知他是準備回去,加上心裏有些失落難過,也不想繼續跟蹤下去,幹脆直接回了竹林裏的院子。
在這段感情裏,到底還是他一廂情願的多。一時間方寰心煩意亂,都不知道該如何去審視兩人的關系。
方寰坐在窗邊的竹椅上,默默聽着外面竹葉摩動的蕭蕭聲,神情很是凝冷。
驚鴻前來,見其狀況,思索再三,才上前禀告關于沅州城守的情況。
方寰聽完才睜開眼睛,俨然又是另一副模樣,幽幽說道:“既然無法用外力摧殘,那只能使其內裏腐敗自亂陣腳,你讓潛伏在裏面的人多留點心。”
“是。”驚鴻又說:“皇上,還有一事。”
“說吧。”
“那日侵擾公子的城守之子,又去醫廬尋事。”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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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職已經命人将諸人擋退。”
驚鴻離開後,方寰從竹椅上起身,走到竹林裏散步,午後的陽光被竹葉篩過,零散地落在他的身上。
他從來不是容易放棄之人。
方寰的一只手掌抓住粗大的竹竿,暗暗用力。
想必他一開始裝作不認識慕塵就是錯的,那個女人已經不在了,難道慕塵就要一輩子都只惦記着她?方寰承認自己又在吃醋,甚至還傷到了心。但,難道他堂堂一個大活人會那麽沒有能耐?
早早用過晚膳,方寰一個人就往慕塵的醫廬趕去,而天色已是黃昏,在醫廬門口,慕塵送走最後一位上門的病人。
方寰走前去,慕塵擡頭看他一眼,很冷淡地說:“時辰已到,若有事,請明日再來。”說完他一手合了籬笆門。方寰卻一把抓住慕塵的手腕,粲然而笑,有點像個地痞流氓,拖了聲音道:“在下可不是來尋醫問診的。”
慕塵怔愣片刻,回過神來,想甩開方寰的手,卻怎麽也甩不開,臉有薄怒,盯着方寰的眼睛,冷道:“你想幹什麽?”
方寰貼近慕塵的耳邊,頗有些戲谑地說道:“算一下陳年舊賬!”
慕塵想掙開他卻不容易,被方寰連抱帶拖地帶進屋去,他自然不是肯乖乖順從之人,一腳用力地跺在方寰的鞋面上。方寰疼得倒吸氣,手裏卻沒有放松,幹脆疾手點了慕塵的穴。
慕塵被他扛進屋,暗自叫苦:慘了,師傅不在,在這山野裏,連喊個救命的人都沒有。
方寰直接進了慕塵的卧房,一坐定,他就将人放下,還将對方的穴道解開。
慕塵狠狠地瞪他。
方寰卻是一副笑嘻嘻的嘴臉:“看來你還是認識我的,我們還是別裝了。”
慕塵不說話,依舊瞪他。
方寰還牢牢抓着慕塵的一只手腕,道:“你就是這樣歡迎你夫君的?”
慕塵一滞,終于冷冷回了一句:“狗屁!”
“呵,慕塵,不管你在不在皇宮裏,你到底是我行大禮冊封過的妃子,”方寰笑出聲來,接着說:“我,可不是你的夫君?”
慕塵不置可否,只說:“放開我!”
“不呢?”方寰反要去摟他。
慕塵一直在掙紮,偏偏鬥不過方寰的力氣,被拿住,他惱羞成怒,一腳踢向方寰的腿。
要真的踢中了,方寰小腿不廢,也會痛極,幸好他迅速避開。他一手把着慕塵的手腕,另一手攔住慕塵的腰身,往自己這邊一拽,年輕人毫無招架的辦法,上半身朝下倒,最後堪堪落在男人的大腿上。
慕塵一愣,這個姿勢好熟悉。
“真不乖,如此對夫君不敬,為夫得好好教訓你一頓。”方寰理所當然地說着,将慕塵的雙手反剪按在腰後,大手揚起,準确地落在慕塵的一邊屁股上。
慕塵才發現不對勁,未來得及掙紮,臀上已經挨了方寰重重一掌。果然和以前一樣疼。
“你放開我!”
回應他的是“啪”的一聲,還有屁股另一邊彌漫開來的麻痛。
慕塵使勁地扭着身子,罵道:“混蛋!”
