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瑣寒窗
容妃被皇帝陛下的問話吓的一激靈,本能的下位躬身請罪:“臣妾并無此意!臣妾頭一回擔此重任,實在是害怕冤枉了哪位妹妹。臣妾失言,請陛下恕罪。”
“朕也沒怪你什麽呀。”趙熠話語中有幾分無奈,若是忽略他眼底的玩味,倒真能讓人覺得他不過是随意一說罷了。皇帝陛下好脾氣的将容妃拉回來坐下,拍拍她的手安撫道:“你想的很周全,這世上背主的奴才太多,很該敲打敲打才行。”
普普通通一句話,看似在說秋月,卻讓容妃心如擂鼓耳中一陣轟鳴,不知為何泛起說不出的慌亂與毛骨悚然。趙熠倒好整以暇的扭頭往下吩咐起來:“可聽到容妃娘娘的話了?這個宮女再拉下去審審,別讓她一個賤人空口白牙的害了主子!”
直到秋月掙紮哭嚎着被拉出門,容妃才突然清醒過來。背上早已一片汗濕,冰涼的觸感與陛下交握的手別無二致。
“很熱麽?”趙熠疑惑的摸了摸她的手心:“怎麽出這麽多汗?”
“倒也沒有。”容妃扯出一個蒼白的微笑,抽出帕子将手心的汗水擦幹。幸而此時慎刑司的公公将方才秋月提及的小善子帶到,才免了她尴尬的不知該如何圓場。
小善子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太監,被慎刑司的公公吓唬一番,立時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喊起冤來:“奴才哪裏敢做殺人放火的事兒!奴才……奴才不過是給白寶林跑了跑腿罷了啊!”
“只是跑腿?”慎刑司的公公深谙審訊之道,陰恻恻的逼問下去:“是去了何處幹什麽事?可有人證物證在?”
小善子一時遲疑,畢竟主子交代的任務本是應保密的。且一旦說出來,自個兒怕也讨不了好。可要是隐瞞不說……
看看身邊兩位面色不善的大太監,小善子咽了口口水,終是決定識時務者為俊傑,哭喪着臉一五一十的招了:“奴才是領了寶林小主的命,去往西夾道清風軒的外牆從南往北數第三塊磚下頭取一封信箋的。之前小主也讓奴才去找過兩回,可這次奴才到了那兒找了許久根本沒找着,回來和小主複命,小主也沒說什麽。”
“是什麽書信?你看過麽?”容妃忽然問道。
小善子連連搖頭:“都是白皮紙包着的,上面一個字都沒有。且奴才也不識字,就算讓奴才看見也不認識啊。”
容妃皺眉:“那你在取信時可遇到了什麽人?”
小善子差點兒又哭了出來:“小主說了要保密不要被人發現,奴才都是躲着人去的,怎麽敢遇到誰啊!”
“也就是既無人證也無物證了?”容妃也覺得棘手起來:“你要如何證明你并未撒謊呢?”
“……奴才也不知道啊!”小善子都快崩潰了,只能連連磕頭哭道:“奴才不想死啊,奴才說的句句屬實,奴才真的沒有去過小李子公公那兒啊!”
“可是在禦花園西角的水井邊找到了一串腳印,與你的鞋印正好吻合。而你這雙鞋的鞋底還有水井邊苔藓的痕跡,你又要如何解釋?”
慎刑司雖不主查案,幾位公公卻是有經驗的。因秋月供認在先,他們一邊使人捉拿小善子,另有人手将小善子的住處搜過一遍。一雙沾滿了泥土的粗布布鞋被扔在了小善子面前,小太監頓時目瞪口呆:“這鞋、這鞋是奴才早幾日丢了的啊!奴才絕對沒有去過什麽水井邊上啊!”
可在物證面前,辯解就顯得如此蒼白。小善子憋着一口氣,只能将額頭不停咚咚咚的嗑在地上,仿佛這樣就能證明自己的決心與清白。
“罷了,先将他收監吧。”趙熠盯着地上斑駁的血跡嘆了口氣,到此時,連他都有些佩服吳伊人的“周全”了。明明是個又蠢又虛榮的女人,誰能想在對付別的女人時,倒難得的聰明起來了。
小善子嘶啞着嗓音被拖走,絕望的喊冤聲漸行漸遠。容妃與陛下對視一眼,已知道這一回白氏怕是再難翻盤。只還是要多問一句:“白寶林呢?可已經到了?”
白清漣已經在門外候着了。親眼看見小善子的慘狀,她哪裏不知道自進了吳伊人精心設下的陷阱中。尚不及她理清思路,慎刑司的趙公公先一步前來告罪:“秋月扛住了兩輪酷刑,一直沒有改口。奴才們正要再審,她卻咬舌自盡了。”
“已經死了?”趙熠沉下臉問。雖說殺人滅口的确是個好法子,但在宮中如此密集的殺人害命,吳伊人的膽子和能耐也實在太大了!
