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暗渦湧動
柳愈立在樹後, 目光掃過二人, 似有深意。
柳貴妃在聖駕前被剝去妃位, 柳愈心底微有焦灼,以是四下走走散心。
思來想去,他倒覺得柳貴妃降級一事未嘗盡是壞處。一來,柳如畫已入宮承恩, 聖眷殊濃,頂替了柳貴妃的位置;二來, 那柳貴妃獨寵已久,總是私自行些不合規章之事,每每都要勞煩柳愈來收尾。如今貴妃移住北宮,倒可以落個清淨。
無意之間,柳愈行至此地。先見沈蘭池跳舞, 再見二人親昵言語。他見二人仿佛甚是熟識,與二殿下口中的“世子一廂情願”有所不同, 柳愈心底不由有了幾分疑慮。
比之柳貴妃,柳愈竟覺得這鎮南王的世子陸麒陽更值得商榷。
二殿下自從拉攏鎮南王府後, 便對陸麒陽贊不絕口, 直說他多番救自己性命,手段了得;可柳愈卻對陸麒陽警惕非常——若他當真能裝十數年的纨绔,又豈是池中之物?
恐怕,陸麒陽另有野心, 只不過是将二殿下當做一塊踏腳石罷了。
此刻, 柳愈見他與沈蘭池行從親密, 便開口道:“鎮南王世子,你與安國公府的人交往甚密,不怕為鎮南王府招致陛下猜忌?”
陸麒陽笑道:“哪兒的話?我不過一介纨绔,何德何能,以致引來陛下猜忌?”
柳愈道:“世子自然知道,我所說之言為何意。”
陸麒陽道:“柳大公子這話,我就不懂了。我真真切切是個纨绔,比之你家二弟更勝一籌。若是柳大公子不信,我大可證明給你看。”
柳愈疑道:“證明?”
“正是。”陸麒陽拍拍袖口,站了起來,一指衣衫下擺沾到的泥塊,對柳愈笑道,“柳大公子,瞧見小爺衣擺上的泥巴了嗎?這可是你的傑作。小爺的衣服,那自然是京城裏難尋第二件,柳大公子要怎麽賠我?”
柳愈:……
柳愈當然記得,這是二弟柳文對着陸麒陽所耍的把戲。
沈蘭池插嘴道:“柳大公子若是嫌棄不夠,我這身金縷羽衣也是可以沾上泥巴的。你別瞧我這一身看上去輕薄的很,實際上一寸千金,乃是禦前織造所作,要你賠你也是賠不起的。如此,夠不夠纨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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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愈:……
他甚想呵斥一聲“為何跟着鎮南王世子胡鬧”,可思來想去,都不見得有開口的理由和立場。于是,他便告了退,一拂衣袖,翩然去了。
走出了未幾步,還能聽見兩人在背後追着“賠錢賠錢”的聲音,柳愈不由失語。
真是胡鬧。
***
楚帝在天廟中小憩一陣,憂慮難止。恰兩位皇子自山腰前來侍奉,楚帝便命二人各自立于面前。
即使是在楚帝跟前,陸兆業依舊冷着神色,不見任何馴服恭順。楚帝望見他的神色,便想到當年宮中傳聞這孩子克死生母的事兒,心底愈發不悅。
陸子響剛得知生母毫無征兆被廢去貴妃之位,難免有些惶惶。楚帝見他神色微異,便嘆道:“響兒,廢去你母妃也是無奈之舉。她身帶不吉,難免禍害到你。日後……朕定然會補償于你。”
陸子響應了聲“是”,心道:不過是有人暗算母妃罷了!不然何至于此?