方寰挑眉一笑,又打了一巴掌下去,那手感讓他很滿意。
慕塵還在反抗他的壓制,方寰放輕了力道打他,倒不是出于懲罰的目的,而更像是在調戲。對付慕塵這種人,若是以君子之道,對方反而得寸進尺,和你離得更遠,倒不如用這種招惹的方式。
見他又氣又羞的模樣,方寰更是開心,這樣的慕塵才像他認識中的慕塵。
慕塵繃直了兩條腿,使得臀肉凸了起來,方寰又拍了兩下,巴掌下的部位很有彈性,他樂得一笑,索性惡趣味地将大掌覆在慕塵的一半臀上捏了捏,果然慕塵的屁股還是挺有肉的,很軟,很好捏。只是,令他有一點點失望的是,腿上趴着的人的反應不如開始時激烈,反倒是很安靜,既不掙紮也不罵人,讓方寰實在是索然寡味。
這樣詭異的安靜,方寰心生疑惑:難道他把慕塵給打哭了?
這并不是他的本意啊,他只是看這家夥冷冷的态度,純粹想戲弄一下而已,方寰終究沒有再下手,而是将慕塵扶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才出虎穴又入狼窩
慕塵站在地上,整了整衣裳,又是一副冷淡的臉孔。
“打完了?”他有些嘲諷地反問了一句,兀自接着說:“你可以走了。”
方寰很是訝異,這家夥怎麽變臉變得那麽快?不過,他可不能敗于下風,揚起臉,無賴道:“我若不走呢?”
慕塵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走出屋去,末了,還用手揉了揉屁股。
方寰緊緊跟上,才知慕塵原來是去竈房。
慕塵一個人生火煮飯燒菜,很是得心應手。
方寰倚着門看他忙上忙下,也沒有說話,只是慕塵直接将他當空氣的态度讓他很受打擊:他就這麽不招待見?
慕塵弄好了飯菜,很坦然地拿了碗筷一個人在那裏吃,吃完之後,他刷鍋洗碗,又去燒熱水準備洗浴,手腳雖沒個空閑,事情卻被他做得井井有條。
方寰愕然發現,慕塵如今對他的不理不睬,已經完全不是以前那種負氣之餘的舉動,而是真正的漠視。
慕塵在隔間內洗澡,方寰則站在一簾之外,聽着裏面的水聲,縱使心癢難耐,卻不敢進去。
難道是他打破僵局的方式錯了?或許他不該一開始就打了慕塵,盡管那是他在開玩笑。
這時,聽到裏面是衣物摩擦的聲音,方寰呼吸為之一緊,退到門側。
慕塵出來,俨然注意到了方寰,卻連一個眼神都不屑投過去,兀自朝卧房走去。
方寰從來都是左擁右護,沒有受過任何冷落,哪想真心對待一人,那人竟當他什麽都不是。心在空落之中,可見慕塵越走越遠,方寰還是忍不住追上去,在後面一把将對方攔腰摟住。
“慕塵。”
方寰緊緊抱住慕塵的腰,對方出乎意料地沒有掙紮。
“慕塵。”方寰又喚他的名字,依戀地将臉埋進慕塵的脖子與肩膀之間,鼻尖充斥着慕塵肌膚上洗浴過後的清香,真令他沉醉。
慕塵臉上除了羞惱的表情之外,還參雜了其他,或許是一絲心軟,可惜方寰看不見。
“啊!”
方寰驟然痛叫一聲,捂住被慕塵手肘撞到的胸口,瞪了一眼罪魁禍首:“你下黑手!”
慕塵退離方寰兩步,很是冷靜地說道:“你活該。”
方寰緊皺着眉頭,用手搓了搓痛處。不得不承認,慕塵當真下了狠勁,而他剛才根本就沒有防備。
“你就是這樣對待你夫君的?”方寰情緒激動起來,不由自主地咳了幾聲。
慕塵終于正視他,緩緩說道:“方寰,你我之間已無瓜葛,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不相往來是最好的。”
方寰待他說完,竟笑了一聲,“那我的病呢?可是全因你而起。”
慕塵觑了他一眼,轉身走向桌案,提起筆刷刷地寫,事畢之後,他拿着墨跡未幹的藥箋,回到方寰面前,遞給對方,說道:“按上面的藥方,你死不了。”
方寰見慕塵如此認真的模樣卻是哭笑不得,接過藥箋,擡起眼,看着慕塵的眼睛,深情款款:“我的病只需要一味藥,那就是你。”
在這種時候方寰還來調戲,慕塵惱羞成怒,氣道:“你去死吧!”
