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無心殺手(7)
琴酒最近收到了一封神秘郵件。
發件人自稱是個情報商人, 他在郵件裏告訴琴酒,黑衣組織內部有卧底。
琴酒一向不喜歡做事藏頭露尾的人, 因此看過那封郵件之後立即删掉了, 并沒有采取什麽行動。
然而過了兩天,那人又給他發了郵件。
「你不會真的相信你們組織裏的亂步吧?」
「以他那種随時都有可能崩潰的精神狀态,怎麽可能為你們組織效力」
琴酒:“……”
他回郵件過去:“你的目标是亂步?”
那人回了個笑臉過來:「我只是想跟你交換情報而已」
琴酒盯着那個笑臉看了一會兒, 再次把郵件删掉了。
他不需要什麽情報, 以現在的情況來看,反而是對方更需要他,所以才會三番兩次發郵件過來。
琴酒需要做的,只是以逸待勞而已。
對方要是實在想要亂步的消息,就會拿着更多的情報出現。
琴酒能在組織裏混這麽久, 自然有着自己的處世方法, 直覺能力也相當驚人,他相信自己的判斷。
但是删掉郵件的同時,琴酒又有些疑慮。
亂步在黑衣組織裏是個特殊的存在,他才加入不久,但是因為他的異能力, boss對他表現出了無比的信任态度——可這不代表亂步不會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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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實經常騙人,把黑麥騙到滿是粉塵的施工現場,誘導對方按下會引發爆炸的開關,看着滾燙沸騰的冶鐵水,可以面不改色地說出裝置有問題, 然後爬到架子上,解開安全繩一躍而下……
在黑衣組織裏, 亂步不是最奇怪的人, 但絕對是最自我主義的人。
他根本就不會管其他人怎麽樣, 只要能死掉,他甚至可以帶着別人一起,所以琴酒從來都沒信任過他。
亂步也從來沒說過身邊的人不是卧底。
所以卧底很有可能是存在的。
那人在郵件裏沒有撒謊。
如果連最開始的誠意都不拿出來,那就談不上什麽合作了,琴酒知道,對方發來的郵件裏,很有可能只有這一句是真話——黑衣組織裏有卧底。
而且卧底很有可能是跟亂步接觸過的人,所以對方才會不斷挑撥,影響他對亂步的看法。
可惜琴酒對亂步本來就沒什麽正面看法。
那就是個除了死沒有任何追求的瘋子而已。
琴酒把最近亂步接觸過的人都列出來,最後發現,還是跟他接觸得最久的兩個人可能是卧底。
黑麥,或者波本。
恰好他們都在執行同一個任務。
琴酒帶着伏特加開車來到世田谷,放在酒店裏的現金是他安排的,從他們還沒進酒店取現金開始,他們就已經處在琴酒的監視之中了。
不管他們打算查現金來源還是對任務目标手軟,都證明他們有可能是卧底。
琴酒叼着煙,在車內耐心地等待着,然後他看到了——
銀發,黑色的風衣外套,比他更年輕氣盛的臉,更簡單粗暴的做事手段——
此時對方半倒在黑麥威士忌的面前,手裏還拿着匕首,雙目微閉,臉上殘留着驚訝又帶着不安的神情。
黑麥開的車窗戶被撞碎了,少許玻璃碎片飛到他的身上,細細碎碎的混在銀色的發絲裏,耀眼到令人不快。
琴酒直接伸手過去,在破碎的窗戶裏抓住了車門開關,黑麥威士忌臉上的表情不知為何有些錯愕,直到車門打開的咔噠聲響起,他才一副如夢驚醒的樣子,抓住了琴酒伸到車內的那只手。
“琴酒。”他沉着臉問,“你這是在幹什麽?”
琴酒冷冷地望着他:
“你又在幹什麽?”
這個世界絕不會出現與他相似到這種程度的人,經歷過亂步的事情,他怎麽可能不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
倒是黑麥威士忌,竟然抛下波本和蘇格蘭一個人把他帶走了。
而且再看到他的時候,他還是昏迷的狀态。
中迷藥了?還是?
看到琴酒臉上懷疑的表情,赤井秀一心裏一緊,連忙說出了剛想好的說辭。
“他身上有傷,應該是剛才撞到了才暈過去的。”
點燃的那支煙早就掉到了座位之下,而且他抽的煙味道都很淡,哪怕加了料也一樣,風從破碎的窗戶一吹就什麽也聞不到了。
他本身也打過麻藥,不可能把赤井秀一加在煙裏的成分檢測出來的。
總而言之,在他醒來拆穿自己之前,自己依舊很安全。
赤井秀一這麽想着,看向琴酒的表情也變得強硬起來。
“攔截波本那輛貨車是你安排的?”
