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離開,晚膳時間未到,他只好一直有氣無力地拖延着。期間,方寰喚人去請丞相進宮議事。
丞相到來不聲不響,而方寰還在案前埋頭苦思,誰也不敢打擾。
于是丞相和慕塵就悄悄地暗戰起來了。
丞相大人從慕塵還是男寵時就看他不順眼,見慕塵在禦書房裏居然拿着那些奏章看,便更加臉色不善,一直瞪着慕塵,似乎在用眼神警告着什麽。
慕塵一直不明白,為何丞相總是将他當成什麽惡毒之人一般,他明明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得罪過這個大官。當然,方寰這個皇帝,他都敢對着幹,這個丞相自然是不在話下的了。
看什麽看,我怕你呀!
慕塵不甘示弱,反瞪一眼回去,然後垂眸繼續抄寫,只是丞相那鄙夷中帶着憎惡的目光讓他如芒在背非常不舒服。
“丞相來了。”終于,方寰擡頭開口打破了這寬大室內的緘默。
丞相正要行禮,方寰揮了揮手制止,低頭看着自己手中拿的奏折,沉聲道:“朕宣你來是有事要議,昨日讓你準備的如何了?”
丞相望了慕塵一眼,欲言又止。
方寰自是明了,遂道:“慕塵,你先退下。”
慕塵愕然,見方寰居然頭也不扭過來一下看自己一眼,也什麽都沒說,不禁有些失落地離開了。臨走前,他似乎看見丞相臉上有幾分得意。
慕塵只覺心裏莫名其妙堵得慌,落荒而逃。
出了殿門,他扶着宮牆慢慢地走,慢慢地想。
即便他清楚方寰是将公事和私事分得很清的人,慕塵還是不能夠釋然,心裏面仿佛有一塊大石頭塞着。
想起剛剛方寰那冷淡的态度,突然間,慕塵覺得自己很傻。他居然對方寰有所期待!期待他将自己留下,即使是重大事務,也當着自己的面說。但事實上,方寰沒有。
Advertisement
在方寰身邊,永遠沒有的,就是安全感。
慕塵驟然明白了,卻依舊很難過,而他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難過。
他擡頭茫然地望着被高大宮牆圍起來的天空,感覺自己的心胸如同這被框起來的天空一樣狹小,根本無法釋懷。
看着主子沉默的背影,宮女侍從緊步跟着他,各自目光交碰,卻探不出個所以然來。
方寰見完丞相之後,又召來幾個重要官員,君臣幾人在禦書房裏竟待到了二更時分。
等他用完膳洗完澡到慕雲宮的時候,四處已經一片靜悄悄的。
但屋內的燈火還亮着,方寰踏進門,見慕塵正倚在床上低頭看書。
盡管有些累,方寰的心情還是不錯的,他輕步到床前,一把抽走慕塵的書,随意看了一眼書名,便放到一邊,爾後語氣輕松地調侃:“慕塵可是在等朕共赴良宵呀?”
書被拿走了,慕塵皺了皺眉頭,見無事可做,幹脆滑下身子,蓋上被子。
“怎麽了?不高興?”方寰察覺到一絲不妙。
他翻過慕塵的身體,将人抱了起來。
“慕塵累了?”
慕塵冷着臉,不搭理,還閉上了眼睛。
“你怎麽又不理朕了?”方寰提高了聲音。
慕塵還是不說話。
方寰心裏暗惱,手掌收成拳頭,生生忍住要好好揍這不知好歹的家夥一頓的念頭。可是,他明白用巴掌教訓慕塵這個犟脾氣的人根本效果甚微,甚至使情況更加糟糕。
方寰真是頭疼,慕塵的這副德行也不知道怎麽慣成的。
“你再不開口,朕就對你不客氣了。”
作者有話要說:
☆、放縱
慕塵終于動容,睜開了眼睛,有些驚怯地望着方寰。
方寰臉上的嚴肅剛退去,促狹心起,手探到慕塵的衣內,開始輕輕地抓撓起來。
“叫你不理我。”方寰賭氣地說着,隔着半張被子趴在慕塵身上,手上的動作越加放肆。他知道,慕塵除了怕疼,還怕癢!