見陸子響依舊神色不安,楚帝在心底道:他這補償,定然是會拿江山來償的。只是,子響純善至孝,得知生母被廢,定會難熬好一陣子,也只能委屈他了。
靈山祭拜卻得災厄之象,歸京後,楚帝一連數夜都未曾安睡,琢磨着是否早日将這帝位傳與陸子響,好令天脈龍氣煥然一新,以化災解厄。
偏偏這時,北方忽然便傳來疫病爆發的噩聞。
那疫病年前便已有了點點跡象,只不過那時規模小,橫豎只有一兩支縣裏軍隊生了疫病。地方官府怕上頭怪罪,草草埋了病人,又借口以蠻人作亂、江湖術士信口雌黃,壓下風聲,隐瞞不報。如此拖延一陣子,疫情陡然轉惡,轉瞬便在數個郡縣裏蔓延開來。
京城人得知此事,頓時一片人心惶惶。
安國公府在北邊沒什麽親眷,倒也不甚擔心。沈大夫人是最憂心忡忡的那個,總是在念叨着“去請福神保佑”之類的話,總怕疫病蔓延到京城來。
沈蘭池有心安慰,卻也不知道說什麽。
這瘟疫前世便有,只在北邊肆虐。京城雖有十數個犯病的,但那幾人都是自北邊逃來的,剛入城不久就死了,屍身又葬得好,以至于京城得以幸免。
前世的她乃深閨小姐,對疫病之事所知甚少,只知道那疫病肆虐了二月有餘才消退下去。今生重遇此事,她也并無任何解法。
宮中楚帝聞此奏報,愈發憂慮。
那洪武口中的預言果然成真,如此一來,柳貴妃确實身帶不吉。若是要将柳家除去,便如拔去子響雙翼,又豈能與太子對抗?
看來,在拔除柳家前,還需讓陸兆業将太子之位讓出。
楚帝籌謀此事已久,早已想了數個廢太子的理由。疫病一出,楚帝當即召來心腹,與數位大臣仔細商議改立太子之事。
此事牽涉甚廣,陸兆業也得知了一絲風聲。
他早已料到會有今日,不願坐以待斃,也立即召了自己門下謀士門客并沈辛殊、沈辛固等人商議對策。
朝堂中有門路者,皆惴惴不安,唯恐這改立太子一事禍及自身。好在一切都在暗中進行,雖私底下風起雲湧、暗渦不斷,表面上卻是一派和樂融融。
開了春,萬枝新發,永淳公主自朱雀門發嫁,和親般伽羅國。待永淳公主和親後,又傳出太子要正式迎娶沈家小姐過門的消息來。
聽聞此事,沈蘭池微微驚奇。
前世,陸兆業娶她是在永嘉三年的冬日。如今永嘉三年剛剛入了春,太子便急着娶人過門了,想必宮中是發生了什麽事。
陸兆業之所以選擇在大婚時對沈家發難,便是因為這時的沈家自以為大業半成,放松了警惕,滿京守衛亦因太子大婚之事而放下戒備。
可如今的陸兆業尚不能失去沈家,他在此時大婚,又是想對誰動手?
想到近幾日東宮頻發召令,沈皇後與太子輪番召見沈家兄弟;父親沈辛固總是形色匆匆、腳不沾地,沈蘭池陡然一驚。
恐怕,這一回,是陸兆業要對陸子響動手了!
