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葉瀾玄對感情之事非常內斂, 蕭鼎之強大的保護讓他有些勢弱,但男子天性并未因此消失。
責任擔當兩肩扛,除開嬉笑打鬧的話, 他對自己說的每一個字都很慎重。
像這種“我因你的逆天顏值對你有好感, 但你嘴毒老氣我, 令我的好感度直線下降。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後我突然想明白, 久處不厭勝過乍見之歡。你的強大和不輕易展現的溫柔使我破防,我終于明白我中意你,想快點以你之姓冠我之名。”的話。雖是心聲, 但葉瀾玄無法輕易說出口。
不是因為坐過雲霄飛車後害怕初開的情窦付之東流, 而是擔心此番話說出來給蕭鼎之增加負擔。
他的轉變是因情而起,還是偏執而為尚不清楚。自己與他還在較勁的階段, 他就一邊嫌棄, 一邊強勢保護。有情嗎?答案必然是否定的,只有自己單方面感動。
現在的他溫順多了,但心門因此敞開了嗎?
“師尊。”葉瀾玄半晌沒反應, 蕭鼎之又喚了聲。
“啊……”
“你沒回答我的問題。”
“你感覺是什麽原因?”葉瀾玄反問, 試探蕭鼎之的心思。
“我感覺你多半出于感動,又稍稍有點心儀我。”蕭鼎之不會作繭自縛,自己想不明白的事直接問,“你有沒有心儀我?一點點也算。”
葉瀾玄又不答話了。
蕭鼎之眼中劃過一絲失望的暗光, 卻說:“現在不心儀也無妨, 我會把那份感動轉化成心儀。”
“為什麽?”
“因為我想與你兩情相悅。你說我是偏執瘋子, 确實, 我對任何事都很極端, 一旦認準目标,就會沖刺達成。我不精通情愛, 但我不想失去你,你在身旁我才會安心,這種感覺就是心儀吧?”
“大概……可能……也許是?”葉瀾玄也沒談過戀愛啊,“我也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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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一起去探索。”
“好。”蕭鼎之把話都說得這麽明白了,兩條平行線試着交彙未嘗不可。
葉瀾玄想了想說:“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嗯,你說,我仔細聽着。”
葉瀾玄将自己綁定退病劫的事講出來,穿書略去,他不想讓蕭鼎之感覺自己和這個世界都是虛構的。
蕭鼎之聽完,沉吟片刻,道:“原來你也有仙緣,還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沒了。”
“有,快說。”蕭鼎之用手指戳葉瀾玄的腰。
“真沒有……啊哈哈哈哈……別撓我,癢……”葉瀾玄扭來扭去,像條水蛇。
“真沒有了?”
“還有就是退病劫渡完後,我也摸到大乘的門檻了。”
“原來藏着靈力不用,是隐藏實力。可以啊,師尊,以後我想欺負你都得看你的臉色了,地位一落千丈。”蕭鼎之加快手上動作,葉瀾玄撐不住倒在草地上,蕭鼎之順勢壓着他,兩人滾着一團。
葉瀾玄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好久沒這樣放肆玩鬧過了。
“你身為靈隐宗弟子,排行……我數數,一百零三名去了,見誰都要道句師兄,師伯,有什麽地位啊,哈哈哈哈。”
蕭鼎之不敢将身體重量全數放在葉瀾玄身上,虛虛撐着一只手臂,另一只手捏着他的鼻尖,笑問:“我在你心中排第幾?”
“零。”
“什麽?”
“淩駕第一名之上,比我自己都重要。我給你的道號是深思熟慮過的。”
“淩絕麽?寓意好,真難聽。”
“哪有難聽?明明很霸氣。”
“那你怎麽不叫,要喚我蕭蕭?”
