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無心殺手(9)
很久都沒有人說話。
空氣的流動仿佛變得極其緩慢, 連時間也變慢了,所有人的思維都停頓了片刻,直到少年歪頭看着他們, 疑惑地開了口, 才打破了這近乎凝滞的氣氛。
“怎麽了?”他微皺起眉頭說, “你們怎麽都不說話了?”
“……”
赤井秀一僵硬地望着他,聲音帶着奇怪的死板, 仿佛不是從他嘴裏說出,而是一段經過電腦處理的程序。
他說:“改天我再給你帶。”
說完他才總算是回過神來, 又補了一句:“你想要什麽樣的槍?”
少年撐着臉頰想了想。
他的視線落在對面灰黑的牆上,松石綠的眼神如平靜而清透的水面輕輕晃動, 一看就知道他不是在認真思考, 而是在出什麽壞主意。
過了一會兒, 他說:“我就要琴酒那樣的!”
赤井秀一說:“好。”
琴酒常用的伯萊塔M92F是世界上最受歡迎的槍型之一,量産極大, 很容易就能買得到, 而且92F的扳機圈很大,很适合少年戴手套的時候用。
他點了點頭, 又看向門口的波本和蘇格蘭威士忌。
兩人神色各異, 但都不太想說話,最終還是波本先開口了:“我就是随便來看看。”
随便看看還把琴酒留下的那些守衛全都放倒了哦,少年眨眨眼一臉不相信地望過去。
安室透熟練地揚起敷衍的微笑,并不願多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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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諸伏景光說:“我是波本請來的。”
對于那天自己強闖地牢的事,安室透給琴酒的解釋就是, 自己是來看戲的。
難得看到一個跟琴酒這麽相似的少年, 他怎麽可能不來湊熱鬧。
他不僅叫了蘇格蘭, 還叫上了貝爾摩德, 可惜貝爾摩德人在國外,并沒有親自到場。
琴酒聽完之後叼着煙發出了一聲冷笑,也不知道信還是沒信。
不過他到底還是沒有掏槍指着安室透,懷疑他是卧底,隐藏小琴酒是為了窺探組織的秘密,安室透忍不住松了口氣。
他之所以叫上貝爾摩德,是因為組織裏所有人都知道她和琴酒都深受boss信任,而且還不太合得來。
安室透和貝爾摩德在高級餐廳見過兩次,知道她現在人在國外,不可能回來的,所以才放心叫了她。
相比之下,反倒是黑麥的情況比較危險。
畢竟他在議員的活動會場避開所有人,親自帶走了小琴酒。
聽說琴酒在車上找到人的時候,他還是昏迷的狀态。
安室透探究的目光隐晦地落到了赤井秀一的身上。
赤井秀一已經準備離開了,這時後面的少年忽然拉住了他的衣角。
鐵鏈晃動發出細微的響聲,赤井秀一回頭,看到少年對他招了招手。
他轉身,彎腰湊到少年的面前。
少年端坐在床上,看到他高大的身軀俯身貼近也沒有緊張,而是勾起一絲冰冷的微笑。
那雙松石綠的眼眸倒映着赤井秀一的臉,他湊到赤井秀一的耳邊輕聲說:“我不會幫你保守秘密的。”
居然在給他的煙裏加料,這件事他絕對會告訴琴酒。
赤井秀一瞳孔一縮,看到他臉上似是譏諷,又似惡作劇的笑容,那種聽說他保護自己只是為了賣給自己人情的複雜感再次浮現出來。
他到底想幹什麽啊——赤井秀一忍不住想,他應該不讨厭自己吧?說不定關系還很好吧?為什麽——
然而少年眼裏只是流露出單純的,想看他會做出什麽反應的情緒,仿佛根本沒有意識到這個舉動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
或者說哪怕赤井秀一被黑衣組織追殺他也無所謂。
想到這裏,赤井秀一手指微微收緊,他凝視着少年清澈的眼眸,聲音低沉:“槍你還想不想要了?”
少年怔住,松石綠的瞳孔微微放大,似乎被他的問題打得措手不及。
赤井秀一直起身,看到他的目光下意識追随着自己,唇邊揚起了淺淺的微笑,宛如在射擊游戲中取得了好成績一般。
他沒有多說,把手插進兜裏,從容地離開了。
少年看着他的背影,細長的眉微微擰起。
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奇怪,安室透皺了皺眉,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麽悄悄話,停頓片刻也跟着離開了。
倒是諸伏景光走之前多問了一句:“你有什麽想吃的嗎?”
