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詩會
畫延橋的煙火确實很漂亮,雖然有很多人偷偷摸摸的看過來,但由于夏侯遮兇名在外,他們也只敢看看而已。
等看完煙花,兩個人漫步回場地,騎射比試已經結束了,此刻正在進行的是三皇子主持的文試。
這次文試講究的是與民同樂,沒有什麽太多講究,只是讓各人以元日為題作詩,謄寫完後統一上交評比。
兩人回來的時候,幾位大儒正在議論名次,三皇子作為主持者,雖然不參與評選,但中場的時候還是會即興作詩。
看着被人群圍在中央,正在揮毫的三皇子,不知何時跟過來的十二道:“公子,您不參加嗎?”
蘇幕原本正饒有興致的看着那邊,聽到這句話後不禁失笑:“我可不會作詩。”
十二撓頭,有些疑惑:“您都會寫……”
“十二。”
十二立刻應聲。
夏侯遮淡淡道:“你話太多了。”
蘇幕看着他們倆,動了動嘴角:“呵。”
就在這時,三皇子的詩已經寫好了,正被兩個太監左右舉起向衆人展示。
“好!用詞典雅卻又不失趣味,起句不言樂而……”
“我獨愛颔聯,不知諸君可否發現,這裏有個化用……”
“末句結的好,好就好在言盡而意無窮。”
幾乎是一看到詩,周圍就響起絡繹不絕的贊揚聲,似乎就連寫了詩的紙都比別處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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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遮帶着蘇幕走到比較開闊的地方,甲九從一旁冒了出來,低不可聞的道:“成了。”
他的話音剛落,那邊還在拍馬屁的人群裏突然響起一道刺耳的聲音:“啊!這……三皇子這詩不是岳探花的新作嗎?”
人群裏靜了靜,有些人像是被卡住了脖子的雞,張大着嘴卻無法發出聲音。
“胡說!這明明是三皇子剛剛才做的!”
“正是,劉大人,你是吃多了酒記錯了吧。”
有了人開口,後面立刻便跟着上來譴責,三言兩語間便要定性。
然而那個劉大人着實固執,竟然像是看不懂三皇子快要變色的臉,徑直拉着一個人的手:“王兄,那天你也在啊,這詩不就是岳探花題在酒樓牆壁上的那首嗎?”
被他拉住的王兄滿臉尴尬,一會看看三皇子一會看看他,嘴裏嗫喏着不知在說什麽。
見他這樣,那個劉大人急了,他撒開手轉了一圈,随後突然眼睛一亮,連忙撥開人群朝外招手:“李兄!李兄!”
遠遠正跟着禮部侍郎的李松鶴聽見有人喚他,擡頭一看,條件反射堆起了笑:“劉大人……”
沒等他客套,劉大人疾步過來拉住他往回走:“你不是最喜歡岳探花的詩嗎?來來來,你看看這首是不是他做的。”
李松鶴跟着他小跑起來,有些摸不準頭腦:“那首?”
劉大人擠開人群,發現那兩個太監正在把詩收起來,他連忙喝止:“住手!”
旁邊有人圓場:“劉大人你真的記錯了,算了算了,今天是好日子,殿下都不跟你計較了……”
沒等他把話說完,劉大人的臉立刻就漲的通紅:“胡說!我等文人最重清譽,三殿下何等人物,肯定是岳林熙不知從哪得來,從而盜用的。今日一定要弄個明白,絕不能讓三殿下擔了污名!”
李松鶴聽到岳林熙的名字先是一個激靈,等對上人群裏陰沉着臉的三皇子,他立刻緊張起來。
高豫站在上首,掃視着人群,發現裏面有不少人眼神閃躲,于是心裏便大約有了數。
……岳林熙。
“這首詩是孤前些年随性做的,今兒突然想起來,便應景寫了出來。怎麽?難道岳探花竟與孤心有靈犀?”
劉大人立刻接道:“這絕無可能,肯定是殿下您當時寫完後流傳了出去,不知怎的就被岳林熙那厮看見,竟然就恬着臉當成自己的了。”
說着他推了把李松鶴:“李兄,你看看,這首詩是不是很眼熟。”
李松鶴嘴裏有些發苦,他讪笑:“草民不知道您說的是哪首。”
劉大人上前兩步,毫不遲疑的将那張紙從太監手裏奪了過來:“喏,就是那首寫元日的。”
李松鶴看着眼前的白紙黑字,餘光看見三皇子陰沉的眼神,他不知道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昨晚呈上去的不是這首啊……
高豫冷聲道:“今天是元日,不宜追究,但這件事孤一定會徹查的。”
圍着的那些人連忙應聲,劉大人又特意道:“殿下果真仁慈,但我等不恥與那等剽竊之人為伍。還望殿下早日徹查,禀明陛下,奪了他的功名!”