仔細想想,哪有那麽巧的事,剛好有輛車和波本一樣想超車,還是不能硬碰硬的大貨車……
琴酒沒有回答這種顯而易見的問題,而是甩開他的手,抓住裏面那銀發小孩的領子,輕易就把他提了起來。
他原本坐在副駕駛座,身體倒向了駕駛座的赤井秀一,琴酒這麽一抓,就好像軟白的團子被他給抓了出來。
他的身體輕飄飄的一點重量都沒有,把他從車裏拽出來的時候,細細碎碎的玻璃片還不斷往下掉,銀發的發尾在半空中微微晃動,琴酒皺眉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個自己不喜歡的禮物。
和他比起來,眼前的少年真的太小了。
小到琴酒輕而易舉就能把他捏死。
琴酒可沒有什麽不殺小孩的奇怪規矩,他把少年拎到眼前,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頭擡起來認真看了看那張臉,看到對方眉頭緊皺時,嘴裏不由得發出一聲輕嗤。
他年輕的時候可沒有這麽不安的表情,連睡覺都睡不安生,廢物。
他松開手,少年的腦袋軟軟地垂了下去,像是有些沮喪似的,被他提着領子晃了晃,連手裏的匕首也咣當掉到地上。
清脆的聲音仿佛驚醒了赤井秀一,他立即解開安全帶從車內走出。
“他和你沒關系!”
他似乎想把少年從琴酒的手中奪回來,琴酒冷笑了一聲。
“是嗎?”他冷冷地望着赤井秀一,手指捏了捏少年柔軟的臉頰,把他的臉擡起來。
兩張相似的臉同時對着赤井秀一,臉上卻是完全不同的表情,一個昏昏沉沉一臉不安,一個眼神淩厲猶如被觸怒的兇獸,那一刻赤井秀一忽然覺得有些可笑——到底誰才是不相幹的人呢?
他做這些根本沒有意義,少年落到琴酒手裏,哪怕不死,面臨的也是永遠的囚禁,或者更慘無人道的對待。
琴酒不會放任知道自己秘密的人好好活在這個世界上的。
而他給少年下過藥,企圖帶少年離開,套取他身上關于琴酒的秘密。
琴酒遲早都會知道的,比起少年,他更應該擔心自己的安危才對。
他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什麽都不要做,就這麽睜眼看着少年被琴酒帶走,然後想辦法脫離組織,安全地回到FBI。
赤井秀一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地攥成了拳頭,手背青筋浮現,他就這麽狠狠盯着琴酒,墨綠色的眼眸中是從未有過的鋒銳和冷冽。
琴酒冷哼一聲,似乎斷定了他不敢阻攔自己,拎起少年的領子就把他丢回到自己的車上。
少年在他手裏看起來就像一只不成熟的幼崽,被丢進汽車後座上猶如被暗黑的洞穴吞沒,瞬間失去了蹤影。
琴酒回頭看了一眼,目
光從僵硬站在原地的赤井秀一身上略過,落到車裏,似乎是看到了什麽,他嘴角挑起一次諷刺的笑意。
小琴酒臉上也經常出現這樣的笑,可也沒有琴酒的這麽冷,也沒有這麽尖銳,真正看到琴酒的笑容,赤井秀一才發現有多可怕。
琴酒回到車上,開車帶人離開。
望着遠去的黑色汽車,赤井秀一咬了咬牙,忽然鑽回車裏,腳一踩油門跟了上去。
風從破碎的窗戶灌進來,碎玻璃發出嘩嘩的響聲,赤井秀一心裏像是被那聲音攪成了一團,明明腦子混亂至極,什麽也思考不了,他卻覺得自己無比的清醒。
他只有一個念頭——他要把小琴酒搶回來!
