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剽竊
被二皇子的人按在地上的李松鶴劇烈的掙紮起來,他死命的擡頭去看三皇子,但三皇子卻始終沉沉的注視着岳林熙。
高豗吊兒郎當的斜站着:“治罪啊,嗯,是該治罪。”
他突然厲聲呵道:“岳探花,你好大的膽子!”
還沒弄清狀況的岳林熙受驚之下連忙行禮:“不知微臣到底所犯何事?”
“犯了何事?你……”
“三弟。”高豗強硬的打斷高豫:“這大理寺審犯人都先得先讓說幾句呢,你這麽急的給人定罪,不太合适吧。”
岳林熙臉色緊繃,彎腰的時候恰好對上李松鶴的視線,看到他那激烈而複雜的眼神,岳林熙愣了一下,但随即就被二皇子的話吸引了心神。
“作為兄長,我今兒便來主持下公道。三皇弟,你放心,我一定會還你個公道的。”
高豫冷聲道:“多謝二皇兄美意,但——”
高豗擺手:“既然你都說是美意了,那就領了吧。捧劍,去把物證拿來。”
站在他身後的侍衛應諾,然後徑直走到李松鶴身邊,蹲下去掰開他的手,要把那張被揉皺了的紙給拿過來。
李松鶴被雙手反剪壓在地上,嘴裏還被塞了東西。他把頭扭到背面,努力想去看三皇子。
捧劍蹲在面前,敲好擋住了他所有的視線:“啧,松手。”
一息之後,伴随着幾道清脆的咔嚓聲,李松鶴從喉嚨裏發出滲人的痛呼。
捧劍從那幾個不正常扭曲的手指裏取出紙張,然後回到二皇子身邊把它呈上:“将軍。”
高豗把紙張面朝岳林熙展開:“岳探花,怎麽樣,知道這首詩嗎?”
Advertisement
岳林熙疑惑的看過去,剛看到第一句,他就訝然:“這不是微臣……”
“岳探花,你可要想清楚了,這明明是三皇子的……”一位身着藏青衣袍的大人突然越衆而出,朗聲打斷了岳林熙的話。
“文大人!”高豗冷聲:“孤有讓你說話嗎!”
跟在捧劍身後的侍衛全部看向文大人,隐隐有上前的趨勢。
三皇子譏道:“二皇兄,這兒可不是刑部,你真當他們是你正在審問的犯人了?”
高豗不理他的挑釁,而是緊盯着岳林熙:“岳探花,你剛剛想說什麽?是想說這是你——”
三皇子身邊還有人蠢蠢欲動,高豗狠厲的掃視過去,那些人都被吓了一跳,岳林熙終于把話說完了:“這是微臣上旬在樊樓應邀所題的詩句,怎麽會——”
“你好大的膽子!”高豗神情突變:“你可真是妄為人子,竟然敢剽竊他人,岳侍郎一世英名全毀于你手!”
岳林熙畢竟未及弱冠,就算再鎮定,也免不得被這些突發狀況給弄亂了陣腳。
他又驚又怒:“二殿下這是何意?微臣剽竊了什麽?這首詩寫于酒樓,當時樓外冷風冷雨,樊樓掌櫃邀我題詩。微臣遙望元日,特做此詩。而且這還是藏頭詩!”
地上的李松鶴頹然低下頭,放棄了掙紮,只剩下被扭斷的手指還偶爾彈跳一下。
三皇子霍然把視線投到那張紙上,他的神色變幻不定,最後越來越難看,越來越可怖。
那首詩被展出來時,周圍的人都認真看過的,甚至為了誇出水平,誇出風采,他們恨不得把每個字眼都扣一遍。雖然不能說是過目不忘,但基本的內容還是記得的。
所以,當岳林熙一字一句的将每句句首的首字連起來,他們不得不承認,那可能的确是首專為樊樓所做的藏頭詩。
周圍的人都低下頭,恨不得讓自己壓根不存在。
天地第一樓……這首詩若是三皇子為慶元日所做,那可就真是個笑話。
“咦?”高豗環顧四周:“怎麽沒人說話了?剛剛不是都很想說嗎?”
他看向高豫:“三弟,你看他竟然還敢狡辯,你快點反駁啊!”
高豫臉龐抽了抽,露出古怪的,似笑非笑的表情:“二皇兄,您是真是煞費苦心啊。”
“你這話什麽意思,孤怎麽聽不懂呢?”
高豗指着岳林熙,很是苦口婆心:“三弟,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想着寬宏大量。再不把證據擺出來,就算孤是相信你的,那其他人也會懷疑啊!”
說着,他環顧周圍:“你們信誰?”
