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看了白先勇先生和他的戀人王國祥先生一生相伴的故事,覺得很感慨。
不管是男是女,不管什麽時候遇到,只要彼此相愛,彼此都有相守的那一份決心,那麽相伴一生就是可能的。
王妃和李亞鵬離婚了,很多人說不相信愛情了;但是對我而言,只要薄荷和五華還在一起,我爸我媽還在一起,我姐我姐夫還在一起,我就還相信愛情。
因為,錯的不是愛情,是那些在愛情裏迷路的人。
魏将再也等不了,他強迫自己不去想這漫長的歲月裏江墨的每天是怎樣過來的。
那樣一個濟世為懷的人,該是拿着怎樣的心情面對着自己,該是怎樣孤獨寂寞地在這不屬于他的人世間默默生存,該是怎樣恨着他......
移身來到江墨的老宅,一夜探尋,此時已是破曉時分,宅中景物都被籠在薄霧中,隐隐約約得看不清楚,就如同那個人一般,将那麽深重的愛恨放在心裏,遮上一張漫不經心地面皮,騙了所有人,可卻唯獨騙不了他自己。
魏将想着,心裏一片凄然,徑直走向江墨的房間。
輕輕地推開那扇門,入眼,榻上的人安然地躺在那裏,呼吸之間帶着整個空氣裏都是股清冷的味道。
魏将步步靠近,越走近越覺得心裏的鼓動越來越強烈,躁動着享有什麽不受掌控的東西就要破胸而出,溢滿天地;步伐不敢輕、不敢重、不趕快、不敢慢,好似這樣一步步謹慎地走近已經被盼望了幾百年,每一步都踏在那些寂寞的歲月裏,每一步都踏在魏将那些已然被忘卻如今卻正漸漸被喚醒的記憶裏。
“江墨,我來了。”輕輕地耳語,不忍心打擾正在安睡的人,但是就是想要他知道,自己來了。
雖然晚了,但是——江墨,我來了!
三百年的寂寞與孤獨,遺忘或銘記,自責或無知,重生或停留,都已經随着這聲被等待了三百年的話語崩碎在晨光裏,濺起迷蒙得血霧。
血霧散去,是那人!
傷心或者背棄,一次就夠,也只有一次。
而現在,魏将來了,來到江墨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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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将将左手覆上江墨露在外面的手,江墨夢中似有所感覺,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本來打算再迷蒙一會兒,卻在突然感知手上的奇怪觸感之時驚醒而起。
“魏将?你來了”說着還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
魏将從未見過江墨這般溫和地對待自己,一時竟愣在那裏。
江墨也愣了好一會兒,驀地意識到所處何地,連忙站起來,離着魏将幾尺遠,恭敬地作揖,像極了夫子面前最勤懇的弟子,“司命大人,冒犯了。”
确是冒犯了,那樣在睡夢中被人珍惜而後沉淪的夢,他江墨已經做不起了。
魏将看着這前一刻好似還無比親近的江墨,轉眼就變成了那個拒人千裏之外的鬼醫江墨,心裏忍不住失落、酸痛起來。那般溫柔的微笑時夢見了前生之事嗎?前生的自己也曾這樣在他的夢中珍惜着他、守護着他嗎?
江墨拿不準這位司命大人究竟要幹什麽,只是心裏告誡着自己要離魏将遠一些。雪融現在還不能給他,其餘的,随他吧,只要他江墨能給,給他,又何妨!
反正也許,再也不會相見了......
“江墨,你過來。”
江墨沉在自己的世界,對魏将的話語毫無知覺,魏将無奈地嘆了口氣,伸手招了招,放軟了語氣“你過來,我有些話想要跟你說。”右手,那麽習慣地伸出,那般自然的動作,魏将覺得前世的自己一定也曾這樣招呼着他,讓他來到他的身邊。
的确,江墨見到魏将那似曾相識的動作——四指屈起,慢悠悠地晃着,拇指間歇地動着,召喚着你,好似在珍惜般地摩挲着你的臉龐——不禁愣住,多久了,多久沒見過這雙手,這樣的動作?
江墨只得做到房中小桌旁,“司命大人,有話直說就是。只是這時分恐怕不是說話的好時機。”
魏将想要從這張好像被冰雪覆蓋了幾百年的臉上,瞧出一點點記得往事的痕跡,最後只能無果地放棄。
“我只是想和你好好地說說話。”
“司命大人......”
