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想要分手的四二天
這是一撮很特別的劉海,黑色中暗藏着一點棕褐色,要不是剛剛暴露在了光影中還很難發現,劉海微微卷曲着,調皮地從旁邊的直發中分離了出來。
“你的劉海……真好看……我好喜歡。”
“……現在的顏色剛剛好……我喜歡它……卷卷的……”
幾句喃喃的情話在耳邊響起,剎那之間,仿佛變成了一道驚雷,劈入程青放的腦海。
他的耳膜嗡嗡作響,一個可怕的念頭冒了出來。
莊澤和他數次情動時,捋着他的卷發說着喜歡i,這個“喜歡”到底是給誰的?
“怎麽樣?還算帥吧?”簡徵湊了過來,頗為得意地問,“那時我才高二,和莊澤認識一年多了,已經好得跟穿一條褲子一樣了。”
程青放平生頭一次腦子一片空白,好半天才問:“你……這頭發……”
“酷吧?”簡徵指着那一撮卷毛,像是想起了什麽好玩的事情,“這撮毛我挑染的,燙頭發的時候剛燙了個劉海,莊澤就來把我抓走了,說是教導主任第二天要查儀表,第二天果然查了,教導主任拎着我這撮毛問怎麽回事,你猜莊澤怎麽說的?”
程青放握着手機的手微微顫抖,機械地問:“怎麽說的……”
“他說我這是天然卷,這一撮黃毛是營養不良,”簡徵樂不可支,“那個叫振振有詞啊,教導主任被他忽悠走了。”
“他對你……可真……真好。”程青放喃喃地道。
“那當然,”簡徵吹噓道,“咱們倆當初可以說是孟不離焦,我拉小提琴他也拉,我進校樂團他也進,我不拉了他也不學了,我打中鋒他就打後衛……”
“夠了!”程青放鐵青着臉低喝了一聲。
簡徵被他吓了一跳:“你幹什麽啊!神經兮兮的!”
顧聿行也愣住了:“青放,你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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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青放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只是,微微顫抖的指尖,還有泛白的臉色,還是洩露了他的秘密。
他不能再待下去了。
“你們倆慢慢吃,我有事先走了。”他突兀地站了起來,僵硬地丢下一句話,大步往外走去。
身後有腳步聲響起,顧聿行追了出來:“青放,沒事吧?你的臉色很難看。”
程青放搖了搖頭,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句話都沒說,離開了餐廳。
正在辦公室開視頻會議的莊澤,右眼皮莫名跳了跳,猛然一陣心浮氣躁。
他急匆匆地趕回了公司,會議室裏的視頻會議正開得如火如荼,全息投影屏幕在拉出來使用近千次後出現了光點,影響了成像後的完整度,以裴俊逸為首的安加和M國的專家起了争執,安加需要盡快解決這個技術錯漏,專家卻堅信沒有問題,是他們安裝使用不當。
他聽了片刻,兩邊都做了溝通,要求他們各自排查自己有可能存在的問題,好不容易才把事情告一段落。
一看時間,已經快十點了。
夜宵送上來了,下屬們忙了一個晚上,總算放松了一點,說說笑笑地吃了起來。
裴俊逸走到了莊澤面前,遞上了一杯牛奶:“給你,助眠。”
莊澤皺了皺眉頭:“我又不是小孩子,喝什麽牛奶。”
“這不是那位程董教訓的嗎?”裴俊逸苦笑,“你現在睡眠質量還是不好?”
莊澤想了想,忽然發現自從和程青放在一起以後,他半夜經常失眠的毛病好像好了大半。一開始不習慣被程青放強抱着睡,後來抱着抱着也習慣了,尤其是冬天的被窩裏,有這麽一個有力且溫暖的懷抱,能驅散很多無謂的臆想。
“還好。”他一邊說一邊看了一眼手機。
奇怪了,今天程青放居然還沒有來催他。
“喝點吧,牛奶養胃、助眠、有營養,這陣子你太累了,需要補充一下營養,”裴俊逸說着說着笑了起來,“看,我自己也叫了一杯,單身狗只好自己關愛自己了。”
同事們也樂了:“裴工,你這條件還是單身狗?身邊的女孩子都太沒眼光了。”
“是啊,”裴俊逸神情自若地道,“心裏有個人,不敢追,只好當單身狗了。”
大家哄笑了起來,紛紛逼問裴俊逸的心上人是誰。
莊澤對八卦沒什麽興趣,一仰脖把剩餘的牛奶都喝完了,起身告別:“今天大家都辛苦了,快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繼續。”
“好,小莊總再見。”
“小莊總你也辛苦了。”
“小澤,我送你回去。”裴俊逸匆忙抓了背包追了出來。
夜晚的大街沒有了白天的酷暑,涼風習習,停車場就在不遠,不一會兒就到了。
空地上還停着零星幾輛車,莊澤的吉普十分醒目。
裴俊逸幫他拉開後門:“你喝酒了吧?我幫你開車。”
莊澤瞟了他一眼:“沒有,剛才吃飯喝了點白水。”
“那你帶我一程,我家離你住的公寓不遠。”裴俊逸立刻轉了方向,自來熟地往後座鑽。
“等一下,”莊澤的眉頭皺了起來,“你的車不是在那裏嗎?”
