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殺雞儆猴, 駕車的馬兒立刻乖順地原地踏踢,不敢放肆。
車廂落地,葉瀾玄扶着頭冠, 臉色不太好地彎腰出來。
聽過仙術沒見過仙術的守衛驚吓失色, 看到玉質蘭清的葉瀾玄, 快要脫臼的下巴又往下掉了幾分。
葉瀾玄揉着後腦勺。适才沒有防備, 頭撞在車廂上,火辣辣的疼。
他蹙眉看着前方混亂的街道,問道:“什麽人無視法紀, 白日鬧市縱馬, 傷了民衆如何是好。”
守衛合攏下巴,對白衣飄飄的葉瀾玄說:“城中纨绔官二爺, 飛鷹走馬不分場合。仙士出手傷人, 恐怕不能輕易脫身了。”
蕭鼎之跳下馬背:“我要走便走,誰敢攔我?”
守衛握緊手中的長.槍,不知攔是不攔。
當官的有官威, 修仙的有仙術, 哪一方都惹不起。
“師尊,你撞到頭了?”蕭鼎之見葉瀾玄一直摸着後腦,關切地問。
“嗯。”好好的旅行被這意外之事破壞心情。
葉瀾玄見守衛左右為難,說:“你去看看那人傷勢如何, 公了還是私了。”
守衛點頭, 幸好仙尊明事理。
蕭鼎之輕輕揉着葉瀾玄的後腦, 說:“鬧市人雜, 破事多, 你的操心病又要犯。過了這座城,我們走山野小路, 不與塵世打交道,方能無憂欣賞河山之美。”
葉瀾玄說:“河山有河山的美,市井有市井的妙。我向往江南已久,是掃興之人破壞美景。你啊,性子不能收斂着些?”
“我若不收斂,那人家中該挂白幡了。大慈大悲尋真君,我快被你念叨成在世活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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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瀾玄噗嗤笑道:“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蕭鼎之也笑:“以道心說佛理,你這仙修好別致。”
“你通曉世事,當心似明鏡不染塵……”
後話因蕭鼎之離開而終止。
他帶童兒湊到賣糖人兒的挑擔旁去了。
“喜歡哪個糖人兒,随便選。”他大氣道。
童兒指着取經四人組說:“要這個可以嗎?”
“買。”
童兒高興地蹦跳,拿着四個糖人兒回到葉瀾玄身邊:“主人,哥哥說把這個送給你。”
童兒伸手,身披袈裟的唐僧面容嚴肅,狹目微閉,一手豎在胸前,一手撚着佛珠,看着像在念緊箍咒。
手藝人技術太好,糖人兒栩栩如生。
葉瀾玄哭笑不得,偏不要那唐僧,拿了頭戴鳳翅紫金冠,身披金甲聖衣,破蒼穹撼三界的齊天大聖。
葉瀾玄搖着糖人兒問蕭鼎之:“這個像不像你?”
蕭鼎之乜眸瞥了一眼:“我不比猴好看?”
“這猴兒厲害着呢。”葉瀾玄說,“磐石孕靈根,心随日月生,踏淩霄寶殿威震諸神。”
這神話故事無人不知。
蕭鼎之說:“師尊想說齊天有何用,今生只護一人始終麽?”
葉瀾玄搖頭:“我沒這樣想。”
“你可以這樣想。我有淩霄志,也有護你之心,當戰則戰,當護則護。你莫要做那念經和尚,給我戴緊箍咒。”
“我的聖心沒到那個地步。”葉瀾玄跳過這茬,走到糖人兒攤前,指着蕭鼎之對手藝人說,“照他的樣子捏個小人兒。”
手藝人收了金子,哪能怠慢,立刻放下手中活,另掰了塊面團搓揉起來。
蕭鼎之負手踱步過來,也說:“照他的樣子捏個小人兒。”
“诶,诶,好嘞。”能正大光明欣賞好顏色,又有錢賺,莫說捏一個,捏一百個也成啊。
他們這邊悠悠閑閑,摔成豬頭的官二爺肺都氣炸了。
回府叫了一群打手,還嫌不夠,又折道去了摘星樓。
前幾日聽聞有仙修入城,他問訊趕去還好茶好水地款待一番。
當時只想着沾沾仙氣,沒想到竟能派上用場。
他剛進摘星樓就一耳光打退前來招待的店小二,急沖沖上樓,推門便嚎:“仙人,你可要為我做主啊!”
房內有兩個男子。
一個眉如漆染,眼若寒星,器宇軒昂,英銳非凡。
另一個準确來說是個少年,身量不高,削瘦單薄,眼大而黑白分明,皮膚有些營養不良的病态白,唇色卻似桃花染過粉粉嫩嫩,容貌精致得有些雌雄莫辨。
“何事急促?”英銳男子放下手中藥方,淡然問道。
官二爺指着自己不成人樣的臉上:“你看看我這臉,這手,那個跟頭差點摔死我。”
“你不說來龍去脈,我聽不明白。”英銳男子說。
官二爺這才把話捋清楚:“我早間出城打獵,回程快到城門口,不知哪個頑童扔了顆石子兒驚了我的馬,那畜生撒丫子狂奔,又驚了另一匹駕車的馬。我已發聲提醒行人讓道,可那馬車主人卻不饒人,不知用什麽仙術殺了我的馬,我騰空飛出一丈遠,摔得爹娘不識。”
“仙術?”
“對啊!不是仙術我也不會來求仙人幫我讨個公道啊!”
英銳男子問:“哪個宗門的仙修?”
