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月光
白芒腳步微微停頓一瞬,手指倏地捏緊了。
桃羽打架時向來喜歡動手,怎麽粗暴怎麽來,每次教訓完別人,她身上難免沾上點兒血跡。但今天,她身上的血……比平時多太多,多到不正常。
白芒心跳都停了一下,心髒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捏住似的疼,她立刻擔心地跟上去,走進屋中。
然後……白芒立馬就怔住了,一只手呆呆地捏在門欄上,臉上蔓起一陣淺紅。
桃羽一進屋便随手解開腰帶,衣衫一件件落在地上,挽在身後的長發也披散下來。桃羽的長發只到腰際,下邊挺|翹的臀骨、勻稱修長的腿骨,都露在空氣中,白皙肌膚一覽無餘。
她嫌棄沾了血的衣服髒,一回屋立馬就要換掉。
白芒一下子愣住,下意識想要移開目光,眼睛卻又沒動,仍然瞟向桃羽被發絲遮住、若隐若現的白皙脊背,眸光慌亂閃爍不定。她擔心……姐姐受傷了,想要看,姐姐背上有沒有傷口。
白芒嗫嗫道:“姐姐,幹淨衣裳在旁邊櫃子裏。”
桃羽注意到白芒的目光,回頭輕飄飄地看她,這時桃羽肩頭被如墨的長發遮住一半,隐隐約約間,反而更顯誘人。白芒條件反射般埋下腦袋,一眼也不敢再看。
桃羽狐疑道:“發什麽呆,還不燒水去?”
“我……”白芒手指捏緊衣擺,擔心道,“姐姐今日受傷了嗎?”
桃羽低頭看一眼沾血的衣衫,了然笑道:“沒傷,衣裳上沾的是別人的血。今天那人武功還不錯,比我差不了多少,我費了些力氣才解決。”
雖然很麻煩,但心裏的快|感,比以往每次都要強許多。直到現在,桃羽心底還在回味,提起此事時的聲音也極其暢快。
白芒這才松口氣。
姐姐開心,她分明也該開心的,但不知為何,聽見桃羽一心沉溺于複仇的滋味當中,她反而覺得心裏空落落的……有種說不出的酸楚感覺。
桃羽完全不知白芒心裏複雜的情緒,只不解地虛起眼眸,笑道:“白芒,你既然擔心我,直接問我便是,在那兒站半天發呆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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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剛才一時傻了!姐姐,我這就去燒水。”白芒擡頭的那一瞬,正好看見桃羽琥珀眸中妖冶的光,她臉一紅,猛地轉身跑向後廚。
對啊,她方才為什麽不直接問桃羽,反而盯着看了好一會兒……!
唔……
可能是練劍練得太晚,腦子都有些鈍掉了。
白芒輕輕拍了好幾次臉頰,又用力晃腦袋,臉上的緋色才漸漸褪去。
……
近幾個月,白芒難得和桃羽一起睡次覺,因此第二天清晨醒來時,白芒感覺到懷中溫暖還在後,沒有像往常一樣起身練武,而是貪念地向前,抱緊桃羽。
她迷迷糊糊間又睡了過去,感覺像是做了一場香甜的美夢。
只是醒來時,桃羽依舊已經不見了身影。
白芒抱着被子,身子蜷縮成一團,長嘆口氣,才緩緩離開被窩。
當夜,桃羽沒有回來。白芒在院中練劍,等到天明才回房睡去,一覺睡得很淺。正午剛剛過去,白芒是被窗外鳥兒撲棱的聲音驚醒的,一下從床上坐起,心跳很快,太陽穴酸脹地疼。
白芒不記得夢到什麽了,只感覺到這一覺睡得很不舒服,現在醒了還感覺惴惴不安,喉嚨裏不自覺發出幾聲迷糊的嗚咽,她抱着雙腿,莫名有些想哭。
她望向窗外,今天的天色是陰沉的,有一兩只灰色鳥兒,正好從視野中展翅飛過,帶起一陣凋敗的灰塵。
院子裏晾着桃羽前天晚上穿的夜行衣,已經晾幹了。
白芒起身将衣服收進房中,抱着一團冷冰冰的布料發呆。她前夜洗衣服時,整盆水都是紅的,連她的手指都被染紅。衣衫上沾的血太多了。
之前桃羽也有連續一兩日不回來的情況,白芒一個人等得再怎麽難受,也不會像今天這般不安。只因為這裏是戒備森嚴的皇城長安,不比其他地方。以桃羽的武功,在別處都可以橫着走,但長安有十重內力的宗師,有數不清的禁衛軍,随便一個皇室貴爵家中護衛,都可能是江湖高手。
“嗚……”
白芒抱緊懷中的衣服,腦袋埋進去,聞着上邊淺淺的皂角香,不安地輕輕嗚咽幾聲。
