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老婆不認識我了
顏今朝是什麽人, 時而傲慢任性時而冷漠無情,最在意的就是自身的“絕對自由”,怎麽可能會被這小系統給拿捏了。
于是他理都沒理那猖狂的小奶音, 直直地坐在地上,堅決不讓自身像已經躺得東倒西歪的車夫一樣再和塵泥做更大面積的接觸,然後就這麽閉目養神起來。
系統慌了,還以為自家宿主看事情難辦就選擇擺爛,連忙收起了幸災樂禍的态度,表示自己可以直接幫忙奢積分, 好話說盡也只得到了眉頭緊皺下的一句“閉嘴,吵。”
時間就這樣慢慢來到晚上,外面的山賊拿了“書生謝早”那不多不少的一筆財物, 想到未來能獲得的贖金, 都興奮地一個個喝了儲藏已久的酒來慶賀,滿是吵雜喧鬧。
看守的山賊給車夫送了頓晚飯,似乎是為了讓餓肚子的顏今朝早點妥協,飯食還算有菜有肉。
但顏今朝哪怕穿越到了古代都是個皇帝,自然看不上那飯菜糊成一團的東西,更別提被誘惑到了,那副不為所動甚至還有點嫌棄的模樣更加讓山賊确定他來頭不凡。
雖然也的确很不凡。
等到了午夜時分, 外面的動靜漸漸小了下來,顏今朝也終于睜開了眼睛。
他瞥了一眼早已呼呼大睡的車夫後,從系統空間中取出了原本用來刻印章(這是他來古代後新發展的愛好)的小刀, 慢吞吞地用它割起了繩子,不到一刻鐘, 便成功解放了自己的雙手雙腿。
顏今朝腳步輕盈地溜到了洞口, 從背後偷襲, 一手用胳膊勒住了山賊看守的脖頸,一手捂住了對方的口鼻禁止對方喊叫。等到山賊看守暈過去後,顏今朝輕柔地把他放到了地面上,又十分嫌棄地扒下了對方的衣服準備給自己換上。
旁觀一切的系統:……不來這種危險的世界,我還真看不出宿主其實是個狼滅。
然而在要套上山賊衣服的瞬間,聞到那股汗臭味的顏今朝險些就暈了過去,他黑着臉,毫不猶豫地把那衣服扔到了地上,果斷放棄了那靠面具和演技混入山賊中把他們一網打盡的計劃。
顏今朝雙手叉腰,盯着地上昏迷的山賊看守,暗自生了會兒悶氣,生完氣之後,又重新冷靜理智地從空間中拿了套夜行衣出來,換掉了自己這身沾滿塵土卻依然華貴藏藍色長袍。
那麽多電視劇果然不是白看的,出門在外果然還是要常備一套夜行衣——顏今朝對出發前收拾行李時事無巨細的自己頗為滿意。
他借着營寨周圍火把的亮光勘察了一下地形,随即便輕手輕腳地從山洞中走了出去。
負責看押俘虜的山洞位于山賊營地的最內側,也是看守最為嚴密的地方,顏今朝小心翼翼地打暈沿途的幾個負責巡邏的喽啰,在火光難以觸及到的陰暗處緩緩前行,但他剛跨越了半個山寨,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太安靜了。
除了最內側的巡邏者以外,越往外走,顏今朝遇到的人就越少,甚至連人類活動的聲音都漸漸消失,仿佛在這營地內,正在發生什麽詭異而靜谧的事。
在安全逃離和滿足好奇中,顏今朝連想都不用想,便選擇了後者,他看四下無人,直接大喇喇地出現在火把下方,一路前往本應人最多也最為熱鬧的大堂。
然後顏今朝就看到了一大片抱着酒壇呼呼大睡的山賊們,其中還包括今早威脅他寫求救信的大當家和似乎有在觊觎他美色的二當家。
顏今朝看着這群熟睡程度非比尋常的山賊們挑了挑眉,但比起原因,還是有仇必報的心思更勝一籌,他擡腳就往大當家和二當家的方向走去,打算把他們打得鼻青臉腫以儆效尤。
可顏今朝的步子還沒邁出去,就感到自己的脖子上被架了一個閃爍着銀光的冰涼物體,刺骨的寒意似乎能直接從皮膚滲入人的心裏。
“你是誰,在這裏做什麽。”
冰冷的聲音從顏今朝的身後傳來,熟悉的音色卻讓他不自覺地勾起了嘴角,他根本不怕脖子上的刀,卻還是裝模作樣地站在原地,同樣冷着聲音問道:
“關你何事。”
身後人似乎沒想到這形跡可疑的黑衣人居然被刀架了脖子還能這麽嚣張,直接頓住了,等反應過來後,自己便已經繞到了對方身前,看到的,則是一雙看似平易恬淡,但眸底卻異常深邃,仿佛映着點星般的眼睛。
俞世酒平白感到心間一跳。
他握住手中險些掉落的刀,下意識地将其從眼前人的脖子上收了回去,突然砰砰作響的心跳讓他快要無法思考,卻也不敢深想其間含義,便只能繼續用面無表情的陰骘僞裝自己:
“來人,把他帶回去審問,看樣子不是和山賊一夥的,但也許是原國派來的間諜。”
“是,将軍!”