趙公公一臉慚愧,忙跪下請罪:“都是奴才一時疏忽,本以為她沒力氣了,誰知……”
“算了,也怪不得你。”趙熠輕輕揮手。如若這是吳伊人的安排,那麽無論趙公公是否注意,怕是秋月都會想辦法了結自己的性命。
卻不知白清漣已有幾分慌了。她先前得了李嫔授意,已想好了如何與秋月當庭對質,自信有的是方法尋出破綻為自己辯駁。誰知秋月根本不給她這個機會,就是要讓她百口莫辯,全無翻身的可能。
容妃自然看出了她的慌亂,卻只繼續問下去:“白寶林,你有什麽要說?秋月的供詞指證是你設計害死周庶人,你可認罪?”
即便心中忐忑,白清漣也不可能這樣平白遭受誣陷。努力鎮定心情,她擡頭直視容妃與陛下,不卑不亢的回到:“婢妾與周庶人從無恩怨,怎麽可能會想到害她?所謂清者自清,婢妾不知秋月為何要冤枉婢妾,但婢妾從未做過的事,婢妾怎麽能認?”
她忽而跪下行大禮,期冀的仰望皇帝:“請陛下為婢妾主持公道,查出是誰污蔑陷害婢妾。若由着這起子小人在後宮胡作非為,豈不是另宮中再無寧日啊陛下!”
她說的情真意切,趙熠亦有些意動。容妃卻突然問道:“先前小善子說為你去取過幾次信箋又是怎麽回事?”
私相授受可是大罪,此言一出,陛下的臉色又沉了下去。白清漣臉色一白,全沒了方才的底氣,連連叩首請罪:“那是、是婢妾思念父母,收買了個采買的小太監替婢妾打探家中消息。因不敢讓人發現,才命他将信箋放在磚牆之中,再令小善子趁夜替婢妾取來。”
容妃不置可否,只追問道:“先前的信箋可還在麽?”
白清漣已知不好,仍只能顫抖着搖搖頭老實道:“婢妾哪裏敢将信箋留下的?皆是看完了便燒了。”
換言之,便是連最後一點兒佐證都找不到了。容妃忍不住以手扶額,給了陛下一個無可奈何的眼神:這樣的情況可如何是好?哪怕知道白寶林是被冤枉的,難道還真能将她無罪釋放了麽?
“白寶林還有什麽要說的麽?”趙熠看不出喜怒,冷冷的問道:“你應知道現在的局面對你十分不利,朕給你最後一次說實話的機會,若是你無話可說,朕也只能讓你先去宗人府的大牢中冷靜冷靜了。”
宗人府大牢,于她一個嬌滴滴的女子聽來便與魔窟一樣。只聽到這幾個字,白清漣便忍不住打個哆嗦。原本還有幾分鎮定的白寶林是真的慌了,雙手不自覺将裙擺揉出淩亂的褶皺,猶豫了幾次想要開口,卻又不知要從何說起。
趙熠終究是失了耐心,重重哼了一聲,站起來吩咐道:“白寶林先收押在宗人府,着慎刑司、內務府和宗人府繼續查下去。朕要看看到底是什麽人在朕的後宮興風作浪,連害死三條人命,簡直罪不容誅!”
實則趙熠平日裏多是溫和的模樣,加之隽秀外表,總是容易被人忽略他身為帝王的威嚴。然這幾句話出,連容妃都被震懾,直愣愣的擡頭看他,好一會兒才醒悟過來,跟着衆人一同福身領旨。
白清漣早已吓的魂都飛了,心中約莫想到自己怕是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陛下是知道真相的!陛下心知不是她下的手,甚至連背後動手之人也心知肚明!吳伊人做的太過狠辣,已然犯了陛下的忌諱,她此時若是改口招供——
認罪的話幾乎沖破了喉嚨,卻在最後關頭卡在了嘴邊,緊緊咬住的牙齒發出滲人的咯吱聲,口中的血腥味讓她又一次退縮。
——如果此時改口招供,她又拿什麽證明是吳伊人幹的?秋月已死,兩人私下聯系的信箋已經燒毀,就算她嘶聲力竭的說她不過是慫恿吳伊人對付虞貴人,難道陛下就能相信嗎?
一時間多少個念頭湧上腦海,以至于她全然忽視了陛下眼中的失望和冷漠。直到被堵了嘴拖出去,白清漣才突然後悔:她猛地意識到自己這次怕是真的錯了!
哪怕她就是空口白牙的咬住了吳伊人,也總好過只有她一個嫌犯擔下一切!咬住了吳伊人,她們可以争,可以辯,可以想方設法套出話來。可如今所有髒水都一攬子潑在她一個人身上,人證物證俱清楚明白,她竟是連回旋的餘地都沒了!
作者有話要說:
特別鳴謝:
本章由上一章評論員:退堂鼓藝術家、小鱷魚爬上岸、宴铮、辭鏡、eyeeye88等大可愛贊助發布
比心,愛你們!
上一章你們說的很對啊,趙熠就是個被趕鴨子上架的工具皇,他在朝堂上不只是沒有發言權,而且是一旦有了要發言的傾向,就很可能被結盟了的太傅和四相幹掉
都說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變态,何況他本來就是個有童年陰影的變态→_→
而且對他來說,挑撥嫔妃之間的鬥争也是有可能挑動權相之間的不滿的,他何樂而不為呢
所以就是文案裏寫的,皇帝才是這裏的宮鬥高手,女主則大概會成長為鬥皇帝的高手吧→_→
自己和“姐妹們”撕逼哪裏有利用皇帝去撕逼來的爽呢,你們說是吧→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