琴酒給少年用的追蹤器倒還在其次,他更擔心的是束縛住少年的鐵鏈,那上面附帶了感應器,據說地牢裏所有的設施都是這樣的,一旦解開就會觸發警報。
到時候琴酒知道他們把少年帶走了,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他沒有立即把少年殺死,已經讓人很意外了。
想起他身上有傷,盡管知道他不太可能吃自己帶來的東西,諸伏景光還是問了出來。
聽到他的問話,少年輕輕瞥了他一眼,領會到他眼神裏的意思,諸伏景光在心中嘆氣。
關門的聲音響起,系統立即跳出來:“為什麽要跟赤井秀一那麽說?”
在宿主說要把秘密告訴琴酒的時候,系統差點都控制不住尖叫起來了,這不是故意暴露赤井秀一的卧底身份嗎!他們過來明明是為了幫忙隐瞞身份的!!
森木傀三說:“讓他早做準備嘛。”
小琴酒的人設其實也挺讨厭卧底的,他不對赤井秀一動手,不代表他還想讓赤井秀一留在組織裏。
而且森木傀三沒有想到,赤井秀一膽子那麽大,都快暴露了還敢回來。
他在車上那句“原來你們都一樣”就有你們都是FBI的意思,赤井秀一明明都聽懂了的。
森木傀三還以為他會直接離開,回到FBI,沒想到他根本沒打算回去,還跑來救自己。
這不是往琴酒的槍口上送麽,森木傀三心累。
“希望他能變回以前那個冷面酷哥。”森木傀三在心裏暗暗祈禱,“就維持黑亂在面前那種什麽都不想管什麽都不想聽的狀态就好。”
明明赤井秀一在黑亂面前那麽我行我素,找他聊天半天都得不到一句回應。
現在怎麽變成這樣……他再這麽關心自己,森木傀三都覺得,琴酒原本沒懷疑他是卧底,現在都要忍不住懷疑了。
系統跟在他後面發:祈禱,祈禱.jpg
就這麽無聊地在簡陋的房間裏待了一下午,除了跟系統聊天什麽事情也沒發生,到了後來,系統都漸漸不理他了,森木傀三只好繼續睡覺。
醒了之後,他期待的琴酒帶飯過來的環節并沒有出現,來的人是高大魁梧的伏特加。
伏特加光是站在床邊,就如同鐵搭一般,黑壓壓的投下一片陰影,把森木傀三的視線全部覆蓋住了。
他的眼睛被墨鏡遮住,更顯得陰沉而可怕。
森木傀三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等他先開口。
見他臉上沒有害怕,伏特加嘿嘿笑了一聲,“小子。”
森木傀三:“……”
伏特加這人戲還挺多的。
感受到他的無語,伏特加收了笑容,把手裏的便當盒遞給他。
“大哥去給你收拾爛攤子了,”伏特加像是在解釋,又像是閑聊那樣說,“在地下醫院給你動手術的醫生跑掉了。”
地下醫院從外面看也就是普通的居民樓,就連手術室也布置得
很簡單,琴酒到的時候,那裏已經人去樓空了,不知道是醫生嗅覺太過靈敏,還是有人給他通風報信。
琴酒把可能跟另一個自己有關的東西全部銷毀了,然而他沒有找到那枚子彈。
他看過另一個自己腹部的傷口,知道一定會有子彈殘留的。
可那顆子彈不見了。
“被人帶走了?”森木傀三驚訝地問。
系統生成這具身體的時候,是連狀态一起生成的,包括當時中槍的子彈都極為真實地還原出來了,但他想不出那顆子彈有什麽好研究的。
要真說起來的話,那就是子彈是赤井秀一打的?
可是赤井秀一又沒在上面寫名字,別人就是拿到了,也查不到是他的吧?
