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靈山神女
柳愈挨了一巴掌, 卻并未多言。
他正了下外氅, 竟不發一言地離去了。
落在沈蘭池眼裏, 這樣的行徑便是心虛。她狠狠剜了一眼柳愈的背影, 甩甩手, 轉回身去。陸知寧還裹着衣服哭得大聲,而吳正墨則抖如篩糠, 雙股顫顫, 口中求饒聲不斷。
“爺,你可救救我!這事兒要是給我爹知道了, 怕是要把我的腿都打斷了!”
可現在誰又救的了吳正墨呢?
要不是自己蠢,他也不會輕易着了柳家的道。
狩獵出了事, 自然不能繼續。陸麒陽命人将陸知寧送回江夏王妃那兒去,順道将吳正墨也一同捆了去。為了郡主的名聲, 此事皆在悄然無聲之中進行,絲毫不透給旁人。
江夏王妃見到陸知寧一身狼狽、可憐巴巴地回了家,頓時花容失色。仔細詢問過一番後, 王妃又急又心疼, 恨恨發誓要讓那吳正墨不得好死。
至于吳正墨口中的“柳家害我”, 王妃就權當沒聽見。
柳家何必害吳正墨?柳家這才娶了季家的女兒, 又怎麽會來得罪她這個季家的出嫁女?必然是這吳正墨色膽包天,犯了事兒又後怕,才扯出了柳家, 想要逃罪。
将吳正墨交予自家王爺後, 江夏王妃安撫了一陣哭哭啼啼的陸知寧, 哄她回去休息了,這才回到正廳來見陸麒陽與沈蘭池。
瞧見沈蘭池,江夏王妃已沒有先前的熱情了,眼裏總有一股幽幽的怨意。這目光落到沈蘭池身上,便讓沈蘭池有些冷。
沈蘭池倒是能理解——陸知寧是因為與她狩獵,才遇到了吳正墨,又險些被壞了清白。王妃會有遷怒,這也是人之常情。
如此也好。
既然王妃看自己不順眼,那便不會眼巴巴地替陸長思求娶自己了吧?要不然,娶她過門,那日後只會惹眼煩,婆媳兩個鬧的不愉快。
沈蘭池松了一口氣,與王妃交談一陣後,和陸麒陽一起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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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站在安靜的街道上,沈蘭池還穿着一身騎裝,看起來明麗動人。陸麒陽替她牽了馬,眼光止不住地落在她身上。
沈蘭池這一身,落在她眼裏,是極好看的。
但是,一想到這樣的她卻被別人觊觎着,陸麒陽的心底卻有股無名火。
陸子響自己惹的事,那柳貴妃舍不得責罰陸子響,便對沈蘭池出手,算是個什麽事兒?
他在心底生着悶氣,便不肯說話,眉心皺地緊緊。沈蘭池瞧見他這副表情,便知道他是心底有氣,忙安撫道:“今日世子爺來的及時,這才沒有出事,謝過世子。……我如今好好的呢,你也別氣着自己了。”
世子不說話,只是沉默地将缰繩交到她手裏。
沈蘭池也有些猜不透,陸麒陽此刻在想些什麽了。
陸麒陽松開手時,沈蘭池瞟見他的掌心被指甲片刺出幾道深深的印子來,看着便疼。
待她想要細看,陸麒陽卻不動聲色地把手收入袖中,負到背後。再與沈蘭池對視時,他便只頂着一張輕佻的笑臉了:“我沒氣,你不用擔心。只是那柳貴妃礙手礙腳,盡使些下三濫招數,難免讓人看着心煩,是時候讓她吃個教訓了。”
柳貴妃也是柳家人,這次設計,必然有柳貴妃的一分功勞,沈蘭池自然對那柳貴妃全無好感。
“長個教訓?”沈蘭池挑眉,道,“你信不信,我能讓她連貴妃也做不成?”
