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月光
再往下看,從這裏開始,原本張狂淩亂的字跡,逐漸變得整齊。似乎是寫信之人的情緒稍稍穩定下來,寫字的速度也就慢下來。
【去年,我和阿幽已将青龍令放在雪山之巅,接下來三年裏,我們會将剩下三個令牌,玄武令、白虎令與朱雀令,分別放入南海海外孤島處,岷山山脈最深處,與大漠龍骨藏匿之處。】
【一旦湊齊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塊令牌,将其拼湊完整,再加上陣眼,便可得知《天行健》等秘寶的位置。】
先前點出“陣眼”的那五字已被抹去,桃羽稍稍垂眸思索,心中有了一個隐隐約約的猜測。
【若四年後我還活着,自會等待時機成熟之日,親自将秘寶埋藏處,告知應該擁有它的人。但若我已經死了……那麽看到這封信的,應當是我的女兒,白芒。或是……将她挾持來此之人,又或是,搶走玉墜之人。】
【若非阿芒本人,你們不必再往下看了,白魔令有關線索,我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你們找去罷!龍吟劍和《八卦拳》就在一旁,你們拿去便是!只求你們,放阿芒一條生路,否則……】
後面幾字,又被抹花了。桃羽數了數,應當是十個字以上的句子。她接着看下去。
【但打開這封信的若是阿芒本人,小囡囡,請你一定要将它看完。】
【阿芒,若你看到這封信時,已經被卷入白魔令的紛争之中,爹爹希望你能認真抉擇。取得四塊白魔令後,無上秘籍、無盡財寶,都将屬于你一人。爹爹我再無權抉擇,可爹爹仍想求你一事,若是你願意,在你記下你所需的秘籍中內容後,挑出你所喜的神兵寶刃後,我希望你能将秘籍和其餘財寶一起交由你的堂姐,由她來決定這筆寶藏的去向。由她将它交到真正需要它的人手中,好嗎?】
【阿芒,若你只是機緣巧合來到此處,看見信中內容,暫且未被卷入紛争中。爹爹懇求……你能否将這封信燒毀,從此只記在心底,不再去想。除非……遇見真正需要它的人。白魔令一旦出世,它能給你無盡財富、無上武功的同時,也能攪亂整個江湖!屆時江湖紛亂,人人自危。甚至一不小心,便會讓你丢了性命。我和阿幽,便是因它而陷入如今的危險境地中吶……!】
寫到這兒,字跡又變得很亂,寫字之人似是糾結痛苦到了極點。
【誠然,若它落到合适之人手中,自然能江湖安穩,國泰民安。所以我承認,于私,我不希望我的女兒被卷入這一場紛争中。可于公,我又希望白魔令能被交由合适之人手中。我和阿幽目前沒有遇見這樣的人,可我們相信,日後總會有的。可若是被心懷不軌之人搶了去,屆時世間只會大亂!】
【……總之無論何種情況,阿芒,爹都希望你能好生考慮,認真抉擇。】
最後落款是:你的父親,白天行。寫于白歷四十八年春。
兩封信,寫信的時間相差接近兩年。很明顯,白芒親生母親寫第一封信時,他們二人還未落到後面那麽狼狽的局面,也沒有準備白魔令,而是将秘籍就放在玉床旁的箱子裏。也不知這兩年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二人才将箱中的絕世秘籍拿出來,埋在沒有人知曉的地點,又創造出四枚白魔令。
看完整封信,白芒放下信紙,擡眸呆呆望着龍骨之外漆黑一片的雪原發呆,櫻色的唇微微張開,貝齒不自覺咬着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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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封信……
白芒一時有些吸收不了,信中蘊藏的種種信息。一時間,她只覺得,自己眼中看見的整個世界,都是那麽陌生又遙遠,肩膀上好像沉甸甸地壓着什麽。
直到一聲熟悉的聲音,将她從思緒中喚回來:“白芒,你堂姐是誰?”
