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蔣雲帆一直坐在位置上聽江蘇彈唱,牆上挂鐘的時針一點點的向數字八靠近,而醉忘鄉裏也漸漸來了一些不以吃飯為目的的年輕人。
蔣雲帆一直都不喜歡吵鬧的地方,所以從那些愛大聲講話的男男女女來到店裏開始,他的眉頭就不自覺地蹙了起來,雖然每當他發現的時候都會努力的讓自己放松,可沒過多久,他又會察覺到自己皺了眉。
好不容易挨到了八點,江蘇正在彈得那首歌剛剛過半,等剩下一半唱完就能離場了。
蔣雲帆微微松了口氣,叫來服務員讓結賬。
那服務員就是之前上來搬救兵的服務生小哥一號,面帶微笑的把蔣雲帆的賬單送來,還貼心的遞上了收款二維碼。
蔣雲帆問:“不打折麽?”
服務生道:“雖然很感謝這位先生剛才出手相助,但打折這種事我們無權私自做決定。”
蔣雲帆道:“不打就不打,客氣什麽。”說着很大方的掃碼結賬,付錢以後把交易頁面在服務生眼前一晃,“ok了。”
服務生也沒仔細去看,點點頭,“先生慢走。”
蔣雲帆坐在凳子上沒動,優哉游哉道:“不急,再坐會兒。”
服務生顯然是受過專業訓練的,很自然道:“先生請便,有什麽需要可以随時叫招呼。”說完就往隔壁剛來的那一桌客人走過去,還從路上的一個木頭架子上順過一個菜單。
蔣雲帆啧了一聲,再看向臺上,江蘇一曲收尾,簡單的重複了一遍每天都要說的詞以後拿着吉他下了臺,往後臺去了。
蔣雲帆起身,決定跟過去。
那服務生餘光瞥見剛剛還跟自己說要再坐一會兒的人在自己一轉身的功夫就站了起來,嘴角一抽,最終也沒有多想什麽。
世上人口太多,各種各樣讓人想不透的事兒每天都在發生,若每一件都要去細究,未免活得太累了些。
蔣雲帆拐個彎進到走廊,一眼就看見靠在一扇門邊等着他的人,微微一笑,走了過去,“進去收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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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蘇拉門進去,順手就要關門,關到一半他才想起今天不是一個人在這兒,于是又把門弄開,問:“你進來麽?”
蔣雲帆搖頭,“外邊等你。”
“行,給我兩分鐘就行。”江蘇于是關上門。
蔣雲帆覺得自己也是蠻矯情。他知道江蘇是要在裏邊把這身彈吉他專用的白襯衫換掉,所以有點兒犯慫了。他現在還不是很清楚自己對江蘇的感覺到底達到了一個什麽樣的程度,這種模糊的感覺也許看對方換個衣服就能摸得清楚弄的明白,但是他不敢。
他怕自己對江蘇已經到了無可救藥的程度。
江蘇的速度的确很快,甚至還沒到兩分鐘,他就已經換上了來上班前穿的一件白色的長袖格子衫拉門出來了,“久等了。”
“不久。”蔣雲帆看了眼時間,“所以你現在要去跟你的老板提辭職的事兒嗎?”
江蘇點頭,把裝進吉他包裏的吉他遞給他,“靠牆放一下吧,我去跟他說一聲。”
蔣雲帆接過吉他,順手往牆邊放,“你自己放下不就好了嗎?”
“哦,忘了。”江蘇道:“那我去了。”
“去你的。”蔣雲帆招手讓他趕緊去,“長話短說,別跟他廢那麽多話。”
“多大仇啊。”江蘇笑了笑,朝走廊盡頭那扇門走去。
蔣雲帆看着江蘇拉開門,進去,然後關上門。他發現那扇門後的空間裏,充滿着暖黃色的光。
走廊裏沒了別人,蔣雲帆看一眼手機,發現沒有未讀消息,于是不受控制的胡思亂想起來。
他記起不久前跟蔣雲煙和柳戚在醉忘鄉裏的談話。那時的他信誓旦旦的說哪有那麽容易喜歡上一個人,可時過不久,他動搖了。也許世界上真的就是有那麽幾個人,你多看他幾眼,就能動情吧。但是這種情,是真情,還是單純的感興趣呢?
“雲帆哥,我知道自己真的特對不起你,但是你知道嗎,這個世界上就是有那麽幾個人,你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走不動道了,你就是覺得……就是那個人了,這輩子就是他了。你知道那種感覺嗎?”