慕塵氣急敗壞地鑽進被窩,再也不想理會屋裏的那個人了。
方寰卻是吃了蜜一樣,心裏甜滋滋的,厚顏無恥地跟着爬上床,卻被慕塵一腳踹下。他锲而不舍,直接扒上慕塵。
慕塵自然不肯合作,受方寰的騷擾惱了,揮起拳頭就往方寰身上毫無章法地打去。
方寰這次沒有避讓,皺着眉,生生承受着,直到見慕塵氣消了些,才抓住慕塵的拳頭,說道:“行了,你想打死你夫君啊?”
慕塵哼了一聲,扭過臉,心裏極是惱恨:為什麽在這個人面前,他會那麽輕易破功?
“慕塵,”方寰試探地抱住慕塵,期待地問道:“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慕塵直接閉上眼睛,裝作沒聽到,可是方寰接下來說的那些話還是不可控制地鑽進他的耳朵裏。方寰對他的思念,方寰對他的情意,還有悔恨,都在對方的話裏流露了出來,慕塵聽了,心裏未免沒有觸動。
早在他刺傷方寰的時候,他就知道他已經無可避免也無法挽回地愛上了這個不該愛的男人,就因為知道不該愛,所以他毅然決然選擇了遠離,誰想世事難料,陰差陽錯,他和他還是重逢了,所以他一開始就裝作不認識他,只因為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樣一個人。
可是,兩個都裝作互不認識,當做過去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不是很好嗎?他醫好他的病,他回他的皇宮繼續當那至尊的陛下,他則留在這鄉野之地繼續做他的大夫,不是很好嗎?
“慕塵?”方寰将他摟得更緊,征詢着。
慕塵卻從千般思緒中清醒過來,他推開方寰,兀自起身下床。
“你去哪兒?”
慕塵沒有回答。
方寰有些擔心,也下了床跟上去,才知慕塵是在喝水。他隔着幾步的距離,靜靜地看着,待慕塵喝完水走過來,他伸臂攔住對方,借着不太亮的光線,他看見慕塵被水滋潤過的雙唇,殷紅鮮豔,異樣地吸引人,他情不自禁地吻下去。
慕塵沒有拒絕。
不知怎麽回事,方寰覺得自己頭昏眼花,雙腿也跟着發軟,幾乎站不住。
慕塵從他的親吻中避開,擡手扶住方寰,不理會對方不解的眼神,任由他漸漸失去意識。爾後,他将方寰的身體輕放,這才站起來,看着躺在地上的方寰,凝着臉色,用手背随意地擦了擦雙唇。
他是愛了方寰,可那也不代表什麽!
慕塵跨過方寰的雙腿,走到一邊小心地收拾需要的東西,他知道醫廬周圍都藏着護衛方寰的人。
他要回師傅的伏島,隐居在那個與世隔絕的小島裏,再也不見這個人!
第二日清晨,方寰被外面樹林的鳥叫吵醒,打開眼皮,竟發現自己躺在地上。
怎麽回事?
他翻身而起,朝卧房內張望,卻不見任何人影。
“慕塵。”他喊了一聲,将整個屋子前前後後都找遍了,都沒有找到慕塵的蹤影,他馬上走出院子,召來隐藏在附近的侍衛。
“公子出去過?”
兩名侍衛很是茫然,交換了眼神,搖搖頭都說沒有。
他帶出皇宮的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不可能連個人都看不住,方寰倒是稀奇,難道慕塵憑空消失了?