慕塵躲都躲不成,最後忍耐不住,終于笑出聲來,喘着氣,扯着方寰的袖子求饒:“你別……癢……”
抽笑許久後,慕塵漸漸平靜下來,臉色漲紅,嗔怒似的瞪着方寰。
方寰得意洋洋滿臉笑容,低頭緊緊吻住他那兩瓣殷紅。
慕塵的手腳都被方寰固定在被子底下,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只能承受方寰越來越強烈的吻,鼻尖還能感覺到方寰粗重的呼吸聲。
方寰的眼眸俨然刻着濃濃的情-欲。
慕塵知道該來的總要來的,與其慘慘戚戚地被逼迫,倒不如自己先做好心理準備。
不像以前那樣反抗到底,他放棄了掙紮,羞澀地看着方寰墨色的眼睛,低聲問道:“能不能讓我不那麽疼?”
方寰撐起身子,疑惑地俯視着态度和往日大不相同的慕塵。
一種驚喜從心裏不由自主地湧上來。
“好。”方寰嘴角快要咧到耳朵旁,欣喜地跳下床喚人。
方寰離去,慕塵裹着被子抱膝而坐,這一刻都還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如此大膽,剛才那樣的話竟是出自他口,或許,是因為他在之前方寰熱吻他時所感受到的悸動,或許,根本就不需要理由。慕塵心中充滿忐忑,有些惶惑,卻有些期待。
方寰出了寝殿,親自去找驚鴻。那種東西,他也只有在驚鴻面前才好意思開口。
聽着皇上的要求,冷面侍衛的臉上出現了罕見的窘迫表情。但向來忠于君命的他還是硬着頭皮親自去太醫院取了。
“皇上,這是您要的東西。”一個精致的瓷瓶被高大侍衛雙手奉上。
方寰趕忙将它拿來藏進袖子裏。
臨走前,注意到這親信侍衛臉上的複雜神情,方寰怕他誤會,忙解釋道:“朕可沒有不行。”
帶着激動的心情,方寰回到了屋裏,此時,慕塵已經就着被子躺下了。
一見方寰近前,他還是免不了緊張的,雙手攥住被角,手指深深地陷入被面。現在,他十分想反悔,但是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而且就方寰那興沖沖的模樣,若是他後悔拒絕了,方寰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他吧?
方寰已經坐在了床邊,從那個小巧的瓷瓶裏傾倒了一些白色的粉末在食指的指腹上。
“那是什麽?”慕塵有些懵了,疑慮地看着方寰。
“讓你忘記疼痛的藥。”方寰聲音異樣的溫柔惑人,将藥粉點在慕塵的唇間。
慕塵還沒來得及思考要不要将這不知來路的藥吞進肚子裏,方寰已然俯身壓住他,将自己的唇緊緊地按在他的唇上。
随着方寰有技巧的挑弄,慕塵很快感覺從自己的唇舌蔓延着一股莫名之火,仿佛身體裏有着一頭蟄伏的野獸開始蘇醒過來,咆哮着,張牙舞爪着。
一種無法形容的渴求感從他的身體裏源源不斷地湧現,讓他不由自主地去貼近方寰火熱的軀體,耳鬓厮磨中細密的汗珠布滿了他的臉和脖子。
為什麽好難受,可是,卻想好好地放縱自己?
這一夜,甚是瘋狂。
作者有話要說:
☆、我恨你
天還灰蒙蒙亮,慕塵已醒來。
他仰面無神地望着輕紗帳頂,淚水靜靜地從眼角淌過。
全身的酸痛提醒着他昨夜的颠狂,睜開眼時,便看到方寰赤luo的身子上肩頭胸口抓痕咬痕随處可見,想必那一定昨晚自己的傑作吧?
慕塵陷入深深的自責和悔恨之中。
何時,他居然變得如此放蕩?
