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醜奴兒
“娘娘,您剛剛是……?”
回到長禧宮掩了門窗,又讓秋楹去院中守着,白桃忍不住問出心中不解:“您為何特意把案中疑點說出來?難道有人在偷聽?”
“可不是麽。”虞枝心攤手:“花叢裏一個,門牆角一個,不遠處樹上還趴着一個。看來對這樁案子感興趣的人可不少,我不就索性将水再攪渾些麽。”
白桃對她的判斷向來是信服的,只還有些擔心:“裏頭有容妃娘娘的人麽?容妃要是知道您透露了案子的細節,會不會怪罪道您頭上啊?”
“我哪裏知道這些。”虞枝心做了個鬼臉,十分無辜的眨了眨眼道:“我不過實話實說罷了。退一萬步說,案子是陛下吩咐容妃娘娘查辦,秉着對陛下負責的态度,她就該查清楚一切疑點,不放過任何可疑之人麽。”
“您還真是……”白桃對這位主兒的厚臉皮和一推二五六的絕技也是無語,搖搖頭問道:“那咱們呢?咱們就不管了?”
“愛誰管誰管,只要查明了和我沒關系就行。”虞貴人興趣不高的擺了擺手,拿出瑤琴放在桌上:“有這空閑不如練練琴,昨兒沒發揮好,差點兒在陛下面前搞砸了,可差點兒沒把我吓死。”
說是練琴,手中的音符卻撥的全無章法,顯見心中并不平靜。忍了忍仍是忍不住開口抱怨:“你說李嫔是不是腦子有病!好端端的沖我來什麽!”
“李嫔娘娘啊,”白桃想起來也是後怕:“您自入宮以來就沒和她有什麽交集來往,她怎麽就看您不順眼了呀!”
“誰知道呢。說不定就是她一時心情不好,正好掃到我一眼,就無緣無故的針對起我來呗。這種人也不是沒遇到過,我惹不起總躲得起。”
“是啊,又不是沒遇到過,口裏說着惹不起躲得起,其實哪次不是您嘴最快!”
白桃撇着嘴說她兩句,顯然對此怨念不淺。虞枝心一邊淩亂的撥着琴弦一邊無奈道:“這回和以往不一樣!那些堂姐表妹的可以硬抗,李嫔娘娘可不是我能對付的。”
她想了想吩咐道:“你去和秀姑姑說一聲,今兒開始咱們長禧宮緊閉門戶,讓大夥兒都老實着點。李嫔的位份擺在那,真有人手上嘴上不幹淨的被抓到把柄,可別怪我袖手旁觀不敢和人對上硬來。”
“這是正理,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麽。”白桃長舒了一口氣趕忙答應,又多勸兩句:“還有您這脾氣真該改一改了。雖說您運氣好的得了容妃娘娘與陛下庇護,可您也知道,宮中不比家裏,您……”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白桃媽媽,你放過我吧!”虞枝心被她叨念的放下琴舉手告饒:“我以後一定三思而後行,再也不跟高位妃嫔嗆嘴了行了吧!”
白桃可不慣着她,明明白白的對她翻了個白眼:“奴婢可不敢拿您怎麽樣,您就當可憐可憐我,日後要是出門,只管帶那兩個去,少讓我跟着擔驚受怕就行!”
說罷也不待虞枝心反駁,徑直推門找秀姑姑吩咐去了。在門口遇上從禦膳房領了午膳回來的夏椿也沒個好臉色,直把夏椿唬的心中惴惴,一頭霧水的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麽。
“你進來,別理她。”虞枝心在屋裏喊道:“她耍脾氣呢,打我小時候就這麽對付我,我竟是一回也沒贏她的!”
“白桃姐姐和主子的關系可真好。”夏椿看了看白桃遠去的背影,一邊給虞枝心布菜一邊半羨慕半感慨的笑着道:“不像我們這些宮裏訓出來的,哪敢對主子有半分不敬,怕不是能被嬷嬷們立規矩打個半死。”
“可不是麽。還敢教訓我,說什麽宮中不比在家中。我看她才該好好學學宮裏的規矩,至少明白個尊卑有別的道理。”
虞貴人一副找到了知己的模樣,氣鼓鼓的舍了筷子拉着夏椿的手與她訴苦:“雖說白桃與我一塊兒長大,好的跟親姐妹似的,我也明白她是真心待我。但宮中就是宮中,她那脾氣比我還暴躁些。靠我們倆怕是不知道多少漏洞被人盯着,只怕裏外還需你這伶俐人兒多照看些。”
“娘娘言重了,奴婢是娘娘的奴婢,為娘娘辦事是奴婢應盡的本分。”夏椿忙跪下應道:“奴婢別的不敢誇口,至少規矩二字是不敢有半分疏忽。娘娘只管放心,奴婢定會為娘娘守好門戶,不會給外人可趁之機的。”
“好夏椿,我今後的日子可要靠你了。”虞枝心将她拉起來,真心誠意道:“只要你一心為我,我定不負你。若我再有晉升,第一個升你做長禧宮的一等宮女。”
夏椿大喜過望,又跪下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直道:“奴婢多謝娘娘厚愛!”
