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宴席驚命
疼不疼?
當然疼。
手指尖被琴弦抽那麽一下, 都要疼到心窩子裏去了。
陸麒陽吻了吻她的指尖,又順着手背,将淺吻慢慢向上烙去。到了她手肘處, 就輕輕用牙齒咬了下,驚得沈蘭池小聲呼道:“……你又咬我!”
陸麒陽仰起頭來, 笑眸輕彎, 滿溢出一股子昳麗風流。
“咬的就是你。”他嚷道, “每天都在招蜂引蝶!那陸子響看你的眼神,幾乎要将你吞下去了。”
“瞎吃什麽飛醋呢。”沈蘭池道, “他瞧幾眼,我又不會少一塊肉。就算陸子響對我有念頭, 柳貴妃也必然不會同意。你又何必太記挂那二殿下?”
陸麒陽撇撇嘴,嘟囔道, “小爺就是記挂了,怎麽着?那陸子響天天瞄着小爺的人, 也不準我不樂意一下?”
他捋着袖口, 一副憤憤不平模樣。雖神色是吊兒郎當的,眼裏又帶着一分認真;也不知道是真生氣, 還是假生氣。
沈蘭池瞧着他這副神色, 微嘆一口氣, 道:“你當真這麽擔心那二殿下會将我拐跑?”
“當真。”陸麒陽道,“我就是怕二殿下對你想入非非。”
“那好。”沈蘭池的眼睫微顫。
她伸出手, 抵在了世子的胸膛處。
女子的小臂細細, 看起來柔弱無力;五指纖白, 宛如春蔥。明明是這般無力模樣,可輕輕一按,她卻能将世子推得踉跄退後一步,繼而跌坐在地。
“做……做什麽?”陸麒陽以手撐地,目露遲疑。
“你不是擔心姐姐會跟別人跑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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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蘭池雙膝一曲,跨坐到了世子的腰間,擡手便褪去了自己的外衫,露出一截玉雪似的肩來。燈芯噼啪一跳,映得她肩頸一團細細的嫩緋色。
她擡頭,微揚唇角,豔麗眉目直直對着他的眼,眼底俱是挑釁;一手撩起如藻長發,另一手則抽解開了挂脖系帶:“那好,你現在就要了我的身子,叫我做了你的人。如此,便不會再擔心了罷?”
陸麒陽微征,呼吸悄然一重,手指悄然握成拳。
已是如此艱難的時刻,偏偏他面前的女子還勾着似笑非笑唇角,一雙眼裏滿是引人溺斃的池波。
她輕咬下唇,朝着世子默然做出一道口型來,說的是“來呀”。
陸麒陽的腦海轟然爆炸了。
冷靜與沖動互相拉扯着,誰也占不了上風;胸膛急遽起伏着,雙眼緊阖,長眉皺得死緊,彷如面對着千軍萬馬,又仿佛即将潰退敗走。
沈蘭池彎下腰,湊到他耳邊,又輕聲呢喃道:“何不要了我?前頭還熱鬧着,無人會來此處。”
女子說話時,微溫氣息吹拂他耳畔,暧昧已極。
隐隐約約的,似乎還能聽見那大殿上尋歡作樂的絲弦之聲。隔着幾道門,便是衣冠規矩的百官群臣、威嚴赫赫的今上天子。
半晌後,陸麒陽終于動了。
“……你自找的。”
他說罷,倏然緊緊摟住欺坐在身上的女子,扣住她的脖頸,迫着她與自己唇齒交纏。紗紙罩裏燈芯輕跳,發出短促噼啪輕響。兩道斜長影子投于牆上,彼此交融。
就在此時,那門外響起了扣扣之聲,丫鬟碧玉道:“小姐,三小姐來啦。”
這聲音驚動了屋內兩人,前一刻還主動無比的沈蘭池,下一刻就翻臉不認人,用飛一般的速度哧溜蹿了起來,直接把世子爺給推到屏風後頭去了。
可憐陸麒陽什麽都沒來得及幹,人還躺在地上,就像是被擀面杖壓着的馄饨皮似的,一咕嚕被推滾進了屏風後頭,險些撞着了後頭的桌椅。
沈蘭池胡亂披了件衣服,一捋頭發絲兒,上前開了門,果然見到沈苒站在門口。如今的天氣已然很冷了,也不知道沈苒站了多久,嬌小鼻頭被吹得紅通通的。
沈蘭池心底不忍,便叫她進了暖和的屋裏。
“蘭姐姐。”沈苒垂着頭,聲音裏有一絲羞怯,“苒兒……苒兒不慎打翻了茶盞,身旁卻沒有能換的衣服;桐姐姐那頭……也不曾備下多餘的。所以才厚着臉皮來問一問,蘭姐姐可否借我一身備用衣裳?”
