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推開老宅的門,一抹身影映入江墨眼中,那位司命大人真是還耐性,居然還在庭中閉目養神。聽見推門聲,他瞄了一眼是江墨,不慌不忙地坐了起來。
江墨強撐着,只想早點躺倒床上歇息。
魏将看着他勉力支撐往屋裏面踱,淡漠的臉上豆大的汗珠往下落,落在地上濺起了幾許塵埃。
“江墨?”魏将站起來,欲伸出手去想要扶住他。
“無礙”,江墨用盡全力站在那裏,挺着身子,全部的力氣好像都用來支撐着自己站在那裏,不敢放松、不能放松。至少,此刻不能!
“我去歇息,司命大人你随意。”江墨并不去看魏将那只伸出來的手,只是靜靜地退了一步,離那只手稍遠了些。
“江墨,我想幫你。”魏将執着地不收回那只被拒絕的手,竟然倔強至此嗎?
“呵”,江墨冷笑了一聲,往房裏走去。
魏将,你想幫我?幫我?江墨不會忘記是誰讓我落得這般下場,我不怨你,只恨自己識人不清!恨自己丢棄了幾百年的家訓,成為了杏林世家的恥辱!
江墨想着恨恨地将自己摔在床上,疼得冷汗直流。疼吧,即使這樣的疼痛,也消減不了自己欠下的債。
幸好,幸好有了她的消息。這樣,自己便能扭轉她的命運,這樣,就快還完了吧,想到這裏,江墨沉沉睡去。
魏将走進江墨的房間,悄無聲息,似怕打擾,又似偷窺。這房間整理得很清潔,好像一眼就能看完,但是仔細看卻又有許多需要細細品賞的地方,就好像它的主人一樣。簡潔,卻讓人怎麽也看不透。
江墨睡夢中緊緊鎖着的眉頭,還有那只緊緊握成拳頭放在心口上的手,魏将不知道他此刻究竟夢見了什麽,會讓他這般糾結,好似欣喜卻又帶着幾分懊悔、幾分怨恨。
魏将穩住心神,轉身,入夢......
江墨的夢,陽光燦爛,若是不知他是個鬼醫,整日和鬼衆打交道,看着燦爛春日倒真要以為這是哪家不識愁滋味的貴公子了,夢境居然這般幹淨無塵,帶着幾分燦爛陽光。
魏将走在難得的春日裏,看見夢裏的江墨正坐在一方小亭中,靜品香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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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墨并看不見此時的魏将,只一個人坐在那裏,看着這春日難得好景致。
忽然魏将看見了一個同自己長得別無二致的青年,搖着一把紙扇,那扇面上雲海波濤,肆意翻滾。他翩翩而至江墨的身邊,卻并不在他面前現身,而走到江墨身後,握住了那常年泡在藥裏的手,笑着說:“這一雙手,真是比女子的手還要細膩......”
而江墨轉身見到眼前之人,竟然笑着推開,“魏王大人,今日怎麽得閑來此啊?新娶來的王妃難道不要人哄?”
只見那人笑着重新覆上了江墨的手,“江墨,你要知道我是魏王,娶妻是遲早的事。但是我心裏,是只有你一個人的。”
江墨看着眼前人,眼裏好似有無盡的話語想說,最後卻仍由着他握着自己的右手,卻用左手摩挲着手邊的那一青花盞,溫柔缱绻,仿若道不盡的相思意濃。
“別生氣了,明兒可就進宮了,當了禦醫,我們可就不能常常見面了......”
原來江墨夢見的是這樣的事情,那青年和江墨是何等關系?為何又會露出那樣的表情?
那個和自己長得如此相似的人有是誰?隐隐相識卻又像隔着千山萬水。
魏将正想要走進去看,只見眼前的燦爛景致突然被漫天的大雪覆蓋,一陣大霧遮蓋了眼前的一切。
入眼的,卻是江墨正在被一位老者拿着藤杖狠狠抽打。魏将想要上前制止,卻突然發現此刻的自己只是一個旁觀者,無能為力。
“打死你,你這個逆子,讓我們江家蒙羞!我打死你!”
江墨卻只是緊緊咬着牙齒,鮮血順着他的嘴角留在雪白的衣服上,偶爾悶哼一聲的□溢出來,又被江墨咬牙收回,順從而又倔強地承受着老者的藤杖。
“當初你剛入醫行時,我跟你說過什麽?啊?說過什麽?你又是怎麽做的?皇後腹中胎兒根本不是因為意外而流失的!你這個畜生,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那個魏王是怎麽一回事?你這個逆子!”一聲聲的斥責竄入魏将的耳朵,一下下的藤杖落在江墨的身上......
魏将不知道應該怎麽辦,想要上前,卻無能為力。江墨痛苦卻倔強地隐忍的樣子,讓他的覺得自己的心髒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着,随着藤杖的下落一次次被揪禁,揪得他忍不住想要彎下腰好緩解一下這種陌生的疼痛;痛得他寸步難行。
突然魏将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拉到一間監牢。
監牢?人間的監牢,為何看着這般熟悉?