方寰回身進屋,沉了臉。
看來是他一直低估了慕塵那家夥,當年那個有些天真有些心軟的少年現在,還真是,長大了。
方寰用手指輕輕碰了碰吻過慕塵的嘴唇,突然輕輕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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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塵背着一個小包袱,從醫廬的密道出來,走出林子,便一直往北邊的集市走。他要買一些糧食帶回去,不然他怎麽在伏島待得下去?他和師傅已經從那裏搬出來将近一年了,自然沒有什麽能吃的東西留下。
可惜了醫廬,那是他和師傅苦心經營的地方,當初師傅還請了好友的徒弟來特意建造的呢,都怪方寰那個混蛋鸠占鵲巢,死皮賴臉趕不走!都不知道到時候要怎麽和師傅交代。說起來,師傅雲游在外,去見他那個老友都那麽久了,怎麽還不回來?
慕塵買好了東西,一路上暗自嘀咕埋怨,卻不料前路攔了好幾個人。
“哼,今天你總算落在爺我手上了。”說話的人一臉得意,正用扇骨輕打着手心。
慕塵擡頭,瞥了對方一眼,問道:“你誰呀?”
那人被慕塵的漫不經心刺激,停了手上的動作,直視着慕塵,怒道:“嘿,整個沅州城,你竟然不認識我!”
慕塵認真地瞧了他一眼,終于反應了過來,說道:“你好像來醫廬求過醫。”
“沒錯!”少爺很是得意,扭頭向一幫手下使了個眼色,讓他們将慕塵團團包圍。
“小神醫,爺看你還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的好。”
“哦?”慕塵自不願示弱,問道:“你們要強來?”
“你若不聽話,自然要給你點顏色瞧瞧。”
慕塵哼了一聲,傲慢地說道:“你是要帶我去看病人,就不怕我不治人,反倒害人?”
“爺不管,只負責把你帶到。”
慕塵見他們人多勢衆,還在城內他們的地盤,交起手來必定是自己吃虧,權一番,張口答應道:“我随你去,不知酬金多少?”
“自不會少你!”
作者有話要說:
☆、英雄救美
方寰直接從醫廬那裏回到自己的別院,只安排了一個手下在那裏,以防慕塵突然回來。
雖然對慕塵用藥迷暈他而逃走并不生氣,但方寰還是很擔憂慕塵的行蹤。畢竟,這整個沅州城那麽大,又不是他的帝都,況且靠海,若是慕塵成心找個地方躲起來,或者遠渡重洋,他可就找不到他了。因此,他把手下差不多都調撥出去,分頭查找慕塵的下落,還讓其中一個侍衛到附近的州城調撥人手。他出行素來喜歡輕裝簡從,自然沒有像正式的出巡那樣帶足人馬。
找到慕塵确實為當務之急,但如何抱得美人歸卻也是方寰正煩惱的問題。從這兩日的接觸來看,慕塵似乎對他沒有什麽情意,盡管不會懼怕他,卻是一副避而遠之的态度,讓方寰實在是好難堪。他坐擁天下,要什麽得不到呢?偏偏這家夥,明明已經得到他的人了,卻還得不到他的心!
慕塵被領進了一座高門大院。這幢府邸的奢華讓他驚嘆,其規模布局完全是個小型的皇宮。他在沅州城好歹住了四五年,自然聽聞過城守的名聲,不過他向來遠居城郊,根本和這裏八竿子打不着,也用不着和這裏扯上關系。
唉,果然天不遂人願,慕塵暗嘆一聲,還是乖乖地跟着去了後院。
還未踏進老夫人的屋,慕塵就在門外的庭院裏聞到了一股很濃烈的沉香。他皺了皺眉,在心裏吼道:有錢也不必這樣浪費好東西,當柴燒啊!
“請進吧。”那少爺對有利用價值的慕塵倒沒有那麽嚣張了,扇子一收,往門那邊一指。
慕塵站在廊下,沒有繼續走。
這時,一個聲音響起,“怎麽神醫來了,還不請進去?”
身旁的少爺立馬挺直了腰,彎下了頭,恭敬道:“爹。”
慕塵扭過臉去看,見是一個有些肥胖的中年人,目光輕輕地在對方身上掃過,心中已是了然,嘴上卻直說:“先把門窗打開,通風散氣。”
“那可是西域名醫的吩咐。”少爺插了一句嘴。
慕塵毫不客氣地回道:“既然你要聽他的,又何必大費周章将我帶來?”
