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喬馥蕊輸不起了
加上李總別墅的軟裝設計,有夠池慕橙忙活一陣子的,作為新人來說她無疑表現出衆,前者李老太母女願意交全款,後者李總全權交給劉小斐和池慕橙,裝成什麽樣都行,只管掏錢,他信任喬馥蕊即珊誠,盡管去做便是。
可以說她和劉小斐是現階段部門最忙的人,池慕橙忙到沒有時間靜下來思考自己和喬馥蕊中間存在的諸多問題,她和林希有一陣子沒打電話了,兩個人奔波各自的生活,不通話從側面證明過得很好,況且林希身邊有趙臣冬,池慕橙相信他。
接下來的日子無非配合劉小斐跟進項目計劃,白天,中午,下班後,池慕橙不容放松,偶爾劉小斐跑工地留她在珊誠,她發現問題會去請教那三名男同事,剛開始接觸尴尬必不可少,落到工作上面打開話匣距離拉近許多,池慕橙從他們身上學習不同的設計理念,這樣一來她擁有現成設計師之間的對比,方面進一步摸索自己的思路。
高壓工作下,突如其來的感冒讓她猝不及防,等她回過神來發現身體不舒服,仔細回憶又能找到由頭。
照顧喬馥蕊喝醉的夜晚她只披了件西裝睡覺,撐過一周正常上班全靠底子好,人一旦陷入循環的疲憊,小毛病難免跑出來搗亂。
..
周五珊誠辦公室,鄧欣守了池慕橙一上午,坐在旁邊明顯看出橙子精神不濟,她勸橙子回家休息,橙子滿口拒絕稱自己沒事,鄧欣見狀犟不過,偷偷摸摸去敲劉小斐辦公室的門。
劉小斐正忙設計稿,鄧欣進門局促站着,觀察半天弱弱道:“小斐姐,橙子病了。”
中午飯沒吃幾口,臉上呈不正常的紅,時不時咳嗽兩聲,鄧欣約莫池慕橙感冒好幾天了。
“啊!”劉小斐一驚,趕忙放下手頭的工作,關切道:“怎麽回事?要不要緊啊,趕緊讓她回家睡一覺。”
鄧欣發愁道:“我說了,她不聽,你快去勸勸她吧。”
“行。”
鄧欣準備開門,聽見外頭有人咳嗽以為是橙子,拉開門看到來人吓了一跳,于千渝戴着口罩,素來強勢的眼睛沒什麽神采,疲憊卻硬撐的樣子和池慕橙差不多。
“小于總!”鄧欣讪笑叫人。
身後劉小斐跟過來打了個照面,于千渝看見她臉上的急切,淡聲問道:“你去哪?”
女人聲音沙啞,有氣無力,劉小斐道:“我助理病了,我去看看。”
助理?于千渝反應過來,“病了就回家休息,我司沒有壓榨員工帶病上班的規矩。”生病使她的反應放慢,她懶懶擋在門口寸步不讓,一念之間産生強烈的想法,接着提議道:“這樣吧,我正好要出門,我送池慕橙回家。”
順便聊幾句。
劉小斐自然不肯,拒絕道:“沒事的小于總,橙子是我助理,她不舒服我會負責送她回家。”
于千渝斜睨劉小斐,語氣透着不悅,“我不想重複第二遍,我送她,沒得商量。”
…
池慕橙沒想到一場小感冒發展到于千渝送她回家,坐在于千渝舒适的車上,強撐的身體發出嚴重抗議,她用手背貼近額頭,反常的熱量指向她大概率發燒了。
“小于總,你要帶我去哪?”池慕橙實在懶得思考于千渝又要幹嘛,上車到現在沒有問過她家在哪,車子穿梭在城市裏,開往她不熟悉的方向。
于千渝受了寒,咳嗽不止,沙啞的嗓音賣關子道:“快到了。”她沒帶助理親自開車,池慕橙不放心她的狀态,低頭确認安全帶是否扣緊,兩個病號坐在同一輛車上,誰都沒了平時針鋒相對的跋扈。
20分鐘後,于千渝的車停在一棟寫字樓樓下,于千渝把車熄火,降下車窗擡頭向上看,池慕橙坐在副駕駛順着她視線看去,率先發問道:“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這是頂尖設計所在的大樓,他們是本地最大的綜合設計公司,規模是珊誠三倍不止,明年三月新公司落成,到時候全部搬走,正式作為一家獨立的大型公司運營。”