手下小兵很快便上前架住了顏今朝,本來歡歡喜喜跟老婆團聚的後者完全沒意識到對方居然是這麽一個翻臉不認人(字面意義上的)的家夥,英俊的臉上立即僵了表情。
準确地說——在面具的僞裝下——顏今朝如今那俊逸的臉,黑得比廬州上好的墨還要深。
系統在一旁瑟瑟發抖:主人你可能要完蛋了不然我們直接結束這個小世界逃跑吧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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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今朝畢竟有着參軍的身份,等把藏起來的文書證明等物交出去之後,便立馬在道歉之後走馬上任了。
顏今朝當然不可能說自己是一不小心被山賊當肥羊給綁了的,只說自己在來這裏的路上聽到了山賊作惡民怨載道的傳聞,便打算潛進來打探消息,沒想到正巧和前來收繳山賊的平西君給撞上了。
黎國的參軍地位還是不錯的,有五品,更別提他還是皇帝親自任命來軍中的官員,還會在不久之後帶來新的糧草辎重——在俞世酒的帶領下,将士們都對當今聖上有着很大的好感,從沒想過這位叫謝早的參軍可能是來監視或者搞事的。
再說了,就算他是,一個小小的參軍也奈何不了俞世酒啊!
顏今朝顯然很懂如何扮演一個受歡迎的軍中小頭領,很快便和大小将士們打成一片,不到一天,小半個平西軍便都知道了當今聖上派來了一位博學多才又風趣幽默的新參軍。
将士們都對這位即将帶來大批物資的參軍印象不錯,除了一個人外。
俞世酒對“謝早”的态度,不說面如冰霜,也算是冷淡至極了,他給謝早安排了些處理文書的小活便把人打發走了,一點兒讓對方參與中心軍務甚至對戰事出謀劃策的意思都沒有。
這明顯的打壓态度驚到了很多人,畢竟謝早是當今聖上派來的,俞世酒這态度可以說是不給面子到極致了,甚至有蔑視皇帝的嫌疑。
有副将和軍師勸過他,但俞世酒還是不為所動,堅決要把謝早派到離自己最遠的地方,但除此之外的待遇倒是很不錯,一個參軍便能獨享一院,衣食住行也都比照着俞世酒本人的來,派的任務也是最輕松的,這前後矛盾的模樣着實讓很多人一頭霧水。
而作為被當成吉祥物供起來的“謝早”本人,顏今朝就更一頭霧水了,完全沒想到自己千裏迢迢來找老婆卻被如此冷遇的他郁悶得當即就想要作妖。
可是他鬧也鬧了,挑釁也挑了,俞世酒卻完全不當一回事,每每見到謝早都冷着一張臉,表情陰得能把剛入伍不久的新兵蛋子都吓哭。
顏今朝倒是不會被這紙老虎吓哭,但他心底着實還是有在委屈的。
“男人啊。”
在一天約等于無的文案工作結束完畢後,顏今朝回到自己的小院,從系統空間中掏出了個按摩椅和小型發電機——他的積分就是這樣花沒的——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後,把系統團子抓在手裏揉捏搓扁釋放壓力。
他長籲短嘆道:
“男人啊,就是這樣得到手了就不懂得珍惜……不對,我這還沒讓俞世酒得手呢,他就一副七年之癢的冷暴力男模樣了,這要得手了還得了?”