白芒回過神,想起信中所寫“若是可以,将白魔令中寶藏,交由你堂姐保管”,白芒迷茫搖頭:“我不知道……”
桃羽起身,手指摁在白芒腦袋上,輕輕揉了揉,她淡淡道:“也是。”
桃羽回想了一下,同樣沒有線索。她對白天行的生平不了解,只知江湖人都說,白天行從十八歲入江湖開始,便從來是孤身一人,從未聽過他身邊有什麽親戚。
自白芒長大一些之後,桃羽就很久沒有再揉過她腦袋了,這時桃羽溫暖的指腹摁過發絲間,白芒幾乎是下意識轉身,一下抱住桃羽的腰,臉頰埋上去,喉嚨上下動了動。
“姐姐……”白芒輕輕嗚咽一聲,“我……”
她不知道,該怎麽辦。
桃羽沒說話,只是手指輕柔在白芒腦袋上來回撫過,又至她的側臉,無聲安撫般。
白芒緊緊閉着眼,臉頰埋在桃羽腰間,呼吸間盡是桃羽身上淺淺的異香。她沒有看見,桃羽臉上的情緒,也不對勁。
桃羽神色很淡很淡,臉上沒有一絲平日裏的戲谑,或是玩味的笑,她從未有過如此寡淡的表情。她的睫毛垂下,瞳孔中一絲光都沒有,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發呆。
只有很仔細、很仔細地看才能發現,桃羽平靜寡淡的表情下,幽冷無神的目光下,有什麽在悄悄湧動,是一股,近乎……癫狂的情緒。
……
入夜,白芒蜷在石床上,就在白芒懷中。夜已經很深了,周圍一片寂靜,一絲光都無,白芒睜着眼,卻怎麽也睡不着。桃羽的手指忽然摁在她頸後一處穴位,內力輕柔地淌進來,白芒瞳孔下意識睜大一瞬,随即反應過來,絲毫不去反抗,她閉眼,順着那股內力流淌的感覺,很快墜入夢境。
白芒睡着後,桃羽卻沒再繼續呆在床上,她從被窩中一躍而起,只穿一件薄薄的裏衣,光着腳踩在雪地上,向龍吟劍的方向走去。
桃羽沒有躍上那塊巨石,她只是站在巨石下往上看,目光聚焦在那抹幽光之上。
她若是想,随時都可以将那把劍拔出。
先前拔劍時,她對白芒說,她對這把劍沒興趣。可現在,桃羽的心境與方才相比,已經截然不同。
桃羽仰頭看了許久,終是一動未動,她轉身,徑直走出巨龍骨駭,又沿着巨龍頭部輕巧一掠,只一瞬便坐在巨龍頭骨之上。巨龍頭骨足足三五丈長,兩三丈寬,桃羽撐着下巴安靜坐在上邊,論山谷中的冷風吹得再大,她都一動不動,遠遠看過來,就像一個毫不起眼的裝飾。
桃羽所看的方向,正是山谷的豁口處,山谷外寒風呼嘯,就算在皎潔月光下,也是灰黑一片。再往天空上看,隐約能看見很遠很遠的地方,泛着一輪輪幽幽綠色的光,宛如挂在夜空中薄薄的絲綢天幕。
桃羽望着那一片幽光,在發呆。
昆侖山的另一頭就是大漠,往大漠深處走啊走,就是曾經的明教。
或許是這裏離明教很近的緣故,又或許是前幾天在無瑕鎮,聽見“黑面閻王”的稱呼,她便不由得想起了那老不死的。總之,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桃羽這些天總是想起過去的事兒。
她在明教時的回憶還好,無非就是練武,練武,晝夜不歇地練武。
可她偏偏要想起更久以前的回憶,想起四歲以前,明湖山莊的一切。
山莊裏也有一片很廣闊的溫泉湖,就如不遠處雪山下那片湖水一樣,不過裏邊沒有魚兒,湖水周圍也只有冬天才會落雪。春天的時候,有桃花開遍山野,風一吹粉色落葉滿地,桃羽再沒有見過比那兒更美的景色了。
一到春天,爹爹就抱着她走進桃花林中,看盡漫山遍野的桃花。她朦朦胧胧地記起,有一回爹爹想喂她喝桃花釀,被娘親看見後,狠狠訓了一頓,平日裏溫柔可人的娘親,第一次發那麽大的火。她被吓得大哭,然後,娘親親手給她做了桃花糕,溫聲哄着喂給她。