“和我有關系嗎?”神經病,池慕橙腹诽。
“你們飛走後喬馥蕊沒有順利讀研,她進入頂尖實習,花了兩年時間得到頂尖老板鄭士從的認可,她本來可以留在頂尖繼續深造,30歲之前一定能成為數一數二的設計師。”于千渝說着,幽深的目光從窗外收回。
事實擺在眼前,再給珊誠十年,追不上頂尖。
全市最龐大的設計團隊聚集于樓上,醫療、教育、辦公綜合、商住空間,沒有他們不接的項目。老板鄭士從也很年輕,和她55歲的媽媽差不多大,兩家公司成立時間也所差不多,頂尖之所以能成為行業頭部品牌,因為他們只納強。
目前珊誠首席設計,比如劉小斐這種在某個領域有所成績的,到了頂尖不過拿普通設計師的工資待遇,頂尖不會給每個人機會,誰行誰上不行就走,一群精英指望個把大項目做出點名聲,競争何止激烈,在頂尖沒有情義可言,能留下的腦子裏想的都是錢和聲望。
對應的,頂尖上升空間理想,本地大學畢業的設計師無一不渴望頂尖,進入頂尖實習相當于邁出職涯至關重要的一大步,當然,實習崗位刷下去的設計師數不勝數,只有努力或在校成績遠遠不夠,頂尖看重全方位發展,能者多勞,為人處事要圓滑懂得變通,跟對了小領導也非常重要,大公司層層遞進,有好的項目根據客戶需求根據團隊整體能力往下分,小領導得寵才有可能拿到理想的項目,不然埋沒才能,熬不出頭。
已認知的信息出現偏差,池慕橙詫異道:“喬馥蕊沒有讀研?!”她絲毫不了解自己走後喬馥蕊的生活,在她記憶裏喬馥蕊騙了她,說好向學校申請出國,結果她等來了喬馥蕊和姐姐提出分手。
于千渝聳動肩膀,嘲笑聲被陣陣咳嗽掩蓋,不出她所料,池慕橙果然一無所知。
“我很讨厭你姐姐的自以為是,在你身上我看見了一樣的東西,你們靠近喬馥蕊,除了向她索取占用她的時間,帶給她這樣那樣的麻煩,她的事你們完全不上心。”
池慕橙顧不上于千渝的嘲諷,也不想為自己解釋,她做的好不好和于千渝無關,那是她和喬馥蕊的事,她努力睜開昏沉的眼皮,乏力道:“你把我帶到這到底想做什麽?告訴我你有多了解喬馥蕊?”
她在喬馥蕊和向于千渝低頭的自尊心之間選擇喬馥蕊,放軟語氣懇切道:“好,你贏了,請你告訴我喬馥蕊為什麽沒有讀研?為什麽離開頂尖。”
于千渝的聲音悶在口罩裏,讓人捉摸不透,“我沒必要告訴你我有多了解喬馥蕊,你看到的她和我看到的不一樣。”幾句話的交流,她已經意識到喬馥蕊沒有對池慕橙說過大學畢業後的事。
越是這般,于千渝心情不爽。
喬馥蕊支離破碎的世界明明崩塌了,她還在保護池慕橙,用自己微弱的力量還原池慕橙一片藍天。
于千渝雙手環胸,冷聲道:“沒有考研的事喬馥蕊本人選擇不說我尊重她的意願,但今天不能白來,關于頂尖,我可以告訴你我聽說的一些事。”
池慕橙後背發涼,這股寒意來自心底,來自直覺,接下來的話可能并不中聽。
“設計行業最忌諱抄襲,無論你有多麽優秀,涉及抄襲同行作品基本完了,兩年前喬馥蕊所在的團隊接下本地政府官員家裝的項目,前期談攏公司開始着手設計裝修,交房前一天喬馥蕊部分設計圖紙和頂尖這家公司被人匿名挂到外網,原作者親自下場指認頂尖某位設計師抄襲了她的作品,要求給出交代并道歉。”于千渝眼神漠然,手指“噠噠噠”的敲打方向盤。
池慕橙渾身血液凝結成冰,仿佛聽見胸腔某樣東西倒塌的聲音,那樣東西是她追尋四年,不遺餘力,付出全部,此時攔腰斬斷的信仰。
“道歉好說,但項目落地,涉及背後客戶身份的敏感,頂尖不僅要賠償巨額的違約金,傳出去聲譽大打折扣,好不容易裝好的房子因為抄襲必須還原回去,客戶怎麽可能同意?當事者喬馥蕊會變成業界污點,沒有一家公司敢再用她,她的職業生涯剛開始就結束了。”
“不可能!”池慕橙大聲反駁道,身體不自知的發抖,顫聲道:“喬馥蕊不可能抄襲!”
