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賣予走商·
“他說,這村子裏外姓人不多,三大姓中趙家眼看不行了,孫家是面捏的,好說和,人口比不過于家。将來這村子都是他于家說了算......”
哭哭啼啼聲中,阮娟将自己如何被于大壯說服的過程坦白完。
“他說等奴拿到了炒料的秘方,會娶奴做他的正頭媳婦。主家,奴是受人蒙騙的,是那人占了奴身子,奴家被逼無奈才答應的。”
于女子而言,還有什麽能比清白更重要的。
阮娟苦着一張臉,哀哀啜泣,“奴什麽都沒說,便是知道了主家生意的門道也都藏在心裏,不叫那惡人知道。”
“那是因為你留着為将來做了于家大媳婦站穩腳跟用的。”慶脆脆冷言道:“你用不着一副受欺負的柔弱态度,今次既然抓了你正着,便不會再留你了。”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她給過機會了。
這話落地,阮娟自知逃不過此劫,一時又暗恨起來,心說若不是男主子動不動罵人瞪眼,她心生畏懼,想求一個出路,怎麽會做出叛家的事情呢。
如她這樣的心性,自然不會想自己從到了此處,王家二房對她有多良善。
慶脆脆于是閉口不言,只等着王海王豐回來。
等了不知多久,終于有腳步聲傳來。
王海進到院中,回禀道:“主家,只于大壯一人。且他是從外邊翻牆進院子的。”
大半夜回自己家卻要翻牆?
可見于大壯做出這樁事是蒙着家裏人的。
慶脆脆看阮娟面上驚訝的神情,便知她也想明白內裏曲折,“你是奴身,于家不會選一個奴出身給他家大兒郎做正頭娘子的。若不然,于家在這村裏擡不起來,就是嫁出去的閨女都得受娘家名聲牽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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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斷了阮娟還想讓于大壯相救的念頭,道:“今日捆紮了你,天一亮便領着你去縣裏。”
阮娟心如灰,意欲撲上去求上一回,卻被王海扯住,用麻繩子捆了結實。
這大黑夜一來一回,王豐也看出苗頭,瞧着阮娟扯着嗓子在嚎,拿了布巾将她口堵住。
天微微亮,趁着村裏不打眼,王二麻子扯了阮娟拴在牲口上,一路引到縣裏,以十兩銀子賣予一北地走商人。此後阮娟這個人便再未出現在王家過。
禍害走了,禍事卻還在。
碰上有打聽怎麽不見阮娟的人,王家裏外都說是她染了風寒,這幾天送到鎮上鋪子裏養病呢。
慶脆脆和王二麻子都覺得到時候将于大壯料理了。
慶脆脆念着抓他入屋偷竊的罪名,送到縣裏,再使喚些銀子,不愁關他一兩年。
王二麻子點頭同意,一轉身出了院子,卻是直奔後山。
如今是九月初,尚是後暑時節,正是山上狼獸出動的巧時候。他許久不曾上山狩獵,也不知那幾窩兇殘的狼有沒有挪動。
——
慶母不上工,家裏又少了阮娟,很多活計一下子便落在慶脆脆肩上。
一連忙了三日,都是倒頭昏睡,白日都眼皮子泛累,只想盹上一覺。
慶脆脆便讓她娘薦兩個人來。
慶母把這事放在心上,第二日便有兩個上了年紀的嬸子到了王家小院。
慶母拉着她們坐下,指着其中一個方臉婦人道:“這是咱們村馬家二房的嬸子。你以前跟她家的小花走得親近,還記得嗎?”
慶脆脆點了點頭。
小花已經外嫁一年多,說是走得親近,其實就是一塊紮堆說小話罷了。
瞧着馬嬸子繃着臉,一副不好相處的樣子,其實內裏怕露怯,自己不願意收人納用。
沒在村裏聽說她什麽壞話,就是家裏日子不好過,有個十歲的兒子,是個癡傻的。
她娘選這個馬嬸子,應是出于同情。畢竟村裏對慶家大房和馬家二房絕後的傳言一直有。
先用上幾天,若是得用,她不會過分苛刻的。
慶脆脆看向另一個婦人,“這一位不是咱們村裏的吧?”