很甜。
……不記得了,應該是很甜的吧。
管家的小女兒與她年歲相仿,兩人常常一起玩耍,在後山放風筝。其實那時她們還太小,手掌軟乎乎的,一點兒力氣都沒有,風筝線都拿不穩,都是仆從拎着風筝,她們仰頭好奇地看着,當風筝在迎風飄起,她們就驚奇地對視一眼,燦爛的笑意快從眼睛裏溢出來了。
娘親一旦空下來,就會拿着書本親自教她們念書。桃羽從小就聰慧,八九月便會吐字,三四歲時已經認得不少字。每次念書時,管事的小女兒都睜着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崇拜地盯着桃羽,聲音稚嫩地快把她誇上天了。
桃羽一輩子也忘不了那樣的眼神,崇拜,信任,依賴,就像後來的白芒看她一樣。
還有年節時,一家人在後院放煙火,小桃羽已經很困了,卻還是被爹爹的鬼臉逗笑,一家人一起擡頭看夜空絢爛煙火。
桃羽以為,自己對四歲之前的記憶應該很模糊了,可是沒有,這些記憶鮮活無比,在她腦海中跳躍不歇。
再然後……就是四歲那年夏天,一夜之間,一切都變了。爹爹重傷在床,數不清的黑衣人趁着夜色湧入山莊,燒殺搶掠,火光漫天,四處都是燒糊的味道,要麽就是刺鼻的血腥味。
爹娘死了,乳母死了,表兄表姐死了,一直陪在她身側的丫鬟們也死了,她眼睜睜看着身邊一個又一個至親之人死在火海血泊中,無能為力,什麽都做不到,甚至不能哭出聲。
管事抱着她和自己的小女兒逃啊逃,一遍遍對她說“再等等,再等等少林的支援就來了……”
可是卻什麽都沒等到。
管事咬牙,将匕首刺進小女兒心髒中時,她正在看着桃羽,眼神是一如既往的澄澈、信賴。她還沒意識到發生什麽,眸中就沒了神色。
後來許多年,桃羽夜間總會夢到她,夢到她看她的眼神,一次次從夢中驚醒,大口喘着氣。
最後的最後,管事倒在箭雨中,雙手用力将她推出去,聲音沙啞地讓她跑,拼命地跑,直到再跑不動為止。
桃羽回眸,看到的最後一眼,是一片焦黑的桃花林。
轉眼十五年過去,也不知枯木是否逢春,漫山遍野的桃花再度開了沒。
……
桃羽已經很多、很多年沒想過複仇了,她的人生,如浮萍随水漂泊便好,漫無目的,不知歸處。
反正,她也什麽都做不到。
老不死的是天下第二,足足擁有十重內功,最後不都落得那般狼狽?她又有什麽資格,與整個江湖作對?她報不了仇。
可今日,看見白天行留給白芒的那封信,看見多年未出世的龍吟劍,桃羽心房好像被用力撬了一下,心底有什麽蠢蠢欲動,呼之欲出。
她不是不想報仇……
整個山莊的血海深仇,那麽多愛她的人,管事小女兒那麽信賴的眼神,都在她一個人身上了,只有她一人還活着。她怎麽可能不想報仇啊……!
她想,她無時無刻都在想,早已刻在了骨子裏。
想要看那些滅掉明湖山莊之人,妻離子散,兄弟反目,孤苦伶仃,窮困潦倒,一身傷殘,痛不欲生!想要看他們一個個死在她面前,想要看他們眼中痛苦悔恨的神色,想要看他們恐懼哭着向她求饒,想要看他們屁滾尿流地逃遠了,又被她輕易捉回來踩在腳底碾壓至死。
桃羽曾經那麽拼命地練武,便是為了這麽一天。
唯有如此,她心中恨意才可消散。也唯有如此,明湖山莊上百冤魂,才可得道告慰。
只是明教內亂一事過後,桃羽自知做不到——無論如何都做不到。所以她不敢再去想,只能将恨意殺意一并壓抑在心底。
壓抑了整整五年。
可若是,做得到呢?