這絕對是他做過的最大膽、最瘋狂的決定,但他并不後悔,反正人落到琴酒的手裏,卧底的身份也會暴露,與其這麽灰溜溜地回到FBI,還不如把小琴酒搶回來,帶上他一起。
以琴酒親自過來截人的态度看,小琴酒知道的秘密絕對比他想的更多。
而且那句——
“原來你們都一樣……”
不一樣。
赤井秀一想,自己和另一個世界的赤井秀一絕對不一樣。
他飛快撥通了波本的電話:“他被琴酒帶走了。”
這個他指的是誰自然不用特意去說明,波本在那頭沉默了片刻,說:“跟我有什麽關系。”
“他還叫過你前輩——”赤井秀一聽着那頭冷漠的聲音,忽然覺得有點煩躁,把手機往旁邊一扔,“算了,随便……”
他還沒說完,就聽到波本的聲音再次響起:“位置給我。”
赤井秀一眼睛掃到周圍的路标,立即報了地址過去,電話挂斷,他把油門踩到底,沒一會兒就追上了琴酒前面的車。
從後視鏡能看到波本的車也在飛快靠近。
然而琴酒還是不緊不慢地開着車,似乎一點也不擔心自己會被追上。
赤井秀一的心裏漸漸升起了些許不安。
這時又到了一個路口,一輛熟悉的貨車從斜對面沖出來,飛快往赤井秀一的方向撞了過來。
高大的貨車後面露出了伏特加憨厚的臉,然而此時,那張臉上卻帶着陰謀得逞般的笑容。
赤井秀一死死踩住了油門,車輛陡然加速,在貨車撞上來的瞬間閃電般沖出,車身堪堪與大貨車擦過。
車後傳來轟隆一聲,哪怕只是擦到一點點,重量更輕的汽車也軌跡也發生了偏移,赤井秀一趕緊打方向盤穩住車輛,同時緊踩着油門不放,往前方的琴酒追了上去。
黑色的雪佛蘭在馬路上漂移,如同靈活的獵手沖出,伏特加抓着大貨車的方向盤,不由得咂了咂舌,也踩着油門緊随其後。
後面的波本開着車想越過他沖到前面,他毫不猶豫用大貨車撞了上去。
貨車裏不知道裝了什麽,在馬路上橫沖直撞,顯得沉默而兇蠻,伏特加一直跟在琴酒身邊,所有人都把他當成普通的小跟班,也許只有到這種時候,人們才會想起他也是有代號的成員,是從那麽多底層人員中脫穎而出的狠角色。
琴酒放心地把其他人交給他攔截,他也做得很好。
兩輛小汽車被他咬住了好一會,哪怕最後利用超高的車速甩開了他,琴酒那輛車也早已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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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木傀三睜開眼,看到一片粼粼的清澈水光,眼睛像是被刺到了微微發疼,他立即眯起眼睛。
他整個人都浸在水裏,冰冷的液體包裹住他,猶如被人凍在了冰窟裏,他的雙手都被鐵鏈拴在了半空中,找不到任何着力點,每動一下,帶起水波晃動,之前受傷的地方就會傳來如同刀割般的痛楚。
他忍不住輕嗤了一聲。
“怎麽是水牢……”他說,“真沒新意。”
一道冰冷的目光立即落到了他的身上,那目光帶着審視,琴酒站在岸邊,手裏夾着快要抽完的煙,微弱的火光明明滅滅,猶如噬人的兇獸。
兩雙相差無幾的綠色眼曈相遇,那一瞬間,森木傀看到他瞳孔微顫,眼中流露出了克制不住的殺意。
“你跟他們說了什麽?”琴酒問。
他之所以沒立即把人殺了,就是因為他不确定眼前的少年是什麽時候出現的,又和黑麥他們說過什麽。
森木傀三唇邊諷刺的笑意未變,甚至加深了些,他眼神嘲弄地望着琴酒:“你覺得呢?”
琴酒神色轉冷,眼神如刀子般落到他身上,似乎想要把他活剮了一般。
森木傀三忍不住在心裏笑了起來,對系統說:“我覺得他現在一定想說,不要用問題來回答問題啊你這個混蛋——”
他還沒跟系統說完,琴酒就大步走過來,抓住他的腦袋把他按進了水裏。
森木傀三猝不及防嗆了一口水,立即咳了出聲,然而琴酒按着他的腦袋絲毫沒有松手,大量的水從他的口鼻擠了進去,他難受得動了動手指,手腕被拴在鐵鏈上,發出一陣嘩啦啦的響聲。
他現在的位置比琴酒低得多,就像被人泡在了泳池裏,琴酒在岸邊按着他的頭,哪怕他的手上沒有被拴住,也沒有多少可以反抗的餘地。
琴酒的手掌很大,力氣也非比尋常,森木傀三掙紮着想擡起頭,又被他用力按了回去,水流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他揮動雙手,用力晃着鐵鏈喊道:“錢……!”