沈蘭池仔細一看,沈苒的衣裙上有一大團深色水漬,好不醒目。
沈苒是庶女,原本是不能來赴這宮中的宴席的。花姨娘死求活求,才磨得沈大夫人開了口,同意帶她一起來宮中長見識。肖氏心底不舒服,便想着法子在她的衣裝和丫鬟身上使絆子。好好一位小姐,出門竟一個丫鬟也沒有,只能跟在沈桐映後頭轉,也沒有人給她帶的衣服。不僅如此,她身上穿的也極是素淡,一點兒國公府小姐的樣子也無。
肖氏要沈苒穿這身衣服時,還理直氣壯道:“那大房的沈蘭池不也打扮得一副窮酸模樣,輪到你了,還委屈上了?”
“衣服倒是有,不過未必合身,也不好看。”沈蘭池取過備下的衣物,遞給沈苒。
“謝謝蘭姐姐!”沈苒露出驚喜模樣,小嘴微抿。
繼而,沈苒視線掃到妝臺上一枚發簪,眼底浮現出一分豔羨來,道:“蘭姐姐的發簪真是好看。”頓了頓,她連忙道,“苒兒沒甚麽意思,不過是見識少了,不曾見過這麽好看的簪子罷了。”
沈蘭池側頭,發現妝鏡前确實有一支發簪,簪頭簇小圈南珠,寸長金縷擁着八寶紅石,極是富貴招搖。
自重生以來,她就不怎麽戴這些貴重首飾了,衣服也只挑顏色輕淡的穿。這樣華美的首飾,顯然是她娘親或是親哥悄悄塞進來的。
正好沈苒髻上只有幾朵可憐巴巴的珠花,沈蘭池便幹脆把這發簪送給了她。“你拿去便是了,我也不缺這樣的東西。”沈蘭池把那發簪遞給沈苒,“同是沈家女兒,二伯母實在是有些過分了,怎可如此苛待于你?”
——沈桐映是未來的太子妃,想必肖氏是自以為做了皇親國戚,便可為所欲為;哪怕趁機磋磨庶女,也無人敢出言議論了,因此就将刻薄尖酸的做派盡數抖了出來,一點兒都不遮掩,也不怕人指摘。
沈苒極是驚喜,一張秀氣小臉漲得通紅。她接過這發簪,仿佛捧着什麽燙手物什,贊不絕口道:“真是好看……謝謝蘭姐姐。他日我再做些小東西,回贈給蘭姐姐吧。雖苒兒那兒沒什麽貴重東西,但心意是最重要的。”
沈蘭池笑着點了點頭。
沈苒又道了謝,這才出了門去。
待沈苒離開,沈蘭池立刻察覺到背後有一抹莫名幽怨的視線。回頭一看,便瞧見陸麒陽縮在屏風後頭,面無表情地望着她,模樣好生可憐。
想到前一刻春景旖旎,再看看陸麒陽這副灰溜溜土撥鼠的模樣,沈蘭池便覺得好笑極了。“哎呀呀,世子爺,下次吧!”沈蘭池扶着屏風,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機會不還多的是麽?下次罷!”
陸麒陽的臉越發黑了。
“……說不過你。”他拔了一把絨毯上的毛毛,仿佛這地毯是陛下的頭頂似的,口中嘟嘟囔囔,“說不過你,随便你吧。”
***
沈苒出了門,将那發簪戴在髻上,轉頭便回到了席間。
群臣命婦早就各自散開,男一席、女一席,或三三兩兩,或幾人成群,觥籌交錯、聲光俱繁。
沈桐映與幾個肖家女兒待在一塊,滿面傲意,唇角高揚。那幾個肖家女兒知道沈桐映日後要做太子妃,正馬不停蹄地奉承她,一句更比一句誇張,哄得沈桐映心花怒放。
“桐姐姐國色天香,太子殿下真是有福氣了。”
“那沈蘭池算什麽?連桐姐姐的一根手指頭都及不上呢!”
