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買地蓋房子·
慶脆脆一直不明白為何上一世爹娘都冷眼看她慘死,唯獨村裏和她八竿子打不着一點的王二麻子卻不顧深雪為自己收斂屍骨,重歸黃土。
她是阿飄的時候,曾問過鬼差,鬼差大人說不知,大約是緣分罷了。
直到今日,她才知道原來不是他心善憐憫,是她曾略施薄恩,而他湧泉相報。
為了一張薄餅,他給了她兩輩子的歸處。
慶脆脆啞着聲音問他:“一張餅子值當你一輩子嗎?”
王二麻子毫不猶豫道:“值當。脆脆,頭一回你問我可願意娶你,我因為家貧舍不得你吃苦,我拒了。那時我以為是我做過最後悔的事情。
可趙小河被我擒住後,我明知他揣了壞心思,卻依舊讓他們得手,即便不是你,我恨不得當場就殺了他們。沒能在最開始将你護住,那才是我此生最後悔的事情。”
她有何資格受得了這份情意?
慶脆脆再難壓抑,沖到他懷裏,将人緊緊摟住,“你個傻子。這世上最傻的人吶。”
這最傻的人卻是她的丈夫,她心之歸處。
這一刻她終于懂他知他,往後半輩子有他相護,還有何求?
——
關于有賊人這件事情村裏擔憂不少,本就到了秋收的時節,家家戶戶都有存糧,尤其是幾家日子越過越好的。
其中數秦家當先。
秦家一直沒有分門戶,一家人湊在一起過日子,難得的是一大家子心往一處,勁兒也往一處。
秦家老爹沒了,當家的是秦家老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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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開始見大兒跟着王家二房做海貨搬挪的生意就留意上了,等到王家在鎮上的第一間鋪子剛起的時候,秦老婆子做主給家裏買了一頭馬騾。
秦家院子不大,再加上三個兒子湊在一塊過日子,房子擠擠囔囔的,添了騾子後,每日收回來的海貨轉手一賣,一個月就能攢上一貫錢。
秦家老婆子一合計,将三個兒子兒媳婦叫到屋子裏商量了半天,最後一致決定要蓋新房子。
這起的新院子要大,要敞亮,還得防護牢實,不能叫賊人随便翻進來。
于是去了孫裏正院子選地的時候,正好同王二夫妻碰到一處。
兩方人士互相一說,頓時笑了。
孫裏正是個慈眉善目的心腸,真心為村裏人能過上好日子而開心。
“不知秦婆子看中的是哪一處的地?”
秦老婆子眼神一打轉,笑着道:“村東那塊地方好,但是王二媳婦手快,那三十畝地有了主人,我老婆子不湊搶。東邊出村好出海,所以看中的是村東那排野樹林。”
她不僅看中了新院子的住地,更是看中那地方往後過河的田,“我家以前的地賠償給了趙家,老婆子就不說了。如今村裏地不多,我老婆子買不起,所以那野樹林往後過河,十畝沒開墾的荒地,我家一并要了。”
如今是九月份,家裏大郎出海,二郎在岸上照應,三郎閑着打下手是浪費,趁着還有時節,他們把這荒地開墾出來,漚上野肥,明年不好種,後年也好種。
慶脆脆想了想也稱要買荒地。
秦家買了十畝地,慶脆脆也買十畝兩家靠在一處,有情分相護照應着。
孫裏正樂呵呵地點頭應下,沒幾天,縣裏便派了小農官和雜役來衡量丈地。
人前人後,動靜這麽大,很快村裏便傳出了王秦兩家都要蓋新房子,還買了荒地開墾的事情。
李婆子的院子就在秦家不遠處,每日瞧着秦家三個兒子在秦婆子吩咐下熱火朝天地打地基做生意,又是一頓酸話。
村裏上了年紀的婦人一貫都稱作婆子。
秦婆子當了十來年的寡婦,三個兒子養得老實又本分,是個紮頭只顧過日子的悶性子,和村裏人往來的人家不多。
李婆子素來喜歡說秦婆子的壞話,如今自然又說秦婆子寡婦門前是非多,不知道養孩子的錢幹淨不幹淨,來路正不正。
不過這一次不等秦家聽到風聲趕來和她算賬,她身邊的幾個上了年紀當場就沒給好臉。
“李婆子,往日你嘴裏說的,咱們當聽笑話了。這村裏多少人日子越過越好,那是因為什麽?都是來路不正,偷的搶的?”
“可不是,自己上了年紀倚老賣老,連累得我們也不能和王二家的繼續來往,今兒又編排秦家人?秦家三個好兒子,惱火了,也上門把你家洗刷了。”
“你家兩兒子,你親大的不親小的,說小兒沒本事小兒媳婦不孝順,那你咋不分家?”
“她敢分家?分了家,老二媳婦娘家補貼,小日子過得不比現在好?”
“都是五十多歲的婆子,你看看人家秦婆子,多利索,過日子整門戶,誰不說好。再看看你老李家,有了你這婆娘,百十年沒出路...”