江墨所夢應該皆為前世之事?那此處是?魏将揮走眼前迷霧,此時的江墨正蜷在監牢的一角,全身正在瑟瑟發抖。
魏将想要走上前去,哪怕僅僅只是拍拍他的肩頭,可是他的手卻穿過了江墨的身體。魏将看着眼前的江墨,雖然知道這是夢,可是還是不忍他受苦。
這時,牢房的門被打開了,一位衣着華麗,頭戴鳳釵的女子走了進來。魏将看着眼前這位女子,想必是江墨的家人吧。
可是那女子看着混混沌沌、瑟瑟發抖的江墨,不是上前探視,而是命人用冷水将江墨潑醒。
“你!”魏将上前一步,擋在了江墨身前,可那冷水直直穿過他的身體,落在了江墨的身上。江墨被冷水潑醒,擡起眼眸看着眼前那位婦人。
小小監牢裏面只剩下江墨和女子,魏将不知她到底要怎麽樣。這般惡毒的婦人!
“哦?魏王妃,大駕光臨,不知所為何事啊?”江墨依舊坐在地上,閑閑散散地問。
“江禦醫,我來——為的是魏王。我想你應該知道該怎麽說吧?”那女子坐在搬來的一張梨花木椅上居高臨下地問。
“哦,沒想到魏王待你一般,你到對他不薄。呵呵,只可惜啊......他愛的人是我!”蒼白無力的聲音,穿越過三百年的空氣,直直傳進魏将的耳裏。
“哦?若是真愛,怎麽你淪落至此他不來看你?呵呵,再說,我們夫妻之事不勞江禦醫操心。将之待我很好,他說明日便随我回青州省親。臨走之前我不放心,所以看看江禦醫。”
女子摸着手上的那一塊通透的美玉,仿佛用盡了一生的力氣,轉而笑着,“看,這是将之送我的,是他娘和他父王的定情之物,等我生下孩兒,還讓我傳給他呢。”那女子笑着看向江墨,“想必江禦醫醫者父母心,也不想我孩兒生下來便無父親吧。還望江禦醫說話時小心點。”
“好一塊美玉!王妃放心,記得告訴魏王,我江墨一人做事一人當。”那塊玉似乎讓江墨再也不願看她一眼,轉過身去,再不理來人。
“那便好,你的家人我魏王府會安頓好的。”
“不”,江墨聽見說起他的家人,“我和他們早已沒有了關系,還望魏王府放過他們。江墨還是那句話,一人做事一人當!”
“也好!”那女子走出監牢,江墨竟然癡癡地笑了起來。
那般絕望的笑,那般漆黑的眼眸,魏将從未見過這樣的江墨。江墨從懷裏拿出一枚和剛才女子手中一模一樣的美玉,緊緊貼在胸口,好似這般就能抵禦着牢中的嚴寒。
“魏将,你為什麽不來見我?為什麽?!”魏将聽見江墨喚他,正要上前,卻看見江墨那絕望的眼神,那般動情,原來喚的不是自己......
原來,喚的,不是自己......
“你來自己說啊,來自己說啊!”突然江墨發瘋一樣将美玉摔在地上,玉碎成了兩半,“誰要!誰要!你當我是什麽?是什麽?”江墨瘋癫一樣地叫嚷着,卻又淚流滿面地撿起碎玉,捂在心口,喃喃道:“将之?将之......我的将之......”碎玉割破了江墨的指尖,白皙指尖,鮮血點點,粘在美玉上,再也洗不去......
深春的月色斜斜照進監牢,映在江墨身上,額上的汗水在月色下閃着冷光,一滴滴滴在監牢房中,魏将不動聲色地握緊了身後的拳頭......
卻突然一股力量将魏将彈出了江墨的夢境,卻原來是江墨就要醒了,魏将暗自慶幸自己用了隐身法。
江墨醒來,卻并未離開榻上,只直愣愣地睜着眼睛,伸手從脖子裏面拉出了一根紅線,卻原來挂着的是那碎玉。鮮血浸入裂痕,轉眼已是百年。
江墨也不說話,只是手在那處裂痕處久久徘徊,不肯離去......
魏将只覺得一口悶氣壓在心口,讓他久久不能釋懷,這種感覺就像當初剛成為司命的那時候,沒有了記憶,但是總覺得有什麽東西被遺忘在了生命裏,即使沒有了記憶卻還是有那種感應。
今日在江墨夢境裏面看見的那些想必就是江墨的前世,難道那個和自己長相相似的自己就是自己的前生嗎?
魏将決定等待,也許有一日,江墨會願意将前塵糾葛親口相告.......
只是那一日,雖然兩個人都得到了最初想要的東西,卻丢掉了彼此......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看文的各位啦,正式開學了,司馬盡量日更啊,或者三日一更?
木有人評論,司馬只能一條路走到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