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正午當空
天際終于躍出太陽的一點腦袋,慶脆脆換了一身最幹淨的素淨衣衫,這是新扯地料子做成的,是為了那日叫媒婆相看的時候能落個好顏色的映像。
穿上最好看的衣服去見王家二哥,才合适。
慶脆脆沒和家裏打招呼,方才她爹已經出門,妹妹肯定還在睡懶覺,竈上有母親忙活的背影。
春天來了,剛出門的時候有些冷,走上幾步就暖和了。
慶脆脆拉着胡燕來繞到屋後,走上一道小徑。
王二哥家在村裏最東邊,那裏最偏僻,但是進山方便。
這時候王二哥應該已經進山,只要等在路口上,不愁見不到人。
胡燕來跟在她身後,問了好幾回是去見誰,慶脆脆只說見了就知道了。
兩人避着大路,專走的是小路,一路連一個村裏人都沒碰上,胡燕來松口氣。
她們兩個沒成親的黃花閨女,要是叫別人發現,她們和男人偷偷見面,以後就沒好人家願意要了。
說不準為了村裏其他姑娘的名聲,她們兩個會被沉塘。
脆脆不願意說是為了見誰,胡燕來只好陪着她在偏路大樹旁邊等着。
一直到日中,兩個人餓得都饑腸辘辘的時候,終于在小路通往林子的盡頭見到人影。
來人只顧悶着走,肩上挑着滿滿兩旦的柴火,扁擔上還倒挂着什麽東西,正撲騰個沒完。
動靜大,挑柴的漢子絲毫不受影響,脊背微微弓着,但是身影依舊高大如山,一大步能頂上她們好幾步,灰褐色的短打上滿是顏色不一的補丁。
胡燕來一看這人的個頭,頓時認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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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壓低聲音跟脆脆咬耳朵,“這不是王二麻子嗎?你不會是在等他吧?...”
剩下那句‘你不是魔怔了吧?’卡在喉間,因為她看見脆脆鄭癡癡地盯着前方人,不知何時挂了一臉的淚珠。
怎麽突然哭了?
胡燕來急忙找手絹,可惜着急走,身上什麽都沒有。
卻見脆脆已經拽了袖子抹掉淚珠,留下一句‘在這兒等我’,一個人迎了上去。
眼看着兩人遇上,那個悶頭走的人沒想到路上突然蹦出一個脆生生喊自己‘王二哥’的小姑娘,急地剎住腳。
胡燕來心虛地往左右看看,幸虧這地方是進山口,除了樵夫和獵戶很少有人來,但她還是羞赫,一邊支棱着耳朵聽動靜,蹲在地上借着大樹遮擋身形。
前方
王二麻子正想今日進城,要去哪家皮貨行賣山貨比較劃算。
冷不丁身前有俏生生的姑娘在喊自己‘王二哥’的時候,還吓一跳,只當自己聽岔了。
哪曾想剛擡頭,小路上真的有一個穿着□□衣衫的姑娘正盯着他看。
眉眼彎彎,白嫩的頰邊有一對好看的梨花酒窩。
腳步比腦子反應快,猛地止住。
扁擔上的野灰兔子卻受了驚吓,撲騰掙紮的動作更大了,毛茸茸大耳朵和前蹄子來回抽在他臉上。
王二麻子哪裏還顧得上疼,驚地一雙眼睛都瞪大了。
這不是脆脆姑娘嘛?
方才那聲‘王二哥’難道是她叫的?
真好聽。
被曬黑的面孔下浮起不為人知的暗紅,他往後退了一大步,嘟囔了半天,好不容易擠出兩個字。
——“幹嘛?”
跟蚊子哼哼似的。
他一大步退後去,兩個人距離又遠了很多。
慶脆脆只看到他嘴皮動了一下,像是說了什麽,卻什麽都沒有聽到。
下意識往前走幾步,“王二哥,你方才說什麽?”
王二跟扁擔上受驚的兔子沒什麽差別,吓得往後又退了好幾步。
一句話說不出,只好搖搖頭回應。
心裏已經哆嗦了——脆脆姑娘真的叫他王二哥了。
好好聽!
慶脆脆只當他避嫌,更覺得他做人有品,心裏的感激和看重多了幾許,柔聲道:“王二哥,我有話要對你說。”
王二麻子終于擡頭看她一眼。
目光在她單薄的衣衫、略顯蒼白的面頰、幹澀起皮的嘴角掃過,不由皺了眉頭。
村裏人說她前日剛落水,她家裏怎麽照顧人的?看起來還是很嚴重的樣子。
得好好吃藥呀!要是落了舊疾好不利索,以後可是大麻煩。
至于要和他說的話,王二麻子點頭回應。
他一直游離在村子之外,和村裏人不慣,但凡有人來找,不是想買柴火就是拜托他獵些山貨嘗嘗鮮。
想來脆脆姑娘也是如此。
她病了,可以獵山雞回去炖湯。或者捉一只野鴿子也好。
他已經在心裏盤點這座山頭裏那些珍稀又大補的飛禽走獸。
卻不想
——“王二哥,你願意娶脆脆做媳婦嗎?”
遠處樹下的胡燕來‘砰’地一聲栽在粗壯的樹樁上。
就站在她身前的王二麻子像是被雷劈了,整個人僵着往後又退了一大步,就連扁擔上吊挂的灰兔子都老實了,翻着大紅眼睛盯着将它抓住的男人。
要是兔子能開口的話,應該會說——傻大個,沒想到吧。
王二麻子清楚地說出二人碰面後的第一句話:“脆脆姑娘,我不能娶你。”
雖然嘴角哆嗦,心裏難過,就連方才的嬌紅羞意都換成失落。
可他,真的不能娶脆脆。
剛揉着腦袋的蹲回原處的胡燕來聽完這句話,再一次‘咚’地撞了上去。
大春天忙着落窩的鳥雀有些生氣。
誰家熊孩子呀,閑着沒事幹跑來撞樹玩?
同樹的鳥鄰居同樣憤慨,齊齊離窩環繞四周,沖着樹下叽叽喳喳地叫着。
一時吵鬧慌亂以大樹為中心彌漫開來,蕩漾開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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