段殷的話從記憶深處傳來,悠悠的回蕩在這空蕩的走廊上。
蔣雲帆還記得那是大四上半期的一天,他跟段殷大晚上的站在宿舍樓的天臺上,迎着刺骨的冬風。他很平靜的回答段殷說:“我不知道,我這二十多年裏,喜歡過的也就你這一個。”
“……抱歉。”
“沒事兒啊,你喜歡誰就跟誰在一起,你開心就好。”蔣雲帆說完又覺得這句話容易讓對方誤解,還很貼心的加上一句:“對我來說,你能活着就好了。”
挺傻的。蔣雲帆回憶到這兒就不想繼續往下了。他曾以為自己是真的很喜歡段殷那小自己一級的學弟,甚至直到認識江蘇以前,他都是這樣認為的。但是現在想來,他對段殷的感情,其實從一開始就不能稱作喜歡。那可能,只是一種同情吧。
還好出了自殺那事兒以後那小子因禍得福找到了一眼就心動的人,不然,他們倆的事兒也沒這麽容易完。
想着想着,蔣雲帆又不知怎的想起了前兩天跟江蘇在射擊俱樂部度過的那個下午,然後無法避免的回憶起他獨自進廁所裏平複的尴尬,一時間有點兒不知所措。
說到底,雖然這詞兒有點兒不合适,但他确實算是個情窦初開的人。
蔣雲帆還準備繼續胡思亂想,走廊連接大廳那頭有人拐了進來。那是兩個年輕人,看樣子像是喝醉了。蔣雲帆回憶了一下,想起來這兩人是七點半左右來店裏的,一行五六人的樣子,一進來就點了一桌的酒,滿場就他們那桌說話聲音最大,所以他就多看了幾眼,這才留下了些許印象。
這兩人勾肩搭背的,醉的挺厲害,蔣雲帆隔着好幾米都能聞到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酒氣。
兩人拐進來就與蔣雲帆撞上視線,蔣雲帆率先移開了目光。在別人和自己相互間都沒有事兒的時候盯着別人看不是件禮貌的事兒,蔣雲帆一直遵守着這樣一點。
但是那兩人顯然不認為他們之間不會發生點什麽。
那兩人很快走了過來,看了眼蔣雲帆腳邊的吉他,其中一個道:“你就是江蘇?”
蔣雲帆擡頭看他,“有事兒?”
另一人顯然是知道江蘇不長這樣,掐了掐自己夥伴的胳膊,道:“他人呢?這是他的吉他吧。”
蔣雲帆站直了身子,“他現在不在,你們找他有事兒的話跟我說也一樣。”
後邊發言的藍衣服男子将蔣雲帆上下打量一番,“你跟他是什麽關系?”
蔣雲帆笑了笑,“你猜猜看?”
藍衣男子道:“反正不是男朋友,那告訴你也無妨。”
蔣雲帆:“……”
藍衣男子繼續道:“就是給他帶個話,上回他打了我們老大那事兒還沒完,日子別過的太潇灑。”
“所以這跟我是不是他男朋友有什麽關系?”蔣雲帆不解。
另一個淡黃色衣服的男子冷笑一聲,“那是我們老大看上的人,你要是他男朋友,我們就直接上手揍了。”
蔣雲帆點點頭,“你們老大是誰?”
藍衣男子道:“問這麽多幹什麽,你告訴他就行。”
蔣雲帆想了想,“這樣有意義麽?”
那兩人嗤笑搖頭,轉身走了。
蔣雲帆:“……”
那兩人剛離開沒多久,盡頭的那扇門開了。江蘇走了出來,臉上沒什麽表情,淡淡的,蔣雲帆也看不出什麽。
等江蘇走近了,蔣雲帆才問:“怎麽樣?”
江蘇這時才苦笑一聲,有些悶悶不樂道:“他說就算執意要走,也得等明天過後才行。”
蔣雲帆不解,“為什麽?”