第二句話,底氣明顯不足。
于千渝心裏湧上少許失望,繼續漠然說道:“抄襲的事沒有異議,喬馥蕊本人承認為了做上小組長的位置抄襲外網作品,幸好消息匿名挂在外網,沒有鬧到國內,現在你看見喬馥蕊完好無損繼續從事設計行業,有人在背後幫了她,幫她付了整筆合同的違約金,她不至于被頂尖封殺挂黑,後來幫她的人把她介紹到珊誠,我媽媽給了她一次機會,同意她留下。”
那筆違約金是池慕橙設想不到的巨額數字,于千渝用手撐住額頭靠在窗上,掀眸觀察眼底一潭死水的池慕橙,“不敢相信對吧?喬馥蕊這麽完美的女人,身在頂尖大環境裏也會為了向上爬不擇手段。”
她或池慕橙,這輩子生在富人家庭,不愁衣食,踏入社會再不濟仰仗父母混日子,一樣逍遙快活。喬馥蕊沒她們好命,父母給不了任何幫助,還得指望她賺多點補貼家用,她必須向上爬,付出加倍努力,用盡辦法提升職位,三十歲以後沒準能活的輕松一些。
于千渝手機鈴聲響起,來電顯示喬馥蕊,看來她帶走池慕橙的消息已經驚動喬馥蕊,她啓動車輛不打算再作停留,“你下車吧,打個車回家,明天找劉小斐我給你報銷。”
她見旁人遲遲不動,厭煩道:“池慕橙,喬馥蕊輸不起了,她現在所得差點付出一輩子翻不了身的代價,你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不會明白的,識相的話離她遠點,別厚着臉皮拖累她,也不要再幼稚的把她封為女神,她的時代早就過去了。”
話雖如此,于千渝搞不懂,喬馥蕊主動放棄過去的優越,池慕橙本該随着一并放下,為什麽喬馥蕊還願意接納池慕橙,把池慕橙留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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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池慕橙頂着燒紅的臉,丢魂似的跌向沙發,她意識模糊不清,身體哪都疼的厲害,那顆心髒只剩一具空殼麻木跳動。
她發現自己是個笑話。四年時間一遍遍夢回16歲,天真懷念過去的美好,回國後亦是如此,堅定喬馥蕊與四年前無差別,反倒更優秀了,朝理所應當的方向發展。
于千渝的話狠狠打醒了她,打醒了她做到不久前的美夢。
不敢相信之餘,池慕橙無顏面對喬馥蕊,快要被鋪天蓋地的愧疚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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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馥蕊買了一袋子感冒藥往回走,到家下午五點,橘紅的日落挂在天邊,越過一樓窗子給客廳發亮的地板鋪了一層暖光,池慕橙躺在沙發上面,她嘗試叫醒,橙子不應,她用手背試體溫,橙子發高燒了,額頭滾燙。
痛苦的睡夢中,池慕橙感受到額頭一絲清涼,她費力伸出手憑意識想要抓住什麽。
自責猶如吞下喉嚨的針,喬馥蕊抓住橙子的手,不禁用力握緊,眼含心疼道:“橙子,難受對不對?”
“都怪我不好,沒有發現你不舒服。”
橙子是照顧她喝醉那天受涼導致感冒,第二天起來喬馥蕊腦袋沒有完全清醒,忽略了身上被子不是來自她房間,上面沾着家裏另一個人幹淨的淡香。
她不去說破,內心選擇逃避,極力排斥被她照顧的小姑娘反過來照顧她的事實。
橙子把她淩駕于自己之上的付出,喬馥蕊害怕難以回報。
“喬馥蕊..”池慕橙擰眉,燒糊塗了,她也能認出喬馥蕊的聲音,只是眼皮灌了鉛,沒辦法睜開看仔細。
“乖,我在。”喬馥蕊把手搭在池慕橙額角,指尖輕撫小丫頭的發絲,柔聲哄道:“等我一下,我去燒水給你沖藥。”她想松手,反被高燒中的橙子抓緊。
橙子阖動幹裂的唇瓣,似乎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