此事若是事成,陸兆業除去陸子響,順利登基,之後沈家仍然會被除掉;此事若是不成,父親乃是太子黨羽,亦會被牽扯其中。
她心底焦急,想要尋出個解法來,便去母親處試探口風。
沈大夫人雖也被這滿京風雲壓得心底不安,對着女兒,卻笑容依舊:“蘭兒,閨中女兒,就莫要管這些煩心事了。你大堂姐出嫁在即,便是從前鬧了不愉快,你還是得趁現在與她多說說話,免得落個涼薄名聲。”
沈大夫人是為蘭池着想,這沈桐映與沈蘭池已經許久沒說過話。要是連出嫁前,堂姐妹之間還連一句恭賀都沒有,那未免有些不像話了。便是做做面子,沈蘭池也得去給沈桐映添妝。
沈蘭池無法,只得依照母親之言,将大房備下的嫁禮送去二房。
聽聞沈蘭池來了,肖氏便出來接待。肖氏對這京中風雲一點兒都不清楚,也不知曉這京城即将變天。她一門心思紮在自家一畝三分地裏,只知道女兒将要嫁做太子妃,日後便是千萬人尊敬的娘娘了。
看到沈蘭池,肖氏心底舊怨依舊,只不過此時的她多了幾分傲氣,只拿鼻孔瞧人:“我說侄女兒,咱們桐兒要嫁的人可是一國儲君,你們大房就拿這點東西來添妝,豈不是笑話?”說罷,就挑挑揀揀着沈大夫人備下的嫁禮,嫌棄聲不斷。
沈蘭池一句“愛要不要”險些出口,好不容易,她才端起了笑,道:“桐姐姐做了太子妃,日後要什麽沒有呢?”
肖氏抿唇一笑,道:“你倒是會說話。”
瞧見沈蘭池的笑,肖氏便想到自己那至今仍是個廢人的長子沈庭竹,心底痛恨不已。再想到那被沈大老爺奪去的家主位置,她便更是郁郁不堪。
日後自己就是皇親國戚,便是沈大夫人也奈何不了自己,若是自己趁機磋磨沈蘭池,想必那季文秀也不敢說什麽!
她要這沈蘭池也在面前低下頭來,償一償竹兒所受之苦!
想罷,肖氏便像是平時磋磨沈苒時那樣,對沈蘭池居高臨下道:“侄女兒,你去給我倒杯茶來,切不可太過燙手,一會兒再給我捶捶腿。”
沈蘭池一聽,微微蹙眉。
肖氏自家的丫鬟站了滿滿一堂,她卻偏要自己來做倒水捶腿這等丫鬟做的事情,這算是什麽事兒?
她笑了笑,道:“二夫人要喝茶?我這就去倒。”
說罷,她就斟了滿滿一杯茶水,端至肖氏面前。
肖氏見她如此聽話,略有一分古怪。可這是她頭一回在大房身上占到好處,心底不由有些洋洋自得,便一邊伸手去接,一邊道:“侄女兒倒也是個聽話人,比我的丫鬟貼心多了。若是她們能有你一半懂事,我也放心……”
言談之間,竟然把沈蘭池與丫鬟做了比較。
沈蘭池嘴角一扯,不等肖氏接到頭頂茶杯,便反手将整杯茶水傾瀉下,口中驚叫道:“哎呀!蘭兒手抖!二夫人沒事吧?蘭兒畢竟不是丫鬟,做不習慣這等事情。”
肖氏陡然被熱燙茶水澆了滿頭,頓時一臉狼藉。她尖叫了一聲,跳了起來,急急忙忙拿帕子擦着臉。
沈蘭池這丫頭必然是故意的!
新仇舊恨湧上心頭,肖氏一甩帕子,竟指着沈蘭池的鼻尖,破口大罵道:“你以為你和丫鬟有什麽區別?!你爹不過就是個鸠占鵲巢的野種,一個煙花女子生的賤籍之後!人家真真正正的沈辛固大少爺早死了八百年了,你爹從前不過一介陪讀,又哪能擔的起安國公府的家業?”
沈蘭池聞言,陡然一愕。
見她愕然,肖氏心底微微爽快,便冷笑繼續道:“陪讀的女兒,不是丫鬟,又是什麽?我家老爺于你爹有數次救命之恩,便是為了這恩情,将你賠給我做洗腳丫鬟,那也是應當的!”
沈蘭池大睜雙眸,心底一片震動。
難怪父親總是對弟弟如此包容,難怪母親提及此事,總說“這事兒不能明說,若不然整個家便會散”;這肖氏口中的話,保不準就是真的!
