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察覺端倪
如果按照顏今朝原世界會爆火的電視劇規律來看, 他和俞世酒之間大概會經過一個漫長的“你愛我”“你不愛我”“你是他”“你不是他”之類的彼此折磨,其中再插足個無數男二男三男四,最終在經歷了堪比西天取經的磨難後才能解開誤會, 從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然而目前緊張的戰事完全不給兩人糾結于兒女情長的機會。
顏今朝到達棉城的第五天, 依舊在和那簡單卻無趣的文書工作較勁, 他本來還在深思要不要以後放棄和目标談戀愛來完成任務的輕松路線,便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了號角長鳴的警戒聲。
“怎麽了?”
顏今朝走出院外, 問在街上巡邏的小兵,只見那小兵慌慌張張撂下一句“原國人要來攻城了!”便跑遠了,應該是要急忙回軍營備戰。
自俞世酒領兵抗原已經過了一年了,兩國雖然兵士的數量差不多, 但軍備物資卻相差甚遠,他光是奪回并守住被原國人侵占的絨城和棉城就已經很吃力了, 對胡蔔蔔如今所占據的丘城毫無辦法, 兩軍就在棉城和丘城之間展開了長達數月的拉鋸戰。
原本随着顏今朝大力發展生産力提供軍需, 胡蔔蔔被切斷外貿收入驟降, 兩軍的糧草供應和士氣已經漸漸平齊了,俞世酒也組織軍隊來了幾次反攻。
但在不久前,原國突然拿出了一種新兵器來應對前來奪城的平西軍。
“那是一種管型的兵器, 可以發出驚雷般的巨響, 發射出的東西擁有着能擊碎巨石的殺傷力。”
俞世酒寒着臉對衆将士解釋道, 之前那一仗, 原本信心滿滿的平西軍已經做好了充足的将原國人趕出丘城的準備, 卻沒想到被突然的炮火炸沒了肢體,炸瘋了理智。
那陣陣轟鳴, 那皮肉燒焦的味道令每一個身經百戰的将士都因未知而心生恐懼, 哪怕原國的這種新兵器數量不多, 大家也都沒了士氣,俞世酒只好選擇退兵。
卻不料,如今他們是要被攻城的那個了。
“原國軍這段時間的平靜很有可能是為了積攢那種新型武器,如今攻城可能已經做好了充足準備,據斥候探查,敵軍紮營處離棉河不過五十裏,等糧草運送完畢,随時有進攻的可能。”
和三面環山,易守難攻的丘城不同,棉城位于河流下游的沖積平原上,僅僅在北方有棉河做壁障,很容易便會被偷襲,哪怕注意不被繞後,有那火器的存在,被正面強攻也很是要命。
本來俞世酒是不怕的,他早就發現,原國軍隊雖然裝備精良士氣高漲,但将領(尤其是那禦駕親征的胡蔔蔔)的水平實在乏善可陳,所謂兵熊熊一個,将熊熊一窩,他巧用謀略便能把這只只會莽的軍隊繞得團團轉,對能把敵軍打回原國很有信心。
這也是原書中俞世酒能堅持十年的最大原因,要不是手下的背叛和朝堂之間的傾軋,也許他真的能獲得這場戰争的勝利,再保黎國百年安穩。
可……俞世酒哪怕心性再堅韌,也終究是一個凡人,面對那呼吸之間便能把人炸得四分五裂的“神器”,他不能否認自己心中的确産生了懼意。
而顏今朝當然察覺到了俞世酒此時的不安,在那看似冷漠陰骘的表情下。
雖然這懼意會在未來的一次次交鋒中被他克服,但如今的俞世酒也不過初初見到這種超越了時代的理解範圍的武器,要知道現在的時代可連過年放的爆竹都才出現不久呢,能保持這樣的冷靜已經非常難得了。
“原國軍很有可能做着暴力破城的打算,因為棉城北面有棉河,南面的城牆剛被水泥加固過,所以他們從東西兩側進攻的可能性最大,這幾天要重點防衛。”
