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月光
老人錯愕睜大眼睛,目光驚悚。
她、她竟然……還敢回來!
若是剛才老人就死在少女手中,還不會這麽怕,可他心裏才松一口氣,自以為劫後餘生,撿回了一條命。這時少女突然回來,才讓他心裏蔓起一陣悚然的恐懼感。
他、他還不想死……!他想活着!
“救……救命啊!”老人下意識向空曠處逃去,真氣凝于手心猛地向旁邊一拍,想要弄出動靜再次引來禁衛軍。可他才出手,少女的真氣就從四面八方逼來,将他周身都牢牢圍住,他轟出去的那一拳,竟無聲消散了。
少女方才和他打了一場,這時不但沒半點兒疲憊,反而愈戰愈勇,眸中閃着陰鸷興奮的光。她的內力明顯比之前還要厚重不少,身法也更加難詭異難琢磨。
看見老人恐懼的神色,少女唇角勾起一個殘忍的弧度,眸中笑意絢爛,更看得人心驚。
啧……之前那般麻木迎接死亡的獵物,有什麽好玩兒的?現在老人忽然有了求生欲,開始蒼惶地四下逃竄,桃羽反而覺得滿意。這樣,才足夠有趣嘛。
貓捉耗子,大多不是為了飽腹,僅僅是為了玩樂罷了。
“救命?”少女歪歪腦袋,笑容清淺,聲音很緩很緩,“放心,沒人會來救你的。你叫啊,哈哈哈哈哈……再怎麽,也沒有人聽得見……”
正如當初明湖山莊的數百冤魂,再怎麽求救,也無人搭救。
這回,少女右手握着那柄漆黑短刀,徑直朝他揮砍而來。
短刀不過一尺長,這時在少女手中,卻像有千鈞之勢。老人眼睛驚恐瞪大,渾濁眼底染上血絲,這回他立刻就認出來——少女拿的是短刀,可使出來的卻是棍法!
這一刀若被砍中,他必死無疑!
驚懼之下,老人顧不得其他,全身真氣倏地聚集于一起,猛地朝少女手腕擊去!渾厚真氣沿少女手腕蔓延到心口,她吐出一口血,終于後退一步。
她也受了不輕的傷,臉上笑意卻愈加燦爛,銀鈴般的笑繞在老人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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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究竟是什麽人?”老人聲音顫抖,“武當拳法,詭谲的雙刀刀法和輕功步法,還有少林棍法……難不成,你是少林內門之人?”
少林內門,老人也只聽過它的傳說,并未見過內門之人。
傳說少林內門收徒男女不論,甚至不必出家,內門弟子十五歲以後便可自由選擇留在寺內,還是下山游歷。留在內門之人,通常剃發遁入空門,成為少林佛子。而離開內門的,也大多是一代江湖豪傑。
百年前,明湖山莊的創立者,便是一名少林內門弟子。再者,傳聞中內門弟子武功亦是百無禁忌,什麽都學。
老人情急之下,才這麽猜。
“又猜錯了呢,我使的可不是少林棍法。”少女甜絲絲道,“不過少林……已經很接近了呢,你再猜猜呢?”
不是少林棍法……還能是什麽?老人牙齒都在微微顫抖。
只見少女笑着,持刀的手勢微微一變,由劈砍變為橫掃,氣勢駭人,周圍灰塵四起。
天空中忽然落下點點雨滴,就連雨,都被她的短刀掃開。他們附近地面已經被沾濕,唯有他們二人所站之處一圈,一滴雨水的痕跡都見不着。
仿佛什麽都無法接近她這柄刀。
老人眼睜睜看着短刀掃過他的腰際。
他終于想起來,上一次看見這麽一招,是在什麽時候。
十五年前,明湖山莊。重傷的莊主被十來人圍攻時,手持長棍橫掃之際,便是這般無人可及的氣勢!少女使的,竟是明湖棍法!和少林六合棍一脈相承的明湖棍法!