江蘇道:“至少走前要有一個交接儀式,總不能說走就走了。他說他會聯系之前的那個吉他手,明天我倆一人一小時,就算是交接了。”
蔣雲帆覺得這個做法還是可以理解的,“一個小時而已,就那麽十首歌的功夫,你這麽多年都彈過來了,也不在乎那麽一會兒。”
江蘇道:“其實再彈一周我也沒意見。”
蔣雲帆道:“那你這個狀态有點兒不對啊。”
江蘇道:“是他的狀态不對,我擔心明天會出什麽事兒。”
蔣雲帆道:“沒事兒,大不了你雙排隊友明天在臺下邊等着你。你要是還不放心,反正周六,叫上鄒瓷和安妹子一塊兒,咱們三個給你撐場子。”
江蘇把吉他包提起來背上,“可能是我多心了吧,別跟他們說這事兒,沒必要的,你也沒必要來的,多拿點時間去直播吧。”
蔣雲帆道:“那不行,好歹是你最後一場演出,不告訴他們倒是沒問題,但我是鐵定要來的。”說完拉住準備往外走的江蘇,“哎,等會兒,有件事得跟你說。”
江蘇于是停住,側頭看他,“什麽?”
蔣雲帆道:“剛才有一藍一黃兩個人進來這邊讓我轉告你,你上次打他們老大的那事兒沒完。你打誰了?”
江蘇道:“他們老大啊。”
“……”蔣雲帆道:“你傻還是我傻?我是問他們老大是誰啊?”
江蘇想了一會兒,搖搖頭,“不知道名字,應該是……前些日子打的吧,就賽季開始之前的半個多月的樣子,記不清了,這半年來就打過那一次架。”
那就是一挑四那回了。蔣雲帆默了默,說起來,那事兒他其實也有責任,不過他當時帶了個口罩,所以剛才那兩人的老大應該認不出他。
不能跟江蘇一塊兒分擔責任,想一想居然還有些遺憾。蔣雲帆用手背在下巴上擦了擦,“游戲裏打打架就算了,你怎麽還搞到現實裏打了。就你那打法,很容易出人命的。”
江蘇道:“我有分寸的,你放心吧,這事兒我能處理,你不用管。”他頓了頓,見蔣雲帆有要張嘴說話的意向,連忙繼續往下道:“放心吧,你不會失去你的雙排隊友的。”
“那好吧,你自己小心點兒。”蔣雲帆拿起手機,“差點忘了,還沒給瓷爺請假推遲時間。”
江蘇連忙按住蔣雲帆的手,“明天吧哥,明天周六,白天就能把四排搞定。”
蔣雲帆猶豫了一下,最後妥協,“那行吧,就明天,給你點兒時間把你屋收拾幹淨點兒。”
江蘇道:“我房間一直都挺幹淨的。”
蔣雲帆明顯的是信了,“那不請假就趕緊走,已經八點二十了。對了,之前就想問你,結果忘了,你頭好了麽?紗布呢?”
江蘇一邊往外走一邊道:“來這兒之前給拆了,回去再綁上就行。”
蔣雲帆無語了一陣,“臭什麽美啊。”
穿過大廳的時候,蔣雲帆特別注意了一下,發現那一藍一黃兩人所在的那一桌已經沒了人,只留下一桌的空酒瓶,服務生正在收拾。
雖然之前說了不擔心江蘇,但為了确保江蘇的安全,蔣雲帆還是堅持着把人送進了小區才離開。這就直接導致兩人都到家時,時間已經到了八點四十分,不過好在蔣雲帆機智,早在八點二十五就給鄒瓷發了短信讓将四排時間推遲十分鐘。
八點四十的時候,三帶一小隊集結完畢,鄒瓷什麽廢話都沒說,直接去開了一局。
這局,江蘇依舊被視作傷員隔離在了危險區外,全隊另外三人,就連安如山妹子都承擔起保護傷員的責任,在前線奮勇殺敵,為江蘇擋了不少的子彈。
江蘇心裏過意不去,在幫蔣雲帆找到一把98k以後又找到一把多的98k自己抱着,套上個四倍鏡趴在被鄒瓷确認過沒有人的山區高地,努力的試圖瞄準百米開外的敵人,先後開了五槍,兩槍打在敵人腳上,另外三槍則落到了地上。
“大江茍住,別讓人發現了。”鄒瓷道:“這邊兒有個玩M24的,卡死角去了暫時打不掉,你注意護頭。”
江蘇于是趴着挪到一顆粗壯的樹幹後邊兒,只露出半個頭來看底下的城鎮,然後就看到靠近山坡的一個房子二樓的某扇窗戶上駕着一把M24,窗框上似乎還架着一面鏡子。
“……”江蘇把半邊頭縮回樹後邊,道:“哥,你鏡子照人的技能被別人學了。”
蔣雲帆立馬做出回應:“誰這麽嚣張?報個點,削他去。”
作者有話要說:
周末愉快