“同是姓沈的,就屬桐姐姐最是風姿非凡。”
沈桐映正高興着,冷不防便瞧見沈苒低垂着頭回來了。沈苒還是那副怯怯縮縮模樣,一整片厚厚的劉海兒低垂着,叫人看不清她的臉。但與去時不同,她不僅換了一身衣衫,髻上還多了一支巧奪天工的發簪。
沈桐映望着那發簪,忽覺得有幾分眼熟——前幾日,她似乎在爹爹書房中見過這支簪子,那時她還以為這簪子是送給娘的。可如今,這發簪卻到了沈苒頭上。
沈苒一介庶女,哪配的上這樣的簪子?定是偷來的!
沈桐映冷笑一聲,丢下肖家那三個姑娘,扯着沈苒便到了無人的走廊處,甩手就是一個巴掌。
“沈苒,就算你是個爬床丫鬟的女兒,那也是安國公府的小姐;你竟然做出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偷我娘的發簪!可真是丢安國公府的人!”沈桐映橫眉冷眼,揉着手掌,怒道,“你自己丢人現眼,就不要怪我這個當姐姐的教訓你了!”
說罷,她抽掉了沈苒頭上的發簪,掂了掂,放入袖中。
沈苒挨了一巴掌後,面頰迅速紅腫了起來。她似是委屈極了,淚珠子在眼眶裏打着轉。
沈苒臉頰高腫,必然會留下痕跡;沈桐映見了,心底微慌,頓時後悔——她一時沖動掌掴沈苒,要是讓旁人知道了,豈不是丢人?都怪這沈苒自個兒手腳不幹淨,這才惹得她大怒。
“現在我暫且留個臉面,不告訴娘。”沈桐映定了定神,道,“你要想我替你守着這個秘密,你就老老實實告訴別人,你這臉蛋是在地上摔着了,這才腫了起來,明白麽?這簪子你不曾見過,我也沒有拿走。”
沈苒捧着高腫臉頰,含着眼淚點頭,含糊道:“苒兒知道了。”
沈桐映滿意點頭,這才轉身離去,身影傲然依舊。
廊上夜風微拂,吹得人衣衫獵獵鼓滿。許久後,沈苒擡起了頭,秀美的臉上再無平日的唯唯諾諾,只留下一個嘲諷笑容;黑白分明的眼裏透出一分怨毒,幾要滴出毒汁來。
***
沈蘭池回到席間時,恰好是般伽羅國使團上來獻藝的時候。
幾個男子相繼上殿,各個身披黑色鬥篷,從頭到尾都遮的嚴嚴實實。三個腳束鐐铐的健壯奴隸,背着一口巨大囚籠,吃力地将其挪入殿內。那籠上也罩着黑布,落地時發出轟然陣響,揚起一片塵埃。
一看到這幾個黑袍人,沈蘭池的身子便緊繃了起來。
這幾人之所以身披黑袍,便是因為他們并非是般伽羅人,而是中原人,長相與楚國人并無二致,在前刻方才混入使團隊伍中。他們背後籠中所裝着的,便是一只謊稱作“麒麟”的野獸。前世,那初看乖巧的麒麟,卻在後來突然發狂,當殿咬傷陸子響,以至陸子響重傷昏迷,又在病中遇刺身亡。
前世,陛下震怒之下,将這群膽大包天的刺客皆淩遲處死。據說他們本是北方匪寇,被二殿下剿滅了本家,因而懷恨在心;為求東山再起,這才意圖除掉二殿下。
然由沈蘭池看來,事實卻并非如此。這夥匪寇有能耐混入宮中,在開宴前一刻僞裝成般伽羅人,背後必定有着某位高人指點。保不準,便是太子陸兆業乃至安國公府的手筆。
陛下未必不知悉這背後真相,只是,刺殺二皇子一事乃是兄弟阋牆、同室操戈,事關天家臉面,陛下不便明說。後來陸子響身亡,只留下陸兆業這個太子;便是有萬般不願,陛下也得将社稷留給這個唯一的子嗣,更不會來追責前事了。
“啓禀陛下,據說這籠中乃是般伽羅國特有的‘聖獸’,似鹿非鹿,似狻非狻,虎頭龍眼,身披白毛;不僅通人語,還善解人性。”禮官道,“般伽羅國願為陛下獻上這聖獸,以期兩國之好。”
“噢?聖獸?”楚帝正與幾個臣子站在一道,聞言,露出好奇神色,道,“似鹿似狻,虎頭龍眼,那不就是麒麟嗎?長得什麽模樣?”