方寰顯然感覺到身邊人的動靜了,便把放在慕塵腰間的手收緊,閉着睡眼,帶着鼻音問:“這麽早就醒了?”
慕塵清澈的眸子裏流露着幾分怨艾,霍然扯開方寰搭在自己身上的手。同時,他坐起身子,移到了床的最裏頭。
“你怎麽了?”方寰睜開了耷拉的眼皮,動動嘴唇說道。
看着方寰一臉無辜的表情,慕塵心裏又恨又怒。
“你昨夜給我吃的是什麽藥?”慕塵臉色陰着臉,壓抑了聲音質問。
方寰驚覺有點不正常,霎時清醒了過來。他望着慕塵那張夾雜着憤怒與羞辱的臉,卻淡淡地開口:“只是一些合歡散而已。”
合歡散?chun藥!一定是昨夜方寰抹在自己唇上的藥惹的事吧?
一想起自己在藥物的控制下放浪的模樣,慕塵的臉色更加不善,他狠狠地瞪了方寰一眼,驀地拉起被子往身上一卷,就站起身來,要跨過方寰的身子下床去。
方寰自然不可能如他所願,他猿臂一撈,就将慕塵截了下來。
“你得給朕一個解釋。”方寰沉聲說道,他真是莫名其妙,一大早睜開眼就看見慕塵的冷臉,還有那冒犯的态度,即便再大度再縱容,他的心裏也不由窩着一團火。
慕塵扭着身子掙紮着要逃脫,竟然破口大罵:“我恨你!”
方寰陡然變色,冷聲警告:“你再說一遍?”
“我恨你!”慕塵瞪着眼,從被子裏伸出雙手胡亂地打在方寰的身上,全然不知這會惹怒皇帝。
睡得舒舒服服的方寰不明就裏地就被他冷眼,被他罵,被他打,自然心裏不會舒服到哪裏去。他拽着裹在慕塵身上的被子,要把人從裏面揪出來。
慕塵像發瘋了一樣,亂抓亂咬,兩人對抗争鬥了許久,方寰才制住了他。
“啪!”
方寰毫不留情,将巴掌狠狠打在慕塵的身後。
夾着怒氣的掌在柔嫩的臀肉上印了一塊白色的凹痕,随着手的離開,血色迅速地從那肌肉反彈的地方聚攏,一道泛紅的掌痕便出現了。
“啪!”
靜靜的屋子裏唯獨這個聲音最為響亮。
第二道掌印很快出現了。
沒有掙紮,沒有叫喊,也沒有訓斥,只有無情的懲罰。
慕塵被點住穴道,一動也不能動,就那樣保持着一個僵硬的姿勢趴在方寰的大腿上,臀部無辜地承受方寰巴掌又快又重的責打。
雖然看起來方寰像在拍木頭一般機械地進行着淩厲的動作,被施以懲戒的人卻實在痛苦不堪。
無限的痛苦在身後蔓延開來,可憐的是,他連掙紮的機會都沒有,就連□也無法發出。慕塵嘴唇抖動,雙目猶如雨季後的一汪潭水,水多得不斷地往外溢出。
重重的責打一下接着一下,慕塵的整個臀部變得發紅,交疊的掌印遍布。
見慕塵一直默默流淚,方寰終于還是罷了,順手将慕塵的穴道解開,然後将人從腿上推開。
原以為他早已将慕塵的脾性摸透,但他悲哀地發現其實他對自己所愛的人還是不了解的。明明不久前慕塵能和自己有說有笑,轉眼間就翻臉不認人了,方寰真是納悶,也很生氣。
他下了床,拾起地上的衣服穿好,回頭看了慕塵一眼,此時慕塵全身赤條條正趴在被子上。
方寰心中隐隐一動,俯身拾起慕塵的衣服丢散在慕塵的身上,遮蓋住腰部,才大步離開。
他可以将慕塵捧在掌心裏疼愛,但絕對不允許慕塵毫無限制毫無規矩,他可以容忍慕塵和自己鬧脾氣鬧別扭,但絕對不允許慕塵如此踐踏自己的底線。
這次,他感覺自己有心無力。
這次,他不想留下來哄勸安慰,盡管挨了打的孩子總要給點甜頭才能讓他不太過怨恨。
但方寰知道自己做不到。
其實,受傷害的豈止是屁股挨打的慕塵,方寰才是被傷得更痛的人。他一直在付出,卻總不能得到一個肯定的答複。
作者有話要說:
☆、倔強
下午的時候,方寰意外地在禦書房見到慕塵。
慕塵抿着沒有什麽血色的唇部,什麽話也沒有說,看也沒看方寰一眼,獨自慢步走到桌案前,繼續完成昨日未抄寫完的東西。
方寰靜默地在一旁打量他,本以為慕塵被自己打了,應是待在自己房裏不吃不喝發脾氣,沒想到這次竟如此乖覺。
慕塵的眼眶紅紅的,有些發腫,臉色蒼白,卻是一副格外倔強的模樣。
看慕塵站得很辛苦的樣子,方寰不免有些心疼,想把他叫過來讓他坐在自己腿上,好好哄哄。
畢竟,他打了他之後就那樣走掉了,慕塵心裏一定記恨吧?
