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吳韶
看到夏侯遮,吳韶簡直是熱淚盈眶。
什麽叫天無絕人之路,這就叫天無絕人之路。
可惜夏侯遮的表情卻不太好,他正要脫口而出的話被迫打斷,此刻望向吳韶的眼神不禁帶着幾分殺氣。
天近黃昏,暮色四合。
蘇幕瞧過去後,心裏不禁暗暗贊了一聲。
湖岸高處站着的那對男女容貌極為出色,映着落日,竟不知誰比誰更加绮麗。兩人糾糾纏纏,一看就關系匪淺。
溫明月要氣炸了,她手腳并用的推搡:“你放開我!”
吳韶無賴:“不放!放了誰陪我媳婦!”
“愛誰誰!”溫明月被怒火充斥的美目燦若繁星,她也是被逼急了,竟然低頭直接一口咬住了吳韶握她的手。
那力度和狠勁,隔着老遠都讓人覺得痛。
吳韶渾身一抖,但他沒有抽開手,反而強顏歡笑:“小心咯牙。”
溫明月鼻子酸了,她趁着低頭飛快抹了眼淚,擡起頭後又是滿臉冷漠:“你別再糾纏我。”
吳韶趁着她情緒冷靜了點,連忙半推半帶把她朝夏侯遮的方向指:“你不信我,那你去問他!”
他含含糊糊道:“他能證明我真的沒摻和那些破事,明月,你家雖然沒了,但人真的沒事!”
溫明月懷疑的望着夏侯遮,她并不認識這個冷面的家夥:“他?”
吳韶連連點頭:“真的,他從來不說謊的。你不是最崇拜戰神嗎?他就是夏侯叔叔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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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明月大吃一驚,立刻就被鎮住了,原本不善的眼神變成了恭敬。夏侯遮沒有看她,而是淡淡的瞟了眼吳韶。
蘇幕依靠在柳樹旁,好笑的看着吳韶滿眼求救,似乎都快被逼死了的樣子。
這位他是有些印象的,當初從山寨脫險,出城的時候碰見二皇子進城,當時站在最前面迎接的就是這位了。
想到那場莫名其妙的搶婚,蘇幕瞥了眼夏侯遮,目光如水般從他骨節分明的手上滑過。
四周看熱鬧的人很多,吳韶不敢松手:“去後山吧,說話方便些。”
可惜溫明月卻不配合:“要去你去,我還要去找爹爹他們。”
吳韶苦笑:“小姑奶奶,小祖宗,你爹他們都在安全的地方,過段時間就能回來了。這次,我真的沒有騙你。”
溫明月仰着俏麗的臉蛋對着他冷笑,手上的動作卻一點都沒有減弱:“當初是你親自帶着人攻進寨子裏的,你說我爹他們安全他們就安全?當我是三歲小孩子嗎!”
眼見兩人又陷入僵持,夏侯遮冷眼旁觀了會,終于在好友焦頭爛額的時候冷聲道:“他沒騙你。”
吳韶的信用在溫明月那已經是負數,但她對與戰神有關的人卻有着莫名的信任。
溫明月偷偷用眼打量夏侯遮,掙紮猶豫了會後小聲問:“真的?”
看到她可憐的樣子,蘇幕忍不住失笑,雖然不清楚前因後果,但他卻是絕對相信夏侯遮的,于是也跟着勸道:“肯定是真的,姑娘,後山馬上就要點燈了,不如一起去看看吧。”
溫明月看着溫柔俊秀的蘇幕,心裏的天平立刻就傾斜了。她用力踩了吳韶一腳:“松手!臭狐貍!”
明明被踩了,吳韶卻驚喜不已:“你信了!”
溫明月哼了聲,推開他躲到蘇幕那邊,非要跟他分開走。
吳韶狀似可憐兮兮的邊走邊瞟,但一雙狐貍眼裏卻悄悄松了口氣。
萬佛寺古樸祥和,穿過大雄寶殿,再往後便是以舍利塔為中心建造的塔林。
路上蘇幕與吳韶相互認識,也知道了溫明月的名字與身份。
當蘇幕知道溫明月的爹叫溫虎,家位于虎躍山時,他有片刻的震驚與詫異。虎躍山,他遇見劫匪,被搶婚的那座山正是叫做虎躍山!
“溫小姐,你家……在虎躍山?”
一直在瞪吳韶的溫明月點點頭:“嗯,我們家是山民。”
吳韶從任上被調回來後,一直都在四處尋覓溫明月的下落,沒來得及與夏侯遮碰面。
所以他并不了解蘇幕的身份,只是隐隐覺得這名字有些熟悉。
他嘆息:“還好我提前知道了岳父的身份,不然……”
吳韶唏噓不已:“真多虧了夏侯……”
“行了。”夏侯遮突然打斷對話,他冷冷的盯着吳韶:“提前知道了不還是被人當了槍使。”
吳韶苦笑:“他是二……我能怎麽辦,人家拿着兵符,州府二道所有駐兵都可随意調用。我一個小小縣令,還不是讓上山就得上山。”
四人穿過配殿,沒有直接去後山,而是尋了座普通的寶塔沿梯而上。
晚風吹過,八角塔檐上挂着的銅鈴铛铛作響,合着暮色送遠了俗世。
扶着欄杆,夏侯遮沉聲道:“你的人見了血?”