除了乖乖在小院裏等着桃羽回來,她什麽都做不到,再擔心也沒用。
白芒在床上呆呆坐了會兒,起身,出門去藥鋪買了些輸氣活血的藥材,回到小院中燒水煮藥。黑色的藥水倒進浴桶中,白芒坐進去,趴在浴桶邊發呆。她在想,上回和桃羽一起泡澡,好像也是幾個月前的事情了。
白芒睫毛向下耷拉,手指垂在浴桶邊緣,無力地敲打着。先前那三年時間裏,她花了好長時間,才慢慢習慣和桃羽一起泡澡,現在卻又不得不去習慣一個人孤零零泡在藥桶中。
之前的習慣一旦丢了,要再将它找回來,就沒那麽容易了。
不過……
白芒翻個身,腦袋枕在木桶上,望着天花板舒口氣。
她的經脈如今只差任脈就完全打通,今天,應當就是她最後一次藥浴了。沒了藥浴,桃羽本身就不會和她一起泡澡。她在心裏告訴自己,本就會被舍去的習慣,沒什麽值得失落的。她閉上眼,安靜地休憩一會兒。
時間一點點過去。
熱水灼在肌膚上的感覺越來越淺,藥香味也逐漸淡去,徹底融入白芒的肌膚、經脈中,讓她整個人都放松下來,經脈中一陣酥麻的癢感擴散開。
睜眼的前一瞬,白芒明顯感覺到,丹田氣海和奇經八脈徹底連通,內力流淌時,在漆黑一片的識海中勾勒出一幅環環相扣、首尾相接的金色畫卷。
識海中,黯淡多年的任脈,終于亮了起來。
堵塞多年的經脈徹底被疏通,白芒本該是興奮的,可是她卻有些興奮不起來。桃羽還沒有回來,小院裏只她一人,無人可以分享。白芒仰頭看着天花板,伸展四肢,長嘆口氣。
白芒從浴桶中站起身,水滴沿着肌膚往下滴落,流至浴桶中,剩餘水漬被內力蒸發。
她又燒一桶水,洗幹淨身上殘留的藥漬,回到床上閉目靜坐,細細探查經脈中的變化。
從三四歲學會呼吸法門之後,白芒就一直在悄無聲息地積攢着內力,一刻也沒有停歇。但以往,一呼一吸間,內力的積攢都是極其細微的,如絲線。這時卻像是潺潺流過的小溪,沿着經脈一圈圈流淌,最後彙入氣海中。
很快,白芒睜眼,眉頭迷惑地輕輕皺起。她發現自己的意識一離開識海,就感覺不到內力的存在了,并不是像剛開始學武時,那種空空的感覺,而是另一種……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
經脈是充盈的,可就是感覺不到內力流淌。
白芒再閉上眼,金色脈絡出現在識海中,氣海丹田中內力彙成金色海洋,內力還在。她起身,心念一動運轉“日”字步朝前一步,無聲落地。
她迷惑地眨眨眼,擡手看向手心。內力還在的,甚至因為經脈徹底通暢的原因,比先前要磅礴不少,可就是感覺不到了。
白芒又到院中拿着桃木劍和袖中小石刀試了試,發現只要不向識海中探查,無論怎樣都感覺不到內力的存在。但并不影響她對內力的操控,內力在經脈中運轉、流淌時,除了感覺不到,和以前并沒有區別。
按理說,學武之人內力越高,對內力的感知也就越強。譬如桃羽和他人交手時,對方只要一運轉內力,甚至只一個輕微的動作,她就能立刻察覺到對方有幾重內力,內功是霸道還是陰柔,積累是否渾厚。
但現在白芒自己都感知不到自己的內力,那別人就更察覺不到了。白芒驚喜地發現,以後在他人眼中,她只是一個不會武功的普通人。交手之時,這是一個很大的優勢,說不定可以在關鍵時刻救自己的命。
白芒用輕功迅速在小院中飄幾步,她迫不及待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桃羽。然而已經快要傍晚,小院中依舊空空蕩蕩,連帶着她的心也空下去。
白芒雀躍的表情一下收斂,她坐到臺階上,望着天,悶悶嘆口氣。
“姐姐……”
快回來吧。
我好想你,也好擔心你。
……
傍晚,晚霞染紅半邊天,再漸漸黯淡下去,白芒坐在小院的臺階上,雙手撐着下巴,安靜等了許久,依舊沒有等到桃羽。
一個人悶悶地吃過晚食,白芒又坐在臺階上等了會兒,才拿起桃木劍一遍遍揮舞,劍氣破空。
皓月當空。
終于,在到小院中。
桃羽今日穿的也是夜行衣,身形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毫不起眼,白芒看過去時,卻覺得她在發光。只一眼,白芒就移不開目光,空蕩蕩的心被翻湧的激動情緒填滿,她立馬迎上去:“姐姐,今天怎麽樣?”