琴酒按在他腦後的手一頓,他的聲音從水下傳來:“那些錢……”
和安室透猜想的一樣,那箱錢是他用來保命的,只要看到那些錢,就能證明小琴酒對黑衣組織的忠誠。
森木傀三沒有忘記這次的任務,他是因為琴酒發現黑衣組織裏有卧底才回來的,目前在執行任務的只有威士忌三人組,琴酒不會放過這麽好的觀察他們的機會。
所以森木傀三這一路上都在扮演對黑衣組織忠心耿耿的角色,琴酒就算想殺他也得猶豫一下。
畢竟對黑衣組織這麽忠心的人已經不多了。
自己最了解自己,琴酒知道自己不可能背叛的。
琴酒自然也看到了他放在赤井秀一車上的那些錢,話音落下,他的手指微微頓住,森木傀三立即偏頭,躲開他的手指把頭擡了起來。
琴酒半蹲在他的面前,黑色風衣覆在他的身上,他的面容冷峻,眼神裏帶着莫名的意味,越發像是為了獵物短暫蟄伏起來的兇獸。
他就這麽沉默而淩厲地望着森木傀三。
森木傀三急促地呼吸着,眼前被水模糊了一片,他甩了甩頭,費力擡起眼睛望着琴酒。
凝視着他那雙濕漉漉的綠眸一會兒,琴酒說:“你還沒看清楚形勢——黑麥已經放棄你了。”
他的聲音沉冷,一字字說出來,仿佛要像槍子釘入森木傀三的心髒一樣。
和亂步不同,黑衣組織根本不需要兩個琴酒。
就算他僥幸活下來,也是被永遠關在這裏,不會有人來救他,連黑麥也放棄他了。
森木傀三聽懂了他的意思,臉上不由得露出了一個笑容。
看着他燦爛而嘲諷的笑容,琴酒冷厲的面容忽然多了一絲煩躁。
他冷聲說:“不要露出這種表情。”
“你都打算把我關在這裏了,還管我那麽多?”森木傀三嗤了一聲。
琴酒默默看着他,他挑釁地揚了揚眉,片刻後,琴酒倏地起身走了出去。
大門轟的一聲關上,猶如夾雜着怒氣的聲音讓森木傀三再次笑了起來。
笑完了
,他看着角落裏兩個隐藏的攝像頭,忍不住對系統嗚了一聲:“琴酒他真的好冷酷!”
系統無語:“為什麽你那麽興奮?”
“我沒有,我這是疼的!”森木傀三立即否認。
原本只是想要躲避牙疼,沒想到現在變成了全身都疼,剛才掙紮的時候傷口又裂開了,看着散落到水裏的血絲,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緩緩流失的生命力,森木傀三在心裏哎了一聲。
“快看看黑亂有沒有郵件。”他對系統說。
雖然早就知道會被琴酒逮住,但他可沒打算一直在這裏受罪,他是來迫害琴酒的,不是被琴酒迫害。
系統打開郵箱一看,還真有。
“波本發過來的,問你知不知道小琴酒在哪裏……”
“把位置發給他。”
系統照做。
森木傀三在水牢裏看了看,可惜這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牢房,根本沒什麽好看的,他的雙手都被吊住,把身體沉下去在水裏蕩了一會兒秋千,他突然沉默下來。
系統:“?”
不是說好聊天的嗎?怎麽突然不說話了。
森木傀三一臉沉重。
“傷口,真的裂開了……”
一天之內兩回麻藥,還吸了一次迷藥,再加上拿着匕首張牙舞爪吓唬波本,又打了一個議員……小琴酒再好的底子也不是這麽折騰的。
原本只是絲絲縷縷的血變成了一汩汩,如同顏料倒進了清澈的水池裏。
森木傀三:“這次我真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想看看琴酒在不在監控面前,在的話看到他蕩秋千絕對不可能忍住不出聲的!!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快給波本發消息!”森木傀三說,“我待機一下。”
這次是真的頂不住了,他能忍受疼痛,卻不代表他願意感受死掉的痛苦,尤其是無法阻擋的死亡。
血不斷從他的身體流出,如同溪流彙入面前清澈的大海,他閉上眼睛,迅速陷入沉睡。
收到亂步發來的郵件,安室透灰紫色的瞳孔微微一顫。
十多分鐘後,一陣槍聲從牢房外傳出,然後是急促的腳步聲,安室透砰的踹開了門。
被赤井秀一攔住的琴酒冷冷喝道:“波本,你們這是打算——”
還沒說完,瞥到牢房內的景象,他危險眯起的眼睛就瞬間睜大。
原本清澈的水池被血染成了紅色,最邊緣是淺紅,而中心的位置以及變成了赤紅,少年穿着單薄的毛衣,低垂着頭,銀色發絲如同失去了生命力,幽幽漂浮在紅色的水面上。
少年雙手都被天花板垂下來的鐵鏈綁住,他被吊在半空中,如同和惡魔搏鬥,最終傷痕累累,被人綁在十字架上獻祭出去的孱弱神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