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我們門當戶對不
時轍和駱行之到火鍋店後, 外面的雪依舊沒停,但是也沒再加大。
兩人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點完菜後,很快就有服務員上來幫忙開火熱鍋, 沒一會兒, 湯徹底燒開沸騰, 菜也陸陸續續地上齊了。
時轍和駱行之各自往鍋裏下菜, 等菜煮熟的功夫,又齊齊看向窗外。
窗內火鍋蒸汽袅袅,窗外雪花紛揚飛舞,良辰美景, 舊友久別重逢, 本适合談一談彼此這些年的過往經歷。
但是時轍和駱行之都沒有。
因為他們相比分別時,都各自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時轍看了看窗外雪景, 又偷偷借着窗上的倒影看駱行之。
駱行之如今眉眼淩厲, 帥氣淩人, 的确和記憶裏天差地別,但是變化更大的,是他的性格和氣質。
如果沒有什麽太大的變故,一個人的性格雖然會随着成長有改變,但是整體來說不會變得太多。
這些年,駱行之身上應該也發生了不少事, 而且應該不是什麽好事。
他如果要和駱行之互相交談過往經歷, 不是敘舊,而是互相自揭傷疤。
時轍不介意把自己的過往說給駱行之聽, 但是他的那些過去,那些年的經歷,真的算不上什麽有趣, 他不知道該怎麽開這個口,生怕破壞了重逢後的氣氛。
駱行之估計想的和他一樣,所以也沒把話題往這邊引。
時轍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又側過頭去看外面紛揚落下的雪花,感嘆:“這雪應該不算小吧。”
駱行之:“今年初雪的确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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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轍喜上眉梢:“那明天的話,能堆雪人嗎?”
駱行之瞧他滿臉期待,無奈失笑:“一整晚不停,明早起來應該可以。”
交流了幾句,菜也熟了。
第一次動筷子,兩人就撞車了。
看着被同時夾住的那片肉卷,時轍和駱行之互相擡頭看着對方,而後不約而同地笑了笑,又同時松開筷子。
眼看着那片肉又要接着被翻滾的湯打翻沉淪,駱行之眼疾手快地又用筷子夾住了。
時轍見狀,正打算另尋目标,結果下一秒,對面伸過來一只手,把那片肉放在他的盤子裏。
時轍意外擡眼,忍俊不禁:“這麽體貼。”
駱行之跟着笑了下:“照顧小朋友。”
因為是24小時營業店,兩人也不趕,慢條斯理地吃火鍋,中途時轍又加了點菜,還叫了瓶酒。
吃完火鍋,兩人又頂着雪走回去。
剛剛喝了點白酒,時轍卻沒什麽醉意,大腦出乎意料的清醒,身子卻有些輕飄飄的,走起路來總感覺落不到實處。
駱行之也喝了酒,狀态卻比時轍好多了,他看了眼身旁路都走得不太穩的人,本想搭把手,被拒絕了:“我好着呢,沒醉。”
駱行之沒法,也沒有多餘動作,只是放慢的步子陪着他一起走,随時準備接人。
時轍雖然走得不穩,卻也沒到需要人扶的地步,一路順利地走回到小區門口,時轍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這麽晚了誰還打微信電話過來?
時轍有些奇怪地拿出來看了眼,發現打電話過來的是薛輝。
時轍盯着那備注看了會兒,沒理會,任由着電話響個不停。
見一旁駱行之投來的疑惑目光,他随口解釋了一句:“我繼父,不想接。”
駱行之點點頭,看着沒事人一樣的時轍,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多說。
兩人一路走到樓下,電話因為長時間沒人接,自動挂了。
然後又很快響起。
時轍還是不接,一直到了家門口,進了玄關,這第二個電話挂掉了,但是第三個電話緊随而至。
時轍本來很好的心情直接跌到谷底,他站在玄關不動,直接接通電話,不耐煩地問:“有事嗎?!”
那頭隔了好一會兒才又接着有聲音:“小轍,我知道你喜歡男人,但是外面的人,不都一定是幹淨清楚的,你要是實在想談戀愛,我認識的那些朋友裏,也有孩子和你一樣,喜歡男人,要不我給你推個名片,你們互相認識一下?”
時轍這會兒腦子還很清晰,雖然不明白為什麽薛輝會大半夜打電話過來說這麽一通話,不過他已經聽出了大概的意思。
他眯了眯眼,眸光漸冷,語氣卻沒怎麽變:“我這有很多的追求者,就不麻煩薛叔叔費心費人情了,萬一成不了,我們不成就只是當陌生人,你和你朋友都有些尴尬不是。”
薛輝:“其實也不麻煩,主要是外面人心太亂,我怕你一不留神,容易吃大虧,如果雙方都是知根知底的,我和你媽媽也就不用那麽提心吊膽。”
“而且啊,你一個大學生,就算認識的人多,也不過都是普通學生而已,談戀愛找對象,還是找個門當戶對的比較好。”
時轍聽完這話,心裏直犯惡心,他偏過頭看着一直陪在自己身旁的駱行之,忽然笑了一下:“好哥哥,我們門當戶對不?”