說話搭腔的大多是當初跟着李婆子鬧上王二媳婦家的。
一開始他們心裏覺得沒了他們送魚,王家生意成不了大氣候。那王二家轉眼買了新牲口,還花錢雇了原本幫着護門戶人家的男人跑趟。
他們再舍上臉面去王二家,王二媳婦都不收。
不僅她不收,秦家也不收,就連碼頭上收魚鋪子家的楊狗蛋也不願意收。
碰壁好幾次,他們又怪裏正又怪王二家不講情面,最怪的還是李婆子。
要不是當初她撺掇,能鬧得村裏人受王二家的嫌棄?
李婆子叫衆人罵得受不了,實在沒臉再呆,灰溜溜地回了自己家,一開門正好看見二兒媳婦,想起那些人說二兒媳婦的話,沒好氣地扯嗓子就罵。
李二媳婦本就是聽了娘家的話,一直想反抗,無奈丈夫是個孝順人,不敢張口。
原本婆婆不柔善就算了,頂多罵上一兩句,誰知道這一回還敢上手打人,頓時不想忍了。
她一把推開婆婆,揉着被扁擔打得青紫的手臂,“你就好好欺負我們二房吧。我今兒一定要和公爹說分家,在你跟前,我是一下都活不下去。”
說着回了屋子堵上門,一直到公爹從地裏忙回來,扯着丈夫就跪下,非要分家。
——
王家
慶母将三寶哄睡着了,邁出院子幫着大閨女拌紅曲酒,“那李二媳婦不算數,說是不分家就要吊死。她公公罵地三裏地都能聽見,連休書都說出來了。”
慶脆脆道:“李二媳婦認了?不鬧了?”
另一側的馬嬸子笑了笑,“不鬧才怪了。李二媳婦這些年沒生下一兒半女,原本站不住腳。那天李家一說休書,那李二媳婦當場就要李二郎寫。說是寫好,從此一刀兩斷,以後她肚裏的娃娃不姓李,另外換姓氏。”
原是李二媳婦有了一個月的身孕。
仗着肚子逞威風呢。
不過李家人本來就不占理。
馬嬸子繼續道:“李二媳婦娘家是你外家村的,就成天來換海貨的栓子,那就是她弟弟。娘家掙了錢,當初圖三貫錢聘禮許了閨女,以前是沒錢沒辦法撐腰,這會兒掙了錢腰板硬,聽說出嫁的閨女受苛待,出頭說是要休書,一輩子養在娘家也願意。”
栓子好認,是附近有名能下海的人。
撈上來的海貨都不是尋常價值的,有珍鮑,有人臉一樣大的蚝貝類,最難得有一次送來一整筐的長蛸。各個都有半人腿長,張牙舞爪的,瞧着吓人。
慶脆脆想了想,栓子送海貨有三個月了,隔三差五來都能換上五百多個銅板,這麽長時間算下來,家裏日子得有十來兩銀子了。
錢嬸子聽了一耳朵,也湊上來道:“說的是我村裏的栓子吧。那是個厲害人。”
原來栓子就是臨花村的人,一開始他們村都是集體網魚集體掙錢,三個月後,裏正宣布最難的日子都過了,往後各家自負盈虧。
從那以後栓子就靠一身下海的本事養活起了家。
錢嬸子道:“他家原本就是間爛草屋,現在也在村裏忙活着壘新房子呢。”
說着她笑着看向慶脆脆,“都是沾了你家的光,要不是你家做起這海貨生意,多少人家都要難過這個冬天呢。”
慶脆脆笑着道是大家的功勞,外邊正好送魚的,有不少人開口道謝呢。
慶脆脆心裏歡喜,若是自家生意好,不僅受益自家娘家外家,多少願意勤勞脫貧致富的人也能受益,也算是上天給她重活一次的恩德。
至于一開始說起的李二媳婦,有了娘家給撐腰,李老爺子撐不住鬧騰,先是教訓了老妻,最後無奈還是分了家。
分了家的李家二房借了外家錢,在村東邊起了一間小院子,後來跟着李二媳婦娘家兄弟出海掙錢,日子越過越好。
而李家大房受李老婆子影響,只能本分做老實莊稼漢,七八年後李老婆子沒了,才終于和王二家做上生意。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尚不多說。
眼下花溪村最大的一件事是于家的于大壯死了。
消息是小芬娘傳來的,她上門來傳喜訊的,請王二夫妻兩個吉時吃席宴的。
原來是小芬說定親事了,定好要和本村的羅姓人家結成親事。
說了正事,順手拿起水瓢幫襯着做事,她以前在這院子裏上過工,懂不少門道。
一邊道:“于大壯長得賊眉鼠眼,原來仗着他爹是裏正,游手好閑,誰家能看上那東西。他和他老子娘說是在鎮上尋了工,其實哄人了,不知道奔哪兒去耍了。”
“你們說,大活人要不是自己長腿跑,還能去哪裏?”
慶脆脆好奇問道:“那怎麽說是死了呢?”
小芬娘哼笑一下,“還不是他爹娘扯的。非說是他兒夜裏托夢,說是自己死了。”
慶脆脆一頓,看一眼若無其事背靠此處在砍柴的丈夫,道:“神仙托夢還有譜,這話不是哄人嘛。”
小芬娘:“可不是,阖村沒人信他們兩口的話。”
院中很快說起別的話頭,慶脆脆并不揪着這一點多問,生怕別人起疑心。
只不過她心裏有猜測,怕是于大壯和別人說過對自家的謀算,于家夫妻找不着兒子難免和那些人問上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