她現在已有九重內力,若是有白魔令在手,習得那本《天行健》,五年之內便可突破十重內力。再五年,一旦突破十一重,便再無人可敵。再加上白魔令中別的寶藏兵刃,神功秘籍無數,屆時,整個江湖與她為敵又如何?不過蚍蜉撼樹罷了。
再者,她之前不敢想複仇之事,是因為她自知敵不過正派圍攻。可現在她突然想通了,為何一定是正派前來圍攻她?她要複仇不錯,可只要在正派齊心協力之前,一舉擾亂他們,讓江湖徹底陷入紛亂之中,各大門派互相猜忌、互不信任之時,再挨個擊破,不就成了?
正派之人看似團結一致,其實就是一盤散沙,一個個名門正派之人看起來剛正不阿、高風亮節,心底比誰都黑,為了自己的利益絲毫不顧倫理道德,更別說江湖俠義。只要稍稍挑撥一下,五大門派中看似牢固的結盟,立馬就能散個透徹。
當初,明湖山莊因此而亡。白天行亦是如此。
如今,白魔令真正存在于世的消息若是在江湖中擴散開來,整個江湖都将為之瘋狂!正如白天行信中所寫,屆時江湖紛亂,人人自危!
桃羽起身,迎着冷風,單衣被吹得向後飄起。她孤零零站在古龍頭骨之上,恍若月下仙子。
桃羽笑一聲,心想,她和白芒還真是有緣。
她的仇敵是整個江湖,巧了,白芒也是。
若只有桃羽一人,她或許還會猶豫,可加上一個白芒……吶,整整兩個人的血海深仇呢!她有什麽理由不去報仇呢?小家夥方才蜷縮在床上,分明是看完信之後,難受得睡不着呢。
她怎麽能讓小家夥難受呢?
……怎麽能呢?
“哈哈哈哈哈哈……”桃羽忽然放聲大笑,彎下腰一直笑啊笑,笑容幾近癫狂。
桃羽再回到龍骨中時,天已經快要亮了。白芒仍然蜷縮着睡在雪白熊皮之中,只有腦袋露在外邊,桃羽昨夜點了她的穴,她睡得很熟很熟。
桃羽點燃火堆,又将白天行的那封信拆開看了看,桃羽來回看了好幾遍,直到将它一字不漏地記在心間,再也不會忘記。
信中寫,要想得知寶藏和秘籍的位置,必須取得四枚白魔令和陣眼。
至于陣眼究竟是什麽,已經被白天行抹去了。桃羽盯着抹去的那五字看了許久,眸中終于浮上淺淺笑意,若白天行壓根不将那幾個字寫出來,桃羽或許還猜不到,可他寫出來又刻意抹去,桃羽反而猜到了。
她看向睡夢中的白芒。
白天行的這封信寫于白歷四十八年春,那時,白芒已出生一年。
……
白芒終于醒來時,天已經大亮,她跟着桃羽練武三年,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睡到這個時辰才醒了。
白芒在玉床上坐起,裹着一層熊皮,周身暖洋洋的。昨晚一夜無夢,睡得很好,甚至一覺醒來,她愣了一會兒,才想起自己現在在哪兒。
不遠處火堆還冒着煙,顯然才熄滅不久。
另一邊龍吟劍安安靜靜插在巨石上,白晝時的它,依舊如一柄絲毫不起眼的斷劍。
“姐姐?”白芒環視一圈,沒看見桃羽的身影。
她随意裹一件狐裘披肩,走出龍骨,腳踝上銀鈴叮鈴鈴響着。四下望去,桃羽依舊不在附近,白芒聞到一股熟悉的藥香,從溫泉的方向飄來,她快步走過去。
果然,溫泉湖邊一個小小的圓池,已經被桃羽當做藥浴的池子,這時裏邊已經放上燒好的藥材。
白芒沒看見桃羽的身影,但既然桃羽将藥煮好了,便是要她自個兒記得藥浴的意思。白芒算了算時間,十日一次藥浴,今天的确到時間了。
她褪下衣衫,熟稔地坐進小圓池中,墨色溫泉水淹沒心口,只留白皙圓潤的肩膀露在外邊。
白芒望着天空發呆,黑瞳中小小的光點是散開的,她的目光依舊迷茫。但她沒有想昨夜的那封信,她只是看着碧藍的天空發呆,什麽都沒有想。
一個時辰後,白芒起身時,一個紅影忽然由遠至近,一瞬便到了眼前。
盡管已經和桃羽共浴過無數次,白芒還是下意識捂住心口,立馬蹲回藥水中,“撲通”一聲。
剛泡過溫泉,白芒臉頰泛着淺紅,她坐在水中,小聲問:“姐姐,你方才去哪兒了?”