她重活一世,知道的事兒肯定比旁人多;更不巧的是,她也知道了後來發生于柳貴妃身上的幾樁大事。
從前她不對柳貴妃動手,那是因為柳貴妃與她并無直接摩擦,而且,她尚需要柳家将陸兆業按得死死;而如今這柳家這麽不客氣,三番兩次如此直白地對自己動手,先是和親,再是吳正墨,那就不要怪她沈蘭池守不住事了。
“我信。”陸麒陽答道,“可你打算如何做?”
“你把耳朵湊過來。”沈蘭池朝他招手。
兩人耳語一陣後,陸麒陽做出惑色,問:“你是如何得知這些事的?神通廣大連小爺我都絲毫不知情,你一介深閨女子,竟對宮中秘辛了解地如此清楚,莫非是被人騙了?”
沈蘭池聽了,有些支吾。
她該怎麽解釋?
她就是知道嘛!
她告訴陸麒陽的這幾件事,在前世可是舉國皆知,鬧的沸沸揚揚。可她對陸麒陽又該怎麽說呢?
陸麒陽看着她滿面苦惱之色,心底的陰雲瞬間消散。他很想笑,又得憋着不笑出來,假作出一副疑惑懵懂的模樣,這讓他忍得很是難受。
他清楚地知道,面前這丫頭是因為重生而了解了柳貴妃的秘辛。
他就是喜歡看沈蘭池磕磕巴巴藏着重生的事兒,對他做出滑稽解釋的模樣來。
他知道她重生了,只可惜,她還不知道他重生了。
就算她試探個不停,可他陸麒陽就是有本事統統搪塞回去,讓她摸不着邊際,如墜雲裏霧裏。
時候未到,還是不要讓她知道自己的打算了,平添擔心。
“你,你不要管我是怎麽知道的……”沈蘭池想來想去,想不出什麽好借口,只能道,“總之,你信我便是,這是真的。”
“好好好,爺信你,爺信你。”陸麒陽就和哄孩子似的,語氣有些敷衍。
“那就這樣說定了。”沈蘭池朝他一笑,道,“我這便回去了。”
說罷,她便翻身上馬,朝着安國公府去了。
陸麒陽立在原地,望着她纖麗的背影,面上的笑意漸漸散去了。
看來,他的手腳要更快一些了。
陸子響是決不能登上皇位的,陸兆業亦然。
待沈蘭池的背影徹底消失後,陸麒陽帶着幾個仆從,朝登雲閣去了。他本就與人有約,中道因為吳正墨之事而耽擱了,如今已是遲到了一個時辰。
不過,陸麒陽倒是一點兒都不急。
因為他約的那人,極其有耐性。
入了登雲閣,陸麒陽便上了二樓。雅間的錦簾撩起,他便見着了客人的面孔——河間王的次子陸敬桦正不安地坐着,略顯稚氣的面容上帶着一股失落。
看到陸麒陽風塵仆仆的身影,陸敬桦露出驚喜之色,道:“麒陽哥,你來了!我還以為是我哪兒惹到你了,你這才故意騙我解氣。”
“中途有事,這才耽擱了。”陸麒陽笑了一聲,入了座,“上次我與你說的事兒,你考慮的如何了?”
“我……”陸敬桦攥緊了衣領,道,“若是只幫那麽小小的一點兒忙,我倒是可以。再多的事兒,我便扛不住了。麒陽哥在二殿下身旁做事,自然比我更有分寸,麒陽哥自己斟酌着便是。”
陸麒陽瞧見他不安的樣子,便剝了一枚白果遞給他,道:“你不用慌,只不過是替我守着一隊兵的事情罷了。”頓了頓,陸麒陽揚唇一笑,又道,“在我眼裏,你倒是不比二殿下差多少。”
他話中似有深意,可陸敬桦不敢多想。
自己家中無權無勢,他怎敢胡思亂想呢?