李松鶴有些惶恐,忍不住道:“不至于吧……”
“當然至于!”劉大人斥道:“李兄糊塗,奪人作品猶如殺人父母,不過是奪了他功名而已,這還太輕了呢。”
此刻在周圍的要不是文官,要不就是有文名的才子。聽到劉大人的話,雖然有些覺得過激,但大多卻還是同意的。畢竟,文人安身立命的東西便是作品了。
高豫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長袖一揮:“行了。”
周圍正在議論的人立刻噤聲。
李松鶴心裏忍不住的發慌,他看着李大人手上的那卷紙,雖然不知道到底為什麽三皇子寫出來的會是這首詩,但他的直覺告訴他——有麻煩了。
“喲,怎麽了,怎麽這麽熱鬧?”一個矜傲的聲音突然在外圍響起。
人群回身後紛紛行禮:“參見二殿下。”
身着騎裝,拎着馬鞭的二皇子高豗像是剛從獵場上下來,他沿着被讓出來的路走近,嘴角挂着抹笑:“怎麽了三弟,隔着老遠就聽見這邊吵吵嚷嚷的。是有什麽你做不了主的事嗎?別怕,告訴皇兄,皇兄來幫你處理。”
在高豗出現的那一刻,高豫的臉色就恢複了平靜,他拱手行禮:“那裏的話,二皇兄說笑了,這兒是詩會,那裏會有什麽臣弟做不了主的事。不過一些瑣事,倒是難為二皇兄你隔了那麽遠,還能聽見這兒的小小動靜。”
高豗擺手:“嗨,三弟你可別跟皇兄客氣,父皇向來教導我們要兄友弟恭,你有什麽事就直說。
其實我來的時候都聽說了,似乎是那個新科探花,叫岳……嘶,岳大人他兒子叫什麽來着?”
跟在他身後的随從立刻小聲道:“岳林熙。”
“對對,那個叫岳林熙的,他竟然是個沽名釣譽之徒,而且還剽竊到三弟你的身上了。這簡直不可饒恕!”
高豫露出寬和的表情:“二皇兄你嚴重了,岳探花年紀小,而且家學淵源,孤相信他應該只是一時記差了,将看過的詩詞給随手給化用了。”
說着,他環顧周圍:“諸位都是飽讀詩書之人,應當都明白,若是讀的書太多,很容易就會相互混淆。不過一件小事,今兒又是元日……實在不必深究。”
聽到這番話,有些文人十分動容,忍不住道:“三殿下果真心胸寬廣,真為我輩楷模。”
高豫謙虛的連連推辭,其他人便誇贊的更厲害了。
二皇子站在周圍看了會,沒有說話,只是随意的把玩手上的馬鞭。
等到那些人告一段落,他才嘴角一挑:“啧啧,諸位,你們不來孤的軍營裏當馬倌,可實在是可惜了啊。”
高豫臉色一冷,那些反應過來的人也都神色各異的住了嘴。
高豗道:“三皇弟啊,你可別怪皇兄多管閑事,孤也是關心你,所以——就去把岳探花給請了過來。嗯?”
他扭頭問身邊的侍從:“差不多該到了吧。”
“應該快了,啊,将軍,那不就是。”
高豫和李松鶴兩人同時變了臉色,但高豫更多是羞怒,李松鶴卻是恐懼。
岳林熙跟着人過來,臉上全是莫名。他向來不喜歡出風頭,所以就沒有來參加詩會,而是在旁邊陪着他娘說話。
當有人說奉三皇子之命來傳召時,他十分不解,去詢問卻只得了句搪塞,說是去了就知道了。
李松鶴順着二皇子侍從的指引,這才注意到正在朝這裏走的岳林熙。
大冷的天,他的額頭卻冒出細汗。幾乎是看到人的同時,他立刻越出人群,大聲道:“岳探花,你怎麽這麽糊塗……啊!”
“啪!”
“把他給孤按住!”二皇子一馬鞭抽了過去,他身後的人立刻上前制住了李松鶴。
高豫被吓了一跳,他連退兩步,驚怒道:“高豗!你到底想幹什麽!”
二皇子皺眉:“三皇弟,你急什麽,這個賤民一看就有問題,皇兄可是在幫你,免得你被他們給愚弄了。”
高豫推開扶他的下屬,咬牙道:“詩會是我負責的,這裏的事自有我來處理,二皇兄還是不要多事的好!”
高豗嗤笑:“孤多事?要不是你辦事不利,會需要孤來多事嗎?捧劍!”
“喏!”
“去,去問問岳探花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就讓孤的三皇弟,急成了這個樣子?”
“高豗!”高豫的臉色徹底陰沉下來,他看着二皇子:“今兒是喜慶的日子,孤本想着息事寧人,免得惹父皇動怒。但皇兄你如此咄咄逼人……”
他把眼神移到滿臉茫然的岳林熙身上,深深的凝視他:“那孤,就只能來治岳探花的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