只是當年,明湖山莊莊主使出的明湖棍法,氣勢昂然,正氣凜然,有種無人可敵的渾厚之勢!這時在少女手中使出,卻是駭人的邪氣與殺意。
“明湖山莊……”竟還有人活着。
他沒有力氣将整句話說完,便仰頭倒在空曠小院中,眼睛睜着,眸中寫滿驚懼。他一生殺人太多,少女前來報仇時,他想過許多可能,唯獨沒有想過明湖山莊。
當年明湖山莊被所有正派圍攻,山莊上下被搜了個遍,四百餘人無一幸存。誰能想到……能想到,山莊裏竟還有人活着……!
一座死得不能再透徹的山莊而已,他都已經忘了。
連他都被找上,當初參與此事的,恐怕一人也逃不了……這個江湖,恐怕會變得大亂……他視線已經變得模糊,什麽都看不清,只剩刀光血影。
老人還沒有死,他的胸腹還在微微起伏,只是再沒有了力氣。雨滴灑在他身上。正如桃羽最開始說的那般,的确很痛,恐怕會痛一夜,直到天明。
“恭喜你,終于猜對了。”桃羽收起短刀,站在屋檐之下,笑着看他。
她輕聲說:“看樣子,你已經忘了十五年前明湖山莊的那些事,忘了那些無辜的刀下亡魂。可總有人記得的。我會一直記得的。”
桃羽輕咳一聲,唇角流出一滴血,襯得她面貌尤其豔麗。
她轉身,頭也不回地走進雨中。
以往每次殺了昔日仇人,她心中都是暢快無比的,可唯獨這一次,不知道為什麽——可能是受了傷的原因,她竟覺得心裏很悶。像一團火在心底燃燒,燒得她殺意不但沒有收斂,反而控制不住地向四周蔓延。
很煩、很煩。
想要繼續殺人,又迫不及待想要回到小院,喝一口白芒剛煮好的新茶,降降火。
……
茶煮好了。
白芒安靜坐在屋裏等桃羽回來。
茶涼了。
院外響起來。
夜空中飄起小雨,雨滴從屋檐上落下來,雨聲滴滴答答。
白芒埋下腦袋,看着自己搭在桌面上的手背,她的手指在抖,青筋凸顯出來。
以往桃羽每次出發殺人前,都會在紙上寫下目标的所有資料,直到一字不漏記在心裏。前天晚上睡前,桃羽依舊寫了一遍。那時白芒就在一旁安靜地看着。
白芒在回憶,桃羽究竟寫了什麽。
姓名:劉書均
地點:長井街三十三號小院
年齡:六十二
師出:不明——曾在軍中任職
武功:十五年前八重內力,內功心法外功招式不明
十五年前就有八重內力,十五年後的現在呢?是否突破九重,和桃羽相差無幾?
桃羽先前回來時就已經受了傷,現在又這麽久沒回來……
白芒心亂如麻,心裏情緒從最初的擔憂,倏地轉變成無邊的恐懼,甚至有種漆黑的絕望感。她幾乎是立刻起身,運轉輕功急速奔向長井街!
雨越下越大,水聲噼裏啪啦地往下落,沾濕白芒的裙角,她輕功很快,耳邊風聲幾乎在呼嘯。然而白芒趕到長井街時,桃羽人已經不見了,一隊禁衛軍将街道牢牢圍住,顯然在搜尋着什麽。
白芒捏緊拳頭,身形小心地隐匿在黑暗中。
小巷中傳來一股淡淡的腥味,混雜在雨水的味道裏,白芒聞到了,心跳難免變快,她努力壓抑下來,呼吸也依然保持着平穩。白芒小心翼翼沿着腥味往前,直到走進一間小院中,看見躺在院中的那個老人。
院中的痕跡已經被雨水稀釋過,但畫面依然很慘……慘到難以形容。
老人還沒有咽氣,胸腹微微起伏着,他徒勞睜大眼望着夜空,不過應當什麽也看不見了。
沒在院中看見桃羽的身影,白芒才徹底松口氣。她正要離開小院,卻突然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從院外靠近。一個勁裝女子在禁衛軍的引導下,走進小院裏,幾名禁衛軍站到她身後,恭敬低下頭。
白芒躲在柱子後,往女子的方向看。女子穿着一身便于行動的黑色勁裝,束腰紮腿幹淨利落,上邊繡着明黃色花紋,有些像潛龍山的衣裳。但白芒曾經見到的潛龍山之人,他們衣衫上明黃紋路并不多,只是點綴而已,眼前女子衣衫上,卻繡着一條四爪金龍。
按照白國律法,只有藩王、太子才可在衣衫上繡四爪龍紋,可見這女子身份之高。她的容貌分明是非常美的,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一雙柳眉桃花眼,鼻梁小巧,唇似櫻桃,本該是潋滟溫柔的長相,卻又透着種不怒而威的氣勢,稍稍一個眼神動作,便給人上位者的壓迫感。
女子走到老人身前,蹲下探查他的情況。老人活着是還活着,不過只剩下那麽一絲氣了,怕是稍稍動一下人就沒了。
白芒躲在柱子後繃緊了身子,怕女子将老人搬至沒有雨的屋檐下,發現她的所在。女子先前說話時中氣十足,步伐也十分沉穩,顯然內力不低。白芒做好了抓住機會随時溜走的準備。
然而女子不但沒将老人搬至屋檐下,甚至沒吩咐禁衛軍叫大夫,她就這麽起身,看着死死瞪大眼的老人,輕輕嗤笑一聲:“劉大人一生作惡多端,如今落得這般下場,也是活該。只是不知,他哪個仇人竟有如此本事,能在皇城中悄無聲息取人性命?”