“魏将。”簡短的話語,卻昭示着不可違抗的執着,“你以前不是這樣叫我的嗎?”
“你......”江墨想不到魏将居然會提起從前,從前?難道,“從前,你記起來了?”江墨也不知自己為何這般魯莽地開口,說不清此刻心裏那忐忑的情緒究竟是什麽?
驚喜?驚喜于自己這麽多年雖然沒有說出口的等候終于等來了他的記起?
不安?不安于難道自己決定放手的時候他居然想起來了,難道這糾葛真的沒有結束的那一天了嗎?
百年前,不論是誰負了誰,就算自己用半顆心髒換來着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可是終究還是沒有機會去看透魏将的真心。
而現在,一切就要結束了,只要拼盡全力讓孫大嫂平安生下孩兒,那麽自己就可以安心的離去。
所有的一切就都真的長埋地下,再不會有人記得了。
可是現在魏将這樣問。
“沒有,只是聽別人說起,覺得很熟悉,覺得這些都真的發生過。”江墨并不知道自己這般問已經讓魏将心裏那些不确定的因素變得确定。
江墨,我們,是宿命。
“而我,覺得總要和你談一談。”
江墨聞此松了一口氣,“傳說,做不得真的。司命大人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江墨再沒有下一步的動作,只是走到門邊,低着頭,默不作聲,生生地在自己和魏将之間築起一道高高的牆,擋住了魏将,又何嘗沒有擋住他自己?
魏将感到江墨身上那一股倔強的送客之意,知曉今日想要和江墨深談是無望的,可是心中翻湧的海潮急需找一個出口,再也忍不住。魏将上前,一把捉住江墨的手,“江墨,魏将的命書上,只有一個你。”魏将幾乎是吼将出來,“只有一個你!”這種完全不記得卻知曉面前這個人,這個讓自己心疼的人是自己曾經深愛的人。魏将心裏那一把火快要把他燒得體無完膚。
江墨正在掙紮着想要抽出自己的手,聞此,卻像突然被使了定身法一樣,只愣在那裏,再也動彈不了。
只有一個我?只有?
魏将執拗地執着江墨的手,眼睛緊緊地盯着江墨的臉,好似要将這張臉永遠地映入眼裏,刻在心上。“你難道沒有什麽想問的?”幾乎是帶着對自己巨大的恨意,魏将再也沒有了往日從容不迫的氣度。
江墨愣了好一會兒,猛地抽出了手,冷笑道:“司命大人的命書在下沒有興趣知道。再說,這天下叫江墨的,也不止我一個。”
“江墨,前生,我知道我負你良多,害你吃盡了苦頭。你恨我,我也認了。可是那是前生的我,雖然那是前生的我,可是此時的我願意償還你。你定不會再讓你那般傷心。你願意嗎?”
“呵,司命大人,你想償還我?可惜此時的你不是那時的你,現在的江墨也不是那時的江墨了。連那個魏将我也不愛了,何況是這個你?”江墨快要笑了,可是喉頭翻滾而來的哽咽讓他生生忍住了那不經意就要冒出的苦澀。“所以司命大人還是收回你的話吧,今生的你我本就是陌路人,要不是因為雪融,司命大人哪裏會認識我這小小的鬼醫?放心,雪融總會交給你。只怕......”
“江墨,我知你恨我,可......”魏将再也受不了江墨這種好似前塵舊事根本與他無關的口氣與表情,如果不是親眼見過江墨的掙紮,魏将真的要以為江墨是真的放下了那些過去,那些自己曾給予他的傷害。而那雪融,此刻的魏将已經再也想不起了。
“你錯了,我不恨你。恨你的是前世的江墨,恨的也不是你!我們,無愛恨,無糾葛,陌路而已!”江墨屏住呼吸說完了這句話,他怕自己會忍不住因為呼入了含着魏将氣息的空氣而心痛得痙攣,臉上卻帶着一分詭異的笑,轉而低語:“恨?三百年,早就将我的愛恨磨平了。”
“江墨你.....”魏将見不得江墨這般好似自嘲又好似在嘲笑他,明明笑着卻好似萬般寂寥的表情,正欲重新握上他的手,江墨卻頭也不回地推門出去了。
他沒有看到身後那扇門裏,魏将捂着心口的痛苦,撕心裂肺的痛,痛不欲生。
他也沒有看到門外那一個人,金色的眼眸裏那一閃而過的不舍與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