系統:……我到底該從哪裏吐槽比較好。
系統小心翼翼道:【可是宿主,任務對象根本不知道你就是顏今朝啊,他要是對你熱情如火,那你豈不該反過來擔心自己被綠了。】
顏今朝:……皮球這家夥真是越來越了解他了。
系統看自家宿主陷入了突然的沉默,便小心翼翼地蹦跶着離開了對方罪惡的大手,可還沒等它逃上多遠,顏今朝便突然悶悶開口道:
“可是小九喜歡的,不應該是我的靈魂嗎?”
所以哪怕他會裝出自己被綠了的模樣,內心也會是喜悅的,喜悅自己對愛人有着靈魂層面的吸引力,而不是像如今一般,不過換了個皮囊,就被避之唯恐不及。
這話猶如驚天巨雷,吓得系統刷地回頭,能夠屏蔽面具效果的它自然可以看到顏今朝那張英俊面孔上的晦暗難明,甚至掩藏在桃花眼深處的迷茫。
顏今朝望着團子吃驚的大眼睛,撇撇嘴不屑道:
“你真當我是傻子不成?這點小事我早就發現了。”
都已經連續穿越了三個世界,顏今朝自然也發現了一些事,他只是不怎麽在乎,便也懶得說而已。
但如今俞世酒的冷淡表現讓顏今朝陷入遲疑,他便也察覺到,自己其實是在乎的。
顏今朝知道這個世世穿越成美強慘的靈魂和系統可能有一定的關系,這奶團子幾乎一有機會就往任務對象的身邊蹭蹭貼貼,還時不時維護對方,那親近熟稔的模樣沒有關系才奇怪。
顏今朝知道這個靈魂對于自己的轉世本身可能有一定的掌控力,當初他看着楚九歌的相冊,誇對方的學生時代真好看,下個世界就變成了校園世界;而在他對白鸠長達一年多的身高PUA(劃掉)督促對方運動長高後,新世界的俞世酒就差點和自己平齊了。
這要是換個稍微有點心思的,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陷入了任務對象和系統聯手制造的陰謀當中。
但顏今朝本身就是個對自己混不在意的人,更覺得自身沒什麽會被這種能夠帶着他穿越不同位面的高階存在所圖謀,更有着一旦不爽随時放棄的心理底線,便放置不管了。
所以更重要的……是顏今朝更知道小九喜歡的,會一見鐘情的,永遠都是自己這個人本身。
這種喜歡幾乎已經到了一種堪稱玄學的境地,哪怕顏今朝演得再像,小九也永遠都能敏銳地察覺到他和原主的不同,并迅速區別好感情和态度,執著而熱烈的、赤誠而真摯地喜歡上顏今朝。
所以顏今朝根本沒想過自己戴上面具會不會沒能被俞世酒認出來的問題,他本以為無論自己是什麽模樣,對方都能在第一時間認出并喜歡上,但如今俞世酒的冷漠态度,讓他終于明白了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麽理所應當。
差別在哪呢?
顏今朝很快就得出了答案——除了臉以外,還能有什麽差別?
顏今朝每一世的穿越,都會傳到姓名樣貌與自己完全相同的原主身上,這才是一切的大前提。
所以哪怕小九喜歡的是他的靈魂,也是以顏今朝的容貌為前提的,就像網上很火的話——要先始于顏值,之後才能陷于更深的東西。
“所以我最開始的猜測沒有錯,楚九歌,不,小九喜歡的,歸根到底就是我這種長相而已。”
顏今朝又從系統空間內拿出一個抱枕,并把它蓋在了自己的臉上,擋住了他在此時的情緒中無法遮掩的一切表情。
雖然顏今朝向來以自己的容顏自傲,但那歸根到底,是因為他覺得自己這種人似乎除了臉之外沒有能夠讓人欣賞之處。
他本來以為小九會是不同的……本以為……
他要怎麽掩藏起心中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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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在俞世酒的私人房間中。
俞世酒看着手上“陛下在京中一如往常,龍體安康,并無突然消失或稱病不出的意外”的消息紙條,在怔了很久後,才将其扔進了火堆當中。
随即,一拳砸在了牆上。
磨破的皮膚也好,流淌的鮮血也罷,再多的痛楚,都比不上俞世酒此時心中的
——自我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