“啊這……一時沒想起來。”
“明明自己也嫌棄。淩絕,王屋,你仔細聽聽這些名字,但凡胸中有點墨水,想不出這麽……嘿,你打我。”
“我是你師尊,随時可以教訓你。”
蕭鼎之壓住他不老實的雙手:“這樣你還……”
“噼裏啪啦”的聲響打斷了兩人的嬉鬧。
蕭鼎之擡頭看到寒寧和她的兩個徒弟站在半人高的籬笆花牆外。
寒寧面無表情,徒弟們目瞪口呆,觸碰到蕭鼎之目光立刻蹲下撿拾地上摔碎的瓷碟木盤。
寒寧聽說葉瀾玄在燒烤,大病初愈不适合辛辣食物,仙修雖然體質異常,但能忌口最好忌口。
她命人做了一點清粥藥膳,親自送過來,沒想到竟然看見師徒倒地嬉戲的場面。
蕭鼎之将葉瀾玄扶起來,清理他身上的碎草屑。
僭越禮制的事被別人撞破葉瀾玄渾身不自在,蕭鼎之還趁清理之際暗暗摸他的腰,生怕外人不知道兩人的關系已突破師徒之誼。
葉瀾玄反手捉住後腰上那只不安分的手,捏了捏甩開,對寒寧拱手道:“聖女妙手回春,恩德難表,我本該清醒之後即刻登門拜謝,女弟子說聖女辰時之前要靜觀醫書,不便打擾就作了罷。”
寒寧心思內斂,目掃兩人,淡淡道:“仙尊的感激之情令徒已帶到,我來得突然,沒打擾仙尊與令徒的交流吧?”
“沒有,沒有。”葉瀾玄移步開門,“院內被我弄得一片狼藉,甚為失禮,離開之前我會恢複原貌。”
寒寧進院兒,腦中還想着适才看到的場景,聲音有些沉悶:“仙尊已修成半仙之體,我本該放心,但身為醫者,已習慣關注經手的病人後續恢複情況,燒烤這類辛燥之物少碰為好。”
蕭鼎之道:“我師尊早已辟谷,這些是烤給我吃的。”
寒寧眼眸微轉,看着蕭鼎之:“仙士與仙尊的師徒之情令我大開眼界。冒昧問一句,你們真的只是師徒嗎?”
葉瀾玄:“是。”
蕭鼎之:“不止。”
寒寧:“不止,何意?”
“字面之意。聖女過問的有些多了。”若非看在寒寧給葉瀾玄治病的份上,蕭鼎之哪有耐心應付她。
“診金如何算?”蕭鼎之問。
寒寧徹底體會到什麽是翻臉無情,但蕭鼎之本就冷漠疏離,只有對他師尊才柔軟些,冰霜裹着熾熱火性,極不好相處。不如他師尊,看着清冷,性情卻如春風般和沐。
沒有女子不喜溫柔。寒寧放棄對蕭鼎之的好奇,轉而接近葉瀾玄,以複診為由,與葉瀾玄進入木樓內。
蕭鼎之深覺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無論寒寧表面有多冷豔矜貴,言語之間可見她正值妙齡,春心萌動。
之前與她夜游一段路,她介紹的風土人情多為愛神之事,講述巫醫族如何從幾近滅亡到如今人丁興旺。
他們世代行醫是為了報答愛神庇佑,還說與外族人結合能更好地綿延子嗣。現今的巫醫村,是十幾支異族血統的大融合。
作為聖女,在職期間不得與男子産生情愫,但若有男子願為她披荊斬棘,她便可以結束這苦行生活,嫁為人婦,洗手作羹湯。
如此暗示,蕭鼎之聽了當沒聽,但他擔心寒寧去哄騙葉瀾玄。
兩人進入木樓許久未出,兩個女弟子垂首站在蕭鼎之身後,看似恭順實則看守。
蕭鼎之顧及葉瀾玄的顏面,沒有破門而入或是飛窗旁聽。
等了許久,耐心耗盡,他剛要行動,木樓門開了,寒寧面帶微笑向葉瀾玄告辭。
她走後,蕭鼎之問:“談這麽久,說了什麽?”