不一會兒,兩人又說起了上次見着的吳修定的事兒,相談甚歡。
***
沈蘭池回家中待了幾日,本以為江夏王妃會打消求娶她的心思;誰料到,沒過幾天,江夏王妃又上門來,詢問沈大夫人考慮的如何了。
如此一來,沈蘭池便有些奇怪了。
那江夏王妃明明對自己有所遷怒,眼底的怨恨那是分明真切的,又如何願意再上門求娶自己呢?這副模樣,倒不如說是受人所迫,必須得來娶她了。
她心生疑慮,便借口探望陸知寧,去了江夏王妃府上做客。
陸知寧雖受了驚,卻還是出來做陪。只不過,她對着沈蘭池的臉色,再也沒有從前這麽好了,也不再喊她“表妹”。江夏王妃倒是隐去了對沈蘭池的不喜之意,口口聲聲只說自己對沈蘭池有多喜愛。
陸知寧在旁安安靜靜地坐着,一張小臉神情悶悶。聽母親一個勁地誇贊沈蘭池,她忽而飛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來:“再好的人又如何?誰又配的上哥哥呢?”
這話一出,場面登時有些冷了,江夏王妃尴尬一笑,連忙呵斥道:“你怎麽說話的呢!這樣子,要是讓你哥哥娶不上妻子,被京城人恥笑,又該怎麽辦?”
聽到那句“被京城人恥笑”,陸知寧像是被人踩了一腳,眼眶陡然變紅了。她低垂下頭,小聲說:“我說着玩的,沈小姐別放在心上。若是能嫁給哥哥,那是極好的事兒,先恭賀沈小姐了。”
“八字還沒一撇呢,你就急着讓表妹過門,親上加親了!”江夏王妃連忙打圓場,笑呵呵道。
沈蘭池瞧着陸知寧的反應,心底越發地覺得不對勁。
待要告辭時,沈蘭池卻不急着走,假作離開了,卻又折身回來,立在緊閉的門前。果真,她聽得房裏傳來了陸知寧的哭泣聲并江夏王妃的怒斥。
“哭什麽哭!要不是你自己有這麽丢人現眼的腌臜心思,我何至于被逼着去給你哥哥求娶那沈家的姑娘!要是不娶沈蘭池,這事兒怕是要鬧得全京城人都知道,到時候你心底就樂意了?”
雖這話說的不清不楚,聽起來只是普通的教訓之辭,可落在沈蘭池的腦海裏,那就有些非同一般了——陸知寧對未來的大嫂怨恨不已,提到兄長時贊不絕口;她明明比自己大上一歲,卻還未定親,每每被人問及,只借口“要在江夏嫁人”搪塞過去;兩兄妹從前又長久未見……
再想到前世,陸長思的妻子和離回京後,京城中隐隐約約的一樁傳聞,沈蘭池的心底陡然一震。
陸知寧恐怕是對親哥哥生了情愫!
仔細一想,那也絕非可能。陸長思在京中做了十四年的質子,兩兄妹初初見面時,便與陌生人無異,那時的陸知寧又是情窦初開的年紀,會産生情思,那也是常理。
沈蘭池心底雖如此猜着,卻不大有把握。前世雖有傳言,卻沒什麽證據,那時的她也只當是以訛傳訛。饒是如此,她卻打算賭一把。
江夏王妃教訓完了哭哭啼啼的陸知寧,推門而出,見到沈蘭池仍舊立在門口,她登時僵住了。王妃想到方才自己沒說什麽出格的話,只是一時動怒才教訓了陸知寧,這才安下心來,笑道:“蘭池還有什麽事兒?”
“敢問,王妃娘娘可是受人所迫,這才替世子上門求娶我?”沈蘭池不慌不忙地問道。
江夏王妃心底咯噔一下,面上的表情已變了。
沈蘭池立刻知道,自己猜中了。
“那我不妨猜一猜,是什麽事兒令王妃娘娘如此焦急?”沈蘭池露出一個笑,道,“莫非是郡主心儀之人,乃是一位不當戀慕之人,此事又不小心讓旁人知曉了……王妃娘娘急着封口,這才答應旁人,上門求娶我?”