城守聞言一笑,這一笑不知把他褐眸多少算計掩去,對兒子道:“吩咐下去。”又對着慕塵皮笑肉不笑地說道:“神醫公子,請。”
慕塵在城守府邸一留就是十天。他不是蠢笨之人,自然覺察到城守對他色相的觊觎。只是,他表面上沒有顯露出自己的反感,而是一如既往地給老夫人看病。
醫者仁心。慕塵雖不喜歡被人強迫,但他也沒有把自己的私心強加到無辜的人身上。不過,他并非坐以待斃。在開的藥方中,他特意要多了幾份看似平常的藥,推說要研究藥理,其他人分明是門外漢,加上經過慕塵的診治,老夫人的病情明顯轉好,幾乎沒有人懷疑他的舉動,而他本人亦是低調,不主動招惹是非,因此他暫時過得還算安全。
“寒舍蔽陋,不知公子過得可習慣?”從進府的第一天開始,這個有些發福的城守,總愛來向慕塵噓寒問暖。
“還行,謝大人關心。”慕塵簡短地答了一句,立即擡腳進屋,刻意低頭去搗鼓那些藥。
“這是應該的,公子不僅一表人才,還有如此高超的醫術,真是讓人佩服。”
城守靠近他,目不轉睛地盯着慕塵的身形,露出垂涎之色,嘴裏是甜如蜜的誇贊。沅州城山高地遠,朝廷很難涉及,而這位城守自從接管了沅州城,就開始慢慢發展自己的武裝力量,十年時光過去,他的勢力在整個州城內根深蒂固,難以撼動。而他也成了當之無愧的一方霸主,什麽事情都是他說了算。自然,要一個男人,也沒有什麽不應該的。只是,眼前這個男子,比起以前他曾玩弄過的角色,倒是大不相同,得區別對待。
“大人過獎。”慕塵心裏很是厭惡,臉上卻神色如常。他不慌不忙地配着能夠防身的藥,心下一直在盤算着如何離開。
城守在一側笑吟吟地看他弄那些藥粉,再沒有說什麽。
一個月,老夫人的病已經基本痊愈了。慕塵一刻也不想在這裏待下去,就向城守辭行。這番工夫,其實,他也不想費的,但怎奈被別人拿捏在手裏,總要自己先低下頭來。
城守見他主動來會面,很是高興,上前握住慕塵的手,道:“真是太好了,公子你真是華佗再世。”
對方的手胖胖的,有點黏膩,慕塵覺得很惡心,趁着他喊“來人”的時候不着痕跡地抽出自己的手。
很快,有家丁搬了一個不小的箱子放在桌上,城守親自去打開,展示給慕塵看,“公子,請收下。”
慕塵目光移過去,已看到那金燦燦的東西——一箱黃金。他毫無動容,拱手說道:“謝大人美意,在下只是舉手之勞,當不起這樣的重禮,在下另有其事,還請大人寬量讓我回去處理。”
“诶,怎麽這麽着急呢?”城守走到他的面前,不容置疑地說道:“你幫了我一個大忙,本官還沒有好好地感謝你,這樣吧,今晚本官設宴答謝你的大恩,公子千萬不要推辭。”
慕塵知道自己入了狼窩就沒那麽容易離開,心裏萬分不願,卻不得不說道:“謝大人盛情。”
晚宴上,城守大人特意讓慕塵坐在上座,從一開始溢美之辭就沒有間斷。
慕塵心不在焉,但礙于這樣的場合,當着衆人的面,他也不好将自己的真正情緒表露出來。
大桌上美味佳肴已成杯盤狼藉,城守大人一揮手,其餘人等皆散去。慕塵見狀,趕忙起身告退。
“且慢。”城守靠近慕塵,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慕塵見屋中已無他人,繃着臉豎起眉頭,甩開對方的爪子,質問:“大人是想來個卸磨殺驢?”