駱行之瞥了眼他的手機,朗聲道:“當然。”
電話那頭的男人忽然沒了聲音,時轍正打算挂了電話,那頭隐約響起了另外一個女人的聲音。
“醒酒湯我給你拿來了,先喝了再睡吧……”
她把話說完,似乎也注意到了正在通話的手機,很快,聲音就清晰了起來:“小轍?”
時轍更不爽了:“這麽晚還連着打電話過來,有何貴幹?!”
駱行之微微蹙眉,剛剛時轍在面對他繼父的時候,至少還收斂了一些,但是這會兒,他把身上所有的刺都張開了。
黎芸聲音有些尴尬:“你薛叔叔他喝醉了,所以才給你打的電話。”
“哦,他喝醉了就可以不用顧着時間給我打電話,這也就算了,還對我的戀愛指手畫腳。”時轍諷刺道,“我自己的事,輪不到你們瞎操心。”
黎芸:“他也就是喝醉了說說而已,你說話有必要這麽夾槍帶棒嗎?”
“我說話夾槍帶棒,呵呵,現在錯的又成我了。”時轍低低地笑了聲,“我七歲的時候,你把我一個人丢在市區裏,我有時候真覺得,如果那時候我沒被駱阿姨撿到帶回來,不用繼續給你當兒子,該有多好。”
黎芸聲音裏帶上了驚恐:“你……”
時轍卻不等她把話說完,直接挂了電話,開啓免打擾模式。
下一秒,他就被人從身後抱住了。
駱行之抱得很輕,卻也很溫暖。
感受着駱行之給予的無聲安慰,時轍因為醉酒而有些上頭的情緒稍微平息了一些,那些刻意掩藏起來的脆弱卻紛紛控制不住地往外鑽。
他往後靠了靠,小聲地說:“哥,你想聽聽我這些年的故事嗎?”
時轍沒有和駱行之傻站在玄關說話,而是一起回了卧室。
房間是時轍最為私人的空間,等坐在了自己床上,他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又用一雙醉意朦胧的眼睛傻傻地看了會兒駱行之,找到了切入點,才緩緩開口。
時轍直接從黎女士帶着他改嫁開始說起。
一個有孩子的單親媽媽嫁人,嫁的還是另外一個前期去世、有自己兒子的男人,日子注定不平靜。
男人的兒子視他和黎女士為眼中釘肉中刺,甚至認為自己親生母親的死是黎女士為了上位造成的,從各方面針對他們母子倆。
“你也知道,我那媽性格本就包子懦弱,小時候我反擊把欺負我的人打傷,那個小混蛋的家長找上門來時,她明知緣由,卻還是二話不說扇了我一巴掌。”時轍不無譏諷地道,“嫁人之後,她成了豪門薛家的太太,骨子裏的軟弱無能卻一點兒也不變。”
重組家庭的沖突,往往來自孩子間的沖突。
一開始,黎女士要時轍忍,他忍了,換來的卻是變本加厲的欺負和找茬。
而每次他們出現糾紛理論,黎女士總是拉偏架,無論如何,就算是薛子贏挑起的争端,就算他是吃苦頭的那一個,最後錯的人,總是他。
過了一小段時間,時轍就意識到,他不過是黎女士用來讨好薛子贏的工具罷了,幹脆也不再忍。
薛子贏不是喜歡動手欺負人嗎?那就直接打一架吧。
一開始的時轍的确因為身體差距,打架吃虧,但是他心裏憋着股狠勁,就算是以傷換傷,也要讓薛子贏不好受。
漸漸的,時轍上初中後,薛子贏不敢再明着動手,轉而動用起別的手段來。
因為家裏不管且繼父有心縱容,初中時期的時轍叛逆且渾身帶刺,經常爬牆外出,也總能碰上外校的混混沒事找事。
時轍知道,這些混混是薛子贏找來欺負自己的,那時的他早就從自己和薛子贏的鬥毆中練出來血性和膽識,即使面對這群足以讓尚處在學校裏的學生瑟瑟發抖的同齡人,依舊沒有絲毫的膽怯,以寡敵衆依舊不屈服。
“那些薛子贏找來的混混估計是被我那種什麽都不顧不要命的打法吓到了,被打過之後從此再也不敢招惹我。”
說到這,時轍忽然低笑了聲,勾了勾駱行之的手:“哥,我還記得小時候,這個‘被人欺負了,就要奮起反抗’的道理,還是你教我的。”
“如果沒有你,就不會有現在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