禁衛軍跪地道:“臣未能找到刺客蹤跡,望殿下恕罪!”
“何罪之有?”女子輕輕笑道,“那刺客能将劉大人打成這般狼狽模樣,至少九重內力,甚至是十重以上的宗師。你們能把人搜出來,才怪了。”
女子說着,不再正對白芒那邊,而是轉身看着幾名禁衛軍道:“你們在這裏陪劉大人,等到天明便叫人來收屍吧。外邊也不必繼續搜了,搜不到刺客人的。”
白芒趁着她轉身的那一瞬,腳踩“月”字步輕功,無聲掠向房頂,誰知雨中路滑,房頂青瓦“咔擦”響了一聲。聲響并不大,被嘩啦啦的雨聲覆蓋住,禁衛軍都無人聽見,女子卻立刻朝她望過來:“誰!”
光溜溜的房頂上難以掩蓋身形,白芒來不及藏匿進四周黑暗裏,女子就已經跳上來,渾厚真氣直逼她的面門。
女子竟也有七重以上的內力!
好在女子沒從她身上感覺到內力存在,也并未對她吓死手,只是用真氣封住她的去路。白芒握住桃木劍尖,揮劍破開真氣,向小巷中一躍而下。
白芒在屋頂上沒法施展“月”字步輕功躲開,但只要到了小巷中,這女子縱然有通天的本事,也別想再捉到她!可那女子輕功竟快如疾風,白芒才向前一步,手腕就被她牢牢捉住。
白芒以前交手的,都是內力不如她的喽啰。今日和七重內力以上的高手交手,她才發現她們間差距有多大。
女子不過扣住她的手腕,真氣內力注入她的穴道經脈,便讓她半只胳膊沒了知覺,掙都掙不動。
女子盯着白芒腰間,皺眉道:“潛龍山少主令,怎會在你那兒?”
“自是有人給我的。”白芒語速不疾不徐,清脆道。她握着桃木劍的那只手從下至上撩開,去砍女子捉住她的那只手臂,四目相對間,那女子看清她的樣貌,眼中明顯閃過一絲錯愕,竟直接放了手。
白芒沒有多想,立馬收劍,身形一閃,下一瞬便消失在黑暗中。
禁衛軍也紛紛躍上房頂,站在女子身後:“殿下,追嗎?”
女子閉上眼,真氣擴散開來,搖頭:“不必,追不上了。”她竟察覺不到那少女的位置。
“殿下,方才那人是否就是刺客?”禁衛軍問。
“不是。”女子再次搖頭,“她武功還不如本宮,更別說劉大人了。”
禁衛軍不解:“那她怎會出現在此?”
“誰知道呢?”女子依然緊緊皺着眉,她一閉上眼,眼前就恍過那少女的樣貌,耳邊飄過她清亮的聲音,那雙精致無比的杏眸,幾乎絕世的容貌……
太像了,和十來年前那個漂亮的女子,幾乎一模一樣。
不,少女比那人還要好看許多。少女的相貌很像那人,身形氣質、說話時的語氣,卻又和另一人相差無幾。若是那二人留有子嗣,算算時間,差不多正是這般年紀。
回過神來,女子才發現,自己手指尖竟然在微微顫抖。
她轉身,眉眼間神色忽然變得鋒利起來:“回府!”