“此言差矣,”城守一臉笑眯眯,說道:“公子一直在遠郊行醫,生活拮據,不如随了我,我讓你一輩子榮華富貴,衣食無憂。”
“大人大可不必為小人費心。”若不是為了保護自己周全,慕塵也不想這樣小心翼翼地對付他。
“不,我就是愛操這個心。”說着,城守終于露出了本來面目。他強行摟住慕塵,“沒見過第二個比你長得更好看的男人。”
終于撕破臉皮了,慕塵自然不甘示弱,揮起一拳直接打在城守的臉上。
豈料,城守體型看上去雖蠢笨卻靈活,有兩把刷子,第一拳他是沒有防備才挨着,第二拳他輕易出手格擋,輕蔑道:“看不出來。”
看不出來的更多!慕塵一腳踢過去,趁着對方抵禦的空檔,趕忙掏出自己親手配的藥散。正要撒過去,城守已經反應過來,一把撲上前,将慕塵撲倒在地。
慕塵拿着藥的手竟然被制住。慕塵在地上拼命掙紮,卻見城守一臉獰笑,奪過他手裏的藥,掐着他的下巴,将藥粉倒進他的嘴裏。
慕塵緊緊閉着嘴卻抵不住對方的蠻橫,瞪着眼睛,一臉不甘心。這藥粉雖然不會致人死地,但會在短時間內讓人力氣盡失。只恨他沒有任何武功,剛才根本無法與對方抗争!
城守一巴掌扇在慕塵臉上,“自己弄的藥下在你自己身上,感覺如何?”
城守抓住慕塵的頭發,将毫無反抗能力的他拖到床上,三兩下将慕塵身上的衣物悉數撕扯下。
感覺全身一點力氣都使不上,慕塵此刻真想撞牆,自己那麽辛苦弄出來的軟骨散竟然最後用在了自己身上。可恨!現在他只能一雙眼睛死死地瞪着對方,看着對方胡作非為!
很快,那發福的身體貼了過來,那在他身上游動的手讓他渾身顫栗,那油膩的臉讓慕塵想吐,慕塵閉上眼睛,不再掙紮,暗自蓄力,然後睜眼,用僅剩的力氣拔掉對方腦袋上的發簪,一把刺向對方的脖子。
“啪!”
然而慕塵并沒有得逞,一個耳光搧過來,讓他的嘴角破裂,溢出血來。
“賤人!”
城守喝罵一聲,又是一個耳光打在同一個位置。
臉頰劇烈的疼讓慕塵頭有點昏昏的,盡管咬住了牙,低弱的□仍從他的嘴裏洩露了出去。此時的慕塵真得成了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城守防備他的再次攻擊,撕掉床單将慕塵的雙手綁在床頭,還用布料塞住慕塵的嘴。
慕塵想死的心都有。
雙腿被分開,一個圓滾滾的肚子擠了進來,絕望與恐懼一起襲來。
慕塵沒有辦法抗拒,眼淚不停地從眼眶掉落。
師傅,救我!
“砰”的一聲巨響,是門被踢飛摔在地上的聲音。
慕塵升起了一絲希望,而壓在他身上還沒來得及進行最關鍵一步的城守掃興地起身,朝外面怒斥:“是誰?”
來人沒有回答,只見寒光一閃,利刃逼至,城守吓得一身冷汗,情知大事不妙,忙求饒:“大俠饒命,你要什麽,我、我都給你。”
然而回應他的是“噗”的一聲,利刃毫不留情地刺進血肉。
“你……”城守大人至此都沒有看清殺他的人是誰。
內室裏燈火明亮,行刺者現出高大身影。
方寰。
慕塵瞪大了眼睛看他,嘴裏嗚嗚地說不出聲音。
方寰大步上前,立馬撿起地上的衣服,蓋住慕塵□的軀體,不去看他身上的紅痕淤青,快手解去慕塵束縛,将人抱了起來。
“方寰。”
慕塵喊了他一聲,帶着哭音,将臉深深地埋進對方的胸膛。
感覺懷裏的人抖如篩糠,方寰順着他散亂的頭發,撫着他的脊背安慰,嘴裏輕聲道:“別怕,我已經把他殺了,有我在,誰也不會來欺負你。”
作者有話要說:
☆、二人世界
聽到外面的厮殺聲,方寰不再摟着慕塵,而是急忙給他套上衣服。
“我們先離開這裏再說。”
慕塵全身無力,臉泛紅色,任由方寰由裏到外的伺候着,低着頭,不敢再看對方的眼睛。
方寰給他穿好之後,一把将他橫抱起來,往外走去。
慕塵乖順地将腦袋靠在對方的肩膀前,一直都沒有說話。
路過城守的屍體時,方寰停了下來,一腳把他踢開,屍體在地板上滾了幾滾。方寰垂眸,對慕塵說:“你放心,我一定把他挫骨揚灰,給你報仇。”
慕塵沒有吭聲,緊抓着方寰衣服的手倒是放松了些。
