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集賢賓
容妃本想與虞貴人說幾句交心的話,不想陛下先來攪局,倒是把她給拐了回去。及一衆儀仗出了長禧宮的大門,虞枝心才覺得耳邊清淨了些。轉頭想起仍有一院子的嬷嬷宮女等着她安排,不免又是一通煩悶。
偏又不能當着嬷嬷們的面發作出來,只得端起笑臉道:“勞煩四位姑姑照應我,若是我有哪裏做的不足,還請姑姑們教我。若是各位在長禧宮住的有什麽不順心不遂意也只管告訴我。”
四位姑姑齊稱不敢。又各自通報了姓名。兩位禦前尚義稱作劉姑姑和慧姑姑,兩位禮教司儀稱作譚姑姑和齊姑姑。
虞枝心與她們見禮,又道:“幾位姑姑可別拘束,嫔妾不過是個貴人位份,得陛下擡愛才将幾位請來。嫔妾在幾位姑姑面前當不得個主兒,是向姑姑們學習請教的。”
又笑道:“偏我自個兒的宮女都是內務府給挑好的,與幾位姑姑選宮女這事兒實在不敢勝任。要我說,各位姑姑看着自個兒順眼的選了,總比我什麽都不知道的亂指派來的好。”
四位姑姑對視一眼,由劉姑姑上前回道:“多謝娘娘恩典,奴婢們就卻之不恭了。奴婢等來時陛下交代過,娘娘年歲小坐性差,宮規只管慢慢學,不必太拘謹。奴婢看娘娘方才從外頭回來臉色不是很好,不如娘娘先回去歇着,什麽時候願意學了,什麽時候招奴婢們來伺候。”
虞枝心正糾結要如何打發這幾尊菩薩,聽她這麽說,簡直瞌睡遇上了枕頭。忙順坡下驢點頭道:“如此甚好,姑姑們也好生休息會兒,等嫔妾抄宮規時再請姑姑們。”
一番別過,虞枝心強撐着姿态禮儀回到偏殿,立時躺的仿佛一條動彈不得的鹹魚。白桃看的好笑:“好歹洗把臉脫了外衫再躺,也不嫌這一身硌得慌。”
虞枝心被她和秋楹七手八腳的架起來換衣裳拆頭發,生無可戀的哀嘆道:“我抄宮規已經很委屈了好嗎,陛下什麽毛病啊,還找這幾位大佛來看着我!是生怕我過的太自在嗎?”
“娘娘慎言!”白桃剜她一眼:“陛下是看重娘娘才令姑姑們來教導您,您可不許在姑姑們面前胡言亂語。”
她話音誘惑道:“再說了,皇後娘娘讓您學宮規,要是沒有姑姑們在,您怎麽樣才算是學明白了?不學明白就不能去伺候陛下,您倒是想不想繼續伺候陛下了?”
虞枝心一仰頭,将自己砸在身後的靠枕上,捏着嗓子假哭道:“嫔妾當然是想伺候陛下的啊,可這也、我這也太慘了吧!”
“行了行了,陛下讓禦前尚義來給您撐腰呢,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白桃笑着拍她一把:“注意點兒形象,好歹幾位姑姑在後頭聽着呢。”
“行吧。”虞枝心爬起來,從桌上摸了塊芙蓉綠豆糕一邊啃一邊道:“說正經的,四位姑姑雖只是姑姑,但品級可比我都高。你們倆等會兒出去了交代一句,讓宮人們都把皮子都繃緊了。誰敢在姑姑面前鬧事,被打被罰我可救不了他!”
白桃看了秋楹一眼,秋楹立時道:“奴婢這就去找秀姑姑說。”
待她出了門,虞枝心正色坐起,沉吟了一會兒輕聲問道:“夏椿那邊,你确定沒有留下首尾?”