可是,方寰不能忘記兩人争吵時慕塵那兩句“我恨你”,那仿佛一根刺紮入他的心中,讓他耿耿于懷,不能不在意。
我恨你,到底是慕塵生氣時的一句意氣話,還是真心實意呢?
方寰不敢繼續猜測,也不敢向慕塵問個明白。要說恨,慕塵的确應該恨極了他的,當初他為了留下慕塵,不僅廢了他的武功還強占了他,如今得了這個結果,也不奇怪。
因此,一個下午,方寰顧着做自己的事,竟然沒有向慕塵開口。
已經兩夜了,方寰都留在禦書房裏過夜。
盡管這裏的床不比自己寝宮裏的舒服,但以前他也經常睡,還睡得很香,可是現在他就是翻來覆去睡不着,感覺極不習慣。
手往身側一摸是空空的,既感覺不到那家夥的體溫,也聽不到那家夥的呼吸聲。
方寰躺在床上感嘆,難道他真的離不開慕塵了嗎?
的确,這兩天他都徹夜難眠,因為沒有人可以讓他當枕頭抱,也沒有人可以讓他偷偷摸摸地吃豆腐解饞。
方寰睜着眼,失神地盯着燭火,他的眼圈俨然有了烏黑的痕跡。
若這樣下去怎麽行?睡不好覺,他上朝都沒精神,那些耿直過度的大臣還以為他在後宮裏縱yu過度呢!
望了一眼窗外,是漆黑的,顯然時間不早了。
方寰揉了揉太陽穴,猛下決心:算了,認輸就認輸。反正,哪一次不是他在慕塵面前先軟了心來,退讓一步?也不差這一次。
想到做到,方寰立馬起身,随意披了一件外袍,就往慕雲宮趕去。
親自點好一盞燭臺,方寰将它放到床附近的桌上,借着深夜裏微弱的燭光,他坐在床邊默默地打量着側身熟睡的慕塵。
方寰心裏不免有些不平衡,兩人怄氣,憑什麽他連夜失眠,而這家夥竟然如此沒心沒肺睡得那麽香?