雖然內心不安,但俞世酒作為統帥絕不能露怯,他指着桌上放置的輿圖,一板一眼地分析道:
“守城戰最忌諱的就是被圍困,以防萬一,陳副将棉城中的老弱婦孺都送出去,要重點保護從南面到絨城的路線,确保糧草運輸不會被敵軍切斷。”
顏今朝托着下巴,看着俞世酒站在衆人之間神色冷淡地排兵布陣,心中突然有些燥意,喉間也泛了些幹渴。
随之而來的,卻是腦海身處突然泛出的密密麻麻的疼,以及一幅幅模糊的畫面,那雙桃花眼中似乎都出現了些重影。
顏今朝感覺英姿不凡的俞世酒似乎漸漸變成了單薄纖細的模樣,蜜般的膚色變得白皙如瑩玉,身上的輕甲也換成了舒适的T恤牛仔褲。
他站在一群白大褂的中間,用着清越的音色情對着白板上的一堆普通人根本看不懂的數字公式侃侃而談。
明明是清冷出塵的容貌,卻因為陽光溫暖的氣質顯得朝氣蓬勃,每當說到激動或興奮的點子時,他總會彎着眉眼,露出臉頰兩側的小酒窩。
而那小酒窩,總會在見到顏今朝時變得更加深邃,那雙略微上挑的鳳眼,總是能流露出如灼日般明亮的光芒。
“早早!”
俞世……小九在看到顏今朝之後,放下手中的馬克筆,便往後者的方向沖了過來,他原本高高興興地想把自己挂在男人身上,卻被嫌棄地躲開了:
“滿手的油墨,走開走開。”
小九癟了癟嘴,他把手背在後面,用自己幹幹淨淨的漂亮臉蛋撞了一下顏今朝的胸膛以示抱怨。
做完這撒嬌般的舉動也沒有被推開後,小九立即又高興了起來,他今天似乎特別興奮,連臉都紅了,手舞足蹈地對顏今朝道:
“這些腦神經方面的大拿太厲害了!他們給了我們小組好多建議,再加上我前段時間的成果,我們說不定真的能做出……啊不行不行,這個要保密的!”
“對我也要保密?”顏今朝挑眉道。
“就是對你才要保密。”小九也不怵他,露出了一個極為神秘的笑容,“這是我為你準備的驚喜呀,你一定會喜歡的……啊,早早你給我的新項目起個名字好不好?”
“我連你在做什麽都不知道,怎麽起名字?”
“可這是為你做的項目!如果是你起的名字的話,我會有種你也參與進來的感覺,會更有幹勁的。”
顏今朝真是對這想一出是一出的竹馬沒辦法,他望着小九期待的目光,沉吟了片刻,緩聲道:
“那就叫它,ri……”
“謝參軍,你沒事吧?謝參軍!”
腦海中的回憶還沒走完,顏今朝便被一個五大三粗的小将快要晃肩膀給晃暈了,他面色不善地拍開了這人的胳膊:
“沒事。”
“怎麽可能沒事啊,你看你的臉色太吓人了。”
說着,小将就遞給了顏今朝一面如今黎國極火的随身小圓鏡,他瞥了一眼,果然是隔着一層面具都明顯至極的蒼白臉色。
“我真沒事,可能是今早忘了進食,有點低血糖。”
顏今朝的笑容和漸漸恢複的血氣讓小将總算安了心,他拍拍這新參軍的肩膀,悄聲道:
“也不是我多管閑事,按我說咱大老爺們的,有啥事緩緩就好了。但是俞将軍他剛才看你臉色不好,非要我過來問問情況,他平常氣場吓人得跟個閻王似的,沒想到還挺關心人。”
顏今朝一頓,他下意識地往人群中心的俞世酒看去,視力極佳的他敏銳地察覺到了對方耳根的淡淡紅暈。
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原書中的俞世酒五感比尋常人敏銳許多的設定,也許自己和小将的談話全部都傳入了對方耳中也說不定。
顏今朝有些迷茫,他本以為俞世酒不是讨厭,就是漠視作為陌生新來者的自己,起碼不會關心到看自己臉色不好就強迫手下來問情況的地步。
可俞世酒為什麽不自己來問?
