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掙錢了·
一夜黑甜昏睡, 第二日起身的時候天已經微微亮,慶脆脆一慌,匆匆穿好衣裳就往院子裏奔,昨夜鹽水浸泡的魚塊還沒挂起,泡了一夜肯定要臭了。
四筐魚加起來損失就是好幾貫銅錢的。
三葉子手裏攥着二哥給編好的草螞蚱,手裏的小樹枝學着小墩子上擺着的書本的字一筆一劃地畫着,聽到旁邊的腳步聲,扭頭笑笑:“二嫂子,你起來啦?”
慶脆脆有些慚愧,連三葉子都起了,自己這個當長輩的竟然還賴床。
“你二哥呢?”
“二哥上山去砍柴了。”三葉子指指廚房,“竈上溫着飯,嫂子洗洗,吃上晌飯吧。”
如今家裏有三口竈,大竈生意專用,醪糟魚或是炒料,自家吃飯用的都是當初自己搭起來的一高一矮的黃泥竈。
矮一點的小竈三葉子正好用,熬藥最多。
此時小竈上的藥罐汩汩冒着熱氣,大竈蓋得嚴實,揭開白汽水霧散盡後,有一小瓷碗黃澄澄的雞蛋羹,兩個淡黃顏色的素餡包子。
慶脆脆擦擦鬓間的水珠子,手腳麻利地将吃食端出來。
三葉子矮小,探不到這麽寬的大竈,溫飯的人便只能是丈夫了。
她臉上有笑,吸溜一大勺滑嫩的雞蛋,“你二哥和狗蛋出門了?”
三葉子搖搖頭,“狗蛋哥哥走了,二哥說這幾天家裏忙,累着二嫂了,所以要在家呆上幾天。”
慶脆脆了然地點點頭,院子裏的柴火堆看着添過了,正好奇王二哥這時辰還在山上,怕是要誤了頭一批出海的漁船。
家裏如今收魚,日中前一次,多是秦家大哥來一趟,滿滿的兩大筐,加起來有百十來斤,有的時候這一船收得多,秦大哥還拉着家裏的弟弟一起擡,多了能有兩百斤。
上晌她娘來家裏幫忙,檢查、稱斤兩、收魚、分類,緊接着就要上鹽水或是抹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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抹料最好是現炒的,她手裏攥着秘方和調配比例,不敢假于人手,又要看火又得盯着竹檐下的煙熏葉子,忙得腳不沾地,恨不能生風。
如今又有了黃花魚幹的生意,她從中看出了商機,想着做好以後擴擴大,不僅是黃花魚,海裏的殼類蝦貝,哪一樣不能入手呢?
昨日實在太累,酣睡一夜幾乎沒有什麽知覺,這樣是在透支年輕的本錢,一等上了年紀,可有罪要受。
她眼神從院子裏來回打轉,瞧着擠擠攘攘挂着的廊檐,做了一個決定。
王二麻子回來的時候又是滿滿兩大捆有成年男子手臂粗的柴火塊,他砍柴一貫利索,卻不苛求,粗細都有,齊齊跺在向陽的地方,依照如今的晴空萬裏,隔一天就能用上。
慶脆脆将人叫進屋子裏,小算盤來回一扒拉,對上丈夫懵懂的眼神,鄭重道:“相公,咱們得蓋一間專門曬魚的棚屋了。”
王二麻子尚處于震驚,自然她說什麽,他都答應,只是:“脆脆,這才過了一個月,咱們就賺了這麽些錢?”
生意有周期,院子裏挂着的這些尚是新近收回來的,屬于未成交易,不能算到利潤裏。
慶脆脆翻翻簿子,上面都是按照日期記錄的,“雖然是過去一個月,其實是只有二十五天的收魚賣了出去,咱們不囤貨,光酒樓七天一收,平均純利潤都有三兩銀子呢。”更不必說,家裏還有輔料腌制的魚幹。
所以過去這些天,能賺到十兩銀子,不算什麽。
王二麻子憨憨地笑了起來,“是你的功勞。要不是你本事...”
慶脆脆有些得意,“也不能全是我的,若不是有你在外邊支應着,我也攬不了活。而且,三葉子也出力了,家裏多少條魚線都是三葉子辛辛苦苦搓出來的。”
小墩子上的三葉子驚喜地點點頭。
三個人守着賬本笑了片刻,慶脆脆道:“這生意肯定是往大了做,如今尚是咱們自己人,以後請人,要是盈潤不錯,膽子大些,我們也可以跟山貨老板一樣,在鎮上開一間鋪子。”
那還太遠了,不過兩兄弟卻目光殷殷,對未來的美好生活充滿了向往。
——
這一日慶母上工,瞧着女婿在,客客氣氣打招呼,手腳麻利地換上衣衫,雙耳系上透氣的布巾站在竈前生火。
換衣裳和系口巾是大閨女要求的,她舍不得布料,大閨女說炒料的時候嗆口,要是人不小心打噴嚏濺到鍋裏,不幹淨。
忙活了半個時辰,瞧着院子裏女婿砍柴剁竹子,慶母扭頭問一旁的閨女,“二麻子今兒不出門?”
