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留一個合意的人陪伴
車子駛回瑞虹居。
于坤規規矩矩坐在副駕上,目不斜視。後排很安靜,他只能從後視鏡的餘光中,瞥見他老板和那個看起來瘦弱憔悴的男孩子握在一起的手。
“怎麽會突然過來?”魏啓東的聲線在空寂的車廂內,沒什麽起伏,也有些陌生。但于坤仍然從裏面捕捉到一絲不尋常的關心和不滿。
于坤出了一身冷汗,他總覺得這不滿針對的是自己。
那男孩說話很軟,有點腼腆,可能是因為顧及車內還有其他人,不知道什麽話該說不該說,所以回複略有些猶豫:“我只知道這個地址……怕你有事,就想過來找你。”
“我不知道你過來,等了很久?”魏啓東輕輕捏他手背,示意他不用緊張。
“沒有,沒有等很久。”姜小溪無端生出些拘謹來。事實上,自從姜大魚變成魏啓東,他在他面前就做不到像以前那樣坦然自如和完全放松了。
能順利找到姜大魚,已經是意料之外的驚喜了。
話題到此結束,魏啓東又捏了捏緊皺的眉心。事實上,他還沒想過要怎麽安排姜小溪,這個他失憶期間的救命恩人,以及失憶期間的男朋友。
他一回來就被扔進爾虞我詐和腥風血雨中,被利益和争鬥裹挾着,無暇去思考之前那半年自己的所作所為,也無暇顧及多魚島上的一切,當然這也包括姜小溪。
現在來看,姜小溪其實是很合他心意的。但他有太多事情要做,姜小溪并不是最首要處理的“當務之急”。所以他毫不猶豫離開,一方面确實是因為自己顧不上,另一方面也是不希望有多餘的人或者事來分散精力。當初從雲城離開時,魏玄問他以後要怎麽處置這個人和這件事。他心裏是有答案的,先給錢,等回來把正事辦完了,如果還有心思,那就把人接過來。
至于再以後怎麽樣,他想不了那麽遠,也懶得費心思去想。
他沒想到的是,姜小溪竟然能找到首府來。既然來了,就先這樣吧,身邊有個可心的人,倒也不錯。
魏啓東在感情上一向幹脆利落,既然做好了決定,也沒什麽再猶豫思量的。
車子很快停在瑞虹居。姜小溪跟着魏啓東下了車,被他一路牽着進了房間。
瑞虹居是近郊一處高檔社區,一共十幾棟二層別墅,錯落分布在綠化環境極佳的一個個小型花園中。魏啓東喜歡獨居,常年生活在這裏,除了定期過來打掃和做飯的家政人員,從未有別人住進來過。
于坤跟在後面,手心有點冒汗,不由地多看了姜小溪幾眼,能勞動大老板親自去接,還是接回了瑞虹居,這件事本身就夠史無前例。看這個樣子,大老板還想着讓這個人在這裏長期住下去。
魏啓東帶姜小溪進屋,還給他拿了一雙新拖鞋。
“你以後住在這裏,中午會有人過來做飯、打掃衛生,我先帶你去卧室,你先洗個澡睡一覺。”魏啓東牽着姜小溪去二樓,開了一間客卧,就在他自己的主卧旁邊。
又簡單交代了幾句,才說:“我還要去公司,有事晚上回來再說。”
姜小溪在接踵而至的一波三折中,還沒有回過神來,此時聽到魏啓東要走,本能去扯他的衣袖,滿眼都寫着“別抛下我”的乞求。
魏啓東突然心情變好了點,被人這麽無條件無目的依賴的感覺很熟悉,也很好。
所以他很輕地揉了揉姜小溪的頭發,就像在多魚島上的無數個日夜一樣,說話的聲音也柔下來:“你安心待着,不用想別的。”
車子引擎聲由近及遠,漸漸完全聽不見了。
姜小溪站在空蕩蕩的卧室裏,隔着窗戶目送魏啓東下樓離開。他應該是真的很忙,從大門口到上車那段距離走得很快,手裏拿着電話,似乎在處理什麽事情。從上往下看,能看到他淩厲的發頂和微蹙的眉毛,拿着手機的手臂肌肉鼓動有力,走姿幹淨利落。
剛剛還在柔聲和他說話的姜大魚,似乎一離開就立刻變成了魏啓東。
姜小溪拍拍自己的臉,感覺腦子還是木木的,直到感覺到疼,才知道真的不是做夢。他真的找到了大魚,而且跟着大魚回了家。而不是一覺醒來,還蜷縮在那個漆黑空曠的走廊裏,背後是永遠不會打開的大門,前面是永遠不會出現的腳步。
這個房子很大,姜小溪從卧室出來,在魏啓東門口駐足了一會兒,然後從二樓走廊下到一樓,慢慢在客廳裏轉了轉,又走去餐廳和廚房。
家政中午才會來,現在房子裏除了他沒有別人,但他依然走得小心翼翼,好像一只剛睜開眼的雛鳥,好奇又謹慎地打量着眼前的新世界,這是魏啓東的世界。
可能沒誰談個戀愛像他一樣了。