屋外,驚鴻等人正在應付城守府裏的衛兵,他們雖然武功不敵驚鴻等人,但勝在數量多,如蟻聚蜂擁,應接不暇。
驚鴻脫身而出,來到方寰面前。
“皇上,他們人數太多,還準備調來守軍支援,不易對付,您和公子先行離開吧。”
方寰點頭,說道:“那交給你們了。”
驚鴻又喚了一人,一同前行給方寰開道。
果然,不出驚鴻所料,剛出了府邸,就見大街上正趕來一支部隊,正要圍剿他們,驚鴻和另一個侍衛把劍阻擋。
“你們及時抽身,不可戀戰。”方寰覺得甚是諷刺,明明這裏所有一切都是他的,卻被另一個人鸠占鵲巢,還反過來圍攻他。但他也沒再想太多,此時情況緊急,不容得婆媽。
大街小巷都被對方的人圍堵了,方寰抱着慕塵,難以分手與他們糾纏,幹脆一路直往後山趕去。
方寰一路往山林深處走,後面的追兵漸漸地看不見了,直到後來再也聽不到其他人聲,只有夏蟲鳴叫的唧唧聲。
林子裏的月光格外皎潔,方寰站在一片空地,将慕塵平放在一處較為平坦的大石頭上。不得不說,慕塵是個成年人,身體也有一定的重量,一路抱着他,兩只手臂都酸麻得很,不過,方寰沒有顯露出來,而是俯首打量着慕塵。
“慕塵。”他怕他暈過去。
“我冷。”可能是這一晚上經歷了太大的驚吓,即使現在已經脫離險境,慕塵的臉竟比月光還慘白。
方寰握住他的手,果然非常冰涼,他立馬脫了自己的外袍,将慕塵整個包裹起來。
“你等一等,我想辦法生火。”
可方寰摸遍衣兜,哪裏有生火的東西,他自小在皇宮裏長大,幾乎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即便有時出去打獵,也從未曾這荒山野嶺裏過夜,自然一點經驗也沒有。他急得火燒火燎一樣,差點跳腳。
扭頭睜眼見月色下方寰難得的窘樣,慕塵卻沒有力氣去嘲笑他,微弱的聲音适時地響起:“鑽木取火。”
“喔,對。”方寰一拍腦袋,恍然大悟,喃喃道:“這麽簡單的事,我怎麽沒想到呢?”
一番折騰之後,方寰一臉欣喜地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弄出來的火焰,不敢懈怠,收集了幹枯易燃的枯草樹葉,耐心地将火勢喂大,再投放些耐燃的枝幹,等火勢已經成了氣候,他才将慕塵抱在懷裏,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他。
“還冷麽?”
慕塵輕輕搖了搖頭,他很累,加上藥效還沒過,身上一丁點力氣也沒有,只能臉貼着方寰的胸口,昏昏欲睡。
方寰朝他微微一笑,不顧雙腿被慕塵的屁股壓得麻痛,就這麽坐着,還時不時地拿手掌去探對方的額頭。
一夜就這樣過去。
方寰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是躺着的,身邊早已無慕塵的蹤影,他心下一凜,爬起身來,四處搜尋慕塵,還喊着對方的名字,空曠的山野裏還聽得到回聲。
他心焦如焚,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這林子那麽大,慕塵虛弱,要離開也沒有那麽容易,一定是跑到那裏找水喝或者找吃的。
方寰仔細地觀察着地面,終于發現了異常,幸好,這裏前兩天曾下過雨,泥土松散,人走過留下很明顯的痕跡。他用自己腳上的鞋子比了比,有些确定泥地上是慕塵的腳印,遂一路跟了過去。
然而,入目盡是長得比人還高的雜草,方寰心裏的擔心自不必說,這荒郊野嶺的那麽大,慕塵要是在哪裏暈過去了,那他到哪裏找人去?
“慕塵。”幸好,地上的踏痕沒有消失掉,方寰沒有放棄希望,繼續循着腳印走。
水聲嘩嘩,面前是一處小溪,方寰走前一看,水流倒不急,上游的水被一大堆光滑的大石頭阻擋,分開成兩條水道,方寰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