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傑在嗎~
“……不用了。”
夜晚略顯冷清的車站裏, 響起的是五條悟暗啞的聲音。
和銀發年輕人相似的聲線莫名帶着被撕扯過後的痛感,年輕人卻沒有感到任何不适,只是用帶着些微譏諷的笑容望着他。
過了許久, 五條悟忽地吐出一口氣, 面色又恢複了以往的漫不經心。
他把手插進兜裏, 在車站的長椅面前走了兩圈, 忽然問:“是誰?”
“嗯?”年輕人微微一怔。
“你說的那些人,都是誰?”他重複,語氣再次變沉了些許。
他想找出那些人。
年輕人說過的,會對他動手的那些人。
意識到他的想法, 年輕人抿了抿唇, 神色莫名地望着他。
他的沉默讓五條悟停了下來, 眼神緊盯着年輕人的臉,年輕人依舊一言不發。
五條悟忍不住想, 難道是很重要的親人, 又或者, 根本就沒有那些人?
他所說的一切, 都是為了讓自己知難而退嗎?
他那麽不想回家, 還是在隐瞞其他的事情?
就在這時,年輕人幽幽地開口:“說了你又能怎麽樣?你能把那些人提前處理掉?”
就像是他預言般地說出乙骨憂太會背叛一樣, 五條悟能放棄乙骨憂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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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不可能的。
年輕人的神色不像是沮喪和失落,而是帶着諷刺意味的,他和五條悟是相同的人,又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無論性格還是做出的選擇都大相徑庭,他們已經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年輕人不認為五條悟能做到自己這種地步。
他甚至覺得五條悟現在的做法是錯誤的, 因此更不想把自己經歷過的事情告訴五條悟。
然而五條悟卻說:“為什麽不可以?”
他的語氣帶着蔑視一切的桀骜, 眼神也沒有了剛才的錯愕,而是帶着漠然和殺意,似乎在對年輕人說,只要他能把名字交出來,他就會把那些人全都處理掉。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比他更厲害,也沒有人能逃得掉他的清算。
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強大自信再次讓眼前的人怔住。
明明有些事情都還沒有發生,他卻能因為年輕人的幾句話,就把那些人處理掉。
不顧一切,絲毫不考慮後果,那是一種唯我獨尊的強勢。
年輕人幽幽望着他,他展現出來的是和之前截然不同的态度,蒼藍色的眼眸宛如盯緊了獵物般地逼迫着年輕人。
“要麽把名單叫出來,要麽跟我回去。”
他看似給出了年輕人選擇,然而實際上根本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
就算把名單交出來,五條悟依舊有辦法把年輕人帶回家,而且他還有很多的理由,既然名單都有了,不回去一一指認那些人,告訴他那些人都做過什麽麽?
他根本就是在耍無賴,而且抛棄了之前對年輕人隐晦的友好,态度強硬而堅定。
年輕人臉上頓時顯出些許不虞。
五條悟把手伸過去,按在年輕人的腦袋上,年輕人的銀發已經幹了,不過還是有些微涼的感覺。
五條悟說:“回去之後,不要再說這些話。”
“也不要跟人動手。”
以年輕人現在的狀态,對人出手多半還是會贏,不過他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就是了。
他的語氣帶着命令,然而在剛走回來的乙骨憂太聽來卻更像是囑托。
年輕人一點也不領情,臉色随着他一句句話說出來,越發的不好看。
五條悟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那麽堅持要帶人回去,也許是因為年輕人越發抗拒,就越說明他在乎這個問題。
只要能把他帶回去,一定能知道他更多的秘密。
五條悟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
年輕人不悅地盯着他臉上的笑容,忽然說:“想跟你回去也可以。”
他擡手對乙骨憂太一指:“你先把他處理了吧。”
乙骨憂太不由得僵住。
五條悟和銀發年輕人面對面站在一起,猶如互相鬧脾氣的場景再次把他波及了進去,他忍不住覺得,自己是不是去外面找個咒靈祓除了比較好。
就不該回來這麽快的。
盡管年輕人沒有任何針對他的惡意,可每次都以他作為借口來針對五條老師,他心裏不由得冒出了奇怪的想法。
仿佛年輕人對他很不滿似的。
這種不滿就像是在說——遲早有一天他會背叛五條悟。
他自己就經歷過那樣的背叛。
乙骨憂太莫名的覺得難受,他張了張嘴,見年輕人的目光絲毫沒有分給自己,只是盯着五條悟,像是在嘲笑他不敢對自己的學生動手,又默默地閉上了嘴。
他慢慢後退,縮到了一張椅子後面。
看到同樣沉默着什麽也沒做的五條悟,年輕人眼底的譏諷情緒更深了。
“怎麽,不舍得動手嗎?”他問。
五條悟眉頭擰緊,語氣沉沉地說:“理由?”