原本已經略微冷靜的溫明月又要激動起來,吳韶連忙搖頭:“怎麽可能!你都留書給我了。要不是給岳丈他們打掩護,我連虎躍山都不會上!”
蘇幕好奇:“打掩護?怎麽回事?”
夏侯遮的身子突然有些僵硬,他似乎想起了什麽,臉色一下變得非常不自然。
天色昏暗,吳韶和溫明月沒有發現,但一直有注意他的蘇幕卻立刻就發現了。
蘇幕在心裏冷哼,狐貍尾巴這麽多,真是生怕別人抓不住!
吳韶無知無覺,蘇幕的問題他很樂意回答,這剛好能跟一直不願意交流的溫明月解釋。
“二皇子一派一直在朝野內外宣稱他是不輸于夏侯叔叔的将帥之才,但這麽些年下來卻始終只是個花架子,根本就沒有實打實的功勳。年初南越叛亂,本來是個好機會,可惜……”
吳韶滿臉嘲諷:“咱們的将星二皇子一聽要去蠻夷之地,便死活不願意,最後還是讓夏侯你去了。
誰知道你去後接連打了幾場勝仗,李惠妃她們便急了,想了半天最後竟然想出通過清剿京畿附近的山匪來賺取軍功的好辦法。”
蘇幕記起當時二皇子去定州,确實是打着剿匪的名頭。
“京畿附近的山匪很多嗎?”蘇幕問:“我隐約聽說過什麽黑山。”
吳韶點頭,溫明月搶着道:“不止是京畿,現在那裏的山匪不多?要我說,這裏面大多都是官逼民反!”
“嗨……”吳韶無奈的扶額:“姑奶奶,你旁邊就有兩個官呢。”
溫明月對他倒是不在乎,但看到冷臉的夏侯遮,她還是有些慫的朝蘇幕身後躲了躲。
“不管是怎麽反的,那些人既然已經落草為寇,自然都是刀口舔血的人物。對付不了精兵,但對付那些被養廢了的「少爺兵」還是能拼一拼的。”
吳韶指向皇城的方向:“養尊處優慣了,誰還舍得去拼命?可二皇子風風光光的出去,又怎麽可能灰溜溜的回去?”
“對付不了山匪,他們還能對付不了平民嗎。”
随着吳韶的訴說,溫明月銀牙暗咬,一字一句道:“所以,這就是我的寨子被夷為平地,附近山頭雞犬不留的原因?”
她眼中的怒火越燃越烈:“我要殺了他,我一定要殺了他!”
吳韶心驚膽戰的拉住她:“你要殺了誰?你爹他們都好好的呢!”
溫明月直視着他,片刻後澀然一笑:“是啊,我爹他們都好好的。可是臭狐貍,被抓走的那些人裏,也有很多我認識的人啊……”
她越過吳韶望向夏侯遮,眼神裏有着困惑:“我從小就聽我爹說戰神夏侯翎的故事,他不是說,士兵是用來守護百姓的嗎?”
夏侯遮沒有回答,他負手站在那,猶如一柄指向天際的長槍。
氣氛略微有些壓抑,蘇幕轉開話題:“沒想到現在大淵的情況這麽糟糕,算算,從開國到現在,也就數百年而已。”
吳韶聞弦而知雅意,他跟着嘆道:“誰說不是呢?當年高太祖與秦君後相互扶持打下基業,北涼西於競相稱臣。可惜後來繼位的皇帝大多立身不正,再也見不得如太祖那樣的武将掌權。”
蘇幕整理自己所知的消息:“現在燕州落入北涼,北方只剩下一道碎雲關。西於太後是我朝奉天公主,但她年事已高,聽聞新任國主更親近本國母家,若是奉天公主歸天,說不得就會再起硝煙。”
他看着夏侯遮:“南越雖然被打壓下去,但很明顯賊心不死,一旦大淵落入疲勢,他必然會趁機落井下石。”
吳韶連連點頭,溫明月有些驚訝,她之前雖愛到處亂逛,但其實也沒走的太遠。
這種天下大勢,她是第一次聽聞。而她更是沒有想到,原來自己的國家,已經是四面楚歌。
想到這,她更氣憤了:“都已經這樣了,為什麽還會有那麽多的貪官壞皇子!難道不應該好好做事,努力去解決問題嗎!”
看到她純粹而清澈的眸子,蘇幕不禁莞爾。他倒是有些理解為什麽吳韶會情根深種了,這麽天真的小姑娘,在這世道可真是太難得了。
“唔!”
蘇幕的手上突然傳來一股力道,他被拽着往後一放,等再站穩,剛好就貼在了某人寬厚的背上。隔着盤旋的樓梯,他連溫明月的影子都看不見了。
“看好你的人。”冷淡的聲線中暗含警告:“要是不看好,發生了什麽無法挽回的事,那你可就得結廬守一輩子。”
對上夏侯遮的視線,吳韶心中莫名的一哀。他不由凜然,盯向溫明月的眼神變得嚴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