慶脆脆搖搖頭,“這幾天我累着了,他說在家幫襯幾天。”
她娘還要忙活家裏的吃食,每每能幫着料理了上晌的活計,下晌天一擦黑,就得走。
所以晚上收回來的魚只能她自己做。
如今家裏收羅不少,地方擠占,所以新棚子得盡快蓋好。
她道:“娘,外家今年地裏的活忙不忙?”
慶母從大鍋鏟子來回舞動,額間生出細汗,分神回道:“不忙。家裏本來地不多,現今那村裏正沒收集體田,還是你外家自己種。你兩個表哥都在,人勤謹。”
她娘是外村媳婦,外家日子一般,當初趕上了災年,實在沒辦法才聘閨女出門。
說是聘閨女,其實随嫁就一袋陳年大米。
這是她娘這些年在慶家站不直腰板的另一個原因。
慶脆脆記得她奶還在的時候,那時候一大家人住在一個院子,老是挖苦她娘,說她娘是娘家賣了的,不值錢雲雲。
記得每年過年,她娘回娘家,拿得年禮都是最少的,但是外家爺從來不嫌棄,兩個舅舅都是憨厚老實人,只說人回去就行,端到飯桌上的都是農家人最珍貴的雞肉。
“娘給外家傳上句話吧,就說我這兒挖地蓋竹屋,缺人幹活了。要是舅舅們地裏不忙了,來我這兒幫襯下。”
她想了想,村裏請人修屋子蓋地都要打地基,但她就是搭上一個比現在這院子還大的竹子屋。
“多了就兩三天,管中午一頓大飯,一人十六個銅板。”
慶母覺得炒料嗆地眼窩發酸,沒應聲,只是點頭。
應下又往後看看,“女婿那兒,知道這事不?”
慶脆脆還真沒想過問,家裏銀錢一貫是自己做主。
故而扭頭揚聲喊:“相公,搭房子你一個人忙不過來,我請我外家舅舅來幫忙,每天給工錢,能成不?”
“你做主。”王二麻子連話都沒聽完,忙活着将籮筐裏的魚翻面串線。
慶脆脆看她娘,“能行。”
慶母有些傻眼,這大閨女花錢大手大腳,女婿竟也由着胡來?
請外家幹活這事要是在村裏一說,指不定多少人背後指點,婆婆家肯定也不放過。
不過一想,大閨女成親,裏正和三大公做主給分家,上頭沒婆婆壓着,妯娌嫂嫂做了黑心事,哪裏還有臉湊上來說三道四。
正想着,竹屋外邊有男聲揚聲喊人。
不知覺已經到了送魚的時辰,慶母抓緊将炒熱炒熟的輔料撈到大木盆裏。
院子裏大閨女正耐心地教着女婿怎麽用秤,跟前的小叔子正捏着小黑炭在紙上一筆一劃地寫數字。
她心說這一家別說只有三個人,但是勁頭往一處使喚,好日子長着呢。
有了這麽個閨女,是她當娘的好命。
昨天發了工錢,閨女多給了二個,一共二十二個,回家後,丈夫數了半天,要鎖在櫃子裏。
她一把搶過來,放在了自己的小匣子裏。
這錢是她辛辛苦苦掙下的,給慶家受死半輩子,她受制半輩子,往後掙錢的人是她,錢就握在自己手上。
丈夫不理解,嚎扯着要休妻。
休了正好,休了她在大閨女家從白天忙到黑夜,每天還多一個銅板,一個月近百個銅板,心裏還落閑。
早年嫁人有婆婆磋磨,沒了婆婆又是妯娌,家裏的漢子還是個不貼心的,一把年紀偷寡婦人,她可真是做了大半輩子的苦命人。
腰杆硬氣些,有什麽不好。
聽了這話,丈夫好大半天不說話,就連院子裏掃雞屎的胡寡婦都吓傻了。
一想到昨晚的場景,慶母心裏痛快,不自覺中哼出大閨女挂在嘴邊的小調子。
最後一鏟子佐料進盆,大鐵勺敲得嘣嘣響。
“嘿!都齊了。脆脆,拿魚過來。”
不遠處的王二夫婦:“???”
這麽開心的嘛?
秦大哥撓撓頭,“呵呵,慶大嬸子挺精神的,是吧?”
......
作者有話要說:
改了文名,覺得可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