官二爺:“我沒見着人,護城守衛過來說我撞了仙修的車,問我公了還是私了。”
英銳男子:“你們都有錯,互相致歉,賠些銀錢便了罷。”
官二爺瞠目:“什麽?仙人不護天下太平嗎?還是說同道中人就該包庇?那人衆在目睽睽下用仙術殺人,你不怕他毀了仙修的神威?”
英銳男子本就焦頭爛額,還被不願見到的人糾纏不休,煩道:“行了!莫再誇大其詞,我随你看看便是。”
官二爺把氣撒在打手身上,推搡道:“都讓開,莫擋了仙人的道。”
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到城門口,官二爺手指華麗馬車旁的兩人,還未說話,英銳男子先一步道:“尋真君。”
葉瀾玄轉頭,看到來人,大感意外。
真是天涯何處不相逢啊。時光飛逝,南北之遙,竟在他鄉遇熟人。
“俞仙友。”
“你們認識?”官二爺叉腰道,“認識正好……”
後話被俞思歸一掌推出老遠,淹沒在喉嚨裏。
葉瀾玄看了看俞思歸身後氣勢洶洶的壯漢,心中已然明了,道:“俞仙友受托來做證人?”
“不熟。”俞思歸當即與這些人撇清關系,“前幾日我駐停在此,城中達官富貴聞訊絡繹不絕地上門拜訪,我也煩惱。”
葉瀾玄沒問俞思歸為何在此地停留,因為不關心。
“你既來了,事情原由當已明了,你便做個證。那位官少鬧市縱馬有錯在先,我沒忍住氣失手傷人也有錯,馬匹費和醫藥費我出,沿途商販的損失官少賠。”
俞思歸的目光轉到蕭鼎之身上。
葉瀾玄溫潤如玉怎會忍不住氣出手傷人,這說辭明顯是在為他徒弟開脫。但他師徒二人的事自己不便插嘴,更何況他徒弟還是所謂的大乘仙修。
“你傷了我,憑何要我賠?”官二爺又直挺挺地走過來叫嚣,“我給仙人面子才私了,你莫得寸進尺!”
蕭鼎之眉眼微挑,目光如炬,不見任何動作,官二爺已硬生生雙膝磕地,跪得筆直。
他臉上驚駭與痛苦并存,忽然伸出雙手伏地磕頭,大聲認錯:“對不起仙尊,我不該目中無人驚擾車駕,磕碰到你我罪該萬死。”
說着,他的身體開始旋轉,邊轉邊磕頭:“我更對不起周遭百姓,不該說撞死撞殘不負責的話,今後我再也不在鬧市縱馬,不耀武揚威,安安分分做個人,今日大家遭受的損失我一人承擔。對不起,請原諒我。”
打手們面面相觑,擡袖遮臉。
圍觀百姓連連叫好。
俞思歸微微皺眉。
古法役靈道中的離空操控術尋真的徒弟已運用地爐火純青。他竟修習仙魔通用的秘宗道法。
俞思歸按下思慮,不想小事化大,無休無止,緩和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大家先散了吧。”
肉眼不可見的靈力收回,官二爺倒地嗚咽,渾身打擺子似的抽搐,有些魂不附體。
俞思歸蹲下為他鎮魂,待他意識轉醒,低聲道:“記住教訓,今後低調做人做事,莫敗了上一世修來的福氣。”
官二爺召喚打手:“快……快帶我離開這裏!”
意外平息,但俞思歸的出現又是另一個意外。
俞思歸離開九溪峰後一直沒忘記葉瀾玄。蓬萊仙草舉世聞名,醫術也随之名揚天下,雖不是最頂尖的,但請不到的神秘感令世人對蓬萊充滿向往。
葉瀾玄的心疾他沒醫好,這根刺紮在心裏很不舒服,同時對葉瀾玄的好奇也讓他難以釋懷。
雁北城之亂只聞其名不見其人,蕭鼎之的狠言警告更是給九溪峰披上了神秘面紗。
後面的日子,俞思歸去了陵虛宗,修仙名門主殿被毀後風光不再,不少弟子離山出走。栖雲君依然昏迷不醒,與俞思歸同來中原的蓬萊弟子為他驅了魔氣,蘇醒只是時間問題。
走時,俞思歸帶走了一個可憐兮兮的小弟子,因要回蓬萊複命,将小弟子安置在一處宅院中。
之後俞思歸在蓬萊精進修為,再次踏足中原已今非昔比。
那小弟子思念成疾,原就不好的身體更加惡化,俞思歸再見他時已奄奄一息。
俞思歸又遇仙草不可治的頑症,當是水土不服,只得四處輾轉求醫,沒想到能在江南重遇葉瀾玄。
心念的故人就在眼前,俞思歸不會錯過機會,邀葉瀾玄摘星樓小聚。
葉瀾玄顧及蕭鼎之的感受婉拒。
俞思歸看葉瀾玄病氣全無,容光煥發,問他心疾是否已經治愈。
葉瀾玄如實相告。
俞思歸眼放異光,說自己身邊有個小朋友也苦于病痛,再次邀請葉瀾玄去摘星樓。
葉瀾玄與蕭鼎之商量。
蕭鼎之猜測俞思歸所說的小朋友是上一世跟在他身邊的愛哭小鬼,說:“随你的心。”
葉瀾玄說:“小坐片刻就走。”
他隐約覺得那個小朋友是主角受。
系統說拯救反派,主角之中就有會有人黑化。見過主角攻,怎能不見見主角受。
作者有話要說:
官二爺——官二代的另一種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