還有,這幾天,慕塵雖然有去禦書房,但天天都擺着一張臭臉,看得他心裏那個惱呀。
掀開被子,方寰不由得想作弄他一番,好解解氣。
被子下的慕塵衣服散亂,蜷着身子,像刺猬一樣縮成一團。
方寰見過多次,知道這是因為缺乏安全感,那番偷偷戲弄的心思便驟然沒了,只是用憐惜的目光俯視着慕塵。慕塵年少失沽,又被自己帶回皇宮,除了自己便沒有其他依靠。若是遭到冷落,自然不會好過到哪裏去。
方寰擡手撫了撫慕塵的腦袋,由于那日兩人争吵而惹來的氣惱杳無蹤跡。
他動作輕柔地拉開慕塵抱在一起的四肢,畢竟長時間保持這樣的姿勢睡覺,夜裏會腿抽筋的。
為慕塵整理衣物的時候,方寰不經意瞧見他身後露出來的皮膚,聯想起這幾日來見慕塵都是一副站着的模樣,走路也緩慢,便知這家夥肯定不好受。
方寰下了床去櫃子拿藥,慕塵經常惹他,便經常挨打,這屋裏上好的傷藥自然是常備着的。
褪了褲子,方寰将藥膏塗抹在慕塵那一片紅腫上,随後輕輕推揉。
掌痕疊印,有幾處還看得見淤青,方寰後悔自己生起氣來總是下手沒個輕重,難怪小家夥成天不理人。
洗幹淨手之後,方寰用力對搓手掌,直到一雙手是暖烘烘的了,他才鑽進被子裏,躺在慕塵身邊。
方寰從慕塵背後擁住他,身子貼近感受着慕塵的溫度,聽着他勻緩的呼吸。
只有這樣,方寰才覺得安心。
長夜漫漫,孤獨與寂寞,方寰也曾刻骨銘心地體會着。所以,他才需要有個人可以相擁取暖相對而眠,而慕塵,正好是他心儀的那個人。
閉上眼睛,方寰竟然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作者有話要說:
☆、付楚鍛
方寰三十大壽,自是舉國同慶。
各地進貢上來的稀有珍寶奇花異草名人字畫數不勝數,方寰坦然受之,卻不向別人明顯表示自己的偏好。畢竟,他見識過的太多了,不足為奇。
不過,在衆多壽禮裏,有一樣,他還是挺喜歡的。
那是青與紅的一對玉璧,品色純正,難得一見。
方寰一眼相中,想要送給慕塵,但這玉璧比巴掌還大難以随身攜帶,方寰擔心慕塵不會接受,遂派人将它們送去司寶局制成容易攜帶的飾物。至于會不會暴殄天物,他可不管。
現在,慕塵還是不冷不熱的一副模樣,兩人原本相處得融洽的關系依舊保持着僵局,方寰不是沒試過用各種方式去哄他,但慕塵這次居然軟硬都不吃,真是讓方寰傷透了腦筋。早知道如此,不管怎樣惱火,他都不應該打他一頓。
方寰得了閑暇,便連拉帶拽地攜了慕塵的手,到禦花園散步。
慕塵臉上冷淡,心不在焉,連禦花園裏新近培植的珍稀花卉也沒有絲毫興趣,眼神茫然望着四處。
方寰看他這副随你便的德行,笑也不是怒也不是,只好放開慕塵的手,任他随意走動。
慕塵對于游園沒有什麽興致,直接找了就近的六角亭坐下,桌上有侍女已經布置好的精巧點心,他連招呼都不和方寰打一聲,就埋頭苦吃,什麽都不管的樣子。
當着還在園中伺候的宮人的面,慕塵居然這樣把他涼在一邊,方寰不免有些不平,走到亭子裏用手指敲了敲石桌。
慕塵擡起頭來,目光淡淡掠過方寰,又重新低下頭,将手裏拿的點心塞到嘴裏,慢條斯理地嚼着,完全當方寰是不存在的。
方寰站在他面前,沉默地看着整盤整盤糕點漸漸被吃掉。不是因為慕塵不與他分享,而是方寰心裏千回百轉,竟憋了一肚子的話想說,遂揮手讓侍從退下。
“你當真不和朕說話了?”
慕塵用絲絹擦了擦嘴角的糕屑,方動了動唇:“說什麽?”
這是這麽多天來他第一次開口。方寰很是激動,坐到慕塵身邊,急切地問道:“你還記恨朕打你?”
慕塵扭頭靜靜地和方寰對視,平淡的聲音裏隐隐透着一絲屈憤:“不敢。”
不敢什麽?