慶母點頭,“是你外家村裏的。她夫家姓錢,按輩分,你也是要叫一聲嬸子的。你錢嬸子家是打獵過日子的,以前錢家爺們和女婿還見過幾次面呢。”
因着慶母未出嫁前和錢氏是手帕交,知道她品性,聽說她家出了事,所以便有心幫襯。
慶脆脆便笑着叫了一聲‘錢嬸子’。
錢嬸子腼腆地笑了笑,面前的白瓷杯瞧着精細,她生怕弄髒了,雖然走了一大程山路,嘴上生渴,卻不好意思喝。
“我當家的說王二麻子有一把好力氣,兩個人還一塊趕過幾回獐子呢。”
大家都繞着一片的山頭吃飯,深山密林,若是碰上了,難免成行互相照應。
慶脆脆同她說和幾句,也不讓馬嬸子落尴尬,一并扯着說了幾句,這才引入正題。
“家裏活計多,我一個人忙起來照料不到,這才想着請人來上工幫襯。”
“家裏活計繁瑣,但是都有分工,只幹自己分內的事情便成。從早上巳時上值,到下晌申時,一共四個時辰,包一頓上晌飯,一天二個銅板。”
“第二個上值,從午時中到戌時中,還是四個時辰,包下晌飯,一樣是二個銅板。”
分作兩個時辰段上值,便不至于兩人同時來,活計不夠,閑着沒事幹。
重疊的時辰又正好是送魚最多的時辰,二個人都有活,不會有囤貨積攢。
要知道前幾天光她和王二麻子忙活,頂多王海和王豐幫上片刻,有一百來斤的魚不及時料理,都悶臭了。
錢嬸子聽過後,面上露喜,“那我便頭先那個時辰來吧。夜裏回去天不黑,也安生。”
馬嬸子也願意第二個時辰來,她家就在村裏,走上半個村子就到了。
再說家裏還有一個傻兒子,早起總是要鬧上一會兒,她在家裏哄好人也是要時間的。
如此便安排妥當,慶脆脆又道:“若是一天當值,從最早來,又最晚去,多給一個銅板。兩頓飯都包。”
又看向錢嬸子:“我隔壁小院有一處空屋子,若是您怕走夜路不安生,晚上便歇在那處,被褥枕頭都妥帖。”
錢嬸子頓時更歡喜了。
王家二房的海貨生意紅火,這附近幾個村子都有耳聞,以前是抹不開嘴,光耳朵過瘾。
誰知丈夫上個月進山,為了逮一只好狼皮子,不小心跌下山崖,腿腳斷了,大夫說怕是要落個瘸病。
成天吃藥不能斷,家裏花錢像流水,卻無一點進項。
大閨女眼看要嫁人,家裏原本備好的嫁妝貫都給當家的看病了,一家人吃陳米舊糧食,怕是連冬天都熬不過去了。
這般境地下,慶大娘子托人送來的話,無異于是救命稻草呀。
她盤算一下,家裏大閨女能幹,小的兒子六歲也懂事,聽她姐姐的話,自己若是一月上值二十幾天,一個月的工錢得有...上百吧。
兩位嬸嬸都歡喜,下定決心好好做工,半分都不會懶惰。
要知道能在王家二房做事,那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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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好人,慶脆脆囑咐他們第二日上值要做的事情,便吩咐她們早日回去歇着。
趁夜的時候在自家坡下最大的柳樹上系上一小條布帶子。
這是阮娟交代和于大壯相約深夜見面的暗號。
村裏人都以為阮娟還病着,尚不知人已經被賣了,于大壯便是去了鎮上鋪子,也翻不進後院确認。
夫妻二人一心念着親自收拾于大壯,也沒支應王海和王豐兩人。
不過王海心裏一直記挂着,心說主家不說,做下人的必定得好好出力,瞧出吃飯時候主家兩口不同于尋常的安靜,這一夜歇下的時候便睡得不沉。
果然,夜色最濃的時候,只聽外邊有人聲大喊——
“來人,抓賊了。村裏進賊了。”
王海一翻身下地,身上衣裳齊整,幾步跨出大門往主家院子奔去。
院門大開,只見主家娘子一臉驚慌卻強裝鎮定,猛一看見他,壓低聲音囑咐,“去,拿着火把往村裏跑,喊,四處喊,就說有賊人進村子裏偷東西。”
王海心裏覺得古怪,暈乎乎地接過大火把,又被推着倒退出院子。
下意識順着主母吩咐喊,村裏很多敲鑼放狗的混亂聲音中,王海猛地一頓。
他知道哪裏古怪了,方才進院子,只有主家娘子和三葉子在,那王主家卻不在。
抓了于大壯,王二主家又能去哪兒呢?
他整個人一抖,折身往回跑。
一路大喊,同時也看清有不少人往村裏折返。
敲着大鑼,聲勢喧天。
“回家拿燈籠,賊人躲進山裏了,回家點檢牲口,是偷牲口的。”
“青壯小子們快來,挑燈籠進山,別叫賊人跑了。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