江夏王妃從前是個爽朗性子,根本藏不住自己的心思。見沈蘭池把事情猜的七七八八,她的表情變了又變,紅紅白白。最終,她咬咬牙,眼中恢複了怨色,道:“你不要空口亂說!”
江夏王妃不肯承認,那也是常情。
沈蘭池試探一番,心中也有了幾分把握,便笑得愈發游刃有餘,道:“王妃娘娘,你為了自家兒女的名聲,這才上門來求娶我;那你又怎麽敢保證,我過門之後,不會将此事鬧的沸沸揚揚?如今我也知道了這事兒,江夏世子娶不娶我,都落得一個結局,王妃娘娘何必白忙活?”
見她語氣篤定,江夏王妃心底便慌亂起來。
陸知寧戀慕親兄長,這本是一樁家中醜事。可不知是哪個手眼通天的人,竟挖到了這個不可說的消息。前幾日,便有個自稱是江夏地方豪紳的人登門拜訪,直言要陸長思将這沈蘭池娶回家,帶她回江夏去,走的越遠越好;若不然,就讓這樁醜事鬧得滿城皆知。
王妃想到那沈蘭池品貌俱佳,沈大夫人又是自己親妹子,娶過門做媳婦也不錯,幹脆就答應了。
可如今看來,這沈蘭池竟也猜出了這事兒!
“王妃娘娘自己好好斟酌一番。若是我過了門,以世子妃的身份,說出‘兄妹有情’這等話來,你說京城人是信,還是不信呢?”沈蘭池道。
江夏王妃怔住,一時說不出話來。
半晌後,她恨恨道:“沈小姐,若我不再替思兒求娶你,你可能少說兩句?這本就是捕風捉影之事,我不想鬧得家中難堪。”
“那是自然。”沈蘭池笑道,“不僅如此,我還猜出了那威脅你之人是誰,還能替你将那人的嘴給封上。”
江夏王妃一愣,道:“你當真辦得到?”
“辦得到。”沈蘭池篤定。
江夏王妃長久不在京中,自然不知道這盤根錯節、利益傾軋,可她沈蘭池卻是知道的。對方想讓她遠嫁江夏,那便說明,是有個“不該娶她的人”想要娶她——
還能是誰呢?
陸子響咯。
有吳正墨壞她清白還不夠,還要叫她遠嫁江夏,這柳家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江夏王妃心思複雜,猶豫好一陣子後,終于松了口,答應不再提求娶之事。
***
江夏王妃改了心意,沈大夫人自然是舒了一口氣。
春日漸近,殘雪消融。待郊外積雪盡化,楚帝便會依照祖制,攜百官群臣前往楚京城外的靈山祭拜天神,以祈求風調雨順、萬民安泰。
這靈山祭拜講究的是威嚴莊重,不僅要帝後百官皆至,更要向天神獻上舞樂牲祭,以顯虔誠。不僅如此,還要選出一名身份不俗的未婚少女,身披金縷羽衣、頭戴纏花寶冠,扮作神女翩翩而舞。
往年,這靈山神女皆是由永淳公主來扮演的。如今永淳公主訂了親,算不得“未婚少女”,這靈山神女只能再選一位出來。京城貴女得知,登時都心思活絡了起來。
若要問哪家的貴女最有資格,那自然是沈家與柳家的女兒。柳如嫣沒有這個心思;想要争得“神女”這份殊榮的,乃是柳家的四女,柳如畫。
柳如畫想到那沈蘭池不精舞藝,心底便極是放心。思來想去,她都覺得這“靈山神女”的頭銜會落到自己身上。
未料到,沈蘭池雖對跳舞一竅不通,卻依舊不肯退讓,還命人放了話來,說是要去宮中拜見沈皇後與柳貴妃,讓二位娘娘評一評誰更擅跳舞。
柳如畫聞言,自然是極不服氣。
——那沈蘭池要是能跳舞,那二哥柳文都能考狀元了!她怎麽還敢來挑釁自己?