方寰卻沒有再問,生怕慕塵又陷入緘默,便轉移了話題,看了一眼桌上空空如也的玉盤,嘴角牽出勉強的笑來:“還要吃糕點嗎?”這問題真夠幼稚的,方寰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一代英明君主竟為了眼前這個男人可以如此低聲下氣的。
“不用。”慕塵平靜地說道。
忽而,他似乎聽到了什麽動靜,霍然起身,站在方寰身側。
怎麽了?方寰還沒開口問,便看見有一群人在亭子的外面,當頭一人站着,其餘人行着跪禮。
“付楚鍛見過陛下。”出聲的男子略微躬身,雖有恭敬,卻不卑不亢。
原來是管國前來賀壽的皇子,方寰讓他們一幹人等免禮,微微笑問:“皇子不必拘禮,不知皇子覺得朕的禦花園如何?”其實,方寰對他的到來心裏是有點不快的。
“這兒宛如仙境,在敝國從未見過,因而一時迷了路,不想驚擾了陛下。”付楚鍛話裏雖是奉承,臉上卻是定然。
“皇子客氣了。”方寰也站起身,走出亭外。慕塵沒有出聲,微低着頭跟着他。
付楚鍛自是好奇,擡頭看了一眼方寰身側的慕塵,一眼驚豔。
剛到這裏時,他就注意到方寰身側玉立的人,穿着的既不是官員的服飾也不是侍衛的裝束,細心一想,這皇宮之中,除了這兩種男人,便只有被皇帝納入後宮的男侍。他一下子就猜中了慕塵的身份,歷朝歷代大國小國之中,敢堂而皇之地把男人封為妃子的,恐怕只有方寰這個皇帝。
而普天之下這份殊榮也只有慕塵一人得了。饒是皇子,身份在那,付楚鍛還是像常人一般不禁多看了幾眼。無怪于他,慕塵身份特別,也确實有驚人容貌。
慕塵玉面朱唇,墨發及腰,比起女子的傾城之姿也毫不遜色。
正國(國名杜撰無能orz……大家将就)皇宮上下明眼人都發現慕塵近年來越長越漂亮,都說女人經了男人的疼愛會容光煥發,沒想到男人也是可以的,但沒有人敢公然議論,只私下流傳。
感覺到付楚鍛那過于強烈的視線,本就敏感的慕塵擡頭瞥了他一眼,雖有不悅,他卻沒有明目張膽地表露出來。若兩國結怨,他便是罪人了,這等事他不會做的。
慕塵直覺得他不是個簡單的人。付楚鍛眼角微微上翹,褐色的眸子對上他時隐隐流露着一絲不懷好意。
爾後,慕塵又感覺自己的想法過于天真了些,那人是鄰國皇子,是皇親貴胄,是在刀光劍影明争暗鬥摸爬滾打出來的人,自然不會是什麽純粹簡單的人,就如方寰,他之所以老是鬥不過他,就因為他的心計和能力根本無法與方寰抗衡。
方寰也覺得付楚鍛直直盯着慕塵有些無禮,他可不願自己心愛的人随意暴露在別人的眼珠子底下仔細打量,便開口說道:“慕塵,你先回去吧。”
“是。”慕塵第一次聽得方寰猶如天籁,如釋重負地從花叢深處溜了。
作者有話要說:
☆、陪同
方寰壽辰宮廷夜宴朝臣,次日,辚辚車馬便往皇城的郊外進發。
管國是個不小的國家,兩國之間還時有摩擦,盡管出使而來的付楚鍛只是個皇子,但方寰和群臣也認為不能怠慢了他,便邀請付楚鍛參加春獵。
雖然春獵活動浩大,但方寰不是什麽愛好打獵玩樂之人,況且這春日季節正是動物繁衍後代的時期,不宜過多獵殺,因此負責的官員為了迎合方寰,将活動的重點放在各項武藝技能的比拼,順便招攬人才。參加的人有來自民間,也有來自官宦之家,主要參加射箭、馬術、武功,佼佼者還可以面見聖顏,有幸者甚至能夠得到方寰的親睐。
當然,打獵還是有的,只是小部分王公貴族在參與。
慕塵被方寰拉去,雖不情願,卻沒有說些什麽,整天都待在帳篷裏看書,實在賴不得時,他就騎了一匹溫順的馬,在山野樹林裏悠然地覓着□。
方寰也是希望能通過這次出宮的機會讓慕塵散散心。
“這裏的景色倒是不錯吧?”方寰牽着慕塵的手在比賽的校場四處閑散地走動。
此時是傍晚時分,殘陽如血,晚霞映天,沒有了熱烈的賽場氣氛,也沒有駿馬飛奔追趕獵物的聲音,整個天地是一派寧和。
“嗯。”慕塵點了點頭,輕輕地應了一聲。
方寰突然停下腳步,面對面地站在慕塵前面,深深地看着他,随後用手緩緩挑起慕塵的下巴,将吻印到他殷紅的唇上。
慕塵睫毛抖動,尚在驚愕之中還沒來得及推開方寰,而方寰卻很快放開了他。
方寰得逞似的狡猾地笑了一聲,随後喚來侍衛拿來弓箭,站在遠處引弓搭箭,瞄準靶子。
羽箭咻的一聲飛了出去,正中靶心。
慕塵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
方寰又輕易射中一箭,扭頭看慕塵,笑問道:“想試試嗎?”