她還沒來得及把自己經脈發生的變化說給桃羽聽,目光就忽的凝住了。她注意到,今日桃羽身上依然帶着很重的血腥味,桃羽的衣衫被劃破,袖口往後拖下一截。
白芒一低頭,看見桃羽手背上的血痕——她受傷了。不僅手背,手臂上也有血滴,沿着手腕滴下來。這一回,她手上的血,明顯不是別人的。
白芒臉上雀躍瞬間消散,錯愕地睜着眼,心都緊了一瞬。
緊接着,她擡眸,關切看向桃羽的臉,緊張到手指尖都在顫。桃羽臉上也沾着血,看不出是不是她的。
可盡管如此,桃羽依舊沒有一絲狼狽的痕跡,她反而在笑,琥珀色的眼底透着陰鸷興奮的光。桃羽沒有看白芒,她随手将爛掉的袖口撕掉扔在一旁,快步走到小院後的井邊,利落地捧一把水将臉洗幹淨。
桃羽擡頭,很自然地甩甩腦袋,臉上、發絲上沾到的水滴四濺。
白芒就在旁邊看着,皎潔月光灑在桃羽臉上、身上,她的動作,她的神态,她的目光,無不透着一股裹挾着刺骨涼意的氣息。
月光下,她左眼下那顆淚痣很美,近乎妖孽般的美。
白芒沒再出聲,只安靜等在她身側,關切看着她,很擔心。白芒的心髒上下跳動得很快,有種說不出的被震撼的感覺。桃羽的神色,又一次讓她有種陌生遙遠的錯覺。
真的……只是錯覺嗎?
是錯覺的。
白芒告訴自己。桃羽,在雪地中撿到她的桃羽,為她報仇,教她武功,陪在她身邊四年的桃羽……怎麽可能陌生。
白芒想,她之所以會被眼前一幕震撼到,覺得遙遠,覺得陌生,大概只是因為……她太擔心了。
桃羽分明受了傷,神色卻像一匹戀戰的孤狼——一匹接近失控,幾乎癫狂,眼底只剩下血色的孤狼。
她怎麽可能不擔心?
桃羽洗幹淨臉上血漬,終于回頭看白芒一眼,她舔了舔唇,眼中興奮的光不但沒有消下去,反而更盛了些:“白芒,我再出去一趟。”
桃羽的聲音都和平時有些不一樣,壓得極低,很啞,像是從嗓子裏發出來的。
她接着道:“白芒,我有些渴,你燒一壺茶,等我解決掉那個蠢貨,很快就回來喝。”
她輕笑:“很快的……!”