而且沾了那麽多的血,又經過了醫生的手,也別想找到指紋什麽的了。
“你最好想想是誰這麽做的。”伏特加說。
他本想說大哥懷疑那些人裏有卧底,但又覺得這種事不太适合對眼前的少年說。
不知道為什麽,看着他稚嫩而且少年感十足的臉,伏特加一點也沒有對大哥的敬畏感冒出來,反而有種感覺很可愛又讓人想笑的沖動。
大概波本說的過來看戲就是這種心情吧,伏特加默默望天。
隔着墨鏡,一般不會有人知道他在走神,然而少年卻敏銳地瞥了他一眼。
“說不定是萊伊。”
他毫不猶豫地把赤井秀一給賣了,反正他不說琴酒也能查到,當時安室透和諸伏景光是同時跟他從醫院裏出來的,從時間上來看,只有赤井秀一有這個動手的機會。
而且他都警告過赤井秀一了。
希望他能抽時間把宮野明美給安排一下,萬一暴露的話不要連累到人家。
他問過系統了,宮野明美的出場不多,而且時間線都進行到工藤新一變成柯南半年之後了,她是否存活對劇情來說也沒有那麽重要,只要保證後續宮野志保能變成灰原哀就行。
現在武裝偵探社不再插手黑衣組織的事,以劇情自我修複的能力,完全能夠實現這點。
森木傀三連宮野明美的面都沒有見過,所以也沒有什麽強烈的救人想法,提醒提醒赤井秀一也就夠了。
“而且那是萊伊自己的事情,輪不到我們操心,”森木傀三對系統說,“萬一做得多了,變成在他的雷區蹦迪就不好了。”
不僅是琴酒,就連黑衣組織的boss都很忌憚赤井秀一,基安蒂看到傷疤赤井都能吓得叫起來,可見他有多可怕了。
森木傀三一點也不想踩到他的雷區裏,這次和上次黑亂跟太宰的情況不同,小琴酒和赤井秀一之間算不上有什麽羁絆,惹惱了赤井秀一,說不定是要吃虧的。
小琴酒傷都還沒好,還是老實一點吧。
他打開伏特加帶來的便當盒,裏面放的是照燒魚和炖肉,一眼看過去肉非常多,米飯都快找不到的那種。
伏特加應該是按照琴酒的習慣給他買的便當,看來琴酒也是個肉食主義者呢ww
森木傀三滿意地把便當放到腿上,拿起了筷子,既然來的不是琴酒,他也就不提喂飯什麽的了,不過小琴酒也是左撇子,吃飯還挺麻煩的。
伏特加沒有圍觀他吃飯的意思,見他沒什麽想說的,也就離開了。
第二天一大早,森木傀三抱着枕頭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感覺到有人從門口進來,帶着審視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睜開眼,以為看到的又是琴酒,沒想到卻是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貝爾摩德?”森木傀三眨了眨眼。
“嗨,”穿着一襲黑色長裙的金發大美女站在不遠處,笑容柔和地擡了擡手,“昨天收到了波本的消息,沒想到還真有
這樣的事。”
她饒有興致地望着森木傀三,森木傀三默默放開枕頭,他可以維持小琴酒的人設,但是睡覺這個真不是他能控制的。
希望琴酒永遠也不要知道他的睡姿有多糟糕。
不過沒想到,才接到安室透的消息,貝爾摩德就連夜訂機票跑回來了。
“你來幹什麽?”他睜眼望着貝爾摩德,“不會也是來看笑話的吧?”
琴酒的人緣是有多差啊!
“猜錯了~我對你更感興趣哦。”
貝爾摩德走過來,她走路的時候傳來了輕輕的金屬碰撞的聲音,森木傀三看到她手裏拎着一串鑰匙。
她把森木傀三手腕上的鐵鏈解開,鐵鏈末端的感應器閃爍起了紅光,然而警報聲卻沒有響起。
見森木傀三的視線落在那上面,貝爾摩德輕松笑道:“小把戲罷了。”
她比安室透他們更了解黑衣組織,也更知道怎麽破解這些惡心人的手段。
她把森木傀三從床上拉起來,拽着他的手走了出去。
她的手很柔軟,沒有槍繭,也沒有其他受過訓練的痕跡,就像是一雙養尊處優的手,森木傀三低頭看了看,忽然說:“以前你不是這樣的。”
貝爾摩德腳步一頓,她沒有回頭,繼續帶着他往前走。
森木傀三确定了,小琴酒的人設雖然是他cos的私設,在這個世界上卻誤打誤撞變成了真實。