慕塵從小喜歡舞刀弄劍,對這類東西自然頗有興趣,似是被蠱惑一般走到方寰面前,就像誕着臉向大人讨糖的小孩一樣。
方寰将弓箭遞給他,慕塵笨拙地擺弄着,方寰搖搖頭看不過去,将慕塵圈在懷裏,手把手地教。
慕塵武功被廢之後,一度連一斤重的東西都無法提起,但經過年長日久的醫治,力氣倒是恢複了許多,因此,握着不算太重的弓箭,他還是勉強能接受的。
只可惜,手力不穩,射出去的箭還未飛到一半就歪歪斜斜地掉下來了。
連試幾次,慕塵積極性受到嚴重打擊,看他有些頹喪的模樣,方寰怕他想起什麽傷心事突然變臉,便說道:“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去吧,今晚可有烤鹿吃呢。”
星空之下,寬闊的場地裏燃起了篝火。
方寰親手将鹿肉烤好,用刀割了鮮嫩的大腿肉給慕塵,“來,這是朕今天打到的,小心燙。”
慕塵盤坐在他身側,接過有些燙嘴的肉,小心翼翼地啃着。
見他臉上有些許滿意的神情,方寰嘴角不禁泛起笑意,才切了肉自己吃。
離皇宮那麽遠,自然是留在大帳裏休息過夜。慕塵跟了方寰一起睡。在被爐火烘得暖暖的帳篷裏,方寰和慕塵像往常的許多夜晚一樣躺在一塊。
這裏的床不如皇宮大,兩個大男人躺在一起,只留出一些位置罷了。可是,方寰卻不敢肆無忌憚地去抱他。慕塵背對着方寰,也不知道是睡着了還是沒睡着。方寰等了好久,聽得慕塵呼吸勻緩,才悄悄地探出手摟住他的腰,整個人靠了過去,在慕塵頸項間小心翼翼地親吻。這幾天沒碰慕塵,他真是心癢癢的。
“嗯……”很快,慕塵就不滿地哼了一聲,用手推開重重壓在他身上的方寰。
方寰皺了皺眉頭,壓着自己的不悅,躺了回來,終是沒有再碰慕塵。
而對于慕塵來說,這一夜竟是這樣無驚無險地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不明之箭
在城郊的日子不算無聊,可以早早起來在山頭看日出時的紅光萬丈,看雲蒸霞蔚,看翠林裏偶爾冒出來覓食的可愛幼獸。可惜的是,慕塵并不覺得多開心。
方寰雖然寵着他順着他,卻老是毛手毛腳的。他當然知道方寰的要求,卻強硬地拒絕了。一來二去,心情自然被攪得不快活。不過,自從被方寰強留,他哪裏快活過?