年輕人說:“他有黑繩——就是那種能讓所有術式都紊亂的道具。”
年輕人身上的咒力也是混亂的,那種抑制不住的混亂遠遠超越了六眼帶給他的負擔,讓他的身體變得脆弱,随時都有可能崩潰。
五條悟聽說過黑繩的事,可持有黑繩的人根本不在國內,如果年輕人現在的狀态真的跟黑繩有關,那就代表着乙骨哪怕去到了國外,也要把黑繩找出來對付他。
那已經不是單純的背叛可以解釋的了。
年輕人看着他臉上露出了些許思索和困惑,唯獨沒有對乙骨憂太的殺意,語氣越發冰冷。
“既然做不到就不要把話說得那麽好聽。”
地鐵到站的提示音響起,列車在不遠處停下,年輕人卻沒有走進去,而是轉身走向了對面的樓梯。
從那個樓梯口下去,就是搭乘新幹線的站臺。
然而這個車站并沒有直達五條家附近的新幹線,五條悟目光追随着年輕人,望着年輕人一步步走下去,心裏忽地浮現出了不好的預感。
他快步走過去,到了地下站臺,正好聽到新幹線的播報。
“通往神奈川的列車已經抵達……”
神奈川……
盤星教?!
五條悟心裏一驚,連忙沖到年輕人的面前,然而這次,他卻沒能碰到年輕人。
在他身上的咒力依舊不穩定,可就是這種不穩定,給他周圍的無下限術式增添了幾分躁意。
五條悟的手指剛觸碰到覆蓋在他身上的無下限術式,就被構成術式的咒力狂躁地撕咬了起來。
他的指尖一痛,年輕人高瘦的身形已經閃開。
他出現在了通往神奈川的列車上。
利用混亂的咒力彈開五條悟,以及短暫的瞬移讓他白色的襯衫沾染上了點點鮮血。
他的神情在幽冷的新幹線燈光下尖銳而涼薄。
“不殺掉乙骨憂太,就不要來找我。”
話音剛落,他面前的列車門緩緩關上,照映出了五條悟陰沉的臉。
隔着車門,依稀能看到年輕人與他相似的面容,以及臉上截然不同的冰冷和高傲。
然而偏偏就是那樣的神色,給五條悟傳遞出了一種仿佛被背叛過,誰也不能信任的情緒。
他的一言一行,也無一不向五條悟說明了這一點。
可看到他身上越發不穩定的咒力,五條悟卻忍不住想起了之前的猜測。
變成咒靈。
被夏油傑祓除。
·
盤星教。
經過好幾次的擴張,盤星教也搬了好幾處地方,再也沒有了以前邪惡的宗教模樣了。
現在的盤星教,總部隐藏在遠離市區的一處歐式的建築當中,臨近深夜,萬籁寂靜,菜菜子和美美子坐在大門外的臺階下。
“夏油大人最近好像很關注那個叫乙骨憂太的家夥呢。”
菜菜子和美美子小聲說着,身後的建築一片漆黑,因為看到夏油傑放在桌面上的資料,他們才在深夜偷偷跑出來聊天的。
“說起來,夏油大人和五條悟是很好的朋友吧?”