“二夫人,此話當真?”沈蘭池問道。
“我何必騙你?”肖氏冷冷道,“此事你爹娘俱知道,你若不信,回去問問你娘,或者是你那好祖父便是。”
沈蘭池怔了一會兒,便低下身子,道:“謝過二夫人了。”
她躬身時,眸光微動,手攥的極緊,似乎是下了什麽念頭。
說罷,便要告辭離去。肖氏看見她的背影就怒,也不加挽留,只是在蘭池走後,将沈大夫人準備的添妝之物盡數掃落在地,口中恨恨叫罵着什麽。
待沈蘭池出了二房,卻并不回家,而是在街道上立了許久。半晌後,她才平定心緒,轉身對碧玉道:“你去找些市井裏的販夫走卒來,要能說會道、平日就愛說些市井傳聞的人才行,越快越好。”
碧玉有些不解,卻并不敢問些什麽,只覺得此時的小姐面色有些吓人了。
沈蘭池見碧玉領命離去,表情登時一凜。
——父親遲遲不肯放下這安國公府的榮華,怕是要把命都賠上去。若要救父親一命,恐怕只能孤注一擲了。就算不是真的,那也要當成真的。
好一陣子,她才重拾了往常笑意,歸家去了。
***
過了幾日。
西市等地的井口酒家,忽的流傳起一道異聞趣事來,說是那安國公府的大老爺本不是大老爺,只不過是老國公在外風流時留下的庶出子,頂了大老爺的名字,鸠占鵲巢,領了安國公府的家業。言辭之間,俱是同情沈二老爺的。
這流言越傳越猛,很快,連權貴遍地的城東頭都有人開始暗暗傳言了。
沈辛固自然也聽到了這傳聞。
他知道,這消息必然是弟弟為了重新奪回家業而放出去的。
每每思及此處,沈辛固總是一陣惘然。
他曾待這個弟弟真心實意,卻未料到如今二人嫌隙橫生,已到了這等地步,再不是當年同被而眠、分衣而卧的沈良與沈辛殊了。
他繼承這家業,令安國公府成為楚京頭一號的權貴,原本就是為了報答父親沈瑞與弟弟沈辛殊的恩情。就算是分了家,那也是因為弟弟鬧得太過分,他不得已而為之。如今弟弟真的翻臉不認人,要與他放手争奪家業,令沈辛固頓覺索然無味。
這一夜,東宮又發召令,沈辛固卻稱病不出,只在自家院中反複踱步,徘徊不停。沈大夫人知他心中憂慮,便上前安撫道:“老爺,那些流言無根無據,不必放在心上。國公爺說了您是嫡長子,您便是嫡長子。”
她對夫君極是愛重,見到沈大老爺神情悵惘,心底也不好受。
沈辛固聞言,嘆道:“夫人,是我耽誤了你。”
沈大夫人疑道:“老爺這是哪兒的話?”
沈辛固道:“我本是賤籍之後,一介私生子,連名分都不應有。而你乃是權貴季家之女,你我門楣如有天差地別,我原本是娶不得你的。”
沈大夫人聽了,便笑道:“哪兒的話?嫁人最要緊的便是順心。若是嫁的郎君雖權勢赫赫,卻一點兒都不貼心,那也只不過是換個地兒孤獨一生罷了。你瞧那陛下的後宮之中,多少女子皆是如此?夫君待我極好,也無三妻四妾,除了從前被那二房拖累之外,并無什麽不周之處。”
見沈大夫人如此豁達,沈辛固一嘆,道:“夫人不曾嫌惡我出身,令我倍生慷慨。可如今我卻想另做一件令夫人生惡之事,心中未免有些愧疚。”
沈大夫人問道:“老爺這是何意?”