終于到了武藝大賽的決賽,那些層層遴選上來的人将要分出個勝負,這必将是精彩的一幕,方寰極力哄勸讓慕塵跟着過去觀看。
比武臺上你争我鬥的人影,慕塵只是靜靜地看着,一邊拿着糕點就着茶水默默地吞咽。其實,他更想喝酒的,望着那些生龍活虎的練武之人,再看自己這副頹靡的模樣,心中不免酸澀不堪。曾幾何時,他也這般意氣風發過,只是如今,已成往事了。
比拼精彩之處,方寰鼓了掌,臉上露出求賢之色。
慕塵卻碰了碰方寰的衣袖,低聲說了句:“我出去了。”
“去哪裏呀?”方寰顯然被比賽吸引進去了,看得津津有味,沒有回頭直接問。
“反正就出去。”慕塵嘟哝一句就悄然離開了。方寰也不管他,慕塵突然的別扭見得太多了,便随了他去。
慕塵騎了馬,就往林子的清淨地裏去。
沒有侍衛跟在他身後。
雖然慕塵地位特殊,但是他的命令下去,那些人看在方寰的面子上還是會聽的。當然,這背後有沒有不堪入耳之語,他是管不着的。
映入眼簾的是□無邊,新綠在枝頭悄悄嶄露頭角,山林的清新寧靜令心情為之舒爽。
慕塵甩頭将心裏那莫名的煩惱丢開,拉着缰繩,夾緊馬腹,試着讓坐騎加快速度。
之前他也常騎着馬在樹林裏閑逛,卻只讓馬兒慢悠悠地走着,因為方寰就守在後面,一旦發現快了,他可不讓他騎馬。這次,沒有了拘束,眼見樹林裏竟無一個人影,慕塵那被壓抑許久的冒險之心一瞬間就被激發了起來。
若是這座山頭沒有軍隊裏三層外三層的把守,若是他不那麽孱弱,他真想就這般縱馬逃逸,從此離開方寰。但是,事實,卻沒有想象的那麽簡單。慕塵心裏雜亂,又夾着幾分激動,竟越騎越快。
慕塵眼睛裏是快速掠過的樹影。風從耳邊呼嘯而過,馬蹄飛揚起林間鋪地的落葉。慕塵朝往林子的更深處。他的心情不由大好,好久沒有享受到這樣的快意了。
突然,一直利箭破空而來,直指他向!
糟糕!
慕塵驚恐之餘,匆忙側過身子調轉馬頭。駿馬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吓,強扭着大腦袋要掙脫缰繩,慕塵身子被颠得東倒西歪,手腕無力氣拽穩缰繩,竟生生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啊。”慕塵在地上滾了幾滾。馬根本不管主人,直接奔出了林子。
慕塵頭腦一時混沌,忍着疼撐起身子,見馬兒竟這般将他抛下,不禁無語望天。再思及那冷不防沖他而來的一箭,心猛地一激靈,像被一桶冰水澆了全身,毛骨悚然的寒意從心頭升起。
慕塵喘着粗氣,睜眼望着正豎在在不遠處的箭,不免有些慶幸,若不是方才他眼疾手快避開,今日恐怕就要成為箭下之魂,那他永遠都可以不用見到方寰了。雖是這樣嘲弄地想,但不代表他真的想死。人若沒有被逼到一定的絕境是不會有死的念頭的,他現在過得還不算差極,自然不想英年早逝。
到底在方寰的折磨下心性被磨砺得強大了些,慕塵心神稍安,也不那麽害怕了,環顧靜得可怕的四周,便出聲喊道:“你是誰?不敢見人嗎?”
作者有話要說:
☆、意外的吻痕
啪啪兩聲,是有人鼓掌。然後,腳步踏在樹林的落葉上,是格外一番細碎的聲音。
“慕塵公子,膽識不錯。”
從樹林裏現出身影的人,赫然是慕塵先前見過的鄰國皇子付楚鍛。
慕塵盯着他那張微笑年輕的臉,卻沒有放下一絲戒備,因為那人手上還拿着一把弓。
“你要殺我?”慕塵緊張得心跳如雷,卻出乎意料地冷靜開口。
“不,我只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