“夏油大人看起來比五條悟好多了!”
他們兩人都是被夏油傑救下來的,對他有着非同一般的憧憬,仰頭望着漆黑的夜空聊了一會兒,菜菜子忽然咦了一聲。
“那裏是不是有人?”
在黯淡的夜色中,一個白色的人影慢慢地朝他們這邊走了過來。
夏油傑很讨厭普通人類,所以在整幢建築的周圍布置了結界,一般人是不可能闖進來的。
而咒術師也繞不開他放置在外面監視的咒靈。
好像是個很厲害的咒術師。
兩個女孩子對視了一眼,菜菜子立即打算回去通知別人。
然而就在這時,遠處的人做了個禁止的手勢。
他的手指修長,手臂線條流暢,身量看起來也比別人更高一些,一頭銀發在黯淡的夜色中格外出挑。
那雙眼睛隐隐透着藍意。
兩個女孩子情不自禁停了下來。
那人腳步輕快地走近,年輕而英俊的臉上帶着些許輕佻的笑容:“兩位小妹妹,問你們一個問題哦~”
“傑是住在這裏嗎?”
美美子張大嘴,吃驚地望着他。
“你、你你——”
五條悟啊!!!!
五條悟那張臉,沒有咒術師不知道的吧?
就算真沒見過他,那他銀發,那雙眼睛——
菜菜子立即掏出了手機,打算對準他用出術式:“你要對夏油大人做什麽?!”
“放心放心,我不會做什麽的。”
五條悟輕易繞過了她的術式,也許是因為光線黑暗,他的衣服上沾着點點血跡,連神色都帶着幾分古怪。
他繞到兩個女孩子的身後,一邊走上臺階一邊說:“我只是來看看老朋友。”
菜菜子用相機的鏡頭對準他,然而沒等她捕捉到五條悟的身影,五條悟就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整幢建築裏,唯一亮着燈的就是夏油傑所在的地方。
他的桌前還放着乙骨憂太的資料,他手撐在臉頰旁,無聊地拿起一張資料。
看到五條悟的遠親那一欄,他臉上的神色微頓。
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了菜菜子和美美子的尖叫聲。
他微微一愣,前方的門忽然打開了。
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現在了那裏。
“五條悟!你站住啊啊啊啊!!”
“我們不會讓你傷害夏油大人的!!”
兩個女孩子跟在那人身後沖了進來。
夏油傑望着那人熟悉又帶着陌生的面容,心裏升起了極其奇怪的感覺。
那人對兩個女孩子說:“我沒打算傷害他,我是來加入你們的……”
“我們才不信!”
“真的。”
年輕人滿臉都寫着真誠,走進來的時候,看到夏油傑桌上放着的資料,唇邊的笑意也絲毫未變。
他只是對夏油傑說:“傑還想殺掉普通人嗎?”
夏油傑驚訝地望着他。
以及他嘴裏輕飄飄地說出的話題。
年輕人蒼藍色的眼眸也染上了些許笑意。
“我知道一個人,他構建了一種超大型的結界,這種結界會把所有咒術師都吸引進去,在裏面進行厮殺。”
“不如我們把結界改一改。”
“改成把所有普通人放到裏面吧。”
“讓那些普通人在裏面互相殘殺——”
蒼藍色的眼眸涼薄而譏諷。
夏油傑的心裏也泛起了涼意,他看到的人仿佛不是五條悟,而是什麽由惡意或者詛咒組成的怪物。
就在這時,他放在桌面的手機震動起來。
來電顯示的正是眼前年輕人的號碼。
夏油傑把電話接起來。
“傑!”
熟悉的聲音在電話的另一頭響起。
他聲音急切地說:“如果有一個跟我很像的人去找你,你千萬不要答應他的要求!”
“不管什麽要求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