“是!公主殿下!”
白國皇室陽盛陰衰,聖上登基後許多年,宮中皇子無數,卻只有一位公主。便是當今太子嫡親的姐姐,長陽公主,白思靜。
白思靜回府後,立刻畫出白芒的畫像,交給禁衛軍首領:“去派人搜城,盡快找到畫中之人!且切勿傷害她一絲一毫,務必将人完好無損地請到公主府上來。”
“是!微臣領命!”禁衛軍首領接過畫卷,又猶豫道,“殿下,在偌大一個長安城中尋人并不容易,除非……明着來。您的意思是?”
白思靜垂眸思索片刻,手指重重敲過椅背:“暗中搜尋便可,不要讓無關之人發現。”
當今天子日漸昏庸,執政的太子也是個草包,反倒是公主殿下一個女人執掌皇城禁衛軍,甚至朝上政務她也能參與幾分。但她畢竟只是公主,在皇城中勢力雖大,卻遠不到只手遮天的地步。她要瞞着的“無關之人”,自是地位比她更高的那兩人,當今天子,還有太子。
禁衛軍首領自然聽得懂白思靜的意思,禁衛軍跟了白思靜兩年多,只對她一人忠心耿耿,早已做慣了類似的事情,他想也不想便用力道:“是!”
禁衛軍首領走後,白思靜又寫一封信,要人快馬加鞭送到潛龍山去。
幾個月前,潛龍山六堂主白雲帶隊剿滅吸血谷,回到潛龍山向她複命時,曾提到過,白芷硯将少主令送給了一個名叫白芒的少女。白雲懷疑那少女身份詭異,當時她并未太過在意,只叫白雲自個兒查便是了。
可現在……
“白,芒……”她緩緩地念,聲音因激動,輕輕顫抖,表情竟透出些許脆弱,“我的妹妹。”
……
白芒急匆匆趕回小院時,雨已經停了。
這場雨來得急去得也急,雨沒了,只剩下白芒一人踩着地面上未幹透的水跡,帶着一身雨腥味闖進小院的房間裏。桃羽果然已經回到小院,房間裏亮着淺淺燭光。
白芒快步跑進去,掀起一陣風,燭光輕輕搖曳。
桃羽換了身幹淨衣服坐在桌邊,正埋頭處理手背的傷口。烈性緋色藥膏塗在裂開的傷口上,分明是巨疼無比的,她臉色都沒變一下。
白芒就這樣濕淋淋闖進來,看見淺淺燭火下的桃羽,她漆黑的眸子向上微擡,一下子變得明亮起來。直到真正看見桃羽坐在面前,她才長長地舒口氣,徹底放松下來。
姐姐沒事……真是太好了!
白芒激動地抿起一個甜軟的笑,又有些想哭,鼻尖酸酸的。如果可以,她一點兒也不想一個人在屋裏等着桃羽了,她一點兒也不喜歡那種空洞難受的感覺,一點兒也不想再經歷一次擔心到恐懼,再到絕望的感覺。
一點兒也不想……!
幾天之內,白芒情緒接連不斷地大起大落着,她的心現在還在揪疼。
桃羽的臉色,比平時要蒼白一些,但在暖色燭火照耀下,白芒一時沒看出來。白芒安靜站在桃羽身側,一時沒有說話,只是深呼吸……一次、兩次、三次。
她不想開口的時候是哽咽的,讓姐姐察覺到她的情緒。
直到心裏激動的情緒稍稍平複一些,白芒才上前,坐到桃羽旁邊,靠近她,軟糯糯地輕輕喊一聲:“姐姐。”
“嗯。”桃羽擡頭瞟白芒,打量一眼,又垂下眼眸。和白芒想象中的反應不同,桃羽的聲音很涼,瞟她的眼神更是淡漠的,不帶一絲溫度:“你去哪兒了?”