那幾個黑袍般伽羅人鞠了一躬,嘩然扯開籠上的黑布。但見那籠中睡着一只龐然大物,身覆髒污毛皮,血盆大口,鼾聲動天;既不像鹿,也不像獅,猶如山海怪志之中的莽獸。
楚帝微驚,後退一步,道:“這……這便是聖獸?”
“陛下有所不知,”那黑袍人開口,口音古怪,“這聖獸乃是‘麒麟’,可通人性,叫它做什麽,便能做什麽。世上飛禽走獸雖多,可如麒麟般能解人意者卻極少。”說罷,便作勢要打開那籠子。
聽見鎖鏈嘩嘩聲,群臣皆震動,有人勸道:“陛下!切不可讓這野獸出籠,萬一傷了哪位,豈不是……”
黑袍人似早有準備,道:“麒麟聖獸可通人意,自然不會傷人。”他朝那聖獸擡掌,聖獸便張嘴打了個哈欠,将毛發糾結的爪子伸了過來,似一只家貓似的,懶洋洋将獸爪擱在了黑袍人手臂上,不動彈了。黑袍人撓撓聖獸下巴,笑道,“它通曉人意,說是‘麒麟’,也是沒錯的。”
眼看着這聖獸乖巧無比,任人擺布,楚帝也漸放下了心。他叫內監在面前放了一排豎欄,将聖獸與自己阻隔開來,負手問道:“這聖獸還會做些什麽?”
“還會寫字抽卦,聰慧無比。”黑袍人笑道,招那聖獸出籠,又在聖獸爪間夾了一支筆,叫它寫寫畫畫。那聖獸倒也聰慧,竟真的畫出了一道不知為何的墨痕。
“是好運。”黑袍人抖一抖那紙張,給周遭人看了一圈,道,“這在般伽羅國,就是‘大吉大利’的意思。”
此時,醉醺醺的阿金朵王子忽然驚醒。他倏忽站起來,指着那黑袍人大喝道:“他不是般伽羅人!小心!”
一句大喝,回音重重,瞬間驚醒滿堂賓客。那黑袍人見勢不妙,二話不說,便丢出一枚竹箭。竹箭迅如閃電,轉瞬撕裂空氣,沒入了阿金朵王子的肩頭。阿金朵王子晃了晃,噗通一聲摔倒在地。
這異變驚動了旁人,轉瞬間,大殿內便喧鬧了起來,猶如炸開了鍋。
“有刺客!護駕!”
“來人吶!保護陛下!”
但見那“聖獸”嘶吼一聲,仰天長嘯,嚎叫聲令人驚栗非常。不待衆人反應過來,聖獸便目露渾濁兇光,直直撲向了席間某處,擡爪便狠狠一抓,喉間還發出咕嚕嚕的輕響,仿佛饑餓已極。
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傳來,原來那處坐着的竟是沈桐映!
聖獸的爪子抓過她的面頰,留下了數道血痕。亂抓一氣後,那聖獸像是終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扯裂她的袖管,用嘴叼出一枚發簪,也不管這是什麽玩意兒,張嘴便嚼。
發簪尖銳,刺的聖獸口中血肉模糊;可聖獸不管不顧,竟硬生生和着黃金南珠,将咬斷的發簪吞下喉間。
驚變來得忽然,沈桐映直愣着雙眼,如墜雲霧。下一刻,她便捂着臉慘叫起來,好不凄厲。
“我的……我的臉!”