這一日,柳如畫便應了沈蘭池的約,與沈蘭池一道入宮,定要沈皇後與柳貴妃在二位之中,挑出一位更合适的神女之選來。
等柳如畫入了宮,便見到沈蘭池久違地穿了一襲錦衣華服,傲然地瞧着她。沈蘭池這副表情,柳如畫已是很久沒見過了。只見今日的沈蘭池穿一身杏紅寶相錦袖裙,微施唇脂,髻間壓着金澄澄鑲貓眼石的發釵,整個人看起來豔麗無雙,極是耀目。
柳如畫的容色并不張揚外溢,而是與姐姐柳如嫣一樣,生的內斂文秀。一見到沈蘭池,柳如畫便覺得已被壓過了一頭,登時心底有些不甘。
宮女引她二人到禦花園,柳貴妃與沈皇後還未到,兩位姑娘便坐下各自喝茶。沈蘭池一直拿淩然目光望她,眉眼中盡是不屑,引的柳如畫心底愈怒。
不一會兒,沈蘭池竟還故意用茶水潑濕了柳如畫的衣衫。
柳如畫又怎願穿着髒污衣衫,平白被沈蘭池蓋過風頭?她立刻去了一旁的宮室,更換衣衫。
那宮室裏早有宮女備下了衣服,是件素淡的霜白衣裙。雖這衣服顏色淡雅,樣式卻仙意凜然,也對柳如畫的胃口,她便換上了。
待重回到了禦花園中,才發覺沈皇後與柳貴妃都已到了。
柳貴妃心底厭煩極了沈蘭池,只等着将她按到塵土裏去。“靈山神女”這麽好的機會,沒道理白白讓沈蘭池得了去,她已打定主意——柳如畫必然是當定了這個神女。
見到柳如畫換了衣服回來,柳貴妃想要上前寒暄。可一瞧見柳如畫穿的這身衣裳,柳貴妃卻愣住了。她總覺得柳如畫這身打扮像極了誰,可她又想不起來。
想了一會兒,依舊毫無頭緒,柳貴妃還是決定作罷,只當是自己想多了。
沈皇後沒拿正眼瞧柳貴妃,只是在旁端着架子,自顧自喝茶。
殘雪半融,禦花園的湖面上碧波輕漾。沈蘭池半蹲在湖邊,忽然嚷道:“柳四小姐,這湖裏的香囊,可是你掉的?”
柳如畫聞言,微微一愣,提着衣裙行至湖畔,蹲下身來。仔細一瞧,那湖水裏确實有個香囊,她伸了手,撥了下水面,被水中冷意驚到,便蹙眉道:“算了,不要了。”
就在此時,幾人聽見了一道男聲。
“……采芝?”
這個闊別已久的名字,便如一道霹靂,驚的沈皇後手身子一顫。她連忙擡起頭來,卻見得湖畔不遠處,站着一襲明黃身影。
楚帝與陸麒陽立在湖畔,兩人皆在打量着那在湖畔半蹲嬉水的女子。
柳如畫一襲素白,秀顏清麗,纖纖指尖還沾着晶亮水珠。她擡起頭來,那雙眼清澈見底,卻含着一絲自小金嬌玉貴才能養出的傲氣,似山巅雪,似未融冰。
這副場面,陡然讓楚帝回到了從前。柳如畫的身影,與魂牽夢繞的那人交疊了起來。
“好一雙眼。”楚帝勾唇一笑,贊嘆道,“直如五雲仙娥,叫人俗世難尋。你是哪家姑娘,叫做什麽?”
一句“五雲仙娥、俗世難尋”,讓柳貴妃身子一震。下一瞬,她手中的茶盞砰然摔碎在地。
“陛、陛下……”柳貴妃結結巴巴的,面上血色盡失,“她,她是……”
柳如畫一心要争那神女的名頭,想把沈蘭池蓋過去。見楚帝在前,她立即起了身,彎腰行禮,不卑不亢道:“柳如畫見過陛下。”
柳貴妃徹底失了語,腳邊茶水濡濕了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