“不知夫人可還記得,當初我問夫人,若是沒有榮華富貴,夫人可還願意與我共度此生?”沈大老爺道。
“自然是記得的。”沈大夫人答,“當日我說,只要夫君兒女在身旁,便是粗茶淡飯也無妨。今日我依舊要說這句話,那些名利都是虛的,還是家人最緊要。”
沈大老爺聞言,向來寡淡的面龐,便如冰面破裂一般,露出了複雜神情來。他低下頭去,避着妻子目光,聲音微哽,道,“我兢兢業業數十載,也不過是為了報答沈家養育提拔之恩;如今正經的嫡子不受我這份回報之情,我便覺得……有些不值當了。”
“老爺……”沈大夫人悄喚一聲,心底亦是無奈。
權勢當前,也難為沈辛殊如此作為。
“若是我要将這家業交給,二弟,夫人可會有所不滿?”沈大老爺問道。
“……”
要說不如意,沈大夫人心底必然是有的。她非聖人,也對這權勢富貴有些執念,更何況她本就是從小金嬌玉貴長大的季家女兒。可看着夫君神色,她便不忍心說出那等話來了。
“只是個安國公府的名頭,我倒是不在意。”沈大夫人想了會兒,道,“就算是将安國公府給了二弟,憑借老爺的才能,也必然不會真的令我過起粗茶淡飯的日子。可若是老爺不知上進,就此頹落,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見妻子如此灑脫,沈大老爺心下酸澀,又道:“是我對不住你們母子。”
夫妻兩商議一陣,決定明日便去見老安國公,商議将家業交給沈辛殊的事情。
***
沈蘭池白日去了西市,傍晚歸家時,馬車卻在東城門牌前被喚住了。
“蘭池。”
她聽聞陸麒陽熟悉嗓音,便撩起車簾來,向外望去。只見世子騎馬佩劍、手牽缰繩。正是将要入夜之時,一道金紅殘陽低低穿過樓宇瓦閣,将他身形披上一層将暈未暈的金色;馬蹄下影子斜長,一直延到街對頭去。
“世子爺尋我何事?”沈蘭池低垂了眼眸,答道。
“你父親那事……”陸麒陽斟酌了下言辭,道,“可要我幫忙壓下?”說罷,他擡起眸光,眼中亮堂如星,似一只搖着尾巴前來祈求主人愛憐的家犬。
沈蘭池微愕,頓時明白陸麒陽的想法——他以為此事乃二房為了争奪家業所為,因而想要壓幫忙下京中紛紛流言,助她一臂之力
沈蘭池心中微暖,搖頭道:“不用了,這事兒是我做的。”
陸麒陽怔住,随即了然她的用意。可無奈何,此時的他應當是“不知道後事、根本沒有重生過”的狀态,他只能裝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道,“蘭蘭,你這樣做又有何用意?”
果真,沈蘭池嘆一口氣,做困擾道:“說了你也不懂。”
陸麒陽險些笑了。
他懂,他懂。
可是他得懂裝不懂呢。
“我有些懂。”陸麒陽道,“你這是急着嫁給我,所以想辦法令家中丢了榮華富貴。如此一來,即便我二人訂了親,陛下也不會有所猜忌。”
沈蘭池聞言,道:“在你眼裏,我便是那麽淺薄的人?”
陸麒陽道:“玩笑話,玩笑話,蘭蘭莫要當真。”說罷,他一扯缰繩,調轉了方向,道,“我還要去軍營一趟,便不與你多說了。”
“這麽晚還去軍營麽?”沈蘭池微探出了身子,道,“世子爺也是忙得很。”
“是啊,近來忙得很。”陸麒陽側過頭,朝她投來一道眸光,道,“這京城的天馬上要黑了,日頭一旦落下去,外邊便極是危險,你先回家去吧。”
說罷,他馭着馬,悠然離去了。
那馬蹄聲踢踢踏踏的,越來越遠,沈蘭池聽着這馬蹄聲,總覺得陸麒陽話裏有話,好像是對那陸兆業的事兒知道些什麽。可要仔細一想,他只不過是說了句“天要黑了”。如今這時辰,也确确實實是天要黑了。
這家夥,到底是不是重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