不等白芒答應,桃羽的身影就消失在院中。白芒看着月光下空蕩蕩的院子,單手摸向心口,心髒仍在不安地跳。
心又空了。
桃羽方才一次沒能殺死目标,又去第二次。白芒想阻止她,可是桃羽人已經沒影兒了,她唯一能做的,只是乖乖待在小院裏,聽桃羽的話,替桃羽煮好一壺茶。
白芒聽話地走到茶爐邊,心不在焉燒一壺茶。
這段時間,她的情緒好像只受桃羽牽動,心緒從歡欣雀躍到空寂孤冷只在一瞬之間。每一次起伏過後,都伴随着近乎麻木的疼,說不出地難受。
……
離開小院後,桃羽徑直向西南方而去。
她的身影隐沒在黑暗中,連一絲殘影都看不見。她臉上始終挂着一絲淺淺的笑,眸光閃爍,帶着絲瘋狂的味道。
與此同時,長安城中某處,一個身影佝偻的老人站在屋檐下。四周燈火很黯淡,映在老人臉上,顯出幾分詭異,他的鼻子往下塌了一部分,左側一片淤青和血色傷痕混雜在一起,顯然是剛被打傷不久。
除此,他的衣衫也被割破,隐約可見樹皮般粗糙的皮膚上,有很長一塊血痕,劃過胸口。他的肋骨斷了一根,心髒也差點被刺穿。
然而最詭異的不是他身上的傷,而是他滿頭白發,顯然已過花甲之年,已經到了半截身子都入土的年紀,可他受了這麽重的傷後,竟還好端端地站在這裏。
老人艱難咳嗽幾聲,他用手捂住唇,烏黑的血咳在手掌心上。
他低頭看着手心的血,混濁的眼珠一轉不轉。他近些年過得不算好,可也從未有一刻像今天這般狼狽。
他前半生征戰沙場,為白國立下赫赫軍功,回京時不過而立之年,聖上獎給他的財産,已經夠他揮霍一輩子。
接下來幾年裏,他過得很順遂,家財萬貫,娶妻生子,在朝中權勢也越來越高。
但他依舊覺得不滿足,想要更大的權力,更多的財産,更響亮的名聲。
于是他開始做權臣,販賣私鹽,貪污軍費,什麽都做過。近些年朝廷亂象橫生,他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
只是到了晚年,他運氣不好,不知怎麽被長公主盯上了,一腳将他踢出朝堂。他的兒女也都是些不孝的,從此幾乎沒來他府上拜訪過。
他一個人孤寂地在這座院子裏呆了好幾年,今日終于有人前來敲門了。
是個漂亮的小姑娘,他看着覺得很親切喜歡。
只可惜,小姑娘是來殺他的,那麽他也只能殺了她。
他一生殺人太多,也不是沒人來找他複仇過,只是都被他斬于刀下。他年邁了,腰都挺不直是不假,可他整整渾厚九重內力,也不假。
他剛看見那個小姑娘時,還親切笑着說:“放心,一下就沒知覺了,不會疼的。”
那個姑娘歪着腦袋對她笑,笑得很甜,她說:“不,會持續很久的,身體各處都會疼,直到天明。”
他沒聽明白小姑娘的話,只以為她害怕了。是啊,就算抱着必死的決心來複仇,死到臨頭之時,還是會怕的。
然而下一瞬,他就發現自己錯了,錯得離譜。
少女出手了。
她還未動,磅礴真氣就從四面八方湧來,擠壓在他身上。少女年齡那麽小,一身真氣竟比他還要濃郁!
他畢竟老了,太久沒有與人打過架,身子骨反應速度早不如從前。他還未動一下,少女就一拳朝他面門而來,少女長得那麽甜,讓人想到初春随風搖曳的白色梨花,可她的拳風卻無比暴戾。
一拳竟有排山倒海之勢。
下一刻,少女的拳便轟在他的臉上。
他狼狽後退幾步,趔趄地差點沒站穩,他吐出一口血,除了血,還有兩顆門牙。他的胸肺裏湧起一陣鈍痛。
挨了少女一拳,他終于找回了些昔日在戰場殺敵時的感覺,真氣迅速凝結。
他擡頭淡然地對少女笑:“武當八卦拳。咳咳……姑娘能否告知,老夫什麽地方得罪武當了?老夫賠罪便是。”
他太久沒離開長安了,竟不知武當何時出了這麽個少年天才。
不,這何止是天才……!小小年紀便有如此功力,簡直近乎妖孽啊!
“武當?”少女笑着挑了挑眉,暖色燈火下,她的皮膚白皙如雪,左眼下一顆淚痣如妖冶燃燒的暗黑色火焰,她的聲音是甜的,“你說錯了,我和武當可不熟呢。”
“要不?你再猜猜?”
桃羽話音剛落,一道黑影便自她腰間閃過,她左手不知什麽時候握住一把漆黑短刀,刺向老人心口處,右手呈手刀狀,徑直砍向他的脖頸。
她行動如閃電,根本不給他一絲喘氣的機會,真氣裹挾着漫天殺意再度湧來。
老人臉色大駭,猛地後退一步,真氣凝于身前,以手做盾,才堪堪擋下這一擊。
兩股真氣撞到一起時,“轟”一聲巨響響徹安靜的巷子,對面巷口小攤的桌椅霹靂嘩啦散了一地。老人感覺嘴裏湧上一股腥甜的味道,差點要吐出一口血。
少女擡頭朝他淺淺一笑,一刻不停又一次襲來。
從這一刻開始,她甜美的笑顏,只讓他覺得發自內心地恐懼。
一個不知來自何處,功法詭異,內功深厚到妖孽的少女,要取你的命,不論是誰都會感到恐懼。
老人腳下輕功一動,立馬向旁邊飄出一段距離,躲開少女的攻擊,可她輕功鬼魅,幾乎一瞬之間立馬黏了上來。幾招過後,老人終于認出少女所用招式——是刀法!