在小琴酒的記憶裏,他和貝爾摩德很早就認識了。
他們是同一個訓練營裏出來的,說是訓練營也不恰當,那更像是一個收容所,黑衣組織的boss烏丸蓮耶是個非常成功的企業家,早年在外活動的時候,他以慈善的名義資助過不少地方,琴酒和貝爾摩德所處的收容所也是其中之一。
琴酒和貝爾摩德因為不同的特質被選中,帶到了烏丸蓮耶的身邊,他沒有自己的孩子,所以把這些孩子當成助手來培養,作為一直留在他身邊的人,琴酒和貝爾摩德既是同伴,也是互相競争的對手。
直到後來,烏丸蓮耶在收購的白鸠制藥研發項目組發現了一種奇怪的藥品,雖然說是失敗品,随手喂給小白鼠之後,卻能讓老鼠的斷肢長出來,哪怕已經死掉了的老鼠,也能短暫地重生。
烏丸蓮耶很喜歡小孩子,卻沒有自己的孩子,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小琴酒從來沒有想過是為什麽,但他能感覺到,發現這個現象之後,那位收養自己的先生,變得瘋狂起來了。
負責研究的人沒多久就被請到了新的項目組,然而研發出來的藥物卻沒有了之前的效果,就算偶爾出現奇跡,藥物的副作用也很大,就像提前透支了生命力一樣,所有進行過實驗的小白鼠最後都會毫無預兆地死掉。
然而已經陷入瘋狂的烏丸蓮耶根本管不了那麽多,他做了一個更喪心病狂的決定——人體實驗。
“小白鼠太過脆弱了,怎麽能跟人比呢。”
他把小琴酒帶到了實驗室,摸着他的頭,溫和地說:“你一直都是我最喜歡的孩子,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
在他期待又帶着鼓勵的目光裏,小琴酒吞下了藥片。
“你是什麽時候醒的?”在前方帶路的貝爾摩德問。
她的金發披散在身後,垂下來有種異常柔順的感覺,然而說話的聲音卻透着冷感,并不如看起來的那麽親近。
森木傀三說:“沒多久。”
吞下藥之後,小琴酒就陷入了昏迷,一開始烏丸蓮耶還有所期待,到後來就漸漸放棄了。
因為他後來又找了另一個人實驗,那個人就是貝爾摩德。
貝爾摩德吞下藥之後,身上留下的傷口很快就消失了,而且哪怕過了好幾年,她的容貌也沒有任何變化。
因此小琴酒的存在就變得可有可無了。
哪怕他後來醒了,也是被很随意地丢給了波本。
對小琴酒來說,他在組織裏的生活并沒有多大的變化,唯一讓他不能接受的大概就是,總是很溫和親切對待他的那位先生,忽然變成了屏幕另一端冷冰冰的文字。
對于收養自己的人,琴酒還是心懷感激的。
因此他才更努力地做任務,想把什麽事情都做好。
然而那位先生似乎已經不需要他了。
森木傀三思索着,神情自然流露出了些許落寞。
貝爾摩德好像知道他在想什麽一樣,笑着打擊他:“組織裏現在優秀的人才很多呢。”
所以小琴酒才那麽拼命嘛。
不過可惜了,他的對手都是卧底。
即使已經被舍棄了,還是那麽努力想往上爬,然而不管他怎麽做,他的身邊始終都只有他一個人。
沒有人會是他的同伴,也沒有人會真心幫助他。
他需要面對的不僅僅是組織裏險惡的環境,還有一次次毫無征兆的背叛。
森木傀三鑽進貝爾摩德開過來的車,坐好了才突然想起來,問:“你要帶我去哪裏?”
“給你看看新的訓練場。”貝爾摩德說。
“……”又不是沒見過,除了槍的種類比以前多一點,設備先進一點,跟以前也沒什麽區別吧。
他懷疑貝爾摩德就是想揍小琴酒。
畢竟在過去的訓練裏,一直都是琴酒單方面壓制貝爾摩德,這麽好的報仇機會,貝爾摩德怎麽可能錯過。
果然……貝爾摩德心情很好地帶他到黑衣組織的訓練場,把他給揍了一頓。
看着臉上寫滿了愉快的貝爾摩德,森木傀三躺在訓練場的地上,慢慢地眨了一下眼。
他現在的身體完全複刻了琴酒的能力,如果真的認真起來還是有贏的機會的,不過沒有必要。
他身上的傷口真的經不起折騰了,而且他也不想再見到醫生。
貝爾摩德站在他的身旁,對他伸出手:“我再帶你去看看靶場?”