“我……”白芒呆了呆,她沒料到桃羽是這般反應,錯愕地收斂臉上的笑,手指軟軟垂在身側,又緊張蜷了起來。
桃羽握住桌上茶盞,裏邊的茶早已變得冰涼。她又問一遍:“白芒,方才你去哪兒了?”
白芒抿唇道:“我怕姐姐出事,就、就去長井街尋你了……”
桃羽的目光落在白芒手腕上,上邊有一串明顯的紅痕,桃羽捏起她的手指細細打量,看出是被人捏出的痕跡,眉頭越皺越深。
不等桃羽問,白芒就主動乖乖解釋道:“我……我在那兒被人發現了,她武功比我高,我被她捉到了一下。”
桃羽皺眉,冷氣四溢:“禁衛軍的人?”
白芒點頭,聲音弱下去:“……好像是。”
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給桃羽惹麻煩了。
桃羽冷冷挑眉,又問:“那人看見你的臉了?”
白芒埋下腦袋:“……看見了。”
桃羽手中茶盞“啪”一聲摔在桌上,無一滴茶水漏出。她起身捏起白芒下巴,捏得很用力。
方才桃羽解決完那老人,趕回小院後,發現白芒竟不在了,桌上只剩一杯涼茶,她心底那團無名火不但沒滅下去,反而越燒越旺,在這時徹底爆發出來。
白芒在想什麽啊——?她在外邊做正事兒的時候,白芒不但不聽她的話乖乖在屋裏呆着,反而出去找她?白芒出去能做什麽,現在還是宵禁時刻,偌大的京城中四處都有禁衛軍在巡邏,白芒不添亂就算好的了!
這不,不就已經給她添亂了嗎?
“白芒,我不是讓你乖乖在院子裏等我嗎?”
“姐姐……我擔心你……對不起……”白芒一下子慌了,相處這麽多年來,桃羽第一次用這麽兇的語氣和她說話。她的下巴很快被掐出紅痕,就和手上的痕跡一樣。
“擔心我?”桃羽笑了一聲,笑得本就發幹的喉嚨都在疼,她看見白芒不在房間的那一瞬,心裏抑制不住快要炸開的焰火灼得她胸口都在疼,那才叫擔心!
白芒能擔心什麽?她的武功,什麽時候到了需要白芒擔心的地步?
“白芒,你擔心我?你分明是不信我。”桃羽冷笑。
“我沒有!”白芒立刻搖頭,目光惶然。
桃羽忽然甩開她的下巴,快步走到櫃子前收拾行李。白芒踉跄幾步,站穩了,看着桃羽背影的眼神還有點惶惶的。不等桃羽發話,她立刻走到桃羽身側,幫她一同收拾。
很快行李收拾好了,白芒無聲跟在桃羽身後,二人趁着最後一點夜色,徑直離開長京城。白芒跟在桃羽身後,不用擡頭她都能感覺到,桃羽身上暴戾翻湧的殺意。
桃羽是真的生氣了,很生氣很生氣。
白芒忐忑地跟了她一路,心慌到察覺不到別的情緒,包括難受。
沿着山路走一個多時辰,終于到她們寄放兩匹馬兒的山中酒館。兩匹寶馬遠遠看見她們,便仰頭急切地嘶鳴起來,恨不得立刻沖出馬槽到她們懷中蹭一蹭。
然而感覺到二人身上,尤其是桃羽身上的涼意時,兩匹馬兒弱弱嗚咽一聲,又很懂事地埋下腦袋一聲不敢再吭。
白芒要了間上房暫做休息,桃羽在床邊坐下,壓抑了一路的戾氣終于要抑制不住爆發出來。經脈中內力激蕩,翻湧起陣陣針紮似的疼,嘴裏泛起一陣腥甜。
她光顧着氣,都忘了內傷……
桃羽恍惚一瞬,身子無力地顫了顫。白芒顧不得心慌害怕,立馬上前扶住她,焦急道:“姐姐?”
桃羽額上滲出汗珠,她聞到白芒身上淺淺的清香,眼睛輕輕眨了眨,便失去了知覺。軟軟倒下去前,桃羽的手不知是有意還是僅僅出于本能,無力地握住了白芒的手。
她倒在白芒懷中,毫無防備。
作者有話要說:
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