那聖獸嚼了兩口,便像是沒吃飽似的,又動了動鼻子,嗅着氣味朝別處縱身撲去。雖身體龐大無比,它的動作卻迅捷如電;那些衛兵佩了劍,卻都不敢靠近,只能遠遠望着,生怕也做了聖獸的盤中美餐。
“是二殿下!”
忽而,有人驚呼道。
原來聖獸所撲去的方向,正是陸子響的席位。饒是陸子響身經百戰,陡然見到一只巨大莽獸朝自己張口撲來,也是輕僵了身子,無法動彈,手虛虛扶在腰間,似是要拔劍,額間冷汗涔涔。
“陸子響,回神!”
千鈞一發之際,陸子響聽到有人如是喊着。擡頭一看,便瞧見一只繡鞋鞋底迎面飛來。下一刻,他便覺得鼻梁陡然一痛——原來是沈蘭池擡腳迎面一腳踹來。
衆目睽睽之下,尊貴無匹、受盡矚目的二殿下陸子響,被沈蘭池一腳踹飛了出去,鼻梁上留下了一圈鞋底灰。也正是這一腳,救了陸子響一命,那聖獸一頭撞到陸子響身後的梁柱上,暈頭晃腦地摔倒在地。
陸子響被踹到一旁,鼻子一熱,竟然淌下了鼻血來。他捂着鼻子,忍痛爬起來,急匆匆跪行到蘭池面前,急切道:“你怎麽這麽傻?白白撲過來做什麽?要是那禽獸傷到你了該如何是好?”
說了沒兩句,陸子響指尖鼻血便狂流而下,模樣好不狼狽。
沈蘭池收了腳,微定神思。
她看到陸子響還活蹦亂跳,心底舒了一口氣。
前世,這陸子響可是當殿便被聖獸咬掉了半條手臂,血流一階。如今陸子響只流了點鼻血,也算是好運了。她只要踹這一腳便夠了,接下來,陛下的衛兵也該到了。
思慮間,沈蘭池身後又傳來了野獸磨牙的咕嚕聲。沈蘭池微微一滞,用餘光向後瞟去——那野獸重新站了起來,四蹄輕蹭,身上糾結髒污毛發贲張,露出一大片化膿又結了痂的潰爛傷口,看着便令人作嘔。
早有命婦千金逃到了殿外,此刻她們三五抱在一處,瑟瑟發抖,尖叫此起彼伏。
“小、小心!”陸子響也顧不得捂着鼻子了,就想擋在她身前。待伸手去腰間拔佩劍時,陸子響才驚憶起這是在聖駕前,無人能劍履上殿。以是,現在的他,手無寸鐵!
眼看着那野獸張開血盆大口,就要朝兩人再撲來;忽見得一道人影掠至他二人面前,手臂高擡,自袖中拔出一柄銀亮匕首。那匕首靈巧一轉,便有一縷銀茫當空切下,端的是鋒銳無匹,頃刻間便活活割下了那聖獸的腦袋,鮮熱血汁飛濺滿了椒泥宮牆。
這一切不過是在眨目之間發生,眼睛一閉一開,前一刻還在四處作孽的野獸便丢了腦袋,只餘下光禿禿、血淋淋的身子,轟然倒在了一攤血泊裏。
原本紛繁熱鬧的殿上,如今已空空如也,唯餘一道修長人影立于殿上,一手提着獸頭,一手握着短匕,霜白衣袍上濺了黏稠飛血,整個人便如沾了血的出鞘兇器一般,竟是陸麒陽。
人群如夢初醒,這才動了起來。
“鎮南王世子竟然袖藏匕首,攜鋒上殿,居心何在?果真是藏拙十數年……”
“可若非鎮南王世子攜匕入殿,怕是救不及沈二小姐了!”
“衛兵皆已在外擺好箭陣,便是沒有世子,也能救下那二人來!”
陸麒陽擡頭,望向豎欄之後被衛兵重重包圍的楚帝,鳳眸微揚,口中恭敬道:“不過是只患了毛發病的食豹虎罷了,算不得‘麒麟’。還望陛下,勿要被蒙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