三皇子那邊的人鴉雀無聲,倒是跟着捧劍的侍衛們嬉笑着:“誰證據多就信誰。”
“對啊,反正屬下現在是信了岳大人。”
高豗為難的看着高豫:“三弟你看——”
“夠了!”高豫冷笑連連,他指着高豗:“難為你費了這麽多心思來陷害我,高豗,我現在就要去禀明父皇,相信父皇一定會還我一個清白!”
“陷害?”高豗也冷了臉:“真是陷害嗎?依我看,恐怕不是吧。”
“是與不是,都不是你說了算的。高豗,你不過就領着個兵部的虛銜,還真以為這天下的事你都管的?”
高豫不屑道:“天下人都知道孤的才學,你真當與一個小小探花聯手,就能到我了。”
岳林熙握着拳上前:“請恕微臣多嘴,微臣實在不知……”
“既然知道是多嘴,那還說什麽說!”
高豫粗暴的打斷他:“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們有備而來,孤無話可說。走!”
高豗揮手:“站住!”
他身後的侍衛立刻過去攔住了路,高豫滿臉受辱:“高豗,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三皇弟,做錯事的可不是我。”
“呵,是你故意陷害我!”
高豗很不可思議:“我陷害你?難道是我按着你的手,讓你寫下這首詩的?老子連詩經都沒背過!”
“呵,你自己設的局,自己心裏清楚。”
“我清楚個瘠薄!”高豗用拎着馬鞭的手指着高豫:“老子做沒做自己不知道嗎?老三,你別在這跟個娘們似的瞎攪蠻纏,走走走,你不是要去找父皇嗎,我還真就不虛!”
說到現在,所有人都看出這兩位皇子是動了真火,臉皮也徹底撕開了。
蘇幕跟夏侯遮一直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就像是所有被動靜吸引過來的人,不參與但也充滿好奇。
等高豗高豫真的一起去求見陛下後,場地裏才轟然熱鬧起來。
能不熱鬧嗎,這件事真是太有意思了。
三皇子一直以文名著稱,從及冠之後就陸續有佳作流出,近年更是屢出詩集。
而岳林熙則是自幼便有神童稱號,未曾及冠便連中兩元外加奪得探花。
無論怎麽看,這兩位都不像是會剽竊對方詩句的人。但,事實卻赤裸裸的擺在面前。
去除最不可能的,兩人心有靈犀到一字不差這種。那就是他們其中必有一位在撒謊。
而到底是誰在撒謊,這就很值得玩味了。
如果是岳林熙,那他的功名很可能會被剝奪,大好前程一朝盡喪。如果是三皇子……以才聞名的人,當才是假的,啧啧。
現在衆人争論的,便是到底是誰在撒謊。普遍來說,很多人都是認可三皇子的說法的。
岳林熙那麽年輕,說不定就是把看過的詩句給随手挪用了。
至于藏頭詩……或許只是巧合?
更何況,這裏面還冒出個二皇子。現在的朝堂,最熱門的便是站隊問題。若站對了,那可是從龍之功,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在這種情況下,只有有餘地,衆人都是左挑右選,再三思量。
免得押錯了寶不但賺不到,甚至還會賠上全家老小的性命。
三皇子高豫最值得稱贊的,便是他在文官中的名聲。如今朝堂多是文官掌權,他們自诩清流,既看不上武官又看不上勳貴。
在這種情況下,母妃出生大儒世家,自身又有滿腹才學的高豫便入了他們法眼。
這幾年,以嚴竹清為首的文官集團與他勾勾纏纏,不時就詩歌應答一番。
若是三皇子這次真陰溝裏翻了船……衆人彼此對視,眼神都頗意味深長。
蘇幕目送高豫高豗走遠,他和夏侯遮随着人群慢慢踱回了屬于夏侯府的棚子裏。
神出鬼沒的十二又不見了,蘇幕看了一圈,甲九發現後問:“公子您在找什麽?”
“沒有,十二呢?他剛剛不還在這嘛。”
甲九眼露無奈:“他肯定又去湊熱鬧了。公子,十二他聽您的話,希望您以後能多管教他一下,免得總是長不大。”
夏侯遮輕笑:“你讓他管教?”
雖然蘇幕自己心裏有數,但聽到夏侯遮這麽說,他反倒有些不服氣了:“我管教怎麽了?”
“你府裏的小武——今年已經十五了吧。”
甲九驚訝:“他十五了?怎麽看着跟十一二歲似的。”
蘇幕危險的看着夏侯遮:“你什麽意思。”
夏侯遮很知趣,從善如流的改了口風:“我是說蘇公子你的小厮特別機敏聰慧,看的出來是由主子言傳身教的。”
甲九臉快裂了,他又不是沒見過小武,甚至還打過幾次交道。機敏聰慧什麽的……或許能沾上一點邊吧。
聽了這話,蘇幕很滿意,他笑眯眯的拍拍夏侯遮的頭:“對嘛,這樣我們才可以繼續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