裴俊逸有點尴尬地停住了腳步:“這……你認識我的車啊?”他猛然回過味來,又驚又喜,“你是不是還在關注我?”
“你想多了,”莊澤面無表情地道,“公司的幾個女孩子早就把你的來歷一五一十都扒過了,躍躍欲試地要追你呢。”
裴俊逸有點失望,打起精神道:“我對她們沒興趣,我車……車沒油了,搭一下你的便車吧。”
莊澤把後門關上了,坐進了駕駛室,淡淡地道:“不好意思,我的車後輪沒氣了,載不動你,打車回去吧,車費公司報銷。”
車子猛地朝前竄去,後視鏡裏,裴俊逸呆呆地站在原地,神情失落。
莊澤沒有遲疑,加大了油門。
這些日子的相處下來,他相信裴俊逸已經痛改前非,是真心悔過了,但是,想要再找回年少時他對裴俊逸那種挖心掏肺一樣的熱忱,是再也不可能了。
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消失在初二末那個酷暑的午後,連着那躁動的知了聲和猙獰的嘲諷恥笑。
回到公寓,房間裏靜悄悄的,唯有書房的燈臺燈亮着,昏暗的光從門口透了出來,讓人莫名覺得有些陰沉沉的。
莊澤走過去一看,程青放坐在書桌前,目光定定地落在窗前的小提琴架上。
莊澤愣了一下,狐疑地問:“怎麽回事?為什麽一個人坐在這裏?”
程青放看了過來,目光有些森冷。
莊澤被他看得有些莫名。
半晌山與,程青放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莊澤面前。
“你終于舍得回來了。”他的聲音低沉,仿佛在壓抑着什麽。
莊澤的眉頭皺了起來:“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和你說了公司有急事,怎麽說的好像我是在外面鬼混似的。”
程青放輕笑了起來,眼神漸漸淩厲:“難道不是你不想見到我,所以才故意躲在外面不肯回來?”
莊澤有點惱火,他已經很累了,不想跟程青放吵:“行了,你愛怎麽想就怎麽想。”
他轉身往外走去,手臂卻一下子被拽住了了,身體猛地一下失去了平衡,踉跄了幾步,後背撞在了牆壁上。
程青放逼近了他,單手手肘摁在了他的胸口衣領處。
莊澤又驚又怒。
這些日子以來,兩個人相處得漸入佳境,程青放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蠻橫霸道地控制過他了。
“程青放,你松手!”他怒目而視。
程青放抓起了他的手放在了額頭上,幾绺碎發從額頭垂落,從莊澤的指尖一掠而過。
“怎麽,今天不誇一誇我嗎?”程青放古怪地笑了一聲,“誇我這黃毛卷發真好看?”
莊澤的心尖一顫,本能地避開了程青放的目光:“有什麽好誇的?我早就叫你去把頭發剪了,你偏偏不肯……”
下巴被捏住強行擡了起來。
“莊澤,你還要騙我?”程青放的語聲陰冷,目光死死地落在了莊澤的臉上,深怕錯漏了上面一絲半毫的變化。“你喜歡我的這幾绺卷發,是把我當成誰了?”
一剎那間,一絲驚慌之色從莊澤的眼中一掠而過。
“你……你說的我聽不懂……”他的聲音不自覺地就軟了下來,“程青放,別鬧了,我要休息了,這幾天我很累,真的沒精力和你折騰,你放過我行不行……”
一絲寒意從指尖泛起,漸漸蔓延到了四肢百骸,冰凍的感覺讓人如墜冰窟。
程青放原先僅存的一絲僥幸,在莊澤的表情中灰飛煙滅。
“是簡徵嗎……”他喃喃地問。
莊澤的臉色大變,厲聲叫了起來:“你胡說什麽!和他有什麽關系!你再這樣我就真的翻臉了!”
程青放定定地看着他,眼裏帶着一種戳穿一切的殘忍快感:“莊澤,你不用騙我了。你從高中就暗戀簡徵了,你喜歡他的黃毛卷發,你把和他的合照放在辦公桌上,你用好得能穿一條褲子的兄弟情義作為僞裝,對他體貼關懷、形影不離……”
程青放每說一句,莊澤的臉色就白上一分,他用力地抓住了程青放的手臂,手指掐入了肉中而不自知,情急之下,他想不出什麽話來阻止程青放,用力地吻住了程青放的唇,試圖把他的話都堵在嘴裏。
雙唇相觸的一剎那,仿佛有利刃在心口一刀刺入,血花四濺。
鑽心的疼痛襲來,極致的憤怒随之洶湧而至。
莊澤居然寧願用親吻來粉飾太平……
程青放終于放棄了最後的僥幸,所有的一切都在明白無誤地告訴他最後的真相。
這些日子來,他所有的溫柔體貼、包容寵愛都給了莊澤,但是,他以為的來自莊澤的柔情蜜意卻全是假的。
莊澤心裏喜歡的不是他。
他程青放,居然成了別人的替身。
作者有話要說: TUT可憐的程董,讓小天使們來安慰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