白桃篤定點頭:“放心吧。我用的藥是極穩妥的,過了夜便再也查不出來。夏椿被吓了這幾晚,只當自己是真撞了鬼,本就驚懼交加虛寒體弱,慎刑司只要下功夫問,她必然老老實實的說真話。”
“別牽連到咱們就行。”虞枝心扯着帕子譏诮道:“虧我還打過将她培養成左膀右臂的主意!這宮中的人啊……”
她搖搖頭,重新躺回軟塌上閉幕養神。白桃亦是無話,只輕輕為她摁着穴位解解乏。
……
實則早在中秋宮宴那日虞枝心就發現了身邊不對勁。她嗅覺向來靈敏,不經意察覺到卧房裏有一股子若有若無的藥材氣味,自然是支開了旁人,與白桃一塊兒翻箱倒櫃,終于在床頭的夾層中找到了一個暗格。
白桃精通醫理,一看一聞便斷定這是一包曼陀羅花。因不知是何人所放,又有何目的,更兼就要出門了來不及處理,虞枝心只得将東西先放回去,另尋機會再處置。
又恐夜長夢多,她故意假裝忘了帶琴,讓白桃回宮去取。實則就是讓白桃回來将那一包曼陀羅花找地方藏好,便是有人驟然發難,至少不至于被打個措手不及人贓并獲。
幸而那一夜雖不太平,到底沒扯到虞枝心頭上。及第二日在容妃那裏聽說周庶人是先被下了曼陀羅的毒才被溺死,虞枝心心中先是後怕,也明白這是有人要拿她當替罪羔羊,故意栽贓陷害了。
之後的事便順理成章——以她過人的耳力目力,并偶爾能聽見心聲的本事,很快就鎖定了夏椿的嫌疑。然而若是直接挑明,夏椿定然不會承認。若是告到陛下或容妃那裏,又怕她反咬一口,到時就是虞枝心百口莫辯不好收場了。
虞枝心與白桃商量了一回,決定還是先審問出個詳細來。既不能明着将人抓來嚴刑拷打,便只能由白桃在夏椿的茶水中暗下了精神恍惚的藥劑,又做了好些個與那包曼陀羅花一樣的包裹,時不時的刺激她一下。
夏椿連續被噩夢纏了好幾夜,偶爾夢中驚醒,赫然一包曼陀羅花放在桌上顯眼處,卻又無力起床去将它收拾起來。及第二天醒來,夢中發生歷歷在目,然再看桌上又什麽都沒有,房門窗戶亦無開過的痕跡。
虞枝心與夏椿待她如常,她幾回趁着無人時打開床頭的暗格,之前放入的藥包依舊好好的躺在那裏。可剛要松一口氣,夜裏又夢見家中親人在地府哭訴哀嚎,皆是因她心思不正害了人,令家人們在地府不得超升。
她被噩夢折磨的幾乎崩潰,終有一日半夜被鬼差鎖魂,于或真或幻的重壓審訊下把做過的事兒都抖落個明白。白桃假扮的鬼差一棒落下,她又昏迷過去,第二日醒來只當又是一場夢,卻不知虞枝心已經徹底明白了前因後果。
然就算知道了又如何?下藥也好裝神弄鬼也罷,這番手段都無法放到明面上說,更無法作為呈堂證供。虞枝心一則氣惱夏椿背叛,二則為了永除後患,索性掐頭去尾只說自己無意中察覺了夏椿的異樣,将夏椿賣給了容妃。
容妃既被陛下委托了調查之職,有夏椿作為人證将案件徹底梳理清楚自是一樁意外之喜。她既選擇支持虞枝心,對吳伊人本無好感,索性威逼利誘了夏椿反水,面上只不動聲色,一旦查到這曼陀羅花上,夏椿便照着事實真相說來,容妃則保她家中無虞。
夏椿雖不知道容妃是如何查到她——容妃也算信人,只說自己查到,并未暴露是虞枝心賣了她——但既然被抓,她除了一死也只能選擇合作。她早料到自己這一回怕是活不得命的,唯一挂念的不過家中親人的安危。有容妃作保,并帶來了家裏人的信物,夏椿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
兩人對好了口供,只等時機成熟便一口咬死吳貴人。換言之,便是沒有皇後娘娘橫插一杠子搜宮審案,過幾日容妃也是要拿了夏椿上報陛下的。虞枝心更是早想好了應對之詞,才能在皇後面前氣定神閑應對自如,讓吳伊人啞口無言自食惡果。
除了皇後的參與讓虞枝心意外被罰了抄宮規,一切可謂盡在容妃的掌握之中。而對于虞枝心來說,這一仗算是贏的極漂亮,既讓吳伊人的計劃徹底落空,又打殺了身邊的叛賊,可謂是一舉兩得。
但就算如此,虞枝心仍是憋着一股氣的。她自認對夏椿不算壞,哪怕知道夏椿背叛後還再三給了她機會。然而在夏椿的心中,無論虞枝心做的多好,都比不過她家中受到的威脅,她便可以毫不猶豫的将那包足以要了虞枝心性命的曼陀羅花藏進虞枝心的床頭裏。
虞枝心一時覺得夏椿的選擇可以理解,一時又失望憤怒。一時想到夏椿将要受到的懲罰,要說不忍那是她活該,要說大快人心——似乎她也并無多少開心。
……
“夏椿犯事兒是她咎由自取,你就別總想着那些個要害你的人了。”仿佛能感應到虞枝心的想法,白桃手下稍稍用力,随意勸道:“反正還有我麽,我既沒有家人又不貪錢財,總不會背叛你的。”
“你若是背叛我,我便直接去死了算了。”虞枝心忽而笑了出來,心情瞬間開朗了不少。擡手捏住白桃的手真心道:“我的神醫姐姐,還好有你在。”
“咦,少肉麻。”白桃一把拍掉她的爪子嫌棄道:“緩過來沒有?緩過來了就換衣服抄書去。一會兒就午膳了,午膳過後消消食你還得睡個午覺,這是準備拖到晚上嗎?”
“晚上燈光多費眼睛的!”虞枝心撇嘴:“還是這會兒抄抄吧,別讓那幾位大佛覺得我準備抗旨不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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