葉瀾玄道:“聖女說她随緣治病,無須診金。”
“然後?我們何時離開這裏?”
“我本打算今日便走,但聖女提了個要求。”
果然。
蕭鼎之哼道:“她要你為她披荊斬棘?”
葉瀾玄詫異:“你怎麽知道?”
“她先暗示我,我沒理她,她再來說服你。如此水性楊花,愚笨的村民還将她奉為最聖潔的咪彩。”蕭鼎之的厭惡之情溢于言表。
葉瀾玄微微蹙眉。
他不知道寒寧先前暗示過蕭鼎之。
談話時,寒寧絲毫未露傾慕之色,冷靜地講述巫醫族的傳說和民風。她直言聖女這職業聽着崇高,但個中孤冷只有自己知曉。
生來被神選中,垂髫之年便頭戴花環,白紗掩面受村民膜拜。同齡女子皆嫁作人婦,受盡寵愛,她卻要銜枝灑露,日夜為村寨祈福。
聖女是終生職業,若無男子傾心相付,為她過關斬将,她将孤獨終老。
她在等一個英雄為她披上嫁衣。
她還說仙尊與令徒法術了得,闖關并非難事,當初破例治病是懷着脫困的私心,望仙尊成全。
葉瀾當時答複:“聖女對我有再造之恩,就算肝腦塗地也當相報。但闖關可以,披嫁衣不行。”
寒寧垂眸,良久無言。
再擡眸時,眼中盡是酸澀:“仙尊做做樣子,将帶我出山寨便可,之後山高路遠,彼此珍重。”
葉瀾玄沒立刻應下,說:“容我與徒弟商量以後再做決定。”
“此事沒得商量。”蕭鼎之果斷拒絕。葉瀾玄只能穿嫁衣,不能給別人披嫁衣。
蕭鼎之的醋勁葉瀾玄深有體會,他一再讓步,自己不能得寸進尺。
“那留些銀錢我們跑吧,愧疚之意會随時間淡化,多年以後誰還記得這個寨子。”葉瀾玄在蕭鼎之身上亂摸,“我的碎銀不夠誠意,你把金錠藏哪兒了?拿一塊出來先墊着。”
蕭鼎之握住他的手:“這是你的真心話麽?”
“呃……不是很真心,但能怎麽辦呢?我不能讓你進退兩難。”
“進退兩難的是你。你的仁心良心我能不知麽。你說句真心話,你是不是想幫她?”
葉瀾玄點頭:“想。她讓我重獲新生,一個善意的謊言也可讓她重獲新生。孤獨的滋味我們都嘗過,同理心讓我很難坐視不理。”
說到這裏,葉瀾玄反轉道:“但我會以你的決定為先,你不許,我就不幫。我不吃醋,醋味好酸。”
蕭鼎之轉頭,鼻息一陣一陣的,不知在氣,還是在笑。
“你繞來繞去都在為別人着想。罷了,我來想辦法。”蕭鼎之受不住葉瀾玄的纏磨,也舍不得他為此事耿耿于懷。
“還有其他辦法嗎?”如果有,寒寧早就想了吧?
“我去娶她。”
“……”此話猶如驚雷,把葉瀾玄劈得七竅生煙,“你、你說什麽?”
蕭鼎之戲道:“你為何在冒煙?氣味好酸,是醋在發酵嗎?”
葉瀾玄一把将蕭鼎之推按在木牆上,沉聲道:“你敢娶,我就敢……”
蕭鼎之鳳目晶亮,笑問:“你敢怎樣?”
到嘴的狠話繞了一圈,終是沒說出來,雲霄飛車從來不會讓人失望。
蕭鼎之的手指穿過葉瀾玄的墨發,拉進彼此的距離,以額相抵,缱绻低語:“你的同理心該多多用在我身上。珍視才會有醋意,是酸是甜自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