他深愛的人,給他的每一份甜蜜和喜悅都讓人從頭到腳覺得幸福,他們彼此相愛,彼此熟悉對方的性格、生活和習性,彼此沒有秘密,觸摸過對方最隐私的內心和靈魂。
然而,他的愛人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又完全是個陌生人,名字、背景、經歷、情感,一概陌生。
或者說,他愛的人,只是魏啓東的某個階段,而不是魏啓東的全部。
但此時的姜小溪,還意識不到這兩種愛情之間的差別,就已經無可救藥付出了自己的全部。
房間布置簡單,基礎色是灰和白,沒有多餘的色彩和裝飾,和主人一樣。
姜小溪想起之前看過的雜志上說,這種裝修風格應該就是性冷淡風。但是要說和大魚一樣,那就有點牽強了,畢竟大魚在某些方面可一點也不冷淡。姜小溪晃晃頭,拍拍自己微紅的臉,暗罵自己不知道想到哪裏去了,真是不知羞。
他滿心雀躍,在客廳的角落裏小幅度轉了個圈,又轉了一個,然後雙手捂住臉,發出了一點歡快的哼唧聲。終于找到了大魚,之前想問的那個答案好像也不重要了。
因為大魚帶他回了家。
光想想這件事,他這段時間懸着的一顆心便都落到了實處。
他一整晚沒怎麽睡,精神再怎麽亢奮,身體也被遲來的疲累拖垮。他再次回到自己房間,簡單沖了一個澡,很快便陷入沉睡。
夜色潑墨般暈開,只有客廳開了一盞昏黃的落地燈,餐廳裏蓋着做好的飯菜,整個家裏都靜悄悄的,和往常一樣。白天尋來的那個男孩,仿佛只是魏啓東連日廢寝忘食的工作導致大腦短暫停擺的幻覺。
脫了外套,換上鞋,魏啓東往二樓客卧走去。
卧室昏黑,窗簾只露了一條縫隙,院落裏的一點點燈光得以洩進來,将将能看清床上躺着的人。蜷成一團的被子裹得像一只蛹,只露出毛茸茸的後腦勺。姜小溪長長的睫毛阖着,臉頰兩側各有一團不明顯的紅暈,兩片肉肉的嘴唇微微嘟起,像在索吻。
毫無征兆的,在多魚島上那半年的記憶突然潮湧而來,感知也在無限重合。
魏啓東就這麽站在床前,不由自主舔了一下自己的唇。姜小溪不谙世事的笑鬧、柔軟芬芳的親吻、滑膩雪白的身體、全身心的愛和依賴,一瞬間真真切切撲到眼前,觸手可及。那個被他在雲城抛下的男孩,不再只是停留在他某段無關痛癢的記憶裏,此刻真實地烙進自己的感知中。
如果說早上接他回來時,心裏還存着些“且走且看”的意思,那麽此刻,他終于明确了未來的安排。
——讓姜小溪長長久久地留下來。
在成年人的角力和争鬥中,給自己留一塊淨土,留一個合意的人陪伴,是相當不錯的事。
于是魏啓東蹲下身來,用拇指輕輕去揉那兩片唇。
姜小溪迷糊中醒來,對上的是一雙情/欲濃重的眼。
吻來勢洶洶,姜小溪本能掙紮了一瞬,就被魏啓東強勢壓下了所有動作。他被人從被子裏剝出來,剛睡醒的肌膚燙人,灼燒着魏啓東每一寸神經。
“大魚……”姜小溪整個人都被覆在下面,用力讓自己的口鼻尋到一點空隙,急急地喚人,想要确定什麽。
魏啓東手勁稍松,沾染了煙草和欲望的嗓音渾厚低沉:“是我。”
身下那人聽到這兩個字的瞬間卸了力。
雙手纏上來,抱緊魏啓東的脖子。剛從外面進來,魏啓東整個人還透着一股涼意,襯衣領子也摸着紮人,姜小溪把自己的臉貼過來,給他暖一暖。冷意紮人,胡茬也紮人,但姜小溪覺得滿足,心裏沉甸甸像灌滿了牛乳奶茶,又濃又甜。
姜小溪穿了一件舊襯衣,那還是魏啓東在多魚島時穿過的,本來想要扔掉的,被姜小溪改了改過長的袖子,留下來當了睡衣。現在這件睡衣又被帶到這件卧室裏,成了遮攔欲望的最後一道屏障。
魏啓東抓着姜小溪的襯衣領子,呼吸明顯粗重了些,他沒什麽耐心一顆一顆解扣子,兩只手插進空隙裏,稍一用力就撕開了,有扣子崩出去,落在厚厚的地毯上,一點聲音都沒有。姜小溪似乎有點心疼,一只手伸出來徒勞地抓了一把,又被魏啓東壓回去。
“別管它……衣服破了還有。”
姜小溪像個破殼的熟雞蛋,終于被完整剝出來,被毫無空隙地壓進綿軟的被褥裏。魏啓東在情事裏從不克制,不管他處于什麽階段,姜大魚也好,現在也好,他對情愛的态度和行動始終高度統一。他喜歡看姜小溪笑,也愛看他哭,他習慣掌控一切,而姜小溪對他從來也都是予取予求。
夜很長,斷斷續續的嗚咽和喘息是一首甜蜜的調子,被冠以愛情的名義,在愛着的人心上開出花來,任被愛着的人采撷。
恨不能将整個花期都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