顏今朝在腦海內轉了一圈那些狗血劇本也沒找出答案,問系統更是皮球懵逼,一人一統只好齊齊嘆氣。
但不可否認的是,顏今朝的心情突然輕松了很多,他站起身來,走到了房間最為中心的地方,笑吟吟地對着一個正聲嘶力竭地渲染着原國火器有多可怕的千夫長道:
“你再說下去,我就要以動搖軍心的名義把你抓起來了。”
輕飄飄的一句話,其中的內容卻震撼得讓原本吵嚷的議事堂靜默下來,衆人齊刷刷地看向謝參軍,那張清雅俊逸的臉上依舊帶着如沐春風般的笑容,但眼神卻極為銳利。
千夫長慫了一瞬,但作為俞世酒身邊的老人,他還是很快便冷靜下來怒道:
“你一個小小參軍,說什麽大話!”
“所以你不否認自己是在動搖軍心了?”顏今朝冷下聲音道,“此時正乃吾輩應當齊心抗敵之際,你在這裏一味渲染敵軍的恐怖是在做什麽?”
“你……!”
“行了。”俞世酒皺眉,“謝參軍說的沒錯,諸位都冷靜些,原國的新武器是恐怖,但也不是沒有應對辦法,你們先慌了手腳做什麽。”
“将軍已經有辦法了?”
陳副将目光一亮——畢竟在場只要見過火器的,沒人會不害怕——連忙追問道:
“真不愧是大将軍,快給吾等說說!讓吾等好好挫挫那原國狗賊的銳氣!”
“是啊大将軍,您快說說!”
“……”
俞世酒表情一僵,他剛才就是不想讓謝早被圍攻,說兩句解圍的場面話而已,怎麽突然就被這群笨蛋屬下給架起來了呢?
他下意識地看向站在一旁的謝早,那五官溫潤的青年正眉眼彎彎地笑望自己,眸中的戲谑顯然是已經看穿了一切,讓俞世酒不自覺有些羞窘。
似乎就像是被陛下看穿了自己那些想要與對方親近的小心思一樣。
在察覺到自己在想什麽後,俞世酒臉色一白,他狠狠地用指甲掐着掌心,尖銳的刺痛卻無法撫平他混亂的心虛。
他到底是怎麽了?為什麽會一再地把謝參軍看成是陛下?為什麽會每每在看到謝參軍時心跳加速,甚至在見到對方第一眼時,便像遇到了改頭換面的陛下那樣一見鐘情?
他是又中了妖術?
是因為太過思念陛下而在別人身上尋找心上人的影子?
還是說,他本質上就是這樣一個三心二意的濫情之輩?
一連串的疑問令俞世酒的自我厭惡越升越高,周圍的大老粗下屬們吵嚷的聲音也讓他神思混亂,再加上連日作戰的勞累,對原國攻勢的憂心,種種夾雜起來,甚至到了讓他感到喉頭一甜的境地。
“行了,你們這樣圍着俞将軍,堵得他有話都說不出來了。”
就在俞世酒快要支撐不住時,一個雖不魁梧,卻很有安全感的身影走了過來,幫他推散了四周那些圍過來的人。
“你們不用擔心,當今聖上在得知火器的情報後,已經有了對策,派我來也正是為了此事,你們只要好好完成被分配的任務就行了。”
俞世酒怔怔地看着擋在自己面前的“謝早”,他聽着對方說話的語氣,看着對方的身形氣度,總覺得說不出的熟稔。
他再想想剛才自己偷聽到的“低血糖”……自家陛下,似乎也總是喜歡說些讓人聽不明白意思的話,還總是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
“早早……”
神思不清的俞世酒忍不住伸手握住了謝早的手腕,用着誰都聽不見的聲音呢喃着。
——然後就被顏今朝果斷地甩了開來,那張如世家公子般溫潤如玉的臉上露出了幾分得意,然後又強作不屑地哼了一聲。
朦胧間,俞世酒還以為自己看到了一雙滿是戲谑的桃花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