“行了,起來吧。”虞枝心默默看她動作,眼底閃過一絲惋惜與冷漠,轉頭又是熱切的模樣,連指了桌上兩道菜親昵道:“這些個我也吃不完,你拿去用了吧。一會兒你去把白桃叫進來守着我午睡,外頭就交給你打點了。”
夏椿忙謝了主子恩賞,殷勤的為虞枝心盛飯端水。虞枝心倒也受用,比平日還多用了小半碗玉粳米飯才罷了筷。
“主子若是沒有別的吩咐,奴婢就去外頭候着了。”夏椿收拾好了桌子,拎着食盒出了花廳。虞枝心透過窗棂看着她遠去,直到白桃踏進屋裏,才露出一個略疲憊的神色來。
“消消食便去睡一會兒吧。”白桃有些心疼的柔聲勸道:“宮中兇險,人心莫測,您護得住自己就行。”
虞枝心苦笑着點點頭:“可不是麽,我也就這麽點兒奢求了。罷了罷了,我睡了,可別吵我,好歹讓我歇會兒。”
……
虞貴人卻不知,她用個膳睡了個午覺的功夫,後宮中已然掀起了軒然大波。明純宮的宮女秋月在慎刑司沒扛住幾輪逼問,幹脆利落的抖出了白寶林的名字。連作案手法都說的清清楚楚,與內務府總管推測的過程無不相符。
容妃與陛下并坐主位,一同聽了秋月的口供。按照秋月的說法,內務府的小李子公公與她是老鄉,兩人本就相熟。白寶林無意中知道了這層關系,及陛下宣布要開中秋宴,她便拿出不少錢財,拜托小李子做出這樁案子來。
小李子那裏搜出來的金銀首飾便是白寶林給的收買賄賂,林林總總有十幾兩的赤金并幾十兩白銀,皆是經了秋月的手交給小李子的。小李子本就是個貪財不要命的主,一回得了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銀錢,索性大着膽子幹了這一遭。
往後便與內務府查到的一樣,小李子得了白寶林給出的主意,先在船上做了手腳,害周庶人溺水身亡。白寶林又恐小李子挨不住訊問招供出來,索性将小李子也滅了口。
“……動手的定是我們宮的小善子!昨夜奴婢親眼見到小主吩咐了他幾句,他便偷溜出了明純宮。可惜奴婢那時全然沒想到小主是讓他去殺人滅口,否則還能救下小李子一命的。”
秋月因招的快,并未受什麽大刑,此時雖然頭發也亂了衣裳也亂了,說話的精神頭兒倒不錯。聽她在堂下說的斬釘截鐵,容妃瞅了瞅皇帝的臉色,果斷開口吩咐道:“那就讓人傳小善子來問問吧。”
自有小太監領了命往外小跑出去拿人,陛下則黑着臉肅冷問道:“你家小主與周庶人無冤無仇,她是為何要害了周庶人的性命?”
秋月戰戰兢兢答道:“全是因為小主家中頻頻傳訊,要她多多看望周庶人,最好是想法子為周庶人脫罪。小主嘴上雖然答應,實則不堪其擾,便想出這個一了百了的法子。只要周庶人不小心落水身亡,想來家中便不會再逼着她做這些全然不可能做到的任務了。”
“就因為這個?”容妃有些不可置信的皺眉,想了想又追問道:“那為何偏偏選了虞貴人的船?”
秋月道:“我們小主本與虞貴人位份相同,還比虞貴人先得陛下恩寵,誰知虞貴人後來居上,連位份都比她高了。小主看着和和氣氣的,其實最是小心眼兒了。這回便是打的主意,若周庶人那頭謀算失敗,能害死虞貴人也算解了一樁心頭之恨了。”
這理由實在太簡單也太兒戲。偏她說的煞有介事編的嚴絲合縫,竟是反駁都不知該從何說起。趙熠一臉無奈的猶豫了片刻,終是叫來劉公公:“你去一趟明純宮将白寶林叫來,朕給她一個自辯的機會。”
“不如将這宮女也拉下去再細細問問,莫要被她編了謊話。”容妃憂慮的揉揉眉心小聲道:“否則人證物證俱在,白寶林就算有萬般委屈也是百口莫辯了。”
容妃本是順口一說,畢竟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這十有八九是個栽贓嫁禍的局。趙熠卻突然盯着她看了半晌,直看的容妃不自在的冒出一腦門細細的白毛汗才一挑眉,似笑非笑的問道:“怎麽,容妃是篤定這宮女在污蔑白寶林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