貝爾摩德當然不是那麽好心,她就是想看小琴酒不會用槍的樣子罷了。
那位先生一直有着奇怪的情結,培養他們這些助手有時候像是培養繼承人一樣,文化課程和教育樣樣不落,有時候又像是培養中世紀的殺手,教給他們各種各樣的暗殺技巧。
那時候黑衣組織還沒有那麽強大,用槍的機會也不多,小琴酒都是用匕首的。
殺人很方便,而且那位先生似乎對他幹脆利落抹掉敵人脖子的動作也很滿意。
總之,如果是那時候的琴酒,槍法絕對沒有貝爾摩德好。
森木傀三搖頭:“算了。”
還是照顧一下琴酒大哥的心情好了,要是他在靶場上槍槍脫靶,琴酒估計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貝爾摩德也沒有勉強,反正她已經在小琴酒這邊收獲了很多快樂了,小琴酒話不多,看起來卻很可愛,跟現在外面那個冷酷的殺手琴酒一點都不一樣。
貝爾摩德把他拉起來,眉眼間都透着笑意,她把一張名片放到少年的手裏,愉快地說:“想我了随時可以給我打電話。”
她的尾音微微上揚,帶着奇異的魅惑,然而少年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拿着名片的手垂了下去。
貝爾摩德突然有點懷疑,自己的名片說不定會被他丢進垃圾桶裏。
這時她看到少年擡了擡眼,有些意外地望着自己的身後。
安室透進入訓練場,也沒想到會看到他們,率先說道:“我來拿點東西。”
他看了看明顯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貝爾摩德,心裏微微一沉,再看看少年
臉頰旁被揍到的青紫色傷痕,眉頭不着痕跡地皺了一下。
“我先走了,”貝爾摩德才不管他是什麽眼神,潇灑揮手,“記得給我打電話哦。”
她對少年眨了眨眼,少年默默點頭,安室透本想繞過他們去後面的休息室,他之前把一件衣服忘記在這裏了,看到少年還站在原地,清瘦的身影在空蕩蕩的訓練場裏有種異樣的孤獨感,他忍不住叫了一聲:“琴酒?”
少年歪了歪頭,看到他側臉上的傷,安室透在心裏嘆了口氣,說:“過來。”
昨天才大出血,今天就跑來訓練場挨揍……這都還沒到六點吧?有必要這麽拼命嗎?
他從櫃子裏取出常用的膏藥,嘆着氣抹在少年的臉上。
少年松石綠的眼睛靜靜望着他,其實除了想動手殺人的時候,或者是嘲諷別人的時候,他大部分時間都顯得很乖很聽話,像現在被安室透按着臉,也沒有任何動作。
安室透手指莫名的一頓。
“怎麽了?”少年問。
安室透沒說話,給他被貝爾摩德揍出來的傷口上了藥,又把他的衣領拉下去一點,他脖頸間的掐痕經過一晚上,不僅沒有淡化,顏色還變得更深了。
一片青色透着紫的血痕,不需要多想都知道動手的人有多用力。
琴酒當時是真的想殺了他。
安室透心裏沉了沉,看着少年清亮的眼神,忽然問:“你覺得這樣好嗎?”
“嗯?”少年眨了一下眼,松石綠的眼睛裏平靜異常,仿佛沒聽明白他的問題。
安室透按了一下他頸間的傷口,聽到他小小地吸了吸氣,又抓起他的手,手上還殘留着被鐵鏈束縛的痕跡,他沉聲說:“組織裏沒有人會像你這樣。”
重傷不僅得不到照顧,還要派出去送死,簡直就像是在對待随時都可以丢棄的工具。
他又不是感受不到痛。
這麽早就跑來訓練場,就算是貝爾摩德帶他來的,他不想來,貝爾摩德也不可能把他怎麽樣。
為什麽要這麽拼命?對黑衣組織那麽忠心,又能得到什麽回報?
安室透臉色沉沉地望着眼前的少年。
少年又眨了一下眼,像是終于理解了他的意思,慢慢地說:“你說過……嗯,前輩說過的,我不需要知道那麽多。”
“讓我做什麽就去做,這樣就行了。”
他明明只是複述對方的話語,安室透心裏的怒火卻不可遏制地冒了出來。
這算什麽啊——這麽聽話——
該聽的不聽,不該聽的一字不落地聽了進去。
明明之前還拿匕首對着自己,那麽叛逆——
安室透驀地沉下臉,冷笑着問:“讓你去做什麽,你都會做?”
少年平靜的眼裏終于浮現出一絲警惕,飛快說道:“你又不是我的前輩。”
你拿着匕首對我動手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
安室透抹了點藥膏,惡狠狠地在他的脖子上一按。
對少年的機警有些無奈,可又不能放任他這樣下去不管,想了想,安室透說:“有個任務,你明天跟我一起去。”
既然貝爾摩德把人帶出來了,那他正好借走。
反正就是不能把人留在琴酒的身邊,這才一天就多了這麽多的傷,過幾天回來估計就是一具屍體了。
琴酒對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可沒有什麽憐憫之情,說不定和他在那個世界的“前輩”一樣,只想把他當成工具。
少年點了點頭。
聽到任務,他眉眼微彎,有種忽然變得很開心的感覺。
這時他們的身後忽然傳來一道聲音:“跟誰一起?”
安室透回頭,看到另一個琴酒悄無聲息
地出現在他們的不遠處,綠眸幽深而不悅地盯着他。
他用和小琴酒完全不一樣的,低沉又危險的嗓音問:“你想帶我的人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