她雖只左手持一把刀,右手空空如也,使的卻是雙刀刀法!老人一時辨別不出她的刀法和輕功出自何門何派,卻感覺得出她的功法絕對是上上品!
每一刀刀鋒所向之處都鬼魅無比,他永遠猜不透她下一刀要砍向哪兒。除此,她的輕功時而大開大合,時而徹底隐匿于黑暗之中,身形難以琢磨。
老人大多時候,只能靠內力硬抗。
可偏偏……他積攢一生,向來引以為傲的渾厚內力,竟然比不過眼前這個黃毛小丫頭!
交手幾個回合後,雖然那少女也受了傷,但再打下去,最終倒下的那人只會是他!他好像已經看到自己的死亡。她壓根就是像貓捉耗子一般,将他當做有趣的物件一般玩弄,直至他奄奄一息再動不了。
他心中不知何時,只剩下一片頹然,連恐懼都沒了。
他只覺得不解,既然不是武當,這個內力奇高,身懷絕世武功的少女,究竟從何而來,為何要殺他?
老人一退再退,眼看自己就要被逼到角落,退無可退時,遠處突然傳來陣陣整齊的腳步聲。有人厲聲喊:“誰在此處喧嘩?出來!”
附近正好有一隊巡邏的禁衛軍,聽到聲音趕來。
禁衛軍歸屬于天子手下,只是近些年聖上沉迷于長生之道,不問國事,暫時将其交與長公主管理。老人松口氣,長公主向來公正嚴明,她私下再怎麽不待見他,她手下的禁衛軍見他有生命危機,也絕不會見死不救。
果然,禁衛軍看清他的臉後,立馬拔刀快步跑來,腳步整齊劃一,力度十足:“什麽人敢在皇城之中行刺!”
桃羽淡淡瞟一眼,身影一下消失在黑暗中。老人竟感知不到她去向何處,只知她已經走了。
一隊禁衛軍武功并不算高強,那個少女随手就可将他們殺死。可一旦殺死一個禁衛軍,她将面對的就是皇城中千千萬萬個禁衛軍,以及他們背後的那位守城宗師。
見少女忽然消失,禁衛軍并未去追,他們停在老人面前,冷眼看着他,亦沒人去扶他起身。
直到老人扶着牆壁,顫巍巍站起身,禁衛軍首領才上前拱手道:“大人傷得重嗎?”
老人擺擺手:“無妨。”
禁衛軍首領問:“那刺客……?”
老人道:“她已經走了。”
禁衛軍首領退回隊伍最前方:“既如此,大人回府好生歇息,在下還要在別處巡邏,就先行告退了。”
一隊禁衛軍轉身離開,腳步逐漸消失在黑暗中。
老人佝偻着身影,看他們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周圍一片寂靜,他将真氣外放,覆蓋住每一個角落,确認那少女的的确确已經離開了。
那個少女應當不會再回來了。
她敢在皇城中行刺,已是冒着被禁衛軍發現的風險,若下一次再被發現,她面對的就不只是禁衛軍,而是隐藏在皇城中的那位宗師了。想必她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再來一次。
除非……她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老人又等了會兒,終于徹底松口氣,他失血有點多,但明天一早去找個大夫看看,他又有真氣護體,傷不了根本的。他還想再活個幾年,多享受個幾年。
老人轉身往屋裏走,一個黑影忽然擋住他的去路。
少女無聲從屋檐上半吊着向下,絲絲縷縷的長發往下垂,原本柔順無比的發絲有幾縷纏在一起,因為上面沾了血,他的血。燭火不知什麽時候滅了,只剩慘白月光,灑在少女臉頰上。
少女對他露出一個笑。
她笑得分明很甜,落在他眼中,卻只剩悚然。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本命年的原因,最近狀态越來越差TAT
感謝在2022-02-1412:52:46~2022-02-1723:27:4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一只慵懶的貓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兔角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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