桃羽簡短回答道:“練武。”
白芒驚訝地“唔”了一聲,相識三年,她就沒看見桃羽正兒八經練過一次武。這時她注意到,桃羽穿着一身勁裝,纖細的脖頸上,有一滴晶瑩汗珠淌過,的确是才運動過的樣子。
只一句話,白芒就察覺到,桃羽的氣質和以往有輕微的不同,可要說究竟哪兒不一樣……她又說不出來。
白芒仰頭,仔細看桃羽的臉。
以往桃羽臉上随時都帶着玩味、戲谑、又懶散的笑,或是妖冶懶散,透着輕微的邪氣,又或是漫不經心,懶洋洋的。總之,無論是什麽樣的表情,都少不了那絲懶懶的疏離感。
這時桃羽臉上,好像忽然間就沒那麽“懶”了。別的什麽情緒都在,就是懶散疏離的感覺忽然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認真的情緒。
然而桃羽認真起來,反而顯得更加妖冶,一颦一笑間都透着刺骨的寒涼……還有不經意溢出來的殺氣。
白芒早已習慣了桃羽以前的模樣,她忽然變了些許,白芒不但不覺得怕,反而下意識更被桃羽所吸引。本能地想要再靠近她一些,探究她為何突然間就變得不一樣了。
白芒還沒來得及細看,桃羽就毫不介意地當着她的眼,扒下一身衣衫,雪白的身軀一下露在空氣中。
“啊……!”白芒急促地輕呼一聲,立馬垂眸避開視線,再擡眸時,桃羽已經躍進另一方溫泉池中。
沒有藥浴的溫泉池,池水是透明的,就算有絲絲煙霧阻攔視線,若隐若現之間,桃羽小巧玲珑的背影完全露在外邊,她脊背上的傷痕早已消散,肌膚白皙細膩,肩膀輪廓圓|潤,反而更顯得勾人。
桃羽随手将長發往後一攏,如瀑的青絲遮住脊背,只剩圓|潤肩頭露在外邊。她微微偏了偏腦袋,輕輕往肩膀上澆水,水滴落在她的肌膚上,緩緩往下流淌。
白芒的角度,正好看見桃羽唇邊清淺的笑,似是心情極好。
她們分明一起洗過無數次澡,白芒看也看過無數次,甚至幫桃羽摁過無數次……
可唯有這次,白芒只覺心跳驀地加快,慌張轉過身不敢再看。
或許是……姐姐不僅神色變了,一舉一動時的氣質,與以前也略有不同,她一時不習慣,才會覺得羞。白芒捂着臉,大大喘口氣,可她的手被溫泉水泡得很燙,臉頰被她越捂越燙。
“小家夥,”桃羽忽然轉身看她,問道,“你在藥浴池中泡了多久?”
白芒眼皮顫了顫,乖乖道:“一個時辰。”
桃羽命令道:“那時間也夠了,過來洗幹淨。”
“是,姐姐。”白芒迅速從藥浴池中躍出,轉而到溫泉池裏,想要快些洗幹淨上岸穿衣裳。桃羽卻徑直朝她走來,在她運轉輕功躍出溫泉池的那一瞬,捉住了她的手。
然後,将她拉了回來。
這裏的泉水剛好沒過心口,白芒還未在池中站穩,身子搖搖晃晃的,脖頸就被桃羽攬住。桃羽站在她身後,靠過來,半趴在她身上,輕輕在她耳邊笑,輕喚一聲:
“小家夥。”
白芒沒有感覺錯,今日桃羽的心情的确是極好的。
可白芒身子卻僵硬地站直了,感覺到周身在溫泉水中細膩的摩擦,忽然間,心跳怦然如擂鼓。
作者有話要說